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五更复闻雨声,天明渐霁。二十五里,南上钩栏滩,衡南首滩也,江深流缩,势不甚汹涌。转而西,又五里,为东阳渡,其北岸为琉璃敞,乃桂府烧造之窑也。又西二十里为车江,或作汊江。其北数里外即云母山。乃折而东南行,十里为云集潭,有小山在东岸。已复南转,十里为新塘站,旧有驿,今废。又六里,泊于新塘站上流之对涯。同舟者为衡郡艾行可、石瑶庭。艾为桂府礼生;而石本苏人,居此已三代矣。其时日有余照,而其处止有谷舟二只,遂依之泊。
十一日,五更复闻雨声,天明渐霁(jì)。二十五里,南上钩栏滩,衡南首滩也,江深流缩,势不甚汹涌。转而西,又五里,为东阳渡,其北岸为琉璃敞,乃桂府烧造之窑¹也。又西二十里为车江,或作汊江。其北数里外即云母山。乃折而东南行,十里为云集潭,有小山在东岸。已复南转,十里为新塘站,旧有驿,今废。又六里,泊(bó)于新塘站上流之对涯²。同舟者为衡郡艾行可、石瑶庭。艾为桂府礼生³;而石本苏人,居此已三代矣。其时日有余照,而其处止有谷舟二只,遂依之泊。
译文:十一日,五更时又听到雨声,天亮后雨渐渐停下来。行二十五里,往南上了钩栏滩,它是衡州府城南面湘江上的第一滩,到这里江流变深,水面变窄,水势不很汹涌。折往西,又行五里为东阳渡,它的北岸为琉璃厂,是桂府烧造各种器皿的窑子。又往西行二十里为车江(或写作汊江),它北面几里以外就是云母山。而后就折往东南,行十里为云集潭,有座小山在潭东岸上。随后又转往南,行十里为新塘站。先前有驿站,如今已废弃。又行六里,停泊在新塘站上游对岸。同船的为衡州府的艾行可、石瑶庭,姓艾的是桂府祭祀时赞礼司仪的执事,而姓石的本是苏州府人,移居此地已经三代了。当时太阳还有余晖,而那地方只有两只载谷的船,于是靠拢上去停泊在一起。
注释:¹烧造之窑:瓷窑。²涯:岸。³礼生:祭祀时赞礼司仪的办事人员。⁴苏:苏州。⁵谷舟:运输谷子的船。
已而,同上水者又五六舟,亦随泊焉。其涯上本无村落,余念石与前舱所搭徽人俱惯游江湖,而艾又本郡人,其行止余可无参与,乃听其泊。迨暮,月色颇明。余念入春以来尚未见月,及入舟前晚,则潇湘夜雨,此夕则湘浦月明,两夕之间,各擅一胜,为之跃然。已而忽闻岸上涯边有啼号声,若幼童,又若妇女,更余不止。众舟寂然,皆不敢问。余闻之不能寐,枕上方作怜之,有“箫管孤舟悲赤壁,琵琶两袖湿青衫”之句,又有“滩惊回雁天方一,月叫杜鹃更已三”等句。然亦止虑有诈局,俟怜而纳之,即有尾其后以挟诈者,不虞其为盗也。迨二鼓,静闻心不能忍,因小解涉水登岸,静闻戒律甚严,一吐一解,必俟登涯,不入于水。
已而,同上水者又五六舟,亦随泊焉。其涯上本无村落,余念¹石与前舱所搭徽人俱惯游江湖,而艾又本郡人,其行止²余可无参与,乃听³其泊。迨(dài)暮,月色颇明。余念入春以来尚未见月,及入舟前晚,则潇湘夜雨,此夕则湘浦月明,两夕之间,各擅一胜,为之跃然。已而忽闻岸上涯边有啼号(háo)声,若幼童,又若妇女,更(ɡēnɡ)余不止。众舟寂然,皆不敢问。余闻之不能寐,枕上方作怜之,有“箫管孤舟悲赤壁,琵琶两袖湿青衫¹⁰”之句,又有“滩惊回雁¹¹天方一,月叫杜鹃更已三”等句。然亦止虑有诈局¹²,俟(sì)¹³怜而纳之,即有尾其后以挟诈¹⁴者,不虞(yú)¹⁵其为盗也。迨二鼓¹⁶,静闻心不能忍,因小解涉水登岸,静闻戒律甚严,一吐一解,必俟登涯,不入于水。
译文:不久后,同是向上游航行的船又有五六条,也跟着在那里停泊下来。停泊处的岸上本无村落,但我想姓石的与前舱中搭乘的徽州府人都惯游江湖,而姓艾的又是本府人,或走或停我可以不过问干预,于是听凭船只停泊下来。等到太阳落山后,天空中月色很明亮。我回想起入春以来还未见到月亮,到前天晚上登船,潇湘江下了一夜的雨,今夜却是湘江岸边明月照耀,两夜之间,各欣赏一种江上的优美夜景,于是心中不禁为此感到愉悦。旋即听到江岸边有啼哭声,像是幼童,又像是妇女,哭了一更多还未停止。众船中静悄悄的,都不敢随便询问。我听着哭声不能安睡,便在枕头上作了一首诗表达怜悯之情,诗中有“孤单单的小船上竹箫吹起赤壁的悲歌,凄楚的琵琶声令人哭湿了青衫和两袖”这样的句子,又有“险滩惊起回雁正当一更天,月下杜鹃啼叫已过半夜时”等句子。然而我也只是考虑怕会有骗人的圈套,待船上的人可怜他而收纳、理会他时,便有尾随其后挟持诈骗的人到来,没有料想到他是盗贼。到两更时,静闻心中不能抑制住怜悯的心情,于是乘涉水登岸小解的机会,静闻对教中的戒律遵守得很严,吐痰及解大、小便等,一定等到上岸,从不在水中进行。
