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首二句写眼前秋景仿佛洞庭之畔,流露出思乡之情;次二句一转至现实的北方黄河之景;五、六两句进一步写“心悲”、“肠断”的内在感受;最后二句以薄暮失道来描写诗人迷茫怅惘、恍惚痛苦的情形。全诗层层深入,写情真切,笼罩着慷慨悲凉的气氛,颇具苍劲、雄健的风格。
“秋风吹木叶,还似洞庭波”二句,清沈德潜《古诗源》认为“起调甚高”,议论是不错的。因为它从眼前所见的秋风吹起,木叶纷落于黄河波上,即刻联想到有似昔日的南国风景,就径直领出旧土之思的发端,并且暗用屈子《楚辞·九歌·湘夫人》“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的意境,平添出一层烟雾般轻蒙柔曼的忧郁情味来,使之拥载了更丰厚的涵纳,以供人体味怀想。当然,这种辽远地域空间和漫长古今时间的类比,除了承传的历史文化背景影响外,主要的还在于主体自身现实人生经历与情感趋向的规范,所以才能够将原本隔断的二端重行汇铸为一个统一的有机审美整体,就寻常的客观物象间注入强烈主观选择意识。
后面六句即顺势直下,由空间场景描写导出时间推移的概念,层层依次展开。“常山”、“代郡”历来是边防要地,因此王褒沿途北渡,所见亭障相属,一派森严戒备的紧张景象,确也反映出那战事繁频,兵连祸结的现实状况。
接着的第五、六两句写沿途所闻,以“异方乐”共“陇头歌”对举,一为曲调,一为歌辞。“陇头歌”的名目,多是用于表现戍卒征夫离愁别恨的内容,格调悲慨苍凉。王褒此际风尘仆仆于萧条秋野上,满目荒凉,又值暮色四起,忽地传来了阵阵吟歌,呜咽入耳,不能不使之悲从中来,陡地牵动起家国沦亡的万千思绪,平生遭际尽翻上心头,直觉天地茫茫竟无从归属,念之“肠断”。这里的“异方乐”一语,含意颇深,原因其系胡人所造,非汉地土风雅乐,故云。但另一层的意思,却是谓魏、周之类的北朝政权,都是异族入主中原,自不同于我炎汉正朔。
这样,自然而然地归结到尾句上来:“薄暮驱征马,失道北山阿”,此处袭用了《战国策·魏策》旧典,魏王欲攻赵,季梁劝说道:“今者臣来,见人于太行,乃北面而持其驾,告臣曰:‘我欲之楚。’臣曰:‘之楚将奚为北面?’曰:‘吾马良。’臣曰:‘虽良,此非楚之道也。’曰:‘吾用多。’臣曰:‘虽多,此非楚之路也。’曰:‘吾善御。’此数者愈善而离楚愈远耳。”指出魏王以攻赵求成霸业,则“犹至楚而北行也”。并融入魏阮籍《咏怀诗》之五:“北临太行道,失路将如何”的句意,叹息自己的人生失路。当初忍辱借生,以至易节仕异族,现在蹉跎岁晚,生年无多,则悔又何及,也只有留下无穷的伤悲苦痛罢了。至此,方将开首的寓意点明,回旋应呼,不滞不懈。
这首诗不事雕饰,造语清浅而寄兴遥深,尤其善于融化典故以写自我心意,更耐人寻味,增加了它的感染力。
此诗为七言律诗,题目中五原是古称,即唐丰州九原,今为内蒙古五原。中唐时,这是唐和吐蕃反复争夺的边缘地区。李益曾为幽州节度使刘济幕府,居边塞十余年。这首诗是李益的代表作。
诗的头两句先写收复后的饮马泉的明媚春色。春天里的饮马泉,杨柳轻拂,绿草无边,呈现出一片静谧、迷人的景色。然而曾几何时,这片肥沃的土地,曾沦陷于胡人的铁蹄之下,任其践踏,根本没有这种冬去春来,劫后复苏的情景。“旧是”二字,含蓄婉转,既包含对今日收复的喜悦,也透露出对昔日国难的感慨与忧思。
三、四句写夜宿五原的见闻。五原之夜,明月皎皎,笳鸣声声,这一静一动,更有力地烘托出塞外之地空旷、辽阔的意境。笳鸣,是古时的军号声,其悲壮苍凉的音调,最能拨动久于旅生活的爱国诗人的心弦,使他们心中刹时涌现出驰骋疆场的豪情,所以下句“何人倚剑白云天”的联想就显得极为脱落自然。
