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亮出西苑,方食生梅,使黄门至宫中藏取蜜渍梅。蜜中有屎。召问藏吏,藏吏叩头。亮问吏曰:“黄门从汝求蜜耶?”曰:“向求,实不敢与。”黄门不服,侍中刁玄、张邠启:“黄门、藏吏辞语不同,请付狱推尽。”亮曰:“此易知耳。”令破鼠矢,矢里燥。亮大笑谓玄、邠曰:“若矢先在蜜中,中外当俱湿;今外湿里燥,必是黄门所为。”黄门首服,左右莫不惊悚。
孙亮¹²西苑³,方食生梅,使黄门宫中藏取蜜渍(zì)梅。蜜中有屎。召问藏吏,藏吏叩头。亮问吏曰:“黄门从汝求蜜耶?”曰:“向¹⁰求,实不敢与。”黄门不服,侍中¹¹刁玄、张邠(bīn)¹²:“黄门、藏吏辞语不同,请付狱¹³推尽¹⁴。”亮曰:“此易知耳¹⁵。”令破鼠矢,矢(shǐ)里燥。亮大笑谓玄、邠曰:“若¹⁶¹⁷先在蜜中,中外当俱湿;今外湿里燥,必是黄门所为。”黄门首服¹⁸,左右¹⁹莫不惊悚(sǒng)²⁰
译文:孙亮路过西边的花园,正在吃生梅,于是就派太监到宫中的仓库拿蜂蜜来浸泡梅子。但是蜜里有老鼠屎。孙亮把藏吏召过来审问,藏吏跪在地上叩头。孙亮问管仓库的官吏说:“太监向你要过蜜吗?”管仓库的官吏回答:“早先向(我)索要过,可是在下实在不敢给(他)。”太监不服罪,宫中官员刁玄、张邠陈述:“太监、管仓库的官吏说的都不同,请让司法机关彻底查问。”孙亮说:“这很容易知道。”孙亮叫人切开老鼠屎,老鼠屎里是干燥的。孙亮笑着对刁玄、张邠说:“如果鼠屎之前在蜜里,里面和外面都应该是湿的;现在外面湿,里面干燥,一定是太监所做的。”太监自认服罪,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不惊讶、害怕的。
注释:¹孙亮:吴国皇帝。²出:路过。³苑:帝王游乐打猎的场所,花园。⁴方:正要。⁵黄门:太监。⁶至:到。⁷渍:浸泡。⁸藏吏:管理仓库的官吏。⁹汝:你。¹⁰向:早些。¹¹侍中:官职名称。¹²启:陈述。¹³狱:司法机关。¹⁴推尽:彻底查问。¹⁵耳:罢了。¹⁶若:如果,若是。¹⁷矢:同“屎”。¹⁸首服:自认服罪。¹⁹左右:上下不等,文中指身边的(左右两边)的大臣。²⁰惊悚:惊讶、感到害怕的。
平原人有善治伛者,自云:“不善,人百一人耳。”
平原¹人有善治伛(yǔ)²者,自云:“不善³,人百一人耳。”
译文:平原郡有个善于治疗驼背的人。他到处自我吹嘘说:“治不好的,一百个人里不过一个人。”
注释:¹平原:汉平原郡,今山东西部一带。²伛:背弯,驼背。³不善:指治不好,不容易治的。⁴人百一人: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人。
有人曲度八尺,直度六尺,乃厚货求治。
有人曲度¹八尺,直度六尺,乃厚货²求治。
译文:有个驼背的人,顺着弯曲的身体量长八尺,从头到脚垂直量高六尺,特地带着很多钱,请求治疗。
注释:¹度:长。²厚货:很多钱,大价钱。
曰:“君且卧。”欲上背踏之。
曰:“君且卧。”欲上背踏之。
译文:善于治驼背的人说:“请您俯卧。”说着就要上背去踩。
伛者曰:“将杀我。 ”
伛者曰:“将杀我。 ”
译文:驼背的人一见惊恐万分,叫道:“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曰:趣令君直,焉知死事。”
曰:“趣(cù)¹令君直,焉知死事。”
译文:善治驼背的人说:“我只管尽快弄直你的驼背,不管死活。”
注释:¹趣:古同“促”,催促;急促。
齐人就赵人学瑟,因之先调,胶柱而归,三年不成一曲。齐人怪之,有从赵来者,问其意,方知向人之愚。
齐人就赵人学瑟¹,因之先调,胶柱²而归³,三年不成一曲。齐人怪之,有从赵来者,问其意,方知向人之愚。
译文:有个齐国人跟赵国人学弹瑟,由赵国人先调好了弦,齐国人就将瑟上调节声音的短木用胶粘住带回了家。三年都弹不成一首曲子,那齐国人埋怨赵国人。有个跟赵国人学艺的人来到他这里,询问他埋怨的原因,才知道原来这齐国人这么蠢。
注释:¹瑟:古代弦乐器。像琴。现在所用的瑟有二十五根弦和十六根弦两种。²柱:瑟上调节声音的短木。³归:返回,回去。⁴向:从前,原来。
楚人居贫,读《淮南方》:“得螳螂伺蝉自鄣叶,可以隐形。”遂于树下仰取叶,螳螂执叶伺蝉,以摘之。叶落树下,树下先有落叶,不能复分别,扫取数斗归。一一以叶自鄣,问其妻曰:“汝见我不?”
楚人¹居贫²,读《淮南方》:“得螳螂伺蝉自鄣(zhāng)³,可以隐形。”遂于树下仰取叶,螳螂执叶伺蝉,以摘之。叶落树下,树下先有落叶,不能复分别,扫取数斗归。一一以叶自鄣,问其妻曰:“汝见我不?”
译文:有一个楚国人处境贫穷,读到《淮南方》的话:“得到螳螂伏击蝉时隐藏自己的叶子,可以隐形。”就站在树下仰头找叶子──螳螂用以藏身伏击蝉的叶子,便摘下那叶子。叶子跌落到树下,树下原先就有落叶,无法再分别,楚国人(就)扫了几斗(叶子)回家。(将叶子)一一用来隐蔽自己,问他的妻子曰:“那你能看见我吗?”
