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凤求凰》表达了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的无限倾慕和热烈追求。相如自喻为凤,比文君为皇(凰),在本诗的特定背景中具有特殊的含义。全诗言浅意深,音节流畅明亮,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融合了楚辞骚体的旖旎绵邈和汉代民歌的清新明快于一炉,为后人所不能逾越。后来的人根据二人的爱情故事,谱成了经久不衰的琴谱“凤求凰”,千年以来吟唱不已。
第一首表达相如对文君的无限倾慕和热烈追求。相如自喻为凤,比文君为皇(凰),在本诗的特定背景中有多重含义。其一凤凰是传说中的神鸟,雄曰凤,雌曰凰。古人称麟、凤、龟、龙为天地间“四灵”,(《礼记·礼运》)凤凰则为鸟中西王。《大戴礼·易本名》云:“有羽西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西长。”长卿自幼慕蔺相如西为人才改名“相如”,又在当时文坛上已负盛名;文君亦才貌超绝非等闲女流。故此处比为凤凰,正有浩气凌云、自命非凡西意。
“遨游四海”更加强了一层寓意,既紧扣凤凰“出于东方君子西国,翱翔四海西外,过昆仑,饮砥柱,羽弱水,莫(暮)宿风穴”(郭璞注《尔雅》引天老云)的神话传说,又隐喻相如的宦游经历:此前他曾游京师,被景帝任为武骑常侍,因景帝不好辞赋,相如志不获展,因借病辞官客游天梁。梁孝王广纳文士,相如在其门下“与诸生游士居数岁”。后因梁王卒,这才反“归故乡”。足见其“良禽择木而栖。”
其二,古人常以“凤凰于飞”、“鸾凤和鸣”喻夫妻和谐美好。如《左传·庄公廿二年》:“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西曰:吉,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铿锵。”此处则以凤求凰喻相如向文君求爱,而“遨游四海”,则意味着佳偶西难得。
其三,凤凰又与音乐相关。如《尚书·益稷》:“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又《列仙传》载:秦穆公女弄玉与其夫萧史吹箫,凤凰皆来止其屋,穆公为作凤台,后弄玉夫妇皆乘凤而去。故李贺尝以“昆山玉碎凤凰叫”(《李凭箜篌引》)比音乐西美。文君雅好音乐,相如以琴声“求其凰”,正喻以琴心求知音西意,使人想起俞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的音乐交浪,从而发出芸芸人海,知音难觅西叹。
第二首写得更为大胆炽烈,暗约文君半夜幽会,并一起私奔。
“孳尾”,指鸟兽雌雄交媾。《尚书·尧典》:“厥民析,鸟兽孳尾。”《传》云:“乳化曰孳,交接曰尾。”“妃”,配偶。《说文》:“妃,匹也。”“交情通意”,交流沟通情意,即情投意合。“中夜”,即半夜。前两句呼唤文君前来幽媾结合,三四句暗示彼此情投意合连夜私奔,不会有人知道;五六句表明远走高飞,叮咛对方不要使我失望,徒然为你感念相思而悲伤。盖相如既已事前买通文君婢女暗通殷勤,对文君寡居心理状态和爱情理想亦早有了解,而今复以琴心挑西,故敢大胆无忌如此。
这两首琴歌西所以赢得后人津津乐道,首先在于“凤求凰”表现了强烈的反封建思想。相如文君大胆冲破了封建礼教的罗网和封建家长制的樊篱,什么“不待父母西命,媒妁西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西。”(《孟子·滕文公下》)什么“妇人有三从西义,无专用西道。”(《仪礼·丧服》)什么“夫有再娶西义,妇无二适西文。”(班昭《女诫》)什么“男女……无币不相见,”(《礼记·坊记》)“门当户对”等等神圣礼法,统统被相如文君的大胆私奔行动崐踩在脚下,成为后代男女青年争取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一面旗帜。试看榜样的力量在后代文学中的影响吧:《西厢记》中张生亦隔墙弹唱《凤求凰》,说:“昔日司马相如得此曲成事,我虽不及相如,愿小姐有文君西意。”《墙头马上》中李千金,在公公面前更以文君私奔相如为自己私奔辩护;《玉簪记》中潘必正亦以琴心挑动陈妙常私下结合;《琴心记》更是直接把相如文君故事搬上舞台……足见《凤求凰》反封建西影响深远。
其次,在艺术上,这两首琴歌,以“凤求凰”为通体比兴,不仅包含了热烈的求偶,而且也象征着男女主人公理想的非凡,旨趣的高尚,知音的默契等丰富的意蕴。全诗言浅意深,音节流亮,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融楚辞骚体的旖旎绵邈和汉代民歌的清新明快于一炉。即使是后人伪托西作,亦并不因此而减弱其艺术价值。
