这是一首抒发思乡之情的小令,借秋夜的月光、桂香、砧声、雁鸣等意象写游子思乡的离愁别恨。全曲通过色、香、声、感,将“秋夜”与“客怀”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情景一体,清丽秀美,口语自然而又有韵律感,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这首曲写景主要写动景,月光桂香在随风飘荡,砧声雁声打破了秋夜的沉寂。它们从视觉、听觉、嗅觉上勾起了游子的离愁别绪,描绘了秋夜月色朦胧、桂花飘香的寂静而温情的画面;营造了怀乡的氛围,为抒发思乡情做铺垫。雁鸣可以敲打愁绪,“叫起”“敲残”把看不见、摸不着的离愁写得可闻可感,生动形象地表达了游子内心的愁苦。
“月光”“桂香”“砧声”“雁鸣”这些意象,读者再熟悉不过。此曲能从众多写思乡情怀抒旅愁绪的诗词脱颖而出并被后人传诵,不在于选用了新奇的意象,而是得益于高超技法的运用:巧妙对比,极尽曲折。“月光,桂香,趁者风飘荡。”开篇呈现出一幅银辉泻地、微微闻到风中飘荡的桂香的美妙场景。“桂香”在古代多容易引起人的思乡之情,因为“桂”音同“归”,在这里作用是巧妙地衬托出作者思乡的情绪,于自然中入景入情,就好像把愁绪写活了,自己飘到了作者的眼前。漂泊在外的文人士子除了要受风餐露宿、舟车劳顿之苦还有功业未成前途未知的精神折磨。应该说,清风朗月多少能除却作者的颠沛流离的疲乏,稍稍能舒展连日的愁眉。但毕竟,孤身在外,不是金榜高中之时,不是衣锦还乡之时,不是知音相聚之时,所谓“以我观物,则物皆著我之色彩”,眼前美景在作者眼中不免静幽清冷,秋风秋月,让作者感到不是清爽畅适,而是寒意袭人。与其对月伤怀,不如回屋休息。乡愁终是一段挥之不去的情感纠葛,并不会随作者安顿而消散,这种愁怀在作者的梦里如约而至。现实中不得归家的作者在睡梦中如愿以偿“梦家山”。作者应有“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的感觉。但天不假缘,恼人无情的砧声雁鸣惊扰了作者的好梦,将其拉回现实。
古诗有以砧声写相思的传统。关于“捣衣”,一说,古时衣服常用纨素一类织物制成,质地较硬,须先置于捶布石上反复舂捣,使之柔软。一说,洗衣时用木杵在砧上捶击衣服,使之干净。无论制衣也好,洗衣也好,女子都藉以传递对在外征战应第或者行商的丈夫的相思。捣衣多在夜晚,是因为白天光线充足,需侍弄田地,烧饭喂猪,捣衣是不需要很强的光线的,利用夜晚月光即可。皓月当空,既照亮家人,也照亮远方亲人。阵阵捣衣之声,更引发作者的乡愁,家乡的妻子此时怕也正在对月伤怀赶制冬衣吧。本是先有天霜(天气变凉),后有砧声,作者却反弹琵琶,说是“砧声催动一天霜”,用语新奇。“一天”即“漫天”,漫天霜既写出秋夜之寒,又写出作者内心透凉。在古代大雁是用来传书的,采用了“大雁”这个意向,用在这里是写归感。大雁的鸣叫本身是不带任何感情的,但是落在作者耳里就带了离愁别绪,叫得人心震荡,一声声敲打着作者脆弱的心,引动带着离愁况味的情,作者对情的打磨可谓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故这雁声让作者意识到候鸟已在归途,旅人归乡日期却无从得知。这夜深人静时的砧声雁鸣不啻惊雷,在作者耳边炸响,敲击寂寞苦愁的内心。外面的世界,月如,夜更凉。而作者身上,“罗衾不耐五更寒”,“夜凉,枕凉,不许愁人强”。再想入梦以成奢。清冷幽静寒气逼人的寂寞世界,只剩下一个愁苦旅人哀伤怀乡。