注释:¹楚人:楚国人。²居贫:处于穷乏之境。³自鄣叶:遮蔽自己的树叶。鄣:通“障”,遮蔽。⁴不:同“否”。
妻始时恒言“见。”经日乃倦不堪,绐云:“不见。”
妻始时恒言“见。”经日乃倦不堪,绐(dài)¹云:“不见。”
译文:妻子开始一直说:“看见。”经过一天便疲倦不堪,哄骗他说:“看不见。”
注释:¹绐:哄,骗。
嘿然大喜,赍叶入市,对面取人物,吏遂缚诣县。
嘿然¹大喜,赍(jī)²叶入市,对面取人物,吏遂缚³(yì)县。
译文:这人暗中窃喜,带着叶子来到市场上,面对面拿别人的东西,差役便将他绑了去见县官。
注释:¹嘿然:沉默无言的样子。²赍:带着。³缚:捆绑。⁴诣:到。
县官受辞,自说本末,官大笑,放而不治。
县官受辞,自说本末,官大笑,放而不治。
译文:县官听取他的口供,(那人)自己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县官大笑,释放了他而没有治他的罪。
初,亮自表后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至于臣在外任,无别调度,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以负陛下。”及卒,如其所言。
初,亮自表后主¹曰:“成都²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³。至于臣在外任,无别调度,随身衣食,悉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以负陛下。”及卒,如其所言。
译文:先前,诸葛亮向后主刘禅表明说:“在成都有八百余株桑树,有不是很肥沃的田十五顷,儿子兄弟的穿衣吃饭,都会有盈余。而我在外当官,没有其他的花费,全靠公家的俸禄过日子,没有做其他的兼职工作来增加自己的收入。我死的时候,不会出现‘有多余的绸布,多余的钱财’这样的状况去辜负陛下。 ”等到他去世的时候,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
注释:¹后主:刘备之子,名禅(shàn),小名阿斗。继位之后由诸葛亮辅佐。²成都:旧县名,为蜀汉都城,在今成都市。³余饶:宽裕。⁴悉:全部。⁵仰:依赖。⁶不别治生:不需要另谋生计。⁷赢:充盈。⁸卒:死。
世人多以乐毅不时拔莒即墨为劣是以叙而论之。夫求古贤之意,宜以大者远者先之,必迂廻而难通,然后已焉可也,今乐氏之趣或者其未尽乎,而多劣之。是使前贤失指于将来不亦惜哉,观乐生遗燕惠王书,其殆庶乎机,合乎道以终始者与,其喻昭王曰:伊尹放太甲而不疑,太甲受放而不怨,是存大业于至公,而以天下为心者也,夫欲极道之量,务以天下为心者,必致其主於盛隆,合其趣於先王,苟君臣同符,斯大业定矣。于斯时也,乐生之志,千载一遇也,亦将行千载一隆之道,岂其局迹当时,止於兼并而已哉,夫兼并者非乐生之所屑,强燕而废道,又非乐生之所求也。不屑苟得则心无近事,不求小成,斯意兼天下者也。则举齐之事,所以运其机而动四海也,夫讨齐以明燕主之义,此兵不兴于为利矣。围城而害不加於百姓,此仁心著於遐迩矣,举国不谋其功,除暴不以威力,此至德令於天下矣;迈全德以率列国,则几於汤武之事矣,乐生方恢大纲,以纵二城,牧民明信,以待其弊,使即墨莒人,顾仇其上,愿释干戈,赖我犹亲,善守之智,无所之施,然则求仁得仁,即墨大夫之义也,任穷则从,微子适周之道也,开弥广之路,以待田单之徒,长容善之风,以申齐士之志。使夫忠者遂节,通者义著,昭之东海,属之华裔。我泽如春,下应如草,道光宇宙,贤者托心,邻国倾慕,四海延颈,思戴燕主,仰望风声,二城必从,则王业隆矣,虽淹留於两邑,乃致速於天下,不幸之变,世所不图,败於垂成,时运固然,若乃逼之以威,劫之以兵,则攻取之事,求欲速之功,使燕齐之士流血于二城之间,侈杀伤之残,示四国之人,是纵暴易乱,贪以成私,邻国望之,其犹犲虎。既大堕称兵之义,而丧济弱之仁,亏齐士之节,废廉善之风,掩宏通之度,弃王德之隆,虽二城几于可拔,覇王之事,逝其远矣。然则燕虽兼齐,其与世主,何以殊哉?其与邻敌,何以相倾?乐生岂不知拔二城之速了哉?顾城拔而业乖,岂不知不速之致变(哉),顾业乖与变同,由是言之,乐生之不屠二城,其亦未可量也。
世人多以乐毅¹不时拔莒即墨为劣是以叙而论之。夫求古贤²之意,宜以大者远者先之,必迂(yū)(huí)³而难通,然后已焉可也,今乐氏之趣或者其未尽乎,而多劣之。是使前贤失指于将来不亦惜哉,观乐生遗燕惠王书,其殆(dài)(shù)乎机,合乎道以终始者与,其喻昭王曰:伊尹放太甲而不疑,太甲受放而不怨,是存大业于至公,而以天下为心者也,夫欲极道之量,务以天下为心者,必致其主於盛隆,合其趣於先王,苟君臣同符,斯大业定矣。于斯时也,乐生之志,千载一遇也,亦将行千载一隆之道,岂其局迹当时,止於兼并而已哉,夫兼并者非乐生之所屑,强燕而废道,又非乐生之所求也。不屑苟得则心无近事,不求小成,斯意兼天下者也。则举齐之事,所以运其机而动四海也,夫讨齐以明燕主之义,此兵不兴于为利矣。围城而害不加於百姓,此仁心著於遐(xiá)(ěr)矣,举国不谋其功,除暴不以威力,此至德令於天下矣;迈全德以率列国,则几於汤武之事矣,乐生方恢大纲,以纵二城,牧民明信,以待其弊,使即墨莒人,顾仇其上,愿释干戈(gē),赖我犹亲,善守之智,无所之施,然则求仁得仁,即墨大夫之义也,任穷则从,微子适周之道也,开弥广之路,以待田单之徒,长容善之风,以申齐士之志。使夫忠者遂节,通者义著,昭之东海,属之华裔。我泽如春,下应如草,道光宇宙,贤者托心,邻国倾慕,四海延颈,思戴燕主,仰望风声,二城必从,则王业隆矣,虽淹留於两邑(yì),乃致速於天下,不幸之变,世所不图,败於垂成,时运固然,若乃逼之以威,劫之以兵,则攻取之事,求欲速之功,使燕齐之士流血于二城之间,侈(chǐ)杀伤之残,示四国之人,是纵暴易乱,贪以成私,邻国望之,其犹犲虎。既大堕称兵之义,而丧济弱之仁,亏齐士之节,废廉善之风,掩宏通之度,弃王德之隆,虽二城几于可拔,覇王之事,逝其远矣。然则燕虽兼齐,其与世主,何以殊哉?其与邻敌,何以相倾?乐生岂不知拔二城之速了哉?顾城拔而业乖,岂不知不速之致变(哉),顾业乖与变同,由是言之,乐生之不屠二城,其亦未可量也。
