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篇游记。此记将两次游赏大龙湫所见揉合于一文,一值秋霁,一当冬旱,瀑布的景色不同,亦各有情趣。初游,作者从远处听到湫水骇人的洪大声音着笔,到形如大柱、屏风的巨石,故作曲折跌宕,而突然倾出如雷霆、暴雨、从天迸落的大瀑布,风骤水飞,气势如万马奔腾。再次游,作者笔下的情调,如缓韵轻歌,绘瀑布只丹青数笔,而以水在石上映红、斑鱼、黄猿、苍林、落叶,映衬大湫的溢如苍烟、鸣声壮急之美。全文文笔潇洒俊爽,平叙中有突兀,轻淡里着色彩。终篇以明月如故人作结,情趣盎然。
这篇文章分为两个部分,分别描写作者在秋冬两季游大龙湫的见闻。
第一部分写其初游时的感受。在这一段中,作者具体描写沿路的见闻。其写水声之大,撼人心魄,与苏轼的《石钟山记》中“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舟人大恐”的写法相似。只是苏文是实写,而此处则是虚写,借水声之大来渲染水势,以起到“先声夺人”的效果。接着又从视觉的角度对沿路山景进行描摹,种种奇山异石令人目不暇接。作者用新奇的比喻为奇异纷披的山石传神写照,描写颇为精彩。人俯、相倚、大楹、屏风、蟹螯等,巧妙地表现出了山石的千姿百态,而且动静相间:“作人俯势”是动,“如大楹”是静;“两股相倚立”是动,而“其颠谽谺,犹蟹两螯,时一动摇”则为静中之动。动静相间,所表现出的意象更为纷繁多姿。
从听觉和视觉两方面对大龙湫进行侧面的烘托之后,就对瀑布进行直接描摹。先极写瀑布之高,仿佛从天而降,再状瀑布的夭矫凌空之态,然后写它迸落深潭,发出如殷殷雷声般的震耳声音:视角自高而下,由仰望至俯视,极有层次地写出了眼前瀑布那种盘旋飞舞,轰然迸落的神姿。“震霆”二字,极言瀑布落深潭时轰鸣声音之大。瀑布凌空飞下,激起横射的山风,水沫随风飘洒,犹如暴雨骤至。这是瀑布将落未落时的雄伟气象。
接着写瀑布入潭,用一“捣”字,非常传神地表现出瀑布的雄劲之势,体现了作者炼字之精。瀑布捣入深潭,轰鸣声犹如万人奋击鼙鼓那样惊天动地。先写瀑布,继写水声,仍是从视听两方面落笔。水声给作者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文中先后三次予以强调:先是“闻大声转出谷中”;继而亲临其境,感受到它“如震霆”、如“万人鼓”那样雄壮;最后又以“人相持语,但见口张,不闻作声”来进行反衬和渲染,淋漓尽致地突出了大龙湫飞瀑的磅礴气势。
以上所写,是作者追记初游龙湫时的见闻,描绘了秋雨霪霪的雨季所见到的大龙湫奇景,下面则转而描写旱季的大龙湫。雨季的大龙湫,其基调是“雄奇喧腾”,而旱季大龙湫的基调则是“明丽幽静”。瀑布不再是那种夭矫凌空、声震山林的雄姿,而是呈现出“渤渤如苍烟,乍小乍大”的飘缈变幻之状;水声也变得回环潺谖,需要走上邻近的石桥,方能聆其清音。虽然不复能看见雄奇之景,却别有一番情趣,吸引游人留连忘返。这一段,侧重描写大龙湫四周的景物,与上一段突出描写瀑布本身不同。这里作者描绘出一幅明丽幽静的画面,以展示大龙湫旱季的美丽。
围绕着瀑布,他从动静两方面来写景:潭上清石与水气相映,红如丹砂;山石之间树木葱茏,碧绿细润,如翠羽凫毛。红绿两色,交相映衬,使这些静态的景物,更为生色。又以鱼和猿两种动物来写这里环境的自在悠然,远离尘嚣。鱼的闲暇逍遥点出山中景致令人心情怡然,同时也写出了潭水的清莹透澈。猿猴“窥人而啼”这一场面,着力渲染的是山中的静谧。猿猴啾啾而啼,更打破了山中的岑寂。作者承袭前人以声写静的手法,通过动静两组画面的相映照,突出了旱季大龙湫清雅如画的美。面对这样的美景,作者的游兴到薄暮还未尽,直至月出东山,依然徜徉在洒满月色的曲径上。这是诗的意境,诗意盎然的结尾,使文章余味无穷。
