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写初春美好时光。第一、二句点明初春的时令:“莺初解语”;点明初春地位:“最是一年春好处”。接着三、四句就写初春美景:“微雨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通过初春细雨滋润草根而转青色而转明丽这一细微变化,把如画的春光美景生动地描绘出来。尤其是“草色遥看近却无”,观察得极为细致,描写得极为逼真。因为远看刚刚返青的草芽,呈现青色;而近看草芽,则仍是黄色的了。这自然不是东坡的发现,早在唐代,韩愈就注意到了,并写进他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诗中去了。诗写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东坡点化运用韩诗的传神之词句,用进上片,正好道出了初春的可贵,而又不露痕迹。
下片,劝人尽赏春光。“休辞醉倒,花不看开人易老”,是说不要借“醉倒”沉醉之故,而拒绝去看春花。不看春花,就意味着失去了花会给人的青春活力,意味着时光易逝,人走向衰老。这是最大的人生误区。“人生易老天难老”。东坡的言辞中同样也充满了人生哲理。东坡曾说“人生何以易此乐,天下谁肯从我归。”何不改为“人生何以易此乐,及时看花春常归。”“莫待春回,颠倒红英间绿苔”,带有醒世之意的恒言。不要等到春离开人间吧。否则,将是“红英”纷乱地夹杂着“绿苔”而失去春的魅力。子由《闻子瞻重游终南山》诗一开头就说得好:“终南重到已春回,山木缘崖绿似苔。”
《思远人·红叶黄花秋意晚》就“寄书”二字发挥,写以泪研墨,泪滴红笺,情愈悲而泪愈多,竟至笺上的红字褪尽。用夸张的手法表情达意,写出感情发展的历程,是此词艺术上的突出特点。
起首两句,写女主人公因悲秋而怀远,既点明时令、环境,又点染烘托主题。一“晚”字,暗示别离之久,“千里”,点明相隔之远。两句交代了时间和空间,给下文留了铺展的余地。“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两句是客;“何处寄书得”一句是主。鸿雁,随着天际的浮云,自北向南飞去。闺中人遥望渺渺长空,盼望归鸿带来游子的音信。“过尽”,已极写其失望之意了,由于“无信”,便不知游子而今所在,自己纵欲寄书也无从寄与。
过片词意陡转:弹洒不尽的那两行珠泪,还当窗滴下来,并滴进了砚台中,就用它来研磨香墨。下片出人意表,另开思路。正因无处寄书,更增悲感而弹泪,泪弹不尽,而临窗滴下,有砚承泪,遂以研墨作书。故而虽为转折,却也顺理成章了。明知书不得寄,仍是要写,一片痴情,惘惘不甘,用意尤其深厚。语本孟郊《归信吟》“泪墨洒为书”一句,而情真意足,写出小儿女的情态,巧而不纤,较诸“和泪濡墨”的套语自有深浅真伪之别。“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收语写闺人此时作书,纯是自我遣怀,她把自己全部的内心本质力量投进其中,感情也升华到物我两忘的境界。对此,陈匪石《宋词举》有一段极为透辟的分析:“‘渐’字极宛转,却激切。‘写到别来、此情深处’,墨中纸上,情与泪粘合为一,不辨何者为泪,何者为情。故不谓笺色之红因泪而淡,却谓红笺之色因情深而无。”无论是泪、墨、红笺,都融进闺人的深情之中,物与情已浑然一体。这首词与小晏惯常的“情溢词外,未能意蕴其中”这一风格不同。全词用笔甚曲,下字甚丽,宛转入微,味深意厚,堪称小晏词中别出机杼的异调。