“何人”是不定指的反问,既是边塞鸣笳之地,将士们冲锋陷阵、为国捐躯的真实写照;也是诗人理想中所希冀的能多有一些倚剑天外的英雄来保卫边疆的恳切愿望。这种感情是复杂的,既含有喜悦的赞叹,又蕴藏着担忧的感伤。它透露出五原这一带虽然眼下已被收复,但形势尚很紧张,边防能否巩固尚令人担心。
五、六句写饮马泉由冬到春的变化,暗喻收复后与收复前的今昔不同。“从来”是指过去,说明作者随同节度使来到饮马泉已不是走了一天两天,而是在漫长的道路上几乎走过了一冬天。那时关塞道路,冰冻一片,坎坷难行;而今的饮马泉已是春天,寒冰解冻,绿水分流。严冬与阳春之景,艰难与欢畅之情,恰形成鲜明的对照。
最后两句直抒胸臆,有收束全篇的作用。五原饮马泉是一面历史的镜子,诗人从饮马泉眼前的景色,回想到饮马泉的历经变迁,从饮马泉的历经变迁联想到自己多年从军的坎坷生涯。国势的衰颓,战乱的频繁,个人的失意,使忧国思乡的诗人在军旅中度过了大半生,消耗了美好的青春,而今面容憔悴,年华消逝。“恐惊”二字,写出了诗人怕回首往事功业未成的沉痛心情。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局势、边防的安危紧密结合,似水到渠成般地把全诗的思想感情收结起来。
摄取典型形象,运用多种手法,寄情于景,是此诗突出的艺术特点。全诗八句,几乎一句一个景象,象电影镜头一样连续放映出八个画面:春光明媚的大草原;碧波荡漾的饮马泉;笳声悲壮的空旷月夜;倚剑天外的守边将士;冰雪封冻的关塞之路;汉使面前的流水淙淙;以及怕临泉照影的憔悴老人和回忆中的当年之英武青年。这些画面内容丰富,意义深刻;画面中有景色,有人物;有眼前的,也有过去的;有近处的,也有远处的;有看到的,也有听到和想到的。
这一系列的画面,虽各有不同的侧重点,但最终都以诗人的行踪为线索,融汇在诗人对边塞形势的感慨中,从而生动和谐地组成了一幅“过五原”的大画卷。面对这幅色彩绚丽,含蓄深沉的画卷,不由使人产生无尽的遐想和回味。
同激昂高扬的盛唐边塞诗相比,李益这首诗忧伤重于欢欣,失望多于希望,情调大相径庭。这是不同时代使然。同时,正由于诗人具有爱国热忱,因而明知前途难测,希望微茫,却仍然要给人以欢欣和希望,这是诗人思想感情使然。这就使这首诗独具一种风格,欢而不乐,哀而不伤,明快而婉转,悠扬而低回,把复杂矛盾的思想感情表现得和谐动人,含蓄不尽。明人胡震亨概括李益边塞诗的基本情调是“悲壮婉转”,能“令人凄断”,这首诗正可作为代表。
首联扣题,从“悲往事”写起,述说往日虎口逃归时的险象。“胡正繁”有两层含义:一是说当时安史叛军势大,朝廷岌岌可危;二是说西门外敌人多而往来频繁,逃出真是太难,更能表现出诗人对朝廷的无限忠诚。颔联“至今”暗转,进一步抒写昔日逃归时的危急情态,伸足前意而又暗转下文,追昔而伤今,情致婉曲。章法上有金针暗度之效。
颈联转写今悲,满腔忠心却遭外贬,本是皇帝刻薄寡恩,是皇帝自己疏远他,可诗人却偏说“移官岂至尊”,决无埋怨皇帝之意,故成为杜甫忠君的美谈。但若仔细体会,杜甫在这两句中还是含有怨艾之情的,只不过是说得婉曲罢了。尾联在自伤自叹中抒写眷恋朝廷不忍遽去的情怀。感情复杂而深婉,虽然写得很含蓄,实际是在埋怨肃宗。
这首诗追忆了当年九死一生从胡尘中间道逃往凤翔的情景,痛定思痛,感慨万千。当年是“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朝廷悯生还,亲故伤老丑。涕泪授拾遗,流离主恩厚”,本以为从此可以效忠王室、裨补国政,谁知却因正直敢言了遭奸按诽傍,天子疏远,从政一年多就被贬斥。诗人内心的怨望很深,却以“不怨之怨”的委婉笔法写出。篇末抒发自己眷念京国的深情,更加衬托出统治者的黑白不辨、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