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堆是一个“堆阜隆起”的沙洲,位于洞庭湖与青草湖之间。夏秋水涨,洞庭、青草二湖相连,沙洲隆起部分显露水面,高达数丈。其上宽衍,有青草庙。张孝祥虽是罢官而归,但他登洲祭庙、赏月,饱览湖上风光,游兴浓厚,接连写了《金沙堆赋》《念奴娇·过洞庭》以及《观月记》等纪游之作
这篇文章写作者罢官北归,途径洞庭湖,登湖中金沙堆观月所见。作者开篇先不写观月,而是以议论的方式层层递进,提出观月“四美”之说,体现了不同凡俗的审美趣味。后半部分叙写观月经过,先写中秋之夜的晴空明月,次写金沙堆空旷幽远的环境,再写孤舟停泊,独身而登,恰好满足“四美”的条件,表现了作者金沙堆观月时的舒畅心情,也透露出罢官后欲寄情山水,在大自然中寻找乐趣以排遣烦恼的心态。全篇将议论、叙述、描写、抒情熔于一炉,笔法多样,见解独到,情节跌宕起伏,一波三折,颇见作者匠心。
文章题虽为《观月记》,但对于观月经过、月下景象却记得很少,重点是写作者观月所产生的感受。文章前半部分强调金沙堆观月机会的难得,表现的是作者这次观月的满足心情。从表现艺术的角度看,这对突出湖上月色之美有一种衬托作用。这段文字反映出作者观月的审美经验和审美趣味。他认为观月有四种境界,即看中秋极明之月、临水观中秋明月、独往临水观中秋明月、独往离人远处临水观中秋明月,而以后者为高,且最难实现。叙述中,句子由短而长,句式富于变化,或直言,或反问,或慨叹,一任情感流泄,显现出作者审美经验的个性色彩。而后续上一句:“今余之游金沙堆,其具是四美者与?”既点出作者此番观月达到最高境界的特点和得意心理,又对下文写观月起到引带作用。
作者写洞庭观月所见,文字较为简略,仅言“天无纤云,月白如昼”“其高十仞,四环之水,近者犹数百里”,及“沙之色正黄,与月相夺,水如玉盘,沙如金积,光采激射"而已,可谓点到即止。但读后却能进入美好的想象世界,得到一种回味无穷的美的享受。其因一则是作者写其所见,取材典型,纵然一点两点,却能构成一幅富有意味的完整画面;再则是作者写景是和抒发领略景物之美的强烈感受联系在一起的,他的写景是在抒发感受时带出来的。不但文章前半部分的议论是写作者观月感受,在写景之中也有之。如写沙上观湖上月,即“体寒目眩,阆风、瑶台、广寒之宫,虽未尝身至其地,当亦如是而止耳”。这类文字,既以想象之词拓宽美的境界,又抒写作者赏心悦目之感,映现出神思飞越之态,自有感发作用。
苏轼之文长于说理,往往“昭晰无疑”(《艺概·文概》),长篇论说文是这样,短小精悍的杂说也莫不如此。而且杂说较之正式的议论文更灵活,笔调更从容,“能道意所欲言”(《答王庠书》),充满了诗一样的情趣和哲理,愈加耐人寻味咀嚼。本文就是其杂说中的代表作。
文章一开头就叙述故事,这种故事中的人物、时间、地点,都不明确(即使虚拟的也没有),其结构是抽象的,是作为论据的“寓言”。因其描写生动,故而显得具体实在,说服力极强。可以得出,任何知识都来源于感性经验,如果撇开感性经验而单靠间接经验,就像瞎子那样“未尝见而求之人也”,那么势必会“转而相之”,混淆这一事物与他事物的各种属性,加以臆测,杜撰,闹出“闻钟以为日”“扪烛以为日”的笑话,那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作者指出:“道之难见也甚于日,而人之求达也无以异于眇。”如果单凭“达者告之”,“虽有巧譬善导,亦无以过于盘与烛也”。