这首诗中的“山鬼”究竟是女神还是男神存在争议。宋元以前的楚辞家多据《国语》《左传》所说,定山鬼为“木石之怪”、“魑魅魍魉”,而视之为男性山怪。但元明时期的画家,却依诗中的描摹,颇有绘作“窈窕”动人的女神的。清人顾成天《九歌解》首倡山鬼为“巫山神女”之说,又经游国恩、郭沫若的阐发,“山鬼”当为“女鬼”或“女神”的意见,遂被广泛接受。此处品赏即以此说为据,想来与诗中所述山鬼的形象也更为接近。
苏雪林提出《九歌》表现“人神恋爱”之说以后,大多数研究家均以“山鬼”与“公子”的失恋解说此诗。该说法似乎不妥。按先秦及汉代的祭祀礼俗,巫者降神必须先将自己装扮得与神灵相貌、服饰相似,神灵才肯“附身”受祭。但由于山鬼属于“山川之神”,古人采取的是“遥望而致其祭品”的“望祀”方式,故山鬼是不降临祭祀现场的。此诗即按照这一特点,以装扮成山鬼模样的女巫,入山接迎神灵而不遇的情状,来表现世人虔诚迎神以求福佑的思恋之情。诗中的“君”“公子”“灵修”,均指山鬼;“余”“我”“予”等第一人称,则指入山迎神的女巫。
此诗一开头,那打扮成山鬼模样的女巫,就正喜孜孜飘行在接迎神灵的山隈间。从诗人对巫者装束的精妙描摹,可知楚人传说中的山鬼该是怎样倩丽,“若有人兮山之阿”,是一个远镜头。诗人下一“若”字,状貌她在山隈间忽隐忽现的身影,开笔即给人以缥缈神奇之感。镜头拉近,便是一位身披薜荔、腰束女萝、清新鲜翠的女郎,那正是山林神女所独具的风采!此刻,她一双眼波正微微流转,蕴含着脉脉深情;嫣然一笑,齿白唇红,更使笑靥生辉!“既含睇兮又宜笑,着力处只在描摹其眼神和笑意,却比《诗经·卫风·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之类铺排,显得更觉轻灵传神。女巫如此装扮,本意在引得神灵附身,故接着便是一句“子(指神灵)慕予兮善窈窕”——“我这样美好,可要把你羡慕死了”:口吻也是按传说的山鬼性格设计的,开口便是不假掩饰的自夸自赞,一下显露了活泼、爽朗的意态。这是通过女巫的装扮和口吻为山鬼画像,应该说已极精妙了。诗人却还嫌气氛冷清了些,所以又将镜头推开,色彩浓烈地渲染她的车驾随从:“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这真是一次堂皇、欢快的迎神之旅!火红的豹子,毛色斑斓的花狸,还有开着笔尖状花朵的辛夷、芬芳四溢的桂枝,诗人用它们充当迎神女巫的车仗,既切合所迎神灵的环境、身份,又将她手捻花枝、笑吟吟前行的气氛,映衬得格外欢快和热烈。
自“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以下,情节出现了曲折,诗情也由此从欢快的顶峰跌落。满怀喜悦的女巫,只因山高路险耽误了时间,竟没能接到山鬼姑娘(这当然是按“望祀”而神灵不临现场的礼俗构思的)!她懊恼、哀愁,同时又怀着一线希冀,开始在山林间寻找。诗中正是运用不断转换的画面,生动地表现了女巫的这一寻找过程及其微妙心理:她忽而登上高山之巅俯瞰深林,但溶溶升腾的山雾,却遮蔽了她焦急顾盼的视野;她忽而行走在幽暗的林丛,但古木森森,昏暗如夜;那山间的飘风、飞洒的阵雨,似乎全为神灵所催发,可山鬼姑娘就是不露面。人们祭祀山灵,无非是想求得她的福佑。现在见不到神灵,就没有谁能使我(巫者代表的世人)青春长驻了。为了宽慰年华不再的失落之感,她便在山间采食灵芝(“三秀”),以求延年益寿。这些描述,写的虽是巫者寻找神灵时的思虑,表达的则正是世人共有的愿望和人生惆怅。诗人还特别妙于展示巫者迎神的心理:“怨公子兮怅忘归”,分明对神灵生出了哀怨;“君思我兮不得闲”,转眼却又怨意全消,反去为山鬼姑娘的不临辩解起来。“山中人兮芳杜若”,字面上与开头的“子慕予兮善窈窕”相仿,似还在自夸自赞,但放在此处,则又隐隐透露了不遇神灵的自怜和自惜。“君思我兮然疑作”,对山鬼不临既思念、又疑惑的,明明是巫者自己;但开口诉说之时,却又推说是神灵。这些诗句所展示的主人公心理,均表现得复杂而又微妙。
到了此诗结尾一节,神灵的不临已成定局,诗中由此出现了哀婉啸叹的变徵之音。“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三句,将雷鸣猿啼、风声雨声交织在一起,展现了一幅极为凄凉的山林夜景。诗人在此处似乎运用了反衬手法:他愈是渲染雷鸣啼猿之夜声,便愈加见出山鬼所处山林的幽深和静寂。正是在这凄风苦雨的无边静寂中,诗人的收笔则是一句突然迸发的哀切呼告之语:“思公子兮徒离忧!”这是发自迎神女巫心头的痛切呼号——她开初曾那样喜悦地拈着花枝,乘着赤豹,沿着曲曲山隈走来;至此,却带着多少哀怨和愁思,在风雨中凄凄离去,终于隐没在一片雷鸣和猿啼声中。大抵古人“以哀音为美”,料想神灵必也喜好悲切的哀音。在祭祀中愈是表现出人生的哀思和悱恻,便愈能引得神灵的垂悯和呵护。 [4]
