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首先写草堂,举其四景:堂西的竹笋,堑北的行椒,园中的梅子,久七前的松树。诗人处在这远离闹市的幽静环境之中,因看到园中将熟的梅子,便想到待梅熟时邀朱老一同尝新;因看到堂前的松树,便希望和阮生在松荫下尽情地谈古论今。从中可以看出诗人对草堂的爱赏,以及他对生活的朴素的要求。他久经奔波,只要有一个安身之地就已经满足了。显然,这首诗虽属赋体却兼比兴,于平淡的写景叙事中寓含着诗人的淡泊心情,以作为组诗之纲。当时杜甫因好友严武再镇而重返草堂,足证严武在诗人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但这里他所想到的草堂的座上宾都不是严武,而是普普通通的朱老和阮生。这就可见诗人当时的心境和志趣了。
(二)
第二首诗写浣花溪,状其水势浩大,借“欲作鱼梁”而抒情,非真“欲作鱼梁”也。因为“作鱼梁,须劈竹沉石,横截中流,以为聚鱼之区,因溪有蛟龙,时兴云雨,故公不敢冒险以取利。”(《杜诗详注》卷十三引)对此解说,浦起龙《读杜心解》认为“是为公所愚也”。他说:“须知‘蛟龙,之想,只从‘云覆、‘雨寒,生出,值云雨而墩起文情也。”是有道理的。但浦氏以为这首诗“为作鱼梁而赋,而自况不凡”,则未免有点牵强。其实,这首诗并非什么“自况”,只是流露出诗人对能否在洗花溪畔的草堂安居下去的担心情绪。这才是“不敢安”三字的真实含意。诗人觉得自己在草堂尽管心境淡泊,无所奢求,但仍难保不测。诗中谓溪下有坟龙,时兴云雨,固是一种迷信的说法,却也十分形象化,隐隐可以显示出诗人身居草堂对成都局势的担心情状。这也正是诗人当时“三年奔走空皮骨”的心理状态。
(三)
这组诗一开始写草堂的春色,情绪是陶然的;而随着视线的游移、景物的转换、江船的出现,触动了他的乡情,四句景语完整表现了诗人这种复杂细致的内心思想活动。此诗两两对杖,写法非常精致考究,读起来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雕琢,十分自然流畅。把读者由眼前景观引向广远的空间和悠长的时间之中,引入对历史和人生的哲思理趣之中。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黄鹂、翠柳显出活泼的气氛,白鹭、青天给人以平静、安适的感觉。“鸣”字表现了鸟儿的怡然自得。“上”字表现出白鹭的悠然飘逸。黄、翠、白、青,色泽交错,展示了春天的明媚景色,也传达出诗人欢快自在的心情。诗句有声有色,意境优美,对仗工整。一个“含”字,表明诗人是凭窗远眺,此景仿佛是嵌在窗框中的一幅图画。这两句表现出诗人心情的舒畅和喜悦。“西岭”,即成都西南的岷山,其雪常年不化,故云“千秋雪”。“东吴”,三国时孙权在今江苏南京定都建国,国号为吴,也称东吴。这里借指长江下游的江南地区。“千秋雪”言时间之久,“万里船”言空间之广。诗人身在草堂,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胸襟何等开阔!这两句也是全诗的点睛之笔,境界开阔,情志高远。在空间和时间两个方面拓宽了广度,使得全诗的立意一下子卓尔不群,既有杜诗一贯的深沉厚重,又舒畅开阔,实为千古名句。
苏轼曾经说过:“少陵翰墨无形画”。此诗就像一幅绚丽生动的山水条幅:黄鹂、翠柳、白鹭、青天、江水、雪山,色调淡雅和谐,图象有动有静。画的中心是几棵翠绿的垂柳,黄莺儿在枝头婉转歌唱;画的上半部是青湛湛的天,一行白鹭映于碧空;远处高山明灭可睹,遥望峰巅犹是经年不化的积雪;近处露出半边茅屋,门前一条大河,水面停泊着远方来的船只。从颜色和线条看,作者把两笔鹅黄点染在一片翠绿之中,在青淡的空间斜勾出一条白线。点线面有机结合,色彩鲜明而又和谐。诗人身在草堂,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胸次开阔,出语雄健。全诗对仗精工,着色鲜丽,动静结合,声形兼俱,每句诗都是一幅画,又宛然组成一幅咫尺万里的壮阔山水画卷。
(四)
第四首诗为药圃而赋。王嗣爽《杜臆》说:“公常多病,所至必种药,故有‘种药扶衰病,之句。”(《杜诗详注》卷十三引)。今影印本《杜臆》元,仇氏(仇兆鳌)当另有所据。”前两句写药圃景色,种药在两亭之间,青色叠映,临窗望去,油然而喜。后两句虽也是写药物的生长情状,与前两句写药物出土,发苗及枝柯的生长过程相连,对一药物生长于隙地的根部的形状作了描绘,足见诗人对药用植物形态学的认识;但就药寄慨,与首章淡泊之意略同,却不是一般的咏物诗,更绝非某些赏花玩月的作品可比。仇兆鳌注:“彼苗长荒山者,不能遍识其名,此隙地所栽者,又恐日浅术及成形身。”浦起龙亦说:“空山隙地,萧间寂寞之滨也,亦无取于见知矣。”可以参看,以见杜甫虽因严武再镇而重返草堂,但仍担心着“不测风云”,总是把自己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他毕竟不是那种忘乎一切的趋炎附势之人。