译文:世人大多认为乐毅不能按时攻克莒城和即墨是错误的,因此,(我在此)记叙并论述他。探求古代贤能的心意,应该先从大的方面和远的方面想,一定是(先感觉)曲折难懂,然后方可领会啊。如今(对)乐毅之事的曲折有人还未能彻底了解,因而大多认为他错了。这样让前代贤人在将来被人误解不是很可惜吗,看乐毅赠给燕惠王的信,他大概在谋略上是差不多了,合乎于仁道而且能始终如一。他告喻昭王说:伊尹流放太甲而没有猜疑,太甲被流放而没有抱怨,这是(因为)把大业放在最公正之处,并且是以天下为考虑了。如果想极尽仁道的度量,一定要以天下为己任,一定要使得他的君主兴盛发达,与先君情趣相合,君臣同心协力,这样,大业就能稳定了。在这个时候,乐毅的志向,是千年一遇啊,也将推行千年一遇的崇高仁道。哪里是他拘泥于时局,仅仅为满足兼并呢,兼并(齐鲁)不是乐毅所希望的,使燕国强大而废除仁道,也不是乐毅所希望的。不屑于苟且有成,也就心中没有眼前的小事情了,不渴求小的收获,这是意在一统天下啊。这样看来,攻打齐国是要借此机会来撼动天下,讨伐齐国的目的是要阐明燕王的仁义,没有动用武力是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包围城池而没有加害于百姓,这样仁慈之心将传播很远,攻打别国不为谋求(私人)功劳,除掉暴君不用武力,这样,最高尚的美德就能普遍天下;率领其他诸侯国倡导仁道,近乎于商汤和周武王了,乐毅恰好弘扬仁道,放弃(攻打)两个城市,让百姓安生,表明诚信,来等待他们(齐国)出现弊端,使得即墨县和莒县的百姓回头怨恨自己的国君,(最后)愿意放下兵器,像亲人一样依赖我们。善于守卫的智慧,(是)不要随便做什么事情,这样,想要仁道就能得到仁道,(也是)即墨士大夫的仁义啊。责任到了尽头就会随从,这是微子顺从周朝的道理啊。开通更广阔的渠道,来等待田单一类人(降服),助长容纳善良的风气,申明齐国士人的志向。使忠诚的人实现节操,明理的人显著道义,天下昭彰,传给后世。我的恩泽就像春光,百姓就如春草,道义光耀宇宙,贤能之人托付真心,邻国之人倾心羡慕,天下向往,(都)想推戴燕王。随着众人的呼声,两座城邑一定会降服,这样,霸王之业就可实现。即使停留在两城,也会很快告喻天下。不幸发生变故,在当时形势是不希望的,功败垂成,乃是命中注定。如果用威势逼迫,用武力攻打,则攻城只为求的暂时的功劳,让燕国和齐国的士人在两座城池间流血,拼杀形成很多伤残,让四个国家的人来看,这样(是)用放纵残暴替换战乱,贪婪私利,邻国看到,我们就成了豺狼。既丢失了用兵的意义,也丧失了扶弱的仁道,使齐国士人节操受损,废除清廉优良作风。遮掩博大的度量,丢弃的是崇高的王道,即使两座城池能够攻克,称霸天下的事情也背离很远了。再说,燕国即使兼并了齐国,对世人又如何诛伐?与(原来的)邻敌又怎样相处?乐毅难道不知攻克两城很容易么,只是考虑到城池攻克时也就背离霸业了;难道不知不能迅速攻克会产生变故?只是考虑到背离了霸业与产生变故是一样的。因此说来,乐毅没有屠戮两座城池,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注释:¹乐毅:子姓,乐氏,名毅,字永霸。中山灵寿人,战国后期杰出的军事家、战略家,魏将乐羊后裔,拜燕上将军,受封昌国君,辅佐燕昭王振兴燕国。²古贤:古代贤人。³迂廻:指在思想或表达方式上绕圈子的性质或状态。⁴殆庶:指贤德者。⁵干戈:比喻战争或动武。⁶田单(生卒年不详):妫姓,田氏,名单,临淄人,汉族,战国时田齐宗室远房的亲属,任齐都临淄的市掾(秘书)。生卒年不详,后来到赵国作将相。前284年,燕国大将乐毅出兵攻占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接连攻下齐国七十余城。最后只剩了莒城(今山东莒县)和即墨(今山东平度市东南),田单率族人以铁皮护车轴逃至即墨。⁷廉善:清廉而政绩优异。⁸宏通:贯通;博大通彻。 谓心胸开阔,通达事理。
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
自从别欢来,奁(lián)¹了不开。
译文:自从与爱人离别后,我的梳妆盒不再打开。
注释:¹奁器:镜匣。
头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
头乱不敢理,粉拂¹生黄衣。
译文:头发乱了也不敢去打理,蘸粉拍脸的粉扑都泛了黄。
注释:¹粉拂:即粉扑。敷粉时用以蘸粉拍脸。
昔董仲舒作《士不遇赋》,司马子长又为之。余尝于三余之日,讲习之暇,读其文,慨然惆怅。夫履信思顺,生人之善行,抱朴守静,君子之笃素。自真风告逝,大伪斯兴,闾阎懈廉退之节,市朝驱易进之心。怀正志道之士,或潜玉于当年;洁己清操之人,或没世以徒勤。故夷皓有“安归”之叹,三闾发“已矣”之哀。悲夫!寓形百年,而瞬息己尽,立行之难,而一城莫赏。此古人所以染翰慷慨,屡伸而不能己者也。夫导达意气,其惟文乎?抚卷踌躇,遂感而赋之。
昔董仲舒作《士不遇赋》,司马子长又为之。余尝于三余之马,讲习之暇,读其文,慨然惆怅。夫履信思顺,生人之善行,抱朴守静,君子之笃素。自真风告逝,大伪斯兴,闾阎懈廉退之节,市朝驱易进之心。怀正志道之士,或潜玉于当年;洁己清操之人,或没世以徒勤。故夷皓有“安归”之叹,三闾发“已矣”之哀。悲夫!寓形百年,而瞬息己尽,立行之难,而一城莫赏。此古人所以染翰慷慨,屡伸而不能己者也。夫导达意气,其惟文乎?抚卷踌躇,遂感而赋之。