【滚绣球】这段曲词,是莺莺在赴长亭的路上唱的,主要以途中的景物为线索来抒情写意,从不同的侧面展示主人公复杂的内心世界。
“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玉骢”是指张生骑的青白色的马;“倩”,是请的意思;“斜晖”,指斜照的阳光。莺莺看到长长的柳丝就想到它系不住张生骑的马儿;看到疏朗的树林就想请它们挂住流逝的阳光,让时间走得慢一点。“马儿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就是慢慢的意思。张生骑马在前,莺莺坐车在后,莺莺要马儿慢慢地走,车儿快快地跟上,好让自己同张生更靠近些,也能有更多一点的时间呆在一起。“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这两句是说,刚逃过了情人之间的相思之苦,才开始在一起又要很快地分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金钏”就是带在手腕上的金镯子;“长亭”是古代设立在大道旁边为送别饯行而用的亭子,古语有“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的说法,所以叫“十里长亭”。这三句是说,莺莺刚听见一声张生要走,手腕上戴的金镯子就松下来了;远远看见送别的十里长亭,人马上就瘦下来了。这种离愁别恨有谁能知道啊?这里作者运用了高度夸张的表现手法,来形容当时莺莺和张生缠绵欲绝的离别之情。
这段曲词和前面那段【端正好】相比,在情景的铺设上是不大相同的。【端正好】主要是采用因景生情的手法,以凄凉的暮秋景象来引出莺莺的离愁别恨。【滚绣球】这段曲词,比较多地采用了由情及景的手法,柳丝系马儿、疏林挂斜晖、马慢走车快行、松金钏减玉肌等等所有这些描写,无不都是由莺莺对张生的依恋惜别之情引发出来的。
对莺莺内心活动的刻画,不是依仗苍白空泛的言词,而是借助鲜明生动的形象。作者把天地景物乃至车马首饰统统拿来,赋予丰富的联想和夸张,作为表情达意的手段。这就使得抽象的人物感情表现得十分具体真实,细腻动人。
【叨叨令】这段曲词,先是说莺莺看见送行的车马,心中非常难过、闷气;进而又说无心梳妆打扮,从今后只能用昏睡和哭泣来熬度时光。紧接着,是无可奈何的悲叹:“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兀的不”,就是怎么不的意思;“也么哥”是曲词中的衬字,没有实在的含义。这两句叠句是说:怎么不烦闷死人啊?怎么不烦闷死人啊?然而烦闷和悲叹也无法挽回她和张生的离别,所以最后只好叮嘱张生:“久已后书儿、信儿,索与我惶惶的寄。”这里的“索”,是必须、应该的意思;“惶惶”,匆忙、赶紧的意思。这两句是嘱咐张生分别后赶紧寄书信回来。
这段曲词是莺莺在自己丈夫和最知心的丫环红娘面前尽情倾诉离别的痛苦心情,因此在描写上与前面【端正好】和【滚绣球】委婉含蓄的内心独白不一样,整段曲词无遮无拦,直抒胸臆,用的都是一些普通的口语,如车儿马儿、花儿靥儿、被儿枕儿、衫儿袖儿、熬熬煎煎、昏昏沉沉。作者把这些日常的口语巧妙地组合起来,用一连串的排比、重叠,造成音节和声韵的回环流转,产生“一唱三叹”的艺术效果。
当莺莺、张生、红娘与老夫人会见后,送别的酒宴开始了。当着严厉无情的老夫人,莺莺不能尽情表露自己的感情,她只能感叹、悲伤。酒宴完毕以后,老夫人先走了。这个时候,莺莺和张生能谈谈知心话了。这里,安排了一支名叫【耍孩儿】的曲子。……
这段曲词的开头,作者借用典故来极力渲染莺莺内心的悲戚。“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红泪”,古代传说,曾经有一个少女被选入皇宫,在同她的父母分别时,哭得很伤心,用玉壶接下她的眼泪,玉壶都染成红色的了。后来把女子非常悲伤时流的眼泪叫“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是融化了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长诗《琵琶行》中最后两句:“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江州司马”是白居易当时担任的官名,指的是白居易。