首句开门见山,点明“牛渚夜泊”。次句写牛渚夜景,大处落墨,展现出一片碧海青天、万里无云的境界。寥廓空明的天宇,和苍茫浩渺的西江,在夜色中融为一体,越显出境界的空阔渺远,而诗人置身其间时那种悠然神远的感受也就自然融合在里面了。
三、四句由牛渚“望月”过渡到“怀古”。谢尚牛渚乘月泛江遇见袁宏月下朗吟这一富于诗意的故事,和诗人眼前所在之地(牛渚西江)、所接之景(青天朗月)的巧合,固然是使诗人由“望月”而“怀古”的主要凭藉,但之所以如此,还由于这种空阔渺远的境界本身就很容易触发对于古今的联想。空间的无垠和时间的永恒之间,在人们的意念活动中往往可以相互引发和转化,陈子昂登幽州台,面对北国苍莽辽阔的大地而涌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感,便是显例。而今古长存的明月,更常常成为由今溯古的桥梁,“月下沉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金陵城西月下吟》),正可说明这一点。因此,“望”、“忆”之间,虽有很大跳跃,读来却感到非常自然合理。“望”字当中就含有诗人由今及古的联想和没有明言的意念活动。“空忆”的“空”字,表现了诗人对过去的回忆,也暗示了这份回忆注定没有回应。暗逗下文。
如果所谓“怀古”,只是对几百年前发生在此地的“谢尚闻袁宏咏史”情事的泛泛追忆,诗意便不免平庸而落套。诗人别有会心,从这桩历史陈迹中发现了一种令人向往追慕的美好关系—贵贱的悬隔,丝毫没有妨碍心灵的相通;对文学的爱好和对才舟的尊重,可以打破身份地位的壁障。而这,正是诗人在当时现实中求之而不可的得。诗人的思绪,由眼前的牛渚秋夜景色联想到往古,又由往古回到现实,情不自禁地发出“余亦舟高咏,斯人不可闻”的感慨。尽管自己也象当年的袁宏那样,富于文学才华,而象谢尚那样的人物却不可复遇了。“不可闻”回应“空忆”,寓含着世无知音的深沉感喟。
“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末联宕开写景,想象明朝挂帆离去的情景。在飒飒秋风中,片帆高挂,客舟即将离开江渚;枫叶纷纷飘落,象是无言地送着寂寞离去的行舟。秋色秋声,进一步烘托出因不遇知音而引起的寂寞凄清情怀。
诗意明朗而单纯,并没有什么深刻复杂的内容,但却具有一种令人神远的韵味。这种神韵的形成,离不开具体的文字语言和特定的表现手法。这首诗,写景的疏朗有致,不主刻画,迹近写意;写情的含蓄不露,不道破说尽;用语的自然清新,虚涵概括,力避雕琢;以及寓情于景,以景结情的手法等等,都有助于造成一种悠然不尽的神韵。李白的五律,不以锤炼凝重见长,而以自然明丽为主要特色。此篇行云流水,纯任天然。这本身就构成一种萧散自然、风流自赏的意趣,适合表现抒情主人公那种飘逸不群的性格。诗的富于情韵,与这一点也不无关系。
“田蚕事已毕,思妇犹苦身。”这位农家妇女辛辛苦苦地下田耕地、养蚕缫丝,结果“田蚕事已毕”,收获多少姑且不说,单是丈夫在外,她一个人在家里支撑门户,原本就很辛苦,可是“田蚕”忙过之后,依然不能像别的妇女那样得以短暂的修整和喘息。“犹苦身”,即仍然要继续劳作,也就是说她没有时间和条件休息。她的丈夫为什么外出?出门干什么去了?是出征疆场了,还是不得已出去谋生了呢?诗中虽未点明,但我们不难想象,这不能说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暑理絺服,持寄与行人。”从“思妇” 归拢整理的家织粗布衣服我们不难想象,她虽然种地养蚕,但是她仍然穿不起绫罗绸缎之类的好衣服,最多也只能穿那些“絺服”——细密一点的葛布衣服,这说明她的收获除了苛捐杂税可能已经所剩无几了,她只能自己穿那些粗疏的葛布,而将稍为细密的葛布寄给出门在外的丈夫。正所谓“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哪!
这首民歌语言凝练优美,生动流畅,自然率真,委婉含蓄,恰切地表达思想感情,较为突出地体现了南朝乐府民歌的艺术特色。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当暑理絺服”是一个情景场面描写,也是一个极具色彩的细节描写,你看:骄阳当头,酷暑难耐,一位农家妇女,在院子里,细心地拍打晾晒着一件件准备给丈夫寄去的细密的家织葛布缝制的衣服,浸着汗津俊俏的脸庞,有欣慰,有期待,也有幽怨。此时,虽然没有像别的妇女那样躲在凉爽的屋檐下乘凉,但是她并不觉得辛苦,因为她心中充满了对丈夫的牵挂与思念,这也许就是千百年来中妇女的伟大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