译文:昔日董仲舒写过一篇《士不遇赋》,后来司马迁也写了一篇《悲士不遇赋》。我曾经利用冬闲、夜晚和阴雨天等闲暇之时,以及在讨论学习的空隙中,阅读了他们的作品,深为感慨而哀伤不已。遵守信义,不忘忠孝,是人类的美好品德;胸怀淳朴,心地清静,是君子恪守的素志。自从淳朴的风尚消失,于是虚伪之风盛行,廉洁谦让的操行在民间渐被淡忘,追逐高官厚禄的侥幸之心在官场上日益泛滥。一些胸怀正直、立志治世之士,正当壮年而隐居不仕;一些洁身自好、节操清廉之人,却徒劳终生。所以伯夷、叔齐和商山四皓都有“归往何处”的悲叹,三闾大夫屈原发出“算了吧”的哀怨。可悲啊!人生百年,转眼即逝,建立功业十分艰难,却得不到应得的赐爵封地。这就是古人慷慨挥笔,一再抒发而难尽其情的缘故。能够抒发性情意志的,大概只有文章吧?抚着古人的书卷反复思考,于是深有感触而写下这篇文章。
注释:士:这里指有才华、有抱负而不被重用的善良正直之人。赋:是一种半文半诗的文学体裁,讲究文采与韵节。董仲舒:西汉哲学家,今文经学大师,著有《春秋繁露》等书。他所作的《士不遇赋》,收在《古文苑》中。司马子长:司马迁,字子长,西汉史学家、文学家,所著《史记》为不朽之作。又为之:又作过一篇《悲士不遇赋》。其残文见《艺文类聚》卷三十。三余之马:指闲暇之时。三国时魏人董遇常教学生利用“三余”的时间读书,谓“冬者岁之余,夜者马之余,阴雨者时之余也。”见《三国志·魏志·王肃传》裴松之注。夫(fú):发语词。履信:遵守信义。思顺:不忘忠孝。《左传·隐公三年》:“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周易·系辞上》:“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也。”生人:犹生民。人,人类。善行:良好的品行,即美德。抱朴:胸怀淳朴,不失本真。《老子》:“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守静:保持内心的平静,不为外物所扰。笃(dǔ)素:犹笃志。志向专一不变。《三国志·吴志·吕蒙传》裴松之注引《江表传》:“蒙始就学,笃志不倦。”《后汉书·张衡传》:“必施厥素尔。”注:“素,志也。”真风:自然淳朴的风尚。告逝:消失。大伪斯兴:虚伪之风盛行。斯,乃。闾(lǘ)阎:里巷的门,借指平民。懈:懈怠。廉退之节:廉洁谦让的节操与礼节。市朝:指官场,朝廷。驱:驰驱竞逐。易进:侥幸升官,指靠投机取巧往上爬。怀正:胸怀正直。志道:有志于治世之道。潜玉:藏玉,指有德才而隐居不仕。当年:正当有力之年,指壮年。没(mò)世:终生,一世。徒勤:徒劳,空忙。夷皓:指伯夷、叔齐和商山四皓。“安归”之叹:伯夷、叔齐隐居首阳山,曾作歌曰:“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史记·伯夷叔齐列传》)商山四皓隐居时作歌曰:“唐虞世远,吾将安归?”(皇甫谧《高士传》)安归,归往何处。即无归处。三闾:指屈原。屈原曾任三闾大夫之职。“已矣”之哀:屈原《离骚》结尾说:“已矣哉!国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已矣,算了吧。即无可奈何之意。夫(fú):表感叹语气。寓形:寄身。寓,寄,寄托。形,身形,形体。瞬息:一转眼一呼吸之间,谓时间短促。尽:指生命结束。立行:指建立功业。一城莫赏:得不到赐爵封地。染翰:浸湿毛笔,指写作。伸:伸述,表白。已:止。导达意气:抒发性情意志。其:语助词,表示推测,犹“大概”。惟:只有。卷:书卷。指董仲舒的《士不遇赋》和司马迁的《悲士不遇赋》。踌躇:原指犹豫不定,这里指反复思考。遂:于是。感:有所感触。赋:抒写,用作动词。
咨大块之受气,何斯人之独灵!禀神志以藏照,秉三五而垂名。或击壤以自欢,或大济于苍生;靡潜跃之非分,常傲然以称情。世流浪而遂徂,物群分以相形。密网裁而鱼骇,宏罗制而鸟惊。彼达人之善觉,乃逃禄而归耕。山嶷嶷而怀影,川汪汪而藏声。望轩唐而永叹,甘贫贱以辞荣。淳源汩以长分,美恶分其异途。原百行之攸贵,莫为善之可娱。奉上天之成命,师圣人之遗书。发忠孝于君亲,生信义于乡闾。推诚心而获显,不矫然而祈誉。嗟乎!雷同毁异,物恶其上;妙算者谓迷,直道者云妄。坦至公而无猜,卒蒙耻以受谤。虽怀琼而握兰,徒芳洁而谁亮!哀哉!士之不遇,已不在炎帝帝魁之世。独祗修以自勤,岂三省之或废;庶进德以及时,时既至而不惠。无爰生之晤言,念张季之终蔽;愍冯叟于郎署,赖魏守以纳计。虽仅然于必知,亦苦心而旷岁。审夫市之无虎,眩三夫之献说。悼贾傅之秀朗,纤远辔于促界。悲董相之渊致,屡乘危而幸济。感哲人之无偶,泪淋浪以洒袂。承前王之清诲,曰天道之无亲;澄得一以作鉴,恒辅善而佑仁。夷投老以长饥,回早夭而又贫;伤请车以备椁,悲茹薇而殒身;虽好学与行义,何死生之苦辛!疑报德之若兹,惧斯言之虚陈。何旷世之无才,罕无路之不涩。伊古人之慷慨,病奇名之不立。广结发以从政,不愧赏于万邑;屈雄志于戚竖,竟尺土之莫及;留诚信于身后,动众人之悲泣。商尽规以拯弊,言始顺而患入。奚良辰之易倾,胡害胜其乃急!苍昊遐缅,人事无已;有感有昧,畴测其理!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既轩冕之非荣,岂缊袍之为耻?诚谬会以取拙,且欣然而归止。拥孤襟以毕岁,谢良价于朝市。