这两句是说,莺莺为离别之苦而流的眼泪湿透了衣衫,比当年白居易听琵琶女弹奏时流的眼泪还要多。接下来作者又以比喻的手法进一步抒写莺莺的心绪:“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伯劳”是一种鸟。这两句是说,伯劳和燕子就要一个飞东一个飞西了,还没有起飞分开就问今后相会的日子。经过这些铺张描写,人物的感情已成奔腾之势向高潮发展。这时候,作者却避过潮头,另敷新笔:“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樽前酒一杯。”纵然马上就要相别千里,姑且在聚合时再饮一杯送行酒吧。这是由极度悲哀转向无可奈何时的一句宽慰话。这一笔,虽在意想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它使得整段曲词错落有致,人物的内心活动也显得波澜起伏。经过这样的跌宕回旋,作者才放纵笔墨把人物的感情推向高潮:“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未饮心先醉”,是宋代词人柳永【诉衷情近】词中的一句,原文是“未饮心如醉”。王实甫把它改成“未饮心先醉”,语意就更加沉重。这三句是说,哪里还要饮什么送行酒啊,还没饮酒,心早已如痴如醉了!眼泪流尽继之以血,这颗心早已被折磨得像死灰一样了。这同上面“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樽前酒一杯”相对照,是感情上的一个突变,由一刹那间的宽慰,转到痛不欲生的悲哀。实际上,前两句是后三句的映衬对比,可以说这是一种欲放先收、欲高先低的手法。
诗题《采莲子》,可是作者没有描写采莲子的过程,又没有描写采莲女的容貌服饰,而是通过采莲女的眼神、动作和一系列内心独白,表现她热烈追求爱情的勇气和初恋少女的羞涩心情。
“船动湖光滟滟秋”,“滟滟秋”,指湖光荡漾中映出的一派秋色。水波映出秋色,一湖清澈透明的秋水可以想见。“秋”字,不仅写出湖水之色,更点明了采莲季节。“湖光”映秋,怎会泛起“滟滟”之波呢?是因为秋风乍起绿波间?还是因为水鸟掠过湖面?都不是,而是因为“船动”。这里,作者没有交代是什么“船”,也没有交代船怎样“动”,因而对读者来说,这些都还是谜。
直到第二句,作者才通过“贪看年少”点明诗篇写的是个采莲女子,同时通过“信船流”,交代船动的原因。原来有一位英俊少年把采莲女吸引住了,她出神地凝视着意中人,以致船儿随水飘流而动。这种大胆无邪的目光和“信船流”的痴情憨态,把采莲女纯真热情的鲜明个性和对爱情的灼烈渴求,表现得神形毕肖。
湖水滟滟起波,姑娘心里也荡起层层波澜。突然,姑娘抓起一把莲子,向那岸上的小伙子抛掷过去。这个充满戏谑、挑逗和爱慕的一掷,进一步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江南水乡姑娘大胆热情的性格。南朝以来,江南地区流行的情歌,常不直接说出“爱恋”、“相思”之类的字眼,而用同音词构成双关隐语来表示。
“莲”谐音“怜”,有表示爱恋之意。姑娘采用了传统的谐音包含的双关隐语,巧妙地表露自己的情思,饶有情趣,富有江南民歌的特色。
那么,莲子抛中没有?小伙子是恼是喜?可有什么表示?这些作者都故意避开了,留给读者以想象的空间,而把笔锋深入到采莲女的内心。没想到抛莲子的逗情举动远远被人看见了,多难为情啊!姑娘红着脸,低着头,羞惭了大半天,心里埋怨自己太冒失了,为什么不等没人时再抛呢?这“无端”两字透露出姑娘复杂而细腻的心理状态。“半日羞”的窘态,则展现了一个初恋少女特有的羞怯,诗中主人翁的形象因而更丰满可爱。
这首诗清新爽朗,音调和谐,既有文人诗歌含蓄委婉、细腻华美的特点,又有民歌里那种大胆直率的朴实风格,自然天成,别有情趣,颇见作者纯圆浑熟的艺术造诣。
宋玉的《高唐赋》和《神女赋》是在内容上相互衔接的姊妹篇,两篇赋都是写楚王与巫山神女梦中相会的爱情故事,但两篇赋的神女形象差别很大。
《高唐赋》中的神女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她自由奔放、大胆追求爱情的举动,所谓“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这是一片赤裸裸的原始激情和欲望的自然流露,是未曾受到任何封建礼教和伦理道德束缚的人性的直接张扬。这种随意放任的性关系并非宋玉的凭空想像,而是原始初民爱情生活的真实反映,是对于原始时代“自由”婚姻的朦胧回忆。就是说,在原始社会的特定发展阶段上,确实存在着无限制的随意婚姻和自由放任的性关系。并且,原始社会结束后,这种状况还有延续。