作者本想一抒寂寞和乡愁,但开篇却从清爽宜人的夜景写起,这与下文作者内心的愁苦哀伤构成一层对比;中间写梦里还乡,以梦中的团聚写形单影只构成第二层对比。两重对比将孤苦寂寞表现的淋漓尽致。作者的情感也多次变化,未置身朗月清风桂相袅袅的夜景应是寂寞;当受桂香涤荡,不免有淡淡的喜悦;这种喜悦随梦里还乡升至顶点,梦中醒来,听到砧声雁鸣,感到夜凉枕凉,情感跌至冰点。一波三折,感人肺腑。
此曲写浔阳江边清秋晚景。全篇七句四十五字,分则一句一景,宛如七幅山水屏画,七个风景镜头,千姿百态,各放异彩;合则构成浔阳江山的立体壮观,好似一部名胜风景影片。其间远近高低,动静明暗,声光色态,无不咸备。全曲词采俊茂,音节流畅;设喻贴切,形象逼真。通篇用比喻,想象丰富,笔力雄放,气象万千而又和谐统一,壮丽雄奇而又韵味无穷。
“长江万里白如练,淮山数点青如淀”,举头远望,目所能及之处,有秋江万里,澄澈耀眼,静如白练,绵延屈曲,伸向远方;有秋山“数点”,葱郁苍翠,青如蓝靛,给人一种秋天特有的苍茫、寂静、高远的感受。作品从大处、远处起笔,为全篇设置了一个宏阔、高远的背景基调。
开头两句属于远眺。它们分别脱化于南朝谢朓“澄江净如练”(《晚登三山还望京邑》)及金诗人杨奂“淮山青数点,不肯过江来”(《题江州庾楼》)的诗句,意象雄远。大江万里浩荡,江面开阔,同遥远的淮山呈现出的“数点”形成了空间形象上的悬殊对比,而“白如练”之旁点染几点“青如靛”,则在色彩上又形成了对映。这两句以工对的形式出现,就更容易使人注意到它们的互补。
“江帆几片疾如箭,山泉千尺飞如电”,俯瞰脚下,江上点点白帆,轻疾如离弦之箭;仰望高崖瀑布,飞流直下快如闪电。作者从江与山的众多景物中各截取其一点,从近处、细处着眼于江上疾驶如飞的“江帆”,悬崖陡壁间飞泻千尺的“山泉”。虽然写的只是一个个的个体的景物,却又极富群像性,给人以动态的感官体验。
三、四两句移近了视界。“江帆”实因大江的流急而益现轻灵,“山泉”也得力于山崖的陡峭,这都是句面以外的意境。这两句又以工整的对偶叙出,带着分明的动感,说明这已是一组近景。
“晚云都变露,新月初学扇”,在这两句里,词人转换了视觉角度,由前边写地上的景物转换为写天上的景物,抓住事物特有的物征描绘了“晚云”与“新月”的情态变化和背景的明暗变化。
五、六两句是仰观的背景,更是表现时间的流动。从“变露”与“学扇”这两个词语里,读者不仅能体会到景物变化的动态美,意态形象的朦胧美,还能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的流动感。晚云变露,是说夜晚天空的云层渐渐模糊难以认辨,而空气却越来越凉冷湿润,地面上也凝结了露珠;而新月学扇,则是月牙儿冉冉升上的景象,且有它尽力欲呈露半面的趋向的意味。这都是深秋典型的景观。