注释:¹念:心想。²行止:行为,活动。³听:听任,不加关注。⁴浦:水边。⁵各擅一胜:意为“潇湘夜雨”与“湘浦月明”,各有各的美妙佳处。擅:擅长,独具。⁶跃然: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⁷号:大声哭叫。⁸更:旧时计时单位,一更相当于两个小时。⁹箫管孤舟悲赤壁:此用宋苏轼《前赤壁赋》典故。该赋写月夜泛舟赤壁,听到有客吹洞箫,声音如泣如诉,像寡妇哭泣。¹⁰琵琶两袖湿青衫:此用唐白居易《琵琶行》典故。该诗写月夜在浔阳江听琵琶女悲诉身世,深受感动,最后说:“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¹¹回雁:回归的大雁。相传大雁秋天南飞至衡阳,到春天再由此北飞,故衡阳有“回雁峰”为其终点标志。¹²诈局:骗局。¹³俟:等待。¹⁴挟诈:胁迫讹诈。¹⁵不虞:没有预料。¹⁶二鼓:二更。相当于晚上七时至九时。
呼而诘之,则童子也,年十四五,尚未受全发,诡言出王阉之门,年甫十二,王善酗酒,操大杖,故欲走避。静闻劝其归,且厚抚之,彼竟卧涯侧。比静闻登舟未久,则群盗喊杀入舟,火炬刀剑交丛而下。余时未寐,急从卧板下取匣中游资移之,越艾舱,欲从舟尾赴水。而舟尾贼方挥剑斫尾门,不得出,乃力掀篷隙,莽投之江中,复走卧处,觅衣披之。静闻、顾仆与艾、石主仆,或赤身,或拥被,俱逼聚一处。贼前从中舱,后破后门,前后刀戟乱戳,无不以赤体受之者。余念必为盗执,所持䌷衣不便,乃并弃之,各跪而请命。贼戳不已,遂一涌掀篷入水。
呼而诘(jié)¹之,则童子也,年十四五,尚未受全发²,诡言出王阉³之门,年甫十二,王善酗(xù)酒,操大杖,故欲走避。静闻劝其归,且厚抚之,彼竟卧涯侧。比静闻登舟未久,则群盗喊杀入舟,火炬刀剑交丛而下。余时未寐,急从卧板下取匣中游资移之,越艾舱,欲从舟尾赴水。而舟尾贼方挥剑斫(zhuó)尾门,不得出,乃力掀篷隙,莽¹⁰投之江中,复走卧处,觅衣披之。静闻、顾仆与艾、石主仆,或赤身,或拥被,俱逼聚一处。贼前从中舱,后破后门,前后刀戟(jǐ)¹¹乱戳,无不以赤体受之者。余念必为盗执¹²,所持䌷(chóu)¹³衣不便,乃并弃之,各跪而请命。贼戳不已,遂一涌¹⁴掀篷入水。
译文:招呼询问那啼哭的人,发现是个童子,年龄十四五岁,还没有留全发,欺诈说他是王宦官门下的人,年纪才十二,因为王宦官善酗酒,常拿重棍责罚他,因此想逃跑。静闻劝他回去,并且用好言抚慰他,而他竟然躺卧在岸边不动。等静闻登上船不久,就见一群盗贼喊叫着冲入船中,火把刀剑交错密集地落下。我当时还未睡,急忙从铺板下取出匣子中装着的旅费,转移到其他地方。我越过艾行可所在的那舱,想从船尾投入水中,而那里盗贼正挥剑砍着船尾的门,不能出去,于是用力掀起船篷,露出缝隙,莽撞地将匣子投到江中,又跑回睡卧处,找了衣服披在身上。静闻、顾仆和艾行可、石瑶庭以及他俩的仆人,或光着身,或裹着被子,都被逼到一起。船头的盗贼从中舱向后;船后的盗贼砍开船的后门往前,前后刀戟乱刺,船上的人无不是赤身露体地挨着。我想我必定要被盗贼抓住,所拿着的绸子衣服不便于行动,于是通通丢弃。大家个个跪在盗贼前请求保全性命,盗贼却砍戳个不停,于是大家一涌而起,掀起船篷跳入水中。
注释:¹诘:问。²未受全发:未成年。古时男子到二十岁,要举行冠礼,将头发盘于头顶,加上冠,表示成年。³阉:被阉割的人,指太监。⁴甫:始,才。⁵厚抚:深切安抚。⁶比:及,等到。⁷游资:盘缠,旅行时随身携带的资金。⁸艾:指前面提及的同船的“衡郡艾行可”。⁹斫:砍。¹⁰莽:莽撞,慌忙。¹¹戟:兵器名。这里泛指各种武器。¹²执:捉拿。¹³䌷:粗绸布。¹⁴一涌:犹言“一窝蜂”。