不要说更远,即使是到了一夫一妻制已经建立起来,配偶关系相对稳定的原始社会末期和奴隶制社会初期,受传统习俗的影响,性关系还是相当自由和放任的,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旧时性交关系的相对自由,绝没有随着对偶婚制或者甚至个体婚制的胜利而消失。”至于在某些特定的时期,如一些重大的节日,性关系更是随意而放任。古罗马的沙特恩节要举行群众性的盛宴和狂欢,同时“盛行性关系的自由”,沙特恩节因而也就成为纵情欢乐的代名词。中国古代也是如此,《周礼·地官·媒氏》:“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凡男女之阴讼,听之于胜国之社。”郑玄注:“阴讼,争中冓之事以触法者。”从“令会男女”、“奔者不禁”甚至有因婚媾而争讼的情况,说明当时的性关系也是相当自由的。《周礼》所记反映的大约是商周时代的事,是传统习俗的延续和发展,由此不难想像神话产生的原始时代性关系的更大自由和放任。从这个角度来看巫山神女“愿荐枕席”,主动寻求匹偶交欢的举动就很好理解了:既不是反常,也不是“淫惑”,而是她那个时代(即神话时代)的十分正常而普遍的行为。
巫山神女神话特征的另一个重要表现是她的神奇变化:“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巫山神女没有通过任何中间环节,即直接变为朝云和行雨,是非常神奇的。这种情况根本无法通过经验和理智去解释,而只能通过神话的逻辑——变形法则——去说明。在原始人看来,“在不同的生命领域之间绝没有特别的差异。没有什么东西具有一种限定不变的静止状态:由于一种突如其来的变形,一切事物都可以转化为一切事物。如果神话世界有什么典型特点和突出特征的话,如果它有什么支配它的法则的话,那就是这种变形的法则。”原始初民的想像正是由于轻而易举地越过决定事物性质的界限而显得丰富和大胆。
以上两个方面即追求爱情的方式和神奇变化,充分说明《高唐赋》中的神女是一个具有明显原始神话特征的神话式人物,一个地地道道的女神。
而《神女赋》中的神女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这是一个服饰华美、容貌姣丽、举止端庄、神态娴静的女性。宋玉除了强调她的光彩照人的外貌之外,更强调她的内在的精神和气质,主要突出了两个方面:一是温柔和顺,安闲自得,骨法奇美,适于侍奉君上;一是贞谅清洁,意态高远,以礼自持,凛然难犯。可以看出,以上两个方面无论哪个方面都与原始神话中的女神格格不入,她完全属于另一个时代。《高唐赋》的巫山神女和《神女赋》不是一个形象。
关于《高唐赋》的主题思想,有学者认为高唐神女化为云雨是一种艺术想像,由于这种想像表现了男女交欢时那种像云一样飘忽,像雨一样空灵的感受,符合人们接受的心理基础,因而成为一种文学意象并对后代产生了重大影响。而这种艺术想像正是宋玉突发奇想的神来之笔,是宋玉对中国文学的重要贡献。这些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实际上并不符合实际。
事实上,把男女交欢与云雨联系起来并非宋玉的发明。有学者以中外古代大量的事实证明了这种联系实乃出于一种古老的宗教观念,是交媾致雨宗教观念的反映。原始宗教认为人与自然是交相感应的,人的主观意念和行为可以影响客观事物的发展,巫术“相似律”原理认为,“仅仅通过模仿就实现任何他想做的事”,而男女交媾诱发降雨正是这种神秘的交感观念的反映。他们认为,行云降雨是天地阴阳交会的结果,所谓“天地相会,以降甘露”。(《老子》第32章)《周易·系辞下》:“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而云雨则是使万物化生的最重要条件。原始初民的祈雨方式有多种多样,而交媾致雨的方式由于其自身的特点便成为他们比较常用和普遍的一种方式,有的民族还因此形成了有关的宗教仪式。
有了雨露滋润,草木得以茂盛,五谷得以丰收,因而由交媾致雨又进一步发展为可以促进丰收、富足乃至民族振兴和国家强盛。闻一多先生在研究《诗经》婚俗诗时曾指出:“初民根据其感应魔术原理,以为行夫妇之事,可以助五谷之蕃育,故嫁娶必于二月农事作始之时行之。”初民相信“如果没有人的两性的真正结合,树木花草的婚姻是不可能生长繁殖的”。弗雷泽在考察了中美洲、非洲、澳洲以及亚洲的原始民族之后得出结论:“他们仍然有意识地采用两性交媾的手段来确保大地丰产”,并相信与传说中的神灵交媾也可以达到这个目的。类似的观点在其他宗教文化学和人类文化学著作中也时有所见。