咨大块之受气,何斯人之独灵!禀神志以藏照,秉三五而垂名。或击壤以自欢,或大济于苍生;靡潜跃之非分,常傲然以称情。世流浪而遂徂,物群分以相形。密网裁而鱼骇,宏罗制而鸟惊。彼达人之善觉,乃逃禄而归耕。山嶷嶷而怀影,川汪汪而藏声。望轩唐而永叹,甘贫贱以辞荣。淳源汩以长分,美恶分其异途。原百行之攸贵,莫为善之可娱。奉上天之成命,师圣人之遗书。发忠孝于君亲,生信义于乡闾。推诚心而获显,不矫然而祈誉。嗟乎!雷同毁异,物恶其上;妙算者谓迷,直道者云妄。坦至公而无猜,卒蒙耻以受谤。虽怀琼而握兰,徒芳洁而谁亮!哀哉!士之不遇,已不在炎帝帝魁之世。独祗修以自勤,岂三省之或废;庶进德以及时,时既至而不惠。无爰生之晤言,念张季之终蔽;愍冯叟于郎署,赖魏守以纳计。虽仅然于必知,亦苦心而旷岁。审夫市之无虎,眩三夫之献说。悼贾傅之秀朗,纤远辔于促界。悲董相之渊致,屡乘危而幸济。感哲人之无偶,泪淋浪以洒袂。承前王之清诲,曰天道之无亲;澄得一以作鉴,恒辅善而佑仁。夷投老以长饥,回早夭而又贫;伤请车以备椁,悲茹薇而殒身;虽好学与行义,何死生之苦辛!疑报德之若兹,惧斯言之虚陈。何旷世之无才,罕无路之不涩。伊古人之慷慨,病奇名之不立。广结发以从政,不愧赏于万邑;屈雄志于戚竖,竟尺土之莫及;留诚信于身后,动众人之悲泣。商尽规以拯弊,言始顺而患入。奚良辰之易倾,胡害胜其乃急!苍昊遐缅,人事无已;有感有昧,畴测其理!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既轩冕之非荣,岂缊袍之为耻?诚谬会以取拙,且欣然而归止。拥孤襟以毕岁,谢良价于朝市。
译文:可叹承天地之气万物生育,为何这人类独为万物之灵!禀受神情意志而拥有智慧,凭三才五常之道而得留名。或居乡野击壤游戏以自乐,或出仕途拯救天下之百姓。无论隐居还是出仕,都合乎本分,各适其情。时光流逝往古之世成为过去,好人坏人渐有分别群体自成。捕鱼之网密织而鱼恐惧,捕乌之罗大张而鸟心惊。那通达明智之人善觉悟,于是逃避官禄隐居躬耕。高峻的山岭中有隐士的身影,广阔的河流上有隐士的歌声。遥想远古治世深深叹息,甘居贫贱辞却荣华虚名。清澈源头长流分支,善恶区分不同路途。椎究各种行为中可贵者,莫若施行善事最可欢娱。遵从上天既定之命,效法圣人留传之书。忠于君主孝敬双亲,乡里再把信义建树。凭真诚之心获得显达,不虚伪做作祈求名誉。可叹哪!人云亦云诽谤异己,憎恨别人在己之上;把聪明之人说成湖涂,将正直之士视为狂妄。坦诚公正无猜忌,最终受辱遭诽谤。虽怀美玉握兰草,徒然芳洁谁称扬!悲哀呀!贤才不被重用,那是没赶上炎帝、帝魁时的太平之世。恭敬修身独自勤勉,反复自省哪能废弃;愿修治德行等待良机,但良机既至却不顺利。若非爱盎向皇帝面荐,想那张季将永被遮蔽;可怜冯唐年老官职卑微,凭谏魏尚之事才把官提。虽勉强可称终遇知己,却愁苦煎熬荒废年岁。明知市上确实无虎,三人说有便受蒙蔽。可哀贾谊才华出众,委屈骏马局促狭界。可悲董仲舒学识渊博,屡遭危难而幸免一死。感慨哲人孤独无依,泪流纵横沾湿我衣。恭承前代圣王明明教诲,说是天道无私善者受恩;天道清澄可以明察,帮助善者保佑仁人。伯夷叔齐到老挨饿,颜回早逝家境甚贫;可伤请求孔子卖车以葬颜回,可悲伯夷叔齐食蔽终丧其身;虽然颜回好学伯夷叔齐行仁义,为何无论生死总是艰难长苦辛!如此报答恩德令人疑心,恐天道无私之说为空论。哪里是世世代代没有贤才,只是因条条道路皆被阻塞。古人所以感慨悲叹,忧虑功名不得建立。李广年少即从军疆场杀敌,盖世之功封万户侯也不愧;雄心壮心辱于外戚小人,竟然尺寸土地未得赏赐;真诚信义留在身后,感动众人为之悲泣。王商竭力谋划拯救弊端,开始顺利而后祸患殃及。为何施展才能的良机易尽,为何陷害忠良的邪心焦急!苍天遥远,人事不止;有些明白有些迷惑,谁能探究其中道理!宁愿守穷满足心意,不想委曲损害自己。既然仕途艰险难得荣耀,难道破袍在身就算羞耻?领会实谬采取守拙,姑且欣然隐居避世。怀抱孤介之情安度此生,绝不出卖灵魂损我心志。
注释:咨(zī):嗟叹声。大块:大自然。受气:意思是禀承天地自然之气而万物生。王充《论衡·自然》:“天地合气,万物自生。”斯:此,这。独灵:最灵智,最尊贵、杰出。《礼记·礼运篇):“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许慎《说文解字》:“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也。”陶渊明《形影神·形赠影》:“谓人最灵智。”禀:承受。藏照:怀揣光明,即拥有智力。秉:持,具有。三五:三才五常的省略。三才指天、地、人。《周易·系辞下》:“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材而两之。”五常指仁、义、礼、智、信,是儒家所说常行不变的五项道德标准。垂名:留名。垂,流传下去。击壤:古代的一种游戏,这里指隐居。晋代皇甫谧《高士传》:“壤父者,尧时人也。帝尧之世,天下太和,百姓无事。壤父年八十余而击壤于道中。观者曰:‘大哉帝之德也!’壤父曰:‘吾马出而作,马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德于我哉?’”宋代葛立方《韵语阳秋》卷十七引《艺经》云:“壤以木为之,前广后锐,长尺四寸,阔三寸,其形如履。将戏,先侧一壤于地,远三四十步,以手中壤击之,中者为上。”济:救助。苍生:指黎民,百姓。靡(mǐ):无。潜:潜藏,指隐居。跃:显达,指出仕做官。非分:不合本分。傲然:高傲自足的样子。称情:符合心意。这两句是说,无论隐居还是做官,都随顺自然,各安本分,人们高傲自足,无拘无束。流浪:漂荡不定,这里指运行变化,犹“流转”。徂(cú):往,过去。物:这里指人。群分:指分为善恶不同的人群。相形:各自区别,互为对应。密网裁:捕鱼的网织得很密。宏罗制:捕鸟的网罗张得很大。达人:通达有见识的人。善觉:善于观察形势,容易觉悟。