入水余最后,足为竹纤所绊,竟同篷倒翻而下,首先及江底,耳鼻灌水一口,急踊而起。幸水浅,止及腰,乃逆流行江中,得邻舟间避而至,遂跃入其中。时水浸寒甚,邻客以舟人被盖余,而卧其舟,溯流而上三四里,泊于香炉山,盖已隔江矣。还望所劫舟,火光赫然,群盗齐喊一声为号而去。已而同泊诸舟俱移泊而来,有言南京相公身被四创者,余闻之,暗笑其言之妄。且幸乱刃交戟之下,赤身其间,独一创不及,此实天幸。惟静闻、顾奴不知其处,然亦以为一滚入水,得免虎口,资囊可无计矣。但张侯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一帙,乃其手笔,其家珍藏二百余年,而一入余手,遂罹此厄,能不抚膺!其时舟人父子亦俱被戳,哀号于邻舟。他舟又有石瑶庭及艾仆与顾仆,俱为盗戳,赤身而来,与余同被卧,始知所谓被四创者,乃余仆也。前舱五徽人,俱木客,亦有二人在邻舟,其三人不知何处。而余舱尚不见静闻,后舱则艾行可与其友曾姓者亦无问处。余时卧稠人中,顾仆呻吟甚,余念行囊虽焚劫无遗,而所投匣资或在江底可觅。但恐天明为见者取去,欲昧爽即行,而身无寸丝,何以就岸。是晚初月甚明,及盗至,已阴云四布,迨晓,雨复霏霏。
入水余最后,足为竹纤所绊,竟同篷倒翻而下,首先及江底,耳鼻灌水一口,急踊(yǒnɡ)¹而起。幸水浅,止及腰,乃逆流行江中,得邻舟间(jiàn)²避而至,遂跃入其中。时水浸寒甚,邻客以舟人被盖余,而卧其舟,溯流而上三四里,泊于香炉山,盖已隔江矣。还望所劫舟,火光赫然,群盗齐喊一声为号而去。已而同泊诸舟俱移泊而来,有言南京相公身被四创者,余闻之,暗笑其言之妄。且幸乱刃交戟之下,赤身其间,独一创不及,此实天幸。惟静闻、顾奴不知其处,然亦以为一滚入水,得免虎口,资囊³可无计矣。但张侯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一帙(zhì),乃其手笔,其家珍藏二百余年,而一入余手,遂罹(lí)此厄(è),能不抚膺!其时舟人父子亦俱被戳,哀号于邻舟。他舟又有石瑶庭及艾仆与顾仆,俱为盗戳,赤身而来,与余同被卧,始知所谓被四创者,乃余仆也。前舱五徽人,俱木客,亦有二人在邻舟,其三人不知何处。而余舱尚不见静闻,后舱则艾行可与其友曾姓者亦无问处。余时卧稠人中,顾仆呻吟甚,余念行囊(náng)虽焚劫无遗,而所投匣资或在江底可觅。但恐天明为见者取去,欲昧爽即行,而身无寸丝,何以就岸。是晚初月甚明,及盗至,已阴云四布,迨晓,雨复霏(fēi)霏。
译文:我是最后一个入水,脚被竹船索绊着,竟然同船篷一起倒翻下去,头先触着江底,耳鼻都灌了水,才迅急向上浮起。幸好水浅,只到腰部,于是逆流从江中走,见到一只邻船为避开盗贼开了过来,便跃入那船中。当时水浸得我全身异常寒冷,那船上的一个乘客将船夫的被子盖在我身上,我便躺在船中。船逆流而上行了三四里,停泊在香炉山下,这里已经是湘江的另一岸了。回身望去,那只被抢劫的船,火光大起,众盗贼齐声喊叫一声作为信号,就离去了。随即,先前一同停泊的各船都移到香炉山下来停泊,船中有人说南京的读书人身上被刺伤四处,我听了暗笑那人所说之话的虚妄。幸运的是我赤身躲在乱刀棍剑下,竟没有被伤,这实在是天幸!只是不知道静闻、顾仆在何处,也以为他们一滚入水中,就能免于虎口,至于钱财就可不去计较了。只是张侯宗琏所著的一套《南程续记》,是他的手迹,他家珍藏了两百多年,而一到我手中,便遭此等厄运,怎能不痛惜!当时船夫父子俩也都被刺伤,在邻船上哀号着。另一只船上又有石瑶庭、艾行可的仆人与顾仆,他们都被盗贼刺伤,光着身体来到我的船上,与我同盖一床被子躺卧,我这才知道所说的被弄伤四处的是我的仆人。原所乘那只船前舱中的五个徽州府人都是做木活的,他们中也有两个在邻船上,其余三人不知在哪里。而我那个舱中还不见静闻,后舱中则是艾行可与他的一个姓曾的朋友,也没有打听的地方。我当时躺在众人中,顾仆呻吟得很厉害,我心想行李袋虽然被焚烧抢劫得什么都不剩了,而投到江中的匣子装着的旅游费用或许在江底可以找到。只恐怕天亮后被见到的人拿了去,想黎明就前往寻找,但身上无寸丝遮掩,何以上岸?这天晚上,起初月亮很明,等盗贼来时,已经阴云四布,到天亮时,雨又霏霏地下了起来。
注释:¹踊:跳。²间:偷偷地。³资囊:资金和行囊。⁴帙:旧时用布帛制成的书籍套子,故称一套书为一帙。⁵罹:遭受。⁶厄:灾祸。⁷稠:众多,聚集。
十二日,邻舟客戴姓者,甚怜余,从身分里衣、单裤各一以畀余。余周身无一物,摸髻中犹存银耳挖一事,余素不用髻簪,此行至吴门,念二十年前从闽返钱塘江浒,腰缠已尽,得髻中簪一枝,夹其半酬饭,以其半觅舆,乃达昭庆金心月房。此行因换耳挖一事,一以绾发,一以备不时之需。及此堕江,幸有此物,发得不散。艾行可披发而行,遂至不救。一物虽微,亦天也。遂以酬之,匆匆问其姓名而别。时顾仆赤身无蔽,余乃以所畀裤与之,而自著其里衣,然仅及腰而止。旁舟子又以衲一幅畀予,用蔽其前,乃登涯。