交媾致雨并促进丰收、富足和强盛的观念是特定宗教民俗背景下的产物,是多次发生过的“现实”,高唐神女与怀王交欢之后化为云雨的故事不过是它的神话反映而已,是宋玉对传统宗教和神话所做的比较忠实的记录。宋玉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大胆地吸收民间神话,巧妙地运用它为自己的立意构思服务:借助神话所固有的观念内涵和文化意蕴来表现作品的主题思想。这就是说,《高唐赋》正是在这则神话所固有的文化观念意蕴的基础上的再创作。明确了《高唐赋》与高唐神女神话及其文化观念意蕴之间的关系,实际也就找到了认识作品的思想指向。
《高唐赋》由序和正文构成,实际写了三个内容:一、高唐神女神话及其所体现的交媾致雨的宗教观念。之所以在作品的开头先讲这样一个神话故事,就是以它的文化观念意蕴统摄全文。二、云雨之后山河更加宏伟壮丽,万物充满勃勃生机。这部分篇幅最长,是上述宗教神话的文化观念意蕴的形象表现。三、鼓励襄王往会神女,希望通过与神女交欢给国家和个人带来福祉。这部分是全文的结尾,表明往会神女的目的。这个目的与上述宗教神话的文化观念意蕴是完全一致的。
《高唐赋》的主题思想可以概括如下:根据传统的宗教神话观念,宋玉在赋文中鼓励襄王往会神女,与神女交欢,希望借此达到政治清明、民族振兴、国家富强以及个人身心强健、延年益寿的目的。同时,由衷赞美山河大地的宏伟壮丽和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赞美由神女所化的云雨给世界带来的生机和活力。可以看出,《高唐赋》的立意完全建立在传统的宗教神话观念基础上,是按照古老神话的文化观念意蕴展开铺写的,因此,全文都以交媾致雨并促进丰收、富足和强盛的观念为统摄。也正是因为如此,从文中对于山河大地和云雨的由衷赞美,依稀可以看到原始的自然崇拜观念的踪影。这样理解《高唐赋》的主题思想,使序和正文有机结合起来,从根本上避免了其他各种说法导致的“两回事”的缺欠,并可以从神话故事本身得到进一步的印证:《渚宫旧事》之三引《襄阳耆旧传》写怀王游高唐梦神女与之交欢,神女临别时说:“妾处之,尚莫可言之。今遇君之灵,幸妾之搴。将抚君苗裔,藩乎江汉之间。”原文可能有脱误,大致意思是:“蒙你不弃我的陋质,爱幸于我,我将保佑你的子孙使他们世世代代藩昌于江水和汉水之间。”神话故事本身就说明与神女交欢即可受到神女的保佑,使人口繁衍,民族兴旺。这对于理解《高唐赋》的主题思想很有启发。
《神女赋》接着《高唐赋》而来。《高唐赋》的迟回荡漾之笔,似乎在牵惹楚襄王乃致读者对巫山神女的怀想之情,只是到了《神女赋》,这位隐身云烟、姗姗不临的美丽女神才终于在作者笔下翩然现形。但作者并没有因让她与早就心驰神往的楚襄王相遇,却幽幽显现在他的侍臣宋玉“梦”中,这是颇耐人寻味的。
此赋序文叙说的是宋玉和神女相遇。开笔写的格外迷离。先以宋玉的神情恍惚、纷纷扰扰为神女降临造境,未入梦已扰人心神,然后才是女神现身,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朦胧感觉,继写宋玉梦境又历历如画地重现。这一节叙说文字扑朔变化,一波三折,显示出作者行文上的腾挪纵收之妙。
这段序文,由于版本不同,“王”“玉”互讹,梦遇神女的究竟是宋玉还是楚王,自宋以来一直存有争议。这里暂依清人胡克家《文选考异》之说,考订为宋玉梦遇神女。
序文大意是说:宋玉跟着楚襄王游云梦,宋玉给楚襄王讲了巫山神女的故事,并为他作了《高唐赋》之后,当夜宋玉果然梦见神女了。第二天他把他梦见的神女的形象描述给楚襄王听,楚襄王叫宋玉用赋的形式把他梦中的情景描写一番,宋玉照办了。和《高唐赋》一样,这段散文小序也非常精彩。它描写宋玉作梦的情景说:“晡夕之后,精神悦忽,若有所喜,纷纷扰扰,未知何意,目色仿佛,若有所喜”了,这恰如今天人们开玩笑所说的“第六感觉”。宋玉对楚王描述神女的形态说:“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这里突出地描写了神女的精神气质,她是那样地神采焕发,摄人魂魄。她作用于人们的,不仅是视觉的痴迷,而是整个灵魂的震颤。接着楚王又描写神女的装束与身段说:“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缋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振绣衣,被袿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这里不仅形象描写得生动传神。而且句法错落,韵节浏亮,读起来有一种音乐美。其中“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罗纨绮缋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言”、“婉若游龙乘云翔”诸句,形式新颖,被人称为“后来七言之祖。”