“塞鸿一字来如线”,写从塞外归来的大雁,排成长长的一字形掠过烟波浩渺的江天,仿佛就像一条细长晶莹的银色丝线。这一句不仅点明了季节时令,也创建了一个令人展开无限遐想的空间。文势至最后本转为徐缓,殊不料末句顿时又异军突起。这“一字”塞鸿,将前时的六幅画面绾联交通,使人感受到雁阵冲寒所蕴涵的苍凉秋意,联想到岁暮、客愁、乡情等人事方面的内容,有题外传神之妙。
这是一首写景的小令,作者选择了独特的视觉角度,按照由远及近、自下而上的空间顺序,采用了比喻、对仗并用的修辞手法,借助于动态描写的艺术表现形式,为读者勾画了一幅生动传神的浔阳江动态秋景图。从作品的表现中可以看出,作者善于捕捉充满活力的艺术镜头,在他的笔下,江舟、山泉、晚云、新月、塞鸿这些景点都呈动态,并且都在万里长江和数点淮山这一整体构思中被不露痕迹地融合起来。全曲笔势排奡,形象简洁,比喻精到,不愧为散曲的写景杰作,而音韵浏亮,也符合作者在《中原音韵作词十法》中所提出的“既耸观,又耸听”的度曲要求。
本曲共有四首,除末二句语句不变外,其余三首的起首分别是:“流水桃花鳜美,秋风莼菜鲈肥。”“鲲化鹏飞未必,鲤从龙去安知。”“藏剑心肠利己,吞舟度量容谁。”可见诗人的“有所感”,是从“鱼”上生发的。当然用意不在于谈饮食文化,其“所感”的内容还是社会的人事。
本篇起首使用羊续、冯两则与鱼相关的典故,“高高挂起”与“苦苦伤悲”相映成趣。两人的态度虽截然不同,但一为官吏,一为门客,都是仕途上的人物,在失去自由身这一点上又有共同之处,所以这两句都是铺垫,用来与接下的三句形成对照。在第三、四、五句中,未出现具体的人物,因为“多少渔矶”,隐于江湖的渔翁人数太多了。作者采用问句的形式,暗示“大海”、“长江”无处不可隐居,从而引出了末尾两句的感想。言下之意,羊续高高挂起是为官清廉,冯苦苦伤悲是怀才不遇,他们都比不上那些散隐各地的无名渔翁。利用“鱼”的内在联系,引出用世、出世的优劣比较,这种构思是颇为新奇的。
“荆公”即王安石。张光祖《言行龟鉴》:“介甫(王安石)在政事堂,云吃鱼羹饭。一日因事乞去,云世间何处无鱼羹饭。”但这是元人编的书,从他本人的《临川集》以及相关的宋代笔记中,找不到他“题”过这样的话。只见清人顾栋高《王荆国文公遗事》引《上蔡语录》,谓王安石“作宰相只吃鱼羹饭,得受用底不受用,缘省便去就自在”。《上蔡语录》为宋儒谢良佐的语录,同书还有王安石因荐人未遂,拂袖便辞去宰相职务的记述,可见都是出于传闻。徐再思小令《朝天子·常山江行》中,也有“得闲,且闲,何处无鱼羹饭”的曲句,看来已成为元代流传的习语,归于荆公名下,大概就同“杜甫游春”、“孟浩然寻梅”等一样,属于约定俗成。“鱼羹饭”在古人诗文中倒是出处颇早。五代李珣《渔歌子》:“水为乡,蓬作舍,鱼羹稻饭常餐也。”南宋戴复古《思归》:“肉糜岂胜鱼羹饭,纨绔何如犊鼻裨。”刘克庄《郑丞相生日口号》:“江湖不欠鱼羹饭,直为君恩未拂衣。”从这些例句中显而易见,“鱼羹饭”代表着“江湖”的“常餐”。推其本原,这三字实同西晋张翰那则思鲈鱼莼羹而决然辞官的著名典故(参看前选张可久《人月圆·客垂虹》注③)有关系,对于在官者来说,“何处无鱼羹饭吃”,也就是随时随地都不妨急流勇退、挂冠回乡的意思。
小令语言严谨,寓味深长,堪称当行。《录鬼簿续编》载时人对周德清有“天下之独步”的高度评价,想来就是对这样的作品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