这首诗的首句点明背景时间,次句写室内景色氛围,烘托了闺中思妇彻夜难眠的深层心态。三、四句刻画了妇人出门张望后失望的神态,表达了妇人急切盼夫归来的情怀。全诗语句轻简,含蓄隽永,耐人寻味。
“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 ”描述环境并叙写人物的心理活动,营造出了这首诗的整体氛围。月落星稀,月亮已经快要不见了,天马上就亮了,星星也非常稀少,这样的夜色并非心旷神怡,却有着一种挥之不尽的忧愁和伤感。然后诗人将视角由窗外逐渐移向窗内,一盏孤灯和不能入眠的女主人公兀自相对。诗人并未直接诉说女主人公的不眠是因思念的缠绵,而是从侧面描写“月落星稀”的天色,以及女子深夜不眠的场景,所以就多了一些委婉曲折之致。“孤灯”,说明了众人皆睡而女子独醒,暗示女子必是心有所思。“孤”字更是对女子孤寂的心境起到了深刻的暗示作用。
上面的两句可谓静之极矣。万篇俱寂,众人都沉醉在梦乡之中,只有一个满怀心事的女子独自醒着。到了第三句,写了一个动静之间的转折:女子起身张望动作。“不忿朝来鹊喜声”,原来,是黎明时分勤快的喜鹊飞到门前树枝上,那声音让女子误以为是郎君归来。一刹那的惊喜随即转为恼恨,因此对喜鹊“不忿”起来。不忿,是一个十分口语化的词,女子那一刻的恼恨是没来得及掩饰、自然而然产生的,因此用口语来表现,就比雕琢过的书面语更传神、更贴切。在这一瞬间仿佛能看到女子皱起的眉头,或者嘟起的小嘴。其实,这罪过不是喜鹊的,女子的不忿,表面是怨恨喜鹊让自己空欢喜一场,实际上是对迟迟不归的郎君的痴怨,对自己独守空房、在相思之苦中煎熬的气恼。儒家传统的诗教讲究“怨而不怒”,方不失“温柔敦厚”之旨。此诗这种表里两面的写法,恰是这种旨趣。
这首诗借助景物和氛围来暗示情绪,使得情绪的幽深缓缓展开。前两句用有着一致意味的意象营造出清冷孤寂的氛围,后两句用人物动作和心理的描画,使得诗意活动了起来,由“静”而“动”,再转入“静”,在结构和意蕴上都起了波折,有了变化,整首诗就此生动完整起来,添了许多“生气”。
诗人用清新朴实的语言,把一个闺中少妇急切盼望丈夫归来的情景,描写得含蓄细腻,楚楚动人,令读者读了之后,自然对她产生深厚的同情。这首诗尾句不仅带着口语色彩,充满生活气息,而且在简洁明快中包容着丰富的情韵。诗人作了十分精炼的概括,把少妇起床和后来恼恨的原因都略去不提,给读者留下思索的余地。这样诗意就变得含蓄隽永,耐人寻味。
这首诗语言虽粗略,境界却是相当优美,显示了曹操个性中不常展露的一面。
第一解开头二句重复咏唱,大约是为了适应曲调的需要而有意拉长的。(每一“解”的末二句,是演唱时的和声,无实义。)但从实际效果来说,这一重复,使得感叹的情绪显得格外沉重。这里,诗人不会真是感叹道路之艰难。无论以曹操的英雄性格,还是以他的丞相地位所享有的条件,都不会把道路的艰难当作一回事。这一唱三叹的调子,只是借道路的艰难,表达人生艰难的感慨罢了。下面写牛困车堕,独坐盘石之上,弹琴奏清角之韵(悲凉的乐调),更是从经历散关的见闻中,激发起来的想像和虚构。以曹操的身份,他给自己虚构这样一种艰难跋涉、困顿山谷、独坐无侣、心中烦苦的遭遇,这是很有趣的事情。
第二解写遇仙。正当虚构的主人公弹琴抒发内心烦苦之际,忽然有三位老人来到他的身旁。“负揜”不易解,“被裘”即披着裘衣。这句同下句,大概是说三位老人遮掩在宽大的裘衣之下,看上去不像是平常人。他们问主人公:你为何如此困苦,自怨自艾?你惶惶然来到这里,是想寻求什么?这个情节,使故事向神异的方向发展,形成幻想性的趣味,并便于作象征的抒情表现。“三老公”的发问,一方面从旁观者的眼光,进一步强化前一节所说“心中迷烦”的困苦气氛,一方面,又在不知不觉之中,把事不得已的失足(牛顿车堕)情节,转变为似有所求而来到此间的情节。就字面来说,因是不知情者的发问,所以与前文并无牴牾;但从抒情的需要来说,作者正是要表达一种试图摆脱现实矛盾、探求某种新的人生出路的欲望。这一节文字虽不很讲究,却相当巧妙地完成了一种过渡。