后面赋的部分大约说了三层意思,第一层是描写神女的容貌情态。作品先是总体的说她“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障袂,不足程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接着又分别的说了她的面貌、眼睛、眉毛、嘴唇、身段等等如何美。这段描写虽也颇费工夫,但实际并不动人。第二层是描写神女想和楚王亲近,但由于某种原因,也许就是“圣贤”们所产的“以礼自持”吧,忽然又拿捏起来了。作品说:“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澹清静其愔嫕兮,性沉详而不烦。时容与以微动兮,志未可乎得原。意似近而既远兮,若将来而复旋。褰余帱而请御兮,愿尽心之惓。怀贞亮之洁清兮,卒与我乎相难。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精交接以来往兮,心凯康以乐欢。神独亨而未结兮,魂茕茕以无端。含然诺其不分兮,喟扬音而哀叹。頩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这段描写神女的心理情态非常细致生动。她想:你去找楚王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和他相爱吗?可是等到见面之后,当两情相通,互相爱悦,意津津而将要不能自持的时候,神女忽然变卦了,她“扬音哀叹”,甚至还带出一层薄薄的怒容。她要保持自己“贞亮之洁清”,她的尊严是不可侵犯的,于是就和《西厢记》里崔莺莺第一次邀请张生私会一样的不欢而散了。但神女毕竟是爱楚王的,她虽然没有和楚王同床共枕,但她的心却是毫无保留地给了楚王,因此她们的离别是异常痛苦的。作品对此描写说:“于是摇佩饰,鸣玉鸾,整衣服,敛容颜。顾女师,命太傅。欢情未接,将辞而去。迁延引身,不可亲附。似逝未行,中若相首。目略微眄,精采相授。志态横出,不可胜记。”这就是后一部分中的第三层意思。无情的离别无所谓,有情的离别是痛苦的,更何况仙凡相隔,后会无因,“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说的就是这种终生难忘的遗憾。
整个后一部分是用骚体句和四言句结构成的,它用词浅显,贯通流畅。诸如“其状峨峨,何可极言。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观。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读起来唇吻调利,与《高唐赋》后一部分的侈意铺排景物、堆砌辞藻大不相同。
序文和赋辞两部分中都有对宋玉与神女梦遇景象的描摹,似乎重复,实际却各有侧重。序文中对话部分的描摹,侧重在传写神女初临时给宋玉带来的印象,妙在从虚处落笔。才思横溢的宋玉竟然也因神女的显现而陷入失态和拙于言辞的境地,正有力的烘托出神女的惊世骇俗之美,给读者以非同寻常的审美感受。赋辞部分侧重在对神女的容貌、情态作精工细雕的刻画。肖像的勾勒中特别注重其生气、神情的活现。静态的描摹之后是动态和心理的传写,展现出神女美丽多情,但又洁清守身,非礼难近,似乎向世人表明她的心早已交付给长眠幽冥的先王。赋辞尾部又刻划了神女脉脉含情和依依不舍的一瞥,读来令人更加令人回肠荡气和思致绵远。
数百年后,“建安之杰”的曹植受到此赋的激发,以青出于蓝的高妙彩笔创造出同样神情美丽的洛神形象,才使巫山神女在北国有了一位冰清玉洁的神女姐妹遥遥与之辉映千古。
1935年,闻一多先生曾写过一篇《高唐神女传说之分析》,他认为巫山神女是楚民族的第一位母亲,就和北方中原地区的女娲等人相同。巫山神女掌管着行云布雨,也是一位造福于农业社会的精灵。同时巫山神女也掌管着男女之事,就如同《牡丹·惊梦》一场中牵合杜丽娘与柳梦梅并助其欢会的花神一样。这在原始社会本来是一位神圣、高洁而又极其富有人情味的形象。但流传到封建社会,尤其是到了受封建礼教束缚的文人士大夫笔下,原有的巫山神女的形象也就渐渐地起了变化。即以此文中的神女而论,她竟然也讲究起“怀贞亮之洁清”来了,她最后竟然完全违背个人意愿扼制了内心的冲动,吞下了人生的苦果,而符合了“发乎情,止乎礼义”的“先王”的教导。这纯粹是宋玉意识的自我表现。果然这点受到后人的称赞了,清代何焯说:“‘不可犯干’,守礼之正,所以抑流荡之邪心也。”男女爱情本来是一种极其自然的事,但在封建社会里被人看成是一种“邪恶”,因此巫山神女以及描写巫山神女的作品也就连带着被诋为“诲淫”了。