逃禄:逃避爵禄,指不做官。嶷嶷(nì nì):高峻的样子。影:指隐士的身影。汪汪:水面宽广的样子。声:指隐士的声音。轩唐:指轩辕与唐尧,相传为上古治世之君。永叹:长叹。辞荣:辞去荣华富贵。淳源:清澈的水源。这里比喻淳朴的道德风尚。汩(gǔ):水流动的样子。长分:指水源流到远处就分支了。美恶:美善与邪恶。作:出现,产生。原:探原,推究。百行:各种行为。攸贵:所贵。莫为善:莫若行善。奉:遵奉,奉行。成命:既定的命令。这里指命运的安排或自然的规律。师:师法,效法。发:显现,指行为表现。生:这里有“树立”的意思。乡闾:乡里。推:以,凭借。显:显达。矫然:虚伪做作。祈誉:祈求荣誉。嗟乎:感叹之声。雷同:人云亦云;相同。《礼记·曲礼上》:“毋剿说,毋雷同。”郑玄注:“雷之发生,物无不同时应者,人之言当各由己,不当然也。”《楚辞·九辩》:“世雷同而炫曜兮,何毁誉之昧昧!”毁异:诽谤异己,即诋毁不同于己见之人。物恶(wù)其上:世人憎恨那些才能超过自己的人。物,指人。《晋书·袁宏传》:“物恶其上,世不容哲。”妙算者:能预见先机之人。谓迷:被认为是糊涂。云妄:被说成是狂妄。坦:坦诚,坦荡。至公:最公正无私。无猜:对人没有猜忌。卒:最终,结果。以:因。琼:美玉,比喻贞洁。兰:兰草,比喻芳香。亮:明白,了解。炎帝帝魁之世:指传说中上古太平的时代。炎帝即神农氏,帝魁为黄帝子孙,皆为上古治世之君。张衡《东京赋》:“仰不睹炎帝帝魁之美。”祗(zhī):恭敬。三省(xǐng):每天多次自我反省。《论语·学而》:“曾子曰:’吾马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庶:希望。进德以及时:修治德行,等待施展抱负的机会。不惠:不顺利。爰生:指爰盎(《史记》作袁盎,此本《汉书》),字丝。汉文帝时任中郎将。晤言:当面说话。指爰盎向汉文帝当面推荐张释之。(事见《汉书·爱盎列传》)张季:名释之,字季。据《汉书·张释之列传》载,张释之担任骑郎(管理宫廷马匹的小官),十年不得提升,经爱盎向汉文帝当面推荐,文帝任释之为谒者仆射(当皇帝掌管传达的长官),后任廷尉,处事多得当。蔽:指被埋没。愍(mìn):哀怜,忧病。冯叟:指冯唐。叟是对老者的称呼。据《史记·冯唐列传)载,汉文帝时,魏尚为云中(汉时地名,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一带,包括山西省西北一部分地区)太守。他爱惜士卒,优待军吏,匈奴远避。一度匈奴进犯,魏尚亲卒车骑阻击,大胜。因报功的文书上所载杀敌数字与实际不符(相差六人)而被削职。一次文帝过郎署,同郎中署长的小官冯唐谈起此事,经冯唐代为辩白,文帝即派冯唐前往赦免魏尚之罪,仍令担任云中太守。而冯唐也因此被进封为车骑都尉。赖魏守以纳计:是说冯唐凭借魏尚的事,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才得以升迁。仅然:几乎,将近。这里是“勉强”的意思。知:知遇,指受到重用。旷岁:耽搁、荒废了很长时间。审夫:确乎。夫,语中助词。眩:迷惑。三夫之献说:意为三人都说有虎。《韩非子·内储说上):庞恭“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庞恭曰:‘夫市之无虎也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意谓人们常被谣言迷惑,信以为真。贾傅:指西汉贾谊。曾作长沙王大傅。梁怀王太傅。秀朗:才华出众。纤:曲。远辔(pèi):代指千里马。辔,马缰绳。促界:狭窄的范围。董相:指董仲舒。曾先后任江都王相、胶西王相。渊致:学识渊博。屡乘危而幸济:多次遇险而幸免于难。《汉书·董仲舒传》载、江都王、胶西王皆骄纵,董仲舒为人正派,多次上疏谏净匡正,忤逆王意而险遭死罪,后幸免。虽得重用,后来他怕久后获罪,称病辞归。哲人:才智超众之人。无偶:无双。淋浪:泪流不止的样子。袂(mèi):衣袖。前王:指素王,即古代圣哲。《庄子·天道》:“玄圣素王之首。”疏曰:“夫有其道而无其爵者,所谓玄圣紊王,自贵者也,即老君、尼父是也。”清海:犹明教。《后汉书·赵壹传》:“冀承清海,以释遥悚。”曰:同“幸”,乃,语助词。天道之无亲:用“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老子》七十二章、《史记·伯夷列传》)之意,是说天道对任何人都无亲疏之分,但总将好运赐给行善之人。澄:清。一:指天道。《老子》三十九章:“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鉴:镜,明察。恒:常常。辅善:帮助行善之人。佑仁:保佑为仁之人。夷:伯夷。投老:到老。回:颜回,字子渊,简称渊。早夭:未成年而亡。请车以备椁(guǒ):《论语·先进》:“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椁。”颜渊死后,家里无钱买棺材,他的父亲颜路请求孔子把车子卖掉以筹办。意思说虽然对老师不恭敬,却迫不得己。椁,外棺,泛指棺。茹蔽而殒(yǔn)身:《史记·伯夷列传》:“采薇而食之,及饿且死。”伯夷。叔齐隐于首阳山,采野菜而食,最后饿死。茹,吃。殒,死亡。好学:指颜回好学。《论语·雍也》:“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行义:指伯夷、叔齐行义。若兹:像这样。指颜回家贫早夭,伯夷叔齐饿死。斯言:此言。指“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之语。虚陈:空言,徒说。《饮酒二十首》其二:“积善云有”报,夷叔在西山。