这一篇游记与众不同之处在于记叙了两次游历,通过不同季节的所见所闻,全面地展现了大龙湫的风姿。二者互补,将大龙湫的奇伟变幻尽收笔下;二美合璧,将大龙湫的奇丽景象构成了一幅完整的图画。在结构上通篇用对比法:上一段写大龙湫的雄奇喧腾,展现出的是壮美的画面;下一段写大龙湫的明丽幽静,展现出的是优美的画面。雨季出游,着重写沿途的见闻及瀑布的磅礴气势;旱季重来,着重写瀑布四周的景物。上一段的描写是线状的,下一段描写是点状的。上一段详写的,下一段则一带而过;而上一段所略者,下一段则工笔细描。犹如秋冬两季大龙湫景色的不同一样,文章的上下两段也迥异其趣,充分体现出作者文笔的腾挪变幻之妙。
这是一首咏物诗。前两句写石点题。“虎踞龙蹲”既是写石,又是用典。以“龙蹲”代孔子,用“虎踞龙蹲”形容非常之人,才华之士,在唐人的作品中常可见到。如卢照邻《南阳公主集序》:“龙蹲东鲁,陈礼乐而救苍生;虎踞西秦,焚诗书以愚黔首。”李商隐在这里借以描绘石积于地,辨其姿态,如虎伏欲跃,如龙卧欲飞,以暗示有志于世的才士。而“纵复横”三字则陡转急下,尽写虎石翻仰、龙石横陈的一片散落凋零,紧扣题目中的“乱”字,点出才士失志受挫之意。联系到《易·乾卦》中的“云从龙,风从虎”,更令人有志士沦落之感。“星光渐减雨痕生”一句也为用典。古人以为,地上之石,本天上之星,故《黄石公》曰:“石者,星质也。”《左传》以“陨星”解释“陨石”,并且有“夜中,星陨如雨”的记载。此处以陨星紧扣题目中的“石”字,并以天落之星来暗示才士不凡,回应上句中的“虎踞龙蹲”。然而,星堕人间,光采渐渐泯灭;雨水浸渍,又留下了道道深痕。这是艰难世道、无情风雨刻下的印迹,这是历经沦贱艰虞的生活标识。这两句的含意有四层:一谓石乃陨星,本质不凡;二谓落地化石,星光泯灭,遭际不幸;三谓石形如龙似虎,雄姿依稀;四谓纵横散乱,风雨剥蚀,饱尝艰难;层层转进,于写石之中寄寓了诗人的坎坷不平之志。
诗的后两句因石而寄慨。阮步兵(阮籍)生当魏晋鼎革之际,社会现实的混乱动荡,政治斗争的血腥杀戮,使他非但才志不得施展,而又时有生命之忧,内心痛苦万状。《晋书》记载,阮籍不与世事,酣饮为常(实亦借酒避祸)。闻步兵厨营人善酿酒,有贮酒三百斛,乃求为步兵校尉又常醉意驾车,不由路径,至不可行处,便恸哭而返。李商隐此处就是用阮籍之事以抒发自己的穷途之悲。“不须并碍东西路,哭杀厨头阮步兵。”即是说,星落光灭,散乱纵横,又加以雨痕水渍,使人观此石便已有世事险恶、人生唯艰之痛,根本不用像阮籍一样驾车寻路、至行不通时方悲途穷。这样的表达方式,比直说自己有阮籍穷途之悲更沉痛,而且纤徐委婉,耐人寻味。纪昀评此诗,曾谓冠阮籍以“厨头”,语言“粗鄙”、“不佳”(见《李义山诗集辑评》)。其实,阮籍名为求官,实为求酒,至官之日,便与刘伶痛饮。酒乃厨头所酿,称他为“厨头”,是以讥讽的笔调写阮籍的无可奈何的悲哀,又是借阮籍为“厨头”抒发自己的才志不得其所的悲愤。这也是李商隐诗的语意曲折之处。
想要真正理解像李商隐这样喜用僻典、情思幽微的诗人的作品,就要注意分辨那透过客观物象以传达主观情怀的信号。《乱石》一诗,各注家说法不一:或以为是讥刺令狐绹,或以为是愤怨仕途不通,或以为是痛恨小人蔽贤;但莫不以诗中之石为阻碍路途的劣物。此意均由题目中的“乱”字生出。但是,“乱”本形容石落散乱之态,并非指石本身;以陨星指小人,也不符合古典诗歌的表达习惯;诗曰“光渐灭”、“雨痕生”义分明寄同情于陨石。而且,如果是乱石挡路,诗人就不必说“不须并碍东西路”了。可见诗中写石并不从“挡路”着眼。正因为那弃置散落、风雨侵蚀的星石的形象已凝聚了多重才士失志受挫的含意,所以引起屡试不第、沉沦漂泊的诗人的共鸣。“不须”二字,尤见悲愤。
这首诗咏石而有穷途之悲,悲石之命运与己之不幸相同,悲石只为悲人。