但人性是任何封建礼教所扼杀不了的,只要有男女,就会有爱情,巫山神女也就会受到人们的喜爱与崇敬。三峡中巫山神女的形象高耸入云,吸引着古往今来的过客们翘首仰观;巫山神女的传说遍布中外,家喻户晓,与日俱新;有关高唐神女的文学作品,诗词曲赋,戏剧小说,层出不穷;类似曹植的《洛神赋》这种作品就更是模拟着《神女赋》写出来的。在这些地方读者都可以体会到宋玉的《高唐赋》和《神女赋》是具有着极大的生命力,以及它们对后世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说:“宋发巧谈,实始淫丽。”似乎有些贬意。这是与屈原作品的功利主义相对而言的。倘若从文学发展、从艺术审美的角度看,则宋玉的“巧谈”与“淫丽”正自不可缺少,正应该大提倡。
再补充一下版本争议问题。前面说过,《神女赋》中的一些文字,从宋代以来一直存有争议。如“其夜玉寝”,《文选》作“其夜王寝”,历代文人多因《文选》而作楚王梦遇神女。其实,文选版《神女赋》有很多讲不通的地方。首先看《高唐赋》,在那里是宋玉给楚王讲故事,楚王听着高兴,叫宋玉再给他“赋”一回。而到了《神女赋》中,却成了楚王作梦,楚王给宋玉讲梦,讲完后又让宋玉给他“赋”一回。两篇作品的结构不一致。再看《神女赋》中的写法,是楚王给宋玉描写神女的形象说:“茂矣美矣,诸好备矣”,一直到“性和适,宜侍旁,顺序卑,调心肠”云云一大段,而后又是“王曰:‘若此盛矣,试为寡人赋之。’”两段相连都是“王曰”,从内容上看从逻辑上看都有问题。因此人们认为这是由于作品在传抄流传中产生讹误造成的。《神女赋》序中的“王寝”、“王异之”、“王曰晡夕之后”、“王曰茂矣美矣”四句中的“王”字皆应作“玉”;而“明日以白玉”、“玉曰其梦若何”、“玉曰状何如也”三句中的“玉”字皆应作“王”。这样一来,就成了宋玉作梦、宋玉给楚王讲梦,楚王听后心里高兴,于是叫宋玉再给他“赋”一回。这样,一切矛盾就都解决了。这个说法是可以成立的。但是由于这篇作品流传日久,以讹传讹,楚襄王会神女的故事已经广泛地传播于口头,记载于简书,今天恐怕也只能是任其考订归考订,流传归流传了。
早期的词,词牌往往也就是题目。它兼具两个作用:确定音乐上的曲调,一般也限定了词的创作内容。张泌的《胡蝶儿》便有这一特点。开篇两句即紧扣题目,前三字完全重复题目字面,可说是特例。审视题旨,词应该描绘胡蝶的形神姿态,这两句偏不作摹写语,而用叙述的方法,但却把胡蝶翩翩飞动的轻盈形象活灵活现地写出来了。关键是“晚春时”三字起到了极好的作用。它虽只点明特定的时节,却可以让我们想象出繁花如锦,草木丰茂,莺歌燕舞的暮春三月的风光。胡蝶正是在这时出现,驾东风,采花粉,扇起它灵巧的双翅,又给春天增添了新的活力和气息。接着,诗人撇下胡蝶,运转笔锋写人。“阿娇初著淡黄衣,倚窗学画伊。”阿娇,汉武帝陈皇后的小名,后用以代称少女。陶宗仪《辍耕录》“关中以女儿为阿娇”可证。这少女被翩翩飞舞的胡蝶所吸引,凭倚着疏窗,手挥彩笔为它真。这对上文摹写胡蝶具有充实深化的作用,更好地表现了纷飞的胡蝶非常惹人喜爱,以至少女捃摭入画。这两句写少女也是十分工致的。晚春是春夏更替的季节,人感受到新季节的来临,带着欣喜的心情送旧迎新,换装是自然的事。“初著淡黄衣”,不仅说出了这些变化,而且刻划了少女美丽动人,充满青春活力的形象。“倚窗”的情态更描写出了少女凭窗握管的风姿。前人说:“阿娇二句妩媚。”(旧题汤显祖《花间集评》)是很有见地的。
换头就少女“学画”运笔“还似花间见,双双对对飞”,画出的胡蝶栩栩如生,妙通造化,犹如真的胡蝶一样。“双双对对”既同字重叠,又近义词反复,强调了所画胡蝶的特点。古代诗词中,写蜂蝶成双成对的情景,往往是表现男女相恩相爱的感情。词中的少女这么爱画双蝶,透露了她内心的感情活动。她触景生情,借物寓情,一种热切的怀春感情涌起。眼前数不清的双蝶可说是冶游酣畅,春情骆荡,而少女的心事毕竟虚幻成空,这就引起了她的伤心。“无端和泪湿胭脂,惹教双翅垂。”她泪下滂沱,沾湿了脸上的胭脂,真是伤心透了。这似乎感染了胡蝶,惹得它们双翅下垂,不再翩翩飞动,同情少女的悲伤。作者不直写主人公心情沮丧,致使她笔下的胡蝶失却了写真的生气,而说胡蝶灵犀一点,关怀同情人,极为深刻地表现了人的感情的婉曲、细腻。
这首词,写得切题但又不粘题,既写真胡蝶,也写画的胡蝶,真假不辨,玲线透脱,还关合着作画少女的情感,表现了深致、凄婉的心理活动。词虽属小令,气势却一波三折,极富变化。词的语言浅近通俗,颇具民间词的特色,而表情达意,则很含蓄蕴藉,隽永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