然而单有感性经验还不够,还得亲自实践,多次探索,方能掌握道;作者认为“道可致而不可求”。而“致”与“求”的区别,作者引古人语对“致”作了解释:“孙武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这里的“致”就是一种“循序渐进”,平时积学,自然得“道”的意思,学至则道自致。譬如军队能够掌握主动权,可进则进,可退则退,待时机成熟就行出击,才能获胜,若牵“求”胜利,就成了“致于人”了,就会失败。求道也是如此,如果经过平时不断的实践,而不是急于求成,那么道是可致的。
作者为了论证这个观点,又讲了另一个寓言故事。作者发现“南方多没人”,而北方则少有,原因就在于“南人”“日与水居也。七岁而能涉,十岁而能浮,十五而能没矣”。因为“日与水居”,故能渐识水性,“夫没者岂苟然哉?必将有得水之道者。”懂得水性(“水之道”)方才能“没”,“日与水居,则十五而得其道;生不识水,则虽壮见舟而畏之”。可见求“道”单凭勇气是不行的,还得经过长期的实践。如果想一蹴而就,“不学而务求道”,走捷径,投机取巧,那就只能像北方学“没”者那样,没有不被溺死的。
作者运用寓言阐述道理时,夹叙夹议,深入浅出,寓言讲完,道理也就清楚了。而且作者连续运用两个寓言说明认识过程的两个阶段,丝丝入扣,环环相接,可称之为“螺旋式”的比喻方式——即运用两个内容相近但有连续性发展性的寓言故事构成层出不穷、变化多端的结构,使寓言的主旨和理念更趋深入和加强,这是苏轼的创新。
最后一段联系实际并交代为文的目的。“昔者以声律取士,士杂学而不志于道”;相反,“今也以经术取士,士知求道而不务学。”经术本来就是载道的,所以“士知求道而不务学”,他们不知道“道”是与社会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要想真正理解“道”,不能单靠读几本经书,应该杂学旁收,既不能忽略感性经验,又要经过长期的摸索思考,以渐进于道。这里,作者是针对王安石以经术取士而发的。《御选唐宋文醇》卷三十八云:“宋自王安石始以经术取士,一时求仕者皆改其妃青媲白,而谈道德仁义;及致之于用,则茫然失据,亦与妃青媲白无二焉,此苏轼《日喻》所以作也。”
总之,作者运轻灵之笔娓娓道来,仿佛与人对面而谈,亲切动人,语浅道明,毫无论说文的板滞之弊。且本文还继承了战国议论文的优点,以寓言作为论据,使行文简洁明了,形象生动。
小诗开篇即点题。“可惜”二字表明诗人对巴江柳的爱怜态度。第二句描写柳色。望王山下,巴江两岸,那成行成排的杨柳,柔条纷披,新叶繁茂,青葱凄迷,如锦似绣。倒映在水中,把一江春水都染绿了,以至于分不清哪是柳色,哪是水色,意境是新鲜、优美的。诗人不用“工笔”去刻画杨柳婀娜多姿的形态美,而是用“泼墨”去烘染它气象恢宏的色彩美,以色绘春,秀逸迷人,颇见匠心。“绿侵江”,兼用拟人、夸张手法,状柳色之丰盈、浓重、苍翠欲滴。杨柳执意要分绿与巴江,让江水与它同美,一起来装点春天。一个“侵”字写活了杨柳,赋予它动感和情感,可谓以一字而尽传精神。
杨柳不仅“风流可爱”,而且浓荫清凉,可以为夏日的人们消暑除热。于是诗人联想到,巴江柳应该“好向金銮”,“移阴绮窗”,去更好地发挥它的作用。辞采的富丽,衬托出希望的美好。《南史》记载,刘悛之为益州刺史,曾献蜀柳数株,齐武帝把它们种在太昌云和殿前,玩赏不罩,甚为钟爱。诗的后两句化用这个典故,但其用世之意更为明显。
这首诗一、二句咏物写实,作者倾笔于柳色,流露出不尽喜爱之情;可柳生巴江,不得地利,徒有其色,难遇知音,惋惜之意见于言外。三、四句由柳色想到柳荫,畅言巴江柳的辉煌前程,借历史典故,抒自我心志。但柳荫终未移入绮窗,有才难被大用,惋惜之意又深一层。由此可见,这“可惜”二字,实为全诗之主眼。而无限“惜柳”之情,正是诗人自伤沉沦、自叹失意的心灵写照。
李商隐这首咏物诗,不离不即,既切合于江柳,又在咏柳中表现自己的情思。全诗借柳写入,以虚衬实,景中含情,意在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