第三解从开头到“枕石”一句止,是仙人自述。他们本来似乎也是常人,修道既深,乃能得道,于是摆脱了凡人所遭受的束缚,自由自在地游历名山,飘飘然行于天地之间。他们的生活是简朴而无所求的,倦了便睡在石头上,饥渴时只需喝一点泉水,因此决没有常人因贪欲而造成的无数困苦。
有各种资料可以证明,曹操实际是不相信神仙的。那么,这一节虚构就有较深的意味。从大处说,即使一个不相信神仙的人,也并不能摆脱人生短暂所带来的烦忧,和对永恒存在的向往,而神仙的形象,正是永恒的象征。从小处说,神仙也可以比喻从世俗矛盾中解脱的境界。权势名位,物欲情欲,是导致人类相互竞争、引发无数冲突与烦恼的根本原因。倘能舍弃这一切,也就超越了现实生活的痛苦。“枕石漱流饮泉”,与世无争,就不会有什么麻烦。至于整个这一节,到底是从哪一方面说,还是兼而有之,无法加以确定。文学形象的意义,总是很宽泛的,读者只需将它理解为一种超越和自由的象征就行了。
如果主人公听了“真人”即仙人的话,便跟着走了,这诗就变成了真正的游仙诗,也就没有多少味道了。在曹操的笔下,主人公对“真人”的陈述,反应却是“沉吟不决”;而正在他犹豫之间,“真人”已弃他而去,“遂上升天”。这也许意味着,所谓永恒自由是一个抓不住的幻影,它只是扰人心烦而已;也许还意味着:所谓从现实中解脱,也只是一种幻想,事实上不可能作出这样的抉择。确实,如果说从曹操临死时对种种琐碎后事的安排中,可以看出他懂得一切辉煌的事业都是生命以外的东西,却也必须知道相反的一面:像他这样一个豪杰之士,若无不凡的成就,生命的欲望更不能得到满足。人本质上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他必须在某个对象上建立自我,但这对象到头来仍旧不是自我;然而反过来说,没有对象,却又根本没有自我。
第四解自“正而不谲”以下,文字已无法理解,也许是流传中产生了讹误。但从开头到“惆怅以自怜”,意思是清楚的。主人公正“沉吟不决”,“真人”已“遂上升天”,他忽然惊觉,想要追上前去,却已经根本追赶不上。失去这样一个机缘,从此抱恨不已,夜夜难寐,惆怅自怜。这一节在视觉形象的描绘上,显得十分优美动人。似乎可以看到:三位仙人冉冉升空,驾着风云悠悠而去,渐渐消逝在天边,而山谷间那个凡夫俗子,一面仰首呼喊,一面踉跄奔逐,不时被葛藤、岩石绊倒,直到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终于落下痛悔的眼泪。
这里写的人生情绪,应该就是人对完美的人生理想的追逐。这种理想是人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却永远高于人们的生活现实;人们想要追上它,却永远也追不上。就是在永无止境的追逐中,人们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途。对于安于现状、容易满足的人说来,大概未必会感觉到人生有这一种痛苦;但任何一个具有强烈的人生欲望的人,最终都将明白:无论他走过多长的路,有过多少成功,他也终究要绊倒在追逐的路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