文章阐说从师求学的道理,讽刺耻于相师的世态,教育了青年,起到转变风气的作用。文中列举正反面的事例层层对比,反复论证,论述了从师学习的必要性和原则,批判了当时社会上“耻学于师”的陋习,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和斗争精神,也表现出作者不顾世俗独抒己见的精神。全文幅虽不长,但涵义深广,论点鲜明,结构严谨,说理透彻,富有较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
全文分4段。
第1段提出中心论题,并以教师的职能作用总论从师的重要性和择师的标准。开篇第一句“古之学者必有师”句首冠以“古之”二字,既说明古人重视师道,又针对现实,借古非今。“必有”二字,语气极为肯定。然后指出师的职能作用是“传道受业解惑”,从正面申述中心论点。接着紧扣“解惑”二字,从不从师的危害说明从师的重要,从反面申述中心论点。最后紧扣“传道”二字,阐明道之有无是择师的唯一标准,一反时俗,将贵贱长少排出标准之外,为下文针砭时弊张本。
第2段批判不重师道的错误态度和耻于从师的不良风气。这一段用对比的方法分三层论述。第一层,把“古之圣人”从师而问和“今之众人”耻学于师相对比,指出是否尊师重道,是圣愚分野的关键所在;第二层,以为子择师而自己不从师作对比,指出“小学而大遗”的谬误;第三层,以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与士大夫之族作对比,批判当时社会上轻视师道的风气。
第3段以孔子为例,指出古代圣人重视师道的事迹,进一步阐明从师的必要性和以能者为师的道理。这一段开头先提出“圣人无常师”的论断,与第1段“古之学者必有师”呼应,并且往前推进一步,由“学者”推进到“圣人”,由“必有师”推进到“无常师”。举孔子为例加以论述,因为孔子在人们心目中是至圣先师,举孔子为例就有代表性,能加强说服力。由此得出“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的结论,这个结论显然是正确的。这种以能者为师的观点就是“道之所存,师之所存”的观点。
第4段赞扬李蟠“不拘于时”“能行古道”,说明写作本文的缘由。“不拘于时”的“时”指“耻学于师”“惑而不从师”的社会风气。“古道”指“从师而问”,以“闻道”在先者为师的优良学风。从而总结全文主旨,点明主题。
在作者的论说文中,《师说》是属于文从字顺、平易畅达一类的,与《原道》一类豪放磅礴、雄奇桀傲的文章显然有别。但在平易畅达中仍贯注着一种气势。这种气势的形成,有多方面的因素。
首先是理论本身的说服力和严密的逻辑所形成的夺人气势。作者对自己的理论主张高度自信,对事理又有透彻的分析,因而在论述中不但步骤严密,一气旋折,而且常常在行文关键处用极概括而准确的语言将思想的精粹鲜明地表达出来,形成一段乃至一篇中的警策,给读者留下强烈深刻的印象。如首段在一路顶接,论述从师学道的基础上,结尾处就势作一总束:“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大有如截奔马之势。“圣人无常师”一段,于举孔子言行为例之后,随即指出:“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从“无常师”的现象一下子引出这样透辟深刻的见解,有一种高瞻远瞩的气势。
其次是硬转直接,不作任何过渡,形成一种陡直峭绝的文势。开篇直书“古之学者必有师”,突兀而起,已见出奇;中间批判不良风气三小段,各以“嗟乎”、“爱其子”、“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发端,段与段问,没有任何承转过渡,兀然峭立,直起直落,了不相涉。这种转接发端,最为韩愈所长,读来自觉具有一种雄直峭兀之势。
此外,散体中参入对偶与排比句式,使奇偶骈散结合,也有助于加强文章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