十二日,邻舟客戴姓者,甚怜余,从身分里衣、单裤各一以畀(bì)¹余。余周身无一物,摸髻中犹存银耳挖一事,余素不用髻(jì)²(zān),此行至吴门³,念二十年前从闽返钱塘江浒,腰缠已尽,得髻中簪一枝,夹其半酬饭,以其半觅舆(yú),乃达昭庆金心月房。此行因换耳挖一事,一以绾(wǎn)发,一以备不时之需。及此堕江,幸有此物,发得不散。艾行可披发而行,遂至不救。一物虽微,亦天也。遂以酬之,匆匆问其姓名而别。时顾仆赤身无蔽,余乃以所畀裤与之,而自著其里衣,然仅及腰而止。旁舟子又以衲(nà)一幅畀予,用蔽其前,乃登涯。
译文:十二日,邻船一个姓戴的客人,很同情我,从他身上分出内衣、单层裤子各一样给了我。我全身没有一件物品,摸摸发髻中还存有一个银耳挖,我向来不用髻簪,此次旅行到达苏州时,想起二十年前从福建返回到钱塘江边,随身携带的财物已经用完,从发髻中摸到一枝簪,剪下一半付了饭钱,用另一半雇了一乘轿子,才到达昭庆寺金心月房。于是此次旅行换了一个耳挖,一是用来盘束头发,一是用以防备随时的需要。到此次落入江中,幸亏有这耳挖,头发得以不散开。艾行可披发而行,以至于无救。一件物品虽然微小,也会成为性命赖以保全的东西啊!便用它来酬谢了他,然后匆匆问了他的姓名就告别了。当时顾仆光着身没有一点衣物遮蔽,我便把姓戴的所给的裤子给了他,而自己穿着那件内衣,然而那内衣仅到腰间。旁边一只船的船夫又将一块补过补丁的布给了我,我用它遮着前面,就朝岸上登去。
注释:¹畀:给予,付与。²髻:盘在头顶的发髻。古代男女都把头发盘在头上,用簪子固定。³吴门:苏州的别称。⁴钱塘江:在浙江。⁵腰缠:盘缠。⁶觅舆:雇轿子。⁷昭庆:寺庙名,在杭州。⁸绾:系,结。⁹衲:补缀过的旧衣服。
涯犹在湘之北东岸,乃循岸北行。时同登者余及顾仆、石与艾仆并二徽客,共六人一行,俱若囚鬼。晓风砭骨,砂砾裂足,行不能前,止不能已。四里,天渐明,望所焚劫舟在隔江,上下诸舟,见诸人形状,俱不肯渡,哀号再三,无有信者。艾仆隔江呼其主,余隔江呼静闻,徽人亦呼其侣,各各相呼,无一能应。已而闻有呼予者,予知为静闻也,心窃喜曰:“吾三人俱生矣。”亟欲与静闻遇。
涯犹在湘之北东岸,乃循岸北行。时同登者余及顾仆、石与艾仆并二徽客,共六人一行,俱若囚鬼。晓风砭(biān)¹骨,砂砾裂足,行不能前,止不能已。四里,天渐明,望所焚劫舟在隔江,上下诸舟,见诸人形状,俱不肯渡,哀号再三,无有信者。艾仆隔江呼其主,余隔江呼静闻,徽人亦呼其侣,各各相呼,无一能应。已而闻有呼予者,予知为静闻也,心窃喜曰:“吾三人俱生矣。”亟(jí)欲与静闻遇。
译文:所登之处仍然在湘江的东北岸上,于是沿岸往北行。当时一同登岸的有我和顾仆、石瑶庭和艾行可的仆人以及两个徽州府人,一行共六人,个个都像是囚犯鬼怪。拂晓的风寒冷刺骨,碎石子划破了脚板,往前不能走,想停下又不能。走了四里,天渐渐亮开,望见那只被焚烧抢劫的船在江对面,上上下下的众多船只,看到我们这一行人的形状,都不肯为我们摆渡,再三哀求哭喊,都没有相信的。艾行可的仆人隔着江呼叫他的主人,我隔着江呼喊静闻,徽州府人也呼喊着他们的同伴,众人各各相呼,没人一声应答。旋即听到有喊我的,我知道是静闻,心中暗喜道:“我三人都还活着。”于是急着想与静闻相会。
注释:¹砭:刺。
隔江土人以舟来渡余,及焚舟,望见静闻,益喜甚。于是入水而行,先觅所投竹匣。静闻望而问其故,遥谓余曰:“匣在此,匣中之资已乌有矣。手摹《禹碑》及《衡州统志》犹未沾濡也。”及登岸,见静闻焚舟中衣被竹笈犹救数件,守之沙岸之侧,怜予寒,急脱身衣以衣予。复救得余一裤一袜,俱火伤水湿,乃益取焚余炽火以炙之。其时徽客五人俱在,艾氏四人,二友一仆虽伤亦在,独艾行可竟无踪迹。其友、仆乞土人分舟沿流捱觅,余辈炙衣沙上,以候其音。时饥甚,锅具焚没无余,静闻没水取得一铁铫,复没水取湿米,先取干米数斗,俱为艾仆取去。煮粥遍食诸难者,而后自食。迨下午,不得艾消息,徽人先附舟返衡,余同石、曾、艾仆亦得土人舟同还衡州。余意犹妄意艾先归也。土舟颇大,而操者一人,虽顺流行,不能达二十余里,至汊江已薄暮。二十里至东阳渡,已深夜。时月色再阴,乘月行三十里,抵铁楼门,已五鼓矣。艾使先返,问艾竟杳然也。