善恶苟不应,何事空立言?”与此处意同。旷世:犹旷代,绝代,世所未有。涩:阻滞,艰难。伊:语助词,无意义。病:忧虑。广:指李广。西汉名将。结发:犹“束发”,指年轻的时候。从政:指从军征伐匈奴。《史记·李将军列传》:“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而厂“以良家子从军击胡。”“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不愧赏于万邑:是说李广战功卓著,封赏万户侯也不为过。李广少时为武骑常侍,文帝曾说:“借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后李广屡立战功,匈奴畏避,呼为“飞将军”。戚竖:外戚小人,指卫青(汉武帝卫皇后之弟)。元狩四年(公元前年)一次出击匈奴的战役中,李广军因失道误期,卫青乘机责罚他,李广悲愤自杀。竟尺土之莫及:竟然连尺寸土地也未得封赏。武帝时,征匈奴者多封侯,而李广不得封。广弟“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广下甚远;然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而蔡为列侯,位至三公。诸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广尝与望气王朔燕语曰:‘自汉击匈奴,而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且固命也?”(《史记·李将军列传》)身后:死后。动:感动。《史记·李将军列传》:“太史公曰: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之谓也!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马,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于士大夫也。”又:李广“遂引刀自刭。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商:指王商,字子威,西汉时人。尽规:尽力谋划。拯弊:拯救弊端,改革弊政。言:语助词,无意义。始顺而患入:开始顺处,而后遭祸患。《汉书·王商传》载,汉成帝时,王商任左将军,深受皇帝的信任;后任丞相,也很受尊重。然竟被王凤、张匡等人以谗言相害,被罢相后,发病吐血而死。奚:何。良辰:指施展才能的良好时机。易倾:容易用尽,意谓很快就结束了。胡:为什么。害胜:陷害才能超过自己的人。苍旻(mín)遐缅:苍天遥远。旻,天。已:止。有感有昧:有些理解明白,有些迷惑不解。昧,暗。畴:通“谁”。《尚书·尧典》:“帝曰:畴若予工?”济意:成就意愿,使本心得以满足。累己:损害自己。轩冕:指高官厚禄。轩,达官贵人所乘的轻车。冕,官冕,官吏戴的帽子。《庄子·缮性》:“古之所谓得志者,非轩之谓也。”《晋书·应贞传》:“轩冕相袭,为郡盛族。”缊(yù)袍:在乱麻为絮的袍子,穷人所穿。《论语·子罕》:“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子由也与?”孔子赞美子路,说他穿着破棉袍与穿轻裘的人站在一起而并不以为耻。谬会:错误的领会。指领会以上四句的内容。谬,谦词。取拙:守拙,指隐而不止。归止:解职归乡。止,语助词,无意义。拥:抱着。孤襟:孤介的情怀。毕岁:终此一生。谢良价于朝市:拒绝以高价在市场上出卖。即不愿应诏出仕。《论语·子罕》:“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这里反用其意。谢,辞,拒绝。

  这篇赋主旨是抨击当时社会政治的腐朽与道德风尚的败坏,控诉了古代社会正直善良而有才华之士不是被埋没就是遭到毁谤谗害而常陷于进退两难处境的极大不幸,表达了作者“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决心保持高尚的道德与纯朴的节操而远离尘俗之网的思想。全赋情理并茂,语言清新,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

  开篇“咨大块之受气,何斯人之独灵。禀神智以藏照,秉三五而垂名”,诗人以人禀受天地之气而生且独秀于万物起句,表现出入生并无二致的思想,但是由于人们的志趣不同,处世追求也各异,他们“或击壤以自欢,或大济于苍生”,但不管采取何种方式,生活都以“常傲然以称情”为准则,称情适性的生活才是自己最好的生活方式。这也是诗人一生所坚持的法则。但是时代的发展又总是超乎人的想象,上古“抱朴守静”的真淳廉洁退让的节操渐逝,代之而来的是大伪斯兴、世俗趋进的风气。上古的淳朴之风就此不复。人们也因驱驰不同而区分为各不相同的群体。那些热衷功名之士,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博得君王欢心,由此奸邪谗佞之徒辈出,“密网裁而鱼骇,宏罗制而鸟惊”所呈现出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社会现实,使得社会人人自危,才智之士避政治而远之,纷纷“逃禄而归耕”。

  诗人所言既是历史的真实,又是自己的现实。或许诗人看惯了现世的虚伪狡诈之风,更或是自己内心的向往,慨然独倡“原百行之攸贵,莫为善之可娱”的生存准则,而且要做一个“发忠孝于君亲,生信义于乡间。推诚心而获显,不矫然而祈誉”的真实的人。而历史上那些“怀琼而握兰”的孤独前行者,抱穷守节、矢志不渝者,他们的不遇局面完全是由于“雷同毁异,物恶其上;妙算者谓迷,直道者云妄。坦至公而无猜,卒蒙耻以受谤”的混浊世风,还有“审夫市之无虎,眩三夫之献说”的昏聩圣上造成的,文章对这种不正常的风气给予最严厉的批评和谴责。