隔江土人以舟来渡余,及焚舟,望见静闻,益喜甚。于是入水而行,先觅所投竹匣。静闻望而问其故,遥谓余曰:“匣在此,匣中之资已乌有¹矣。手摹²《禹碑》及《衡州统志》犹未沾濡也。”及登岸,见静闻焚舟中衣被竹笈(jí)³犹救数件,守之沙岸之侧,怜予寒,急脱身衣以衣(yì)。复救得余一裤一袜,俱火伤水湿,乃益取焚余炽火以炙之。其时徽客五人俱在,艾氏四人,二友一仆虽伤亦在,独艾行可竟无踪迹。其友、仆乞土人分舟沿流捱(āi)觅,余辈炙衣沙上,以候其音。时饥甚,锅具焚没无余,静闻没水取得一铁铫(diào),复没水取湿米,先取干米数斗,俱为艾仆取去。煮粥遍食(sì)诸难者,而后自食。迨下午,不得艾消息,徽人先附舟返衡,余同石、曾、艾仆亦得土人舟同还衡州。余意犹妄意艾先归也。土舟颇大,而操者一人,虽顺流行,不能达二十余里,至汊江已薄暮。二十里至东阳渡,已深夜。时月色再阴,乘月行三十里,抵铁楼门,已五鼓矣。艾使先返,问艾竟杳然也。
译文:江对面的一个当地人将船划过来接我,到被焚毁的船边,望见了静闻,更加欢喜得不得了。我从那只船的残骸处入水而行,先寻找投入江中的竹匣子。静闻望见后问我为何如此,然后远远地对我说:“匣子在这里,但匣中的钱物已经没有了。你亲手临摹的《禹碑》以及《衡州统志》还没有沾湿。”等登上岸,见到静闻。他从被烧的船中还救得衣服、被子、竹书箱等几件物品,守在沙岸边。他怜惜我寒冷,急忙脱下身上的衣服给我穿上;又救得我的一条裤子一双袜子,都被火烧被水浸湿了,于是再取了些那船上仍燃烧得很旺的残火来烘烤被子、袜子。到这时,徽州府的五个乘客都在了,艾行可一行四人中,他的两个友人和一个仆人虽受伤也在,唯独艾行可竟然无踪迹。他的友人和仆人乞求当地人分别乘船沿江去一处一处挨着找寻,而我们在沙地上烘烤衣服,等候他的音讯。当时非常饥饿,但锅具或被烧毁或没入江中一样也不剩,静闻潜入水中捞到一个铁铫锅,然后再次潜入水中捞起些湿米,先是弄到几斗干米,但都被艾行可的仆人拿了去。煮了粥分给各个遭难的人吃,而后才自己吃。直等到下午,没有得到艾行可的消息,徽州府的几个人先搭乘船只返回衡州城,随后我们三人同石瑶庭、姓曾的以及艾行可的仆人也找到一只当地人的船,返回衡州城。我还假设艾行可说不定先回城了。我们所乘的那本地船很大,而驾船的只有一人,虽然是顺流下行,但不到二十几里路,到汊江就已经是傍晚了。又行二十里到东阳渡,已是深夜。当时月色更加明亮,乘月驶行三十里,抵达铁楼门,已经五更了。艾行可的仆人先返回桂府打探情况,结果艾行可竟然全无影踪。
注释:¹乌有:没有,不存在。²手摹:亲手临摹。³竹笈:竹编的小箱子。⁴衣予:给我穿。⁵捱:通“挨”,依次,逐个。⁶铫:一种有把有流的小锅。⁷食:拿东西给别人吃。⁸妄意:没有根据地猜想。⁹铁楼门:衡州城门。
先是,静闻见余辈赤身下水,彼念经笈在篷侧,遂留,舍命乞哀,贼为之置经。及破余竹撞,见撞中俱书,悉倾弃舟底。静闻复哀求拾取,仍置破撞中,盗亦不禁。撞中乃《一统志》诸书,及文湛持、黄石斋、钱牧斋与余诸手柬,并余自著日记诸游稿。惟与刘愚公书稿失去。继开余皮厢,见中有尺头,即阖置袋中携去。此厢中有眉公与丽江木公叙稿,及弘辨、安仁诸书,与苍梧道顾东曙辈家书共数十通,又有张公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乃宣德初张侯特使广东时手书,其族人珍藏二百余年,予苦求得之。外以庄定山、陈白沙字裹之,亦置书中。静闻不及知,亦不暇乞,俱为携去,不知弃置何所,真可惜也。又取余皮挂厢,中有家藏《晴山帖》六本,铁针、锡瓶、陈用卿壶,俱重物,盗入手不开,亟取袋中。破予大笥,取果饼俱投舡底,而曹能始《名胜志》三本、《云南志》四本及《徐霞客游记》合刻十本,俱焚讫。其艾舱诸物,亦多焚弃。独石瑶庭一竹笈竟未开。贼濒行,辄放火后舱。时静闻正留其侧,俟其去,即为扑灭,而余舱口亦火起,静闻复入江取水浇之。贼闻水声,以为有人也,及见静闻,戳两创而去,而火已不可救。时诸舟俱遥避,而两谷舟犹在,呼之,彼反移远。静闻乃入江取所堕篷作筏,亟携经笈并余烬余诸物,渡至谷舟;冒火再入取艾衣、被、书、米及石瑶庭竹笈,又置篷上,再渡谷舟;及第三次,则舟已沉矣。静闻从水底取得湿衣三、四件,仍渡谷舟,而谷(舟)乘黑暗匿纳衣等物,止存布衣布被而已。静闻乃重移置沙上,谷舟亦开去。及守余辈渡江,石与艾仆见所救物,悉各认去。静闻因谓石曰:“悉是君物乎?”石遂大诟静闻,谓:“众人疑尔登涯引盗。谓讯哭童也。汝真不良,欲掩我之箧。”不知静闻为彼冒刃、冒寒、冒火、冒水,夺护此箧,以待主者,彼不为德,而后诟之。盗犹怜僧,彼更胜盗哉矣,人之无良如此!
先是,静闻见余辈赤身下水,彼念经笈在篷侧,遂留,舍命乞哀,贼为之置经¹。及破余竹撞²,见撞中俱书,悉倾弃舟底。静闻复哀求拾取,仍置破撞中,盗亦不禁。撞中乃《一统志》³诸书,及文湛持、黄石斋、钱牧斋与余诸手柬,并余自著日记诸游稿。惟与刘愚公书稿失去。继开余皮厢,见中有尺头,即阖置袋中携去。此厢中有眉公¹⁰与丽江木公¹¹叙稿,及弘辨、安仁诸书,与苍梧道顾东曙辈家书共数十通¹²,又有张公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乃宣德¹³初张侯特使广东时手书,其族人珍藏二百余年,予苦求得之。外以庄定山¹⁴、陈白沙¹⁵字裹之,亦置书中。静闻不及知,亦不暇乞,俱为携去,不知弃置何所,真可惜也。又取余皮挂厢,中有家藏《晴山帖》六本,铁针、锡瓶、陈用卿¹⁶壶,俱重物,盗入手不开,亟取袋中。破予大笥(sì)¹⁷,取果饼俱投舡(xiānɡ)¹⁸底,而曹能始¹⁹《名胜志》三本、《云南志》²⁰四本及《徐霞客游记》合刻十本,俱焚讫(qì)²¹。其艾舱诸物,亦多焚弃。独石瑶庭一竹笈竟未开。贼濒行,辄放火后舱。时静闻正留其侧,俟其去,即为扑灭,而余舱口亦火起,静闻复入江取水浇之。贼闻水声,以为有人也,及见静闻,戳两创而去,而火已不可救。时诸舟俱遥避,而两谷舟犹在,呼之,彼反移远。静闻乃入江取所堕篷作筏,亟携经笈并余烬(jìn)余诸物²²,渡至谷舟;冒火再入取艾衣、被、书、米及石瑶庭竹笈,又置篷上,再渡谷舟;及第三次,则舟已沉矣。静闻从水底取得湿衣三、四件,仍渡谷舟,而谷(舟)乘黑暗匿纳衣等物,止存布衣布被而已。静闻乃重移置沙上,谷舟亦开去。及守²³余辈渡江,石与艾仆见所救物,悉各认去。静闻因谓石曰:“悉是君物乎?”石遂大诟(ɡòu)²⁴静闻,谓:“众人疑尔登涯引盗。谓讯哭童也。汝真不良,欲掩²⁵我之箧。”不知静闻为彼冒刃、冒寒、冒火、冒水,夺护此箧,以待主者,彼不为德,而后诟之。盗犹怜僧,彼更胜盗哉矣,人之无良如此!
译文:先前,静闻见我等赤身跳入水中,他因想着佛经、书箱在船篷侧边,便留在了船上。他舍命乞求,盗贼才丢下经书。等破开我的竹箱,盗贼见箱中尽是书籍,就全部倾倒在船底上。静闻又向盗贼哀求,拾起来仍旧放在破箱中,盗贼也不禁止。箱中是《大明一统志》等书籍,以及文湛持、黄石斋、钱牧斋给我的诸多亲笔信,还有我自己写作记录的许多游记手稿。只有写给刘愚公的书稿丢失了。接着盗贼又打开我的皮箱,见其中有块绸缎布料,便全部装存袋中抢走了。此箱中有陈眉公向丽江木公叙谈各事的信稿,以及他给弘辨、安仁的几封信件,还有苍梧道顾东曙等人的家信几十封。另外又有张公宗琏所著的《南程续记》,它是宣德初年张侯担负特别使命出使广东时亲自撰写的,他家族中的人将它珍藏了两百多年,我苦苦相求才得到它,书的外面用庄定山、陈白沙写的字幅裹着,也放在书信中间。静闻不知道这些,也无暇求讨回来,都被盗贼带了去,不知丢在何处,真可惜啊!盗贼又取了我的皮挂箱,箱中有我家私藏的《晴山帖》六本,以及铁针、锡瓶、陈用卿的壶等,都是些笨重的物件,盗贼拿到后没打开,赶忙装进袋子中。破开我的大笥,果饼都被抛到船底,而曹能始的《名胜志》三本、《云南志》四本以及《徐霞客游记》的合刻本十本,都被火烧掉。艾行可舱中的各种物件,也大多被烧毁。唯独石瑶庭的一个竹书箱盗贼竟然未打开。盗贼临走时,就在后舱放了火。当时静闻正好留在旁边,等盗贼一离开,就将火扑灭,但我所在那舱的舱口也起了火,静闻便又入江取水来浇火。盗贼听到水声,以为有人来,等见到是静闻,就刺了他两下后离去,而火已经不可救。当时众船都驶到远处躲避了,但两艘运谷子的船还在,静闻向他们呼喊,他们反而移向远处。于是静闻没入江中捞取落入水中的船篷作为筏子,赶紧将佛经、书箱以及我的火烧后残留的各样物品放入筏中,渡到谷船处;又冒火再到船上取了艾行可的衣服、被子、书箱、米以及石瑶庭的竹书箱,又放在船篷上,再次渡到谷船处;等第三次返回时,船已沉了。静闻从水底捞起三四件湿衣服,仍渡回谷船处,而那谷船乘黑暗隐藏了我的绸子衣服等物品,只剩些布衣布被而已。于是静闻重新将它们移到沙滩上,谷船也随之开走。等我们渡过江到达静闻那里时,姓石的和艾行可的仆人见到救下的物件,尽都各自认领了去。静闻于是对姓石的说:“全是你的东西吗?”姓石的便大骂静闻,说:“众人怀疑是你登陆引来盗贼。指询问啼哭的童子那件事。你实在是品性不良,想偷取我的箱子。”他不知道静闻为了他冒刀剑、冒寒凉、冒火、冒水,并守护这箱子,以等待主人来领取,他不感谢别人的恩德,反倒辱骂。盗贼都还同情僧人,这家伙比盗贼更狠毒啊,无良心的人就是如此!