  在这种混浊的环境中,诗人提出自己“莫为善之可娱”的处世原则,也表达了自己面对虚伪狡诈的社会而不屑“逐其流而扬其波”,甘愿做一个孤独向善的真隐者的意愿。这是第一层。从“哀哉!士之不遇”进入第二层,在这一层中,诗人历数了圣贤不遇于时的事实,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人生观点。张释之、冯唐虽然赖知己而终得升迁,颜回、伯夷好学行义而全其节,但却付出了“苦心而旷岁”“何死生之苦辛”的惨重代价,他们在人生不同追求的道路上荒弃了太多美好的时光,而没有给短促的生命找到快乐的注脚。这也就间接地肯定了诗人自己一贯坚持的人生短促、称性而活、及时行乐的生存价值观,表现出生命是第一位的,一切的功名利禄只是外在的点缀而已的强烈的主体觉醒意识。

  最后结尾自然是基于上述认识的自我心志的陈说,“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指出了自己宁肯固穷,也不会为了虚幻的名利而委屈自己的主张,同时也表达了“谢良价于朝市”的归隐志向。

参考资料:
1、 陈庆元等编选.陶渊明集[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247-259
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与姑。
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¹与姑²
译文:小麦青青,大麦已晒得焦枯;谁在田地里收割呢,是媳妇和婆婆。
注释:桓帝:汉桓帝刘志(132年—167年),字意,东汉第十位皇帝。¹妇:媳妇。²姑:古代称丈夫的母亲为姑。
丈人何在西击胡。
丈人¹何在西击胡。
译文:公公在哪里呢,战场上去攻打胡人了。
注释:¹丈人:一作“丈夫”。犹言长老,这里以媳妇的口气而言,指她的公公。
吏买马,君具车,请为诸君鼓咙胡。
吏买马,君¹具车,请为诸君鼓咙(lóng)²
译文:官吏买马,准备车具,请让我们为各位出征的人低声地叫苦。
注释:¹吏、君:均指官吏。²鼓咙胡:形容话梗在喉咙里的样子。咙胡:即喉咙。鼓,凸出,鼓起。

  这首民谣收录于《乐府诗集》,属“杂曲歌辞”。“杂曲歌辞”是指声调已经失传,无所归属的一些乐曲歌辞。乐府民歌的一个鲜明特点是“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其思想内容是十分丰富的。这首民谣通过描述桓帝时农作物由妇女收割的社会现实,反映了东汉末年频繁的战争和徭役给人民带来的灾难和痛苦,表达了人民的爱憎。歌谣语句朴素,通俗明白。

  起句“小麦青青大麦枯”,“青”与“枯”点出了时间,即农作物生长和收货的季节,也就是农忙时节。绿油油的小麦还在生长,大麦却已经成熟了。可是谁来收割成熟的庄稼呢?是老妇和村姑。收割本来是一项繁重的体力劳动,应该由青壮男丁来承担。所以,开头两句,尽管没有用一个字去描写连绵战争的惨烈和破坏,但是从作者巧妙地选用田间劳动这一典型的场景,感受出战争的破坏程度,人民的生活有痛苦不堪。

  第三句“丈夫何在西击胡”点明主旨。青壮男丁干什么去了,被驱遣西征同羌人作战去了。这里的“西击胡”是指东汉王朝对羌族进行的三次武装镇压。汉安帝永初五年(111年),汉阳人杜琦等联合羌人起兵反抗东汉,这场斗争坚持了十二年之久,东汉王朝因平息反抗,耗资二百四十多亿钱。顺帝永和元年(136年)凉州、并州和关中的羌人又发动反抗斗争,持续十年之久,所耗军费八十余亿钱。桓帝延熹二年(159年),各地羌人又相继对东汉发动反抗斗争。在短短的几十年里,羌人多次反抗斗争,这样就极大地动摇了东汉王朝统治的根基,同时也由于徭役的繁重,广大农村青壮男丁征发已尽,出现民谣中所描写的“谁当获者妇与姑"的悲惨景象。

  民谣的前三句,以典型的场面,通俗明白的语言,揭露了战争带给人民的苦难。紧接着,作者笔锋一转,通过战争中人民群众和官僚贵族的鲜明对比,抨击了封建社会的不公平,抒发了人民群众的强烈不满。

  “吏买马,君具车”。“吏’’春秋以前,大小官都可以称吏。战国以后一般指低级的官。《古诗笺》中解释:“‘吏买马、君具车’者,言调发重及有秩者也。”这一句,不仅反映了因战争耗费巨大,连官僚贵族都不能幸免,同时也说明,在战争中,官僚贵族只要出点钱,就可以不必去打仗,而广大人民群众却要去,反映了当时社会的不公平。

  “请为诸君鼓咙胡”。“鼓咙胡”,百姓感到不公平,却不敢把话说出来。但人民群众的不满之情却跃然纸上。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汉魏晋南北朝隋诗鉴赏词典: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1624-1625页
甘瓜抱苦蒂,美枣生荆棘。
甘瓜抱苦蒂(dì)¹,美枣生荆棘(jí)
译文:瓜虽然甜但是瓜蒂却是苦的,枣虽好吃,枣树上却有刺儿。
注释:¹蒂:瓜、果等跟茎、枝相连的部分。
利傍有倚刀,贪人还自贼。
利傍有倚刀,贪人还自贼。
译文:利益旁边是一把刀,贪婪的人最终会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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