注释:¹置经:意为把经书留下,没有抢走。置:豁免。²竹撞:篾编的小竹匣。³《一统志》:即《大明一统志》,明代官修地理总志。共九十卷,李贤、彭时等纂修。原名《寰宇通志》,景泰年间成书。天顺时重修,英宗朱祁镇亲自作序,赐名《大明一统志》。⁴文湛持:文震孟,字文起,号湛持,长州(今江苏苏州)人。明代著名书画家文征明的曾孙。⁵黄石斋:黄道周,字幼平,号石斋,漳浦(今属福建)人,是明代著名的学者、书画家。⁶钱牧斋: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万历进士,是明代著名学者,文学家。⁷厢:同“箱”。⁸尺头:绸缎衣料。⁹阖:合闭,关上。即把打开的箱子合闭。¹⁰眉公:陈继儒,字仲醇,号眉公,华亭(今上海松江)人,明代著名文学家,书画家。¹¹丽江木公:木增,字长卿,一字生白,号华岳。明代云南丽江纳西族土司,作家。¹²通:作量词,用于文章、书信等。¹³宣德:明宣宗朱瞻基的年号。¹⁴庄定山:庄昶,字孔旸,号木斋,南京浦口人,明代成化年间著名学者,隐居家乡附近的定山,人称定山先生。¹⁵陈白沙:陈献章,字公甫,号石斋,广东新会人,后迁江门的白沙村,故称之为陈白沙,是明代著名的理学家和诗人。¹⁶陈用卿:宜兴(今属江苏)人,明代天启、崇祯年间制作紫砂茶壶的名家。¹⁷笥:一种竹编的用以装衣物或食品的方形盛器。¹⁸舡:船。¹⁹曹能始:曹学俭,字能始,号石仓,福建侯官(今福州)人。天启间,官广西参议,得罪魏忠贤党,被劾削职,家居二十余年。南明唐王即位闽中,授礼部尚书。清兵入闽,自缢于山中。是明代著名文学家,著述很多。²⁰《云南志》:当指唐人樊绰所著的《云南志》。²¹讫:绝止,穷尽。²²烬余诸物:还没烧光的东西。²³守:守候。²⁴诟:责骂,辱骂。²⁵掩:私藏,窃取。
十三日,昧爽登涯,计无所之。思金祥甫为他乡故知,投之或可强留。候铁楼门开,乃入。急趋祥甫寓,告以遇盗始末,祥甫怆然。初欲假数十金于藩府,托祥甫担当,随托祥甫归家取还,而余辈仍了西方大愿。祥甫谓藩府无银可借,询余若归故乡,为别措以备衣装。余念遇难辄返,觅资重来,妻孥必无放行之理,不欲变余去志,仍求祥甫曲济。祥甫唯唯。
十三日,昧爽登涯,计无所之。思金祥甫¹为他乡故知,投之或可强留²。候铁楼门开,乃入。急趋祥甫寓,告以遇盗始末,祥甫怆然。初欲假³数十金于藩府,托祥甫担当,随托祥甫归家取还,而余辈仍了西方大愿。祥甫谓藩府无银可借,询余若归故乡,为别措以备衣装。余念遇难辄(zhé)返,觅资重来,妻孥(nú)必无放行之理,不欲变余去志,仍求祥甫曲济。祥甫唯(wěi)(wěi)
译文:十三日,黎明登岸,担心无处可投奔。后心想金祥甫是他乡异地中相识并有交往的人,投奔他或许可以勉强停留。等铁楼门一开,就走进去,急忙奔到祥甫的寓所,将遇盗的前后情形告诉了他,祥甫显出悲伤的神态。我起初想向桂王府借几十两银子,托祥甫相保,同时托祥甫回老家时到我家中取了来还给桂王府,而我则用借得的费用仍可了却旅游西部地区的心愿。然而祥甫说桂王府没有银两可借,他征求我的意见,说若回故乡,他替我另外筹集钱币备办衣服行装。我考虑到若遇难就返回家,找了费用重新再来,妻子儿女一定不会让我走,于是不愿改变我继续旅游的意志,依然恳求祥甫曲意周济我们,祥甫表示应允。
注释:¹金祥甫:作者的同乡,在衡州桂王朱常瀛府任职。²强留:勉强收留。³假:借。⁴担当:作担保。⁵了西方大愿:了却这次西行游览的宏大心愿。⁶为别措以备衣装:为我到别处筹措资金置备衣服行装。⁷妻孥:妻子儿女。⁸唯唯:答应的声音。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十一日,五更时又听到雨声,天亮后雨渐渐停下来。行二十五里,往南上了钩栏滩,它是衡州府城南面湘江上的第一滩,到这里江流变深,水面变窄,水势不很汹涌。折往西,又行五里为东阳渡,它的北岸为琉璃厂,是桂府烧造各种器皿的窑子。又往西行二十里为车江(或写作汊江),它北面几里以外就是云母山。而后就折往东南,行十里为云集潭,有座小山在潭东岸上。随后又转往南,行十里为新塘站。先前有驿站,如今已废弃。又行六里,停泊在新塘站上游对岸。同船的为衡州府的艾行可、石瑶庭,姓艾的是桂府祭祀时赞礼司仪的执事,而姓石的本是苏州府人,移居此地已经三代了。当时太阳还有余晖,而那地方只有两只载谷的船,于是靠拢上去停泊在一起。

不久后,同是向上游航行的船又有五六条,也跟着在那里停泊下来。停泊处的岸上本无村落,但我想姓石的与前舱中搭乘的徽州府人都惯游江湖,而姓艾的又是本府人,或走或停我可以不过问干预,于是听凭船只停泊下来。等到太阳落山后,天空中月色很明亮。我回想起入春以来还未见到月亮,到前天晚上登船,潇湘江下了一夜的雨,今夜却是湘江岸边明月照耀,两夜之间,各欣赏一种江上的优美夜景,于是心中不禁为此感到愉悦。旋即听到江岸边有啼哭声,像是幼童,又像是妇女,哭了一更多还未停止。众船中静悄悄的,都不敢随便询问。我听着哭声不能安睡,便在枕头上作了一首诗表达怜悯之情,诗中有“孤单单的小船上竹箫吹起赤壁的悲歌,凄楚的琵琶声令人哭湿了青衫和两袖”这样的句子,又有“险滩惊起回雁正当一更天,月下杜鹃啼叫已过半夜时”等句子。然而我也只是考虑怕会有骗人的圈套,待船上的人可怜他而收纳、理会他时,便有尾随其后挟持诈骗的人到来,没有料想到他是盗贼。到两更时,静闻心中不能抑制住怜悯的心情,于是乘涉水登岸小解的机会,静闻对教中的戒律遵守得很严,吐痰及解大、小便等,一定等到上岸,从不在水中进行。

招呼询问那啼哭的人,发现是个童子,年龄十四五岁,还没有留全发,欺诈说他是王宦官门下的人,年纪才十二,因为王宦官善酗酒,常拿重棍责罚他,因此想逃跑。静闻劝他回去,并且用好言抚慰他,而他竟然躺卧在岸边不动。等静闻登上船不久,就见一群盗贼喊叫着冲入船中,火把刀剑交错密集地落下。我当时还未睡,急忙从铺板下取出匣子中装着的旅费,转移到其他地方。我越过艾行可所在的那舱,想从船尾投入水中,而那里盗贼正挥剑砍着船尾的门,不能出去,于是用力掀起船篷,露出缝隙,莽撞地将匣子投到江中,又跑回睡卧处,找了衣服披在身上。静闻、顾仆和艾行可、石瑶庭以及他俩的仆人,或光着身,或裹着被子,都被逼到一起。船头的盗贼从中舱向后;船后的盗贼砍开船的后门往前,前后刀戟乱刺,船上的人无不是赤身露体地挨着。我想我必定要被盗贼抓住,所拿着的绸子衣服不便于行动,于是通通丢弃。大家个个跪在盗贼前请求保全性命,盗贼却砍戳个不停,于是大家一涌而起,掀起船篷跳入水中。

我是最后一个入水,脚被竹船索绊着,竟然同船篷一起倒翻下去,头先触着江底,耳鼻都灌了水,才迅急向上浮起。幸好水浅,只到腰部,于是逆流从江中走,见到一只邻船为避开盗贼开了过来,便跃入那船中。当时水浸得我全身异常寒冷,那船上的一个乘客将船夫的被子盖在我身上,我便躺在船中。船逆流而上行了三四里,停泊在香炉山下,这里已经是湘江的另一岸了。回身望去,那只被抢劫的船,火光大起,众盗贼齐声喊叫一声作为信号,就离去了。随即,先前一同停泊的各船都移到香炉山下来停泊,船中有人说南京的读书人身上被刺伤四处,我听了暗笑那人所说之话的虚妄。幸运的是我赤身躲在乱刀棍剑下,竟没有被伤,这实在是天幸!只是不知道静闻、顾仆在何处,也以为他们一滚入水中,就能免于虎口,至于钱财就可不去计较了。只是张侯宗琏所著的一套《南程续记》,是他的手迹,他家珍藏了两百多年,而一到我手中,便遭此等厄运,怎能不痛惜!当时船夫父子俩也都被刺伤,在邻船上哀号着。另一只船上又有石瑶庭、艾行可的仆人与顾仆,他们都被盗贼刺伤,光着身体来到我的船上,与我同盖一床被子躺卧,我这才知道所说的被弄伤四处的是我的仆人。原所乘那只船前舱中的五个徽州府人都是做木活的,他们中也有两个在邻船上,其余三人不知在哪里。而我那个舱中还不见静闻,后舱中则是艾行可与他的一个姓曾的朋友,也没有打听的地方。我当时躺在众人中,顾仆呻吟得很厉害,我心想行李袋虽然被焚烧抢劫得什么都不剩了,而投到江中的匣子装着的旅游费用或许在江底可以找到。只恐怕天亮后被见到的人拿了去,想黎明就前往寻找,但身上无寸丝遮掩,何以上岸?这天晚上,起初月亮很明,等盗贼来时,已经阴云四布,到天亮时,雨又霏霏地下了起来。

十二日,邻船一个姓戴的客人,很同情我,从他身上分出内衣、单层裤子各一样给了我。我全身没有一件物品,摸摸发髻中还存有一个银耳挖,我向来不用髻簪,此次旅行到达苏州时,想起二十年前从福建返回到钱塘江边,随身携带的财物已经用完,从发髻中摸到一枝簪,剪下一半付了饭钱,用另一半雇了一乘轿子,才到达昭庆寺金心月房。于是此次旅行换了一个耳挖,一是用来盘束头发,一是用以防备随时的需要。到此次落入江中,幸亏有这耳挖,头发得以不散开。艾行可披发而行,以至于无救。一件物品虽然微小,也会成为性命赖以保全的东西啊!便用它来酬谢了他,然后匆匆问了他的姓名就告别了。当时顾仆光着身没有一点衣物遮蔽,我便把姓戴的所给的裤子给了他,而自己穿着那件内衣,然而那内衣仅到腰间。旁边一只船的船夫又将一块补过补丁的布给了我,我用它遮着前面,就朝岸上登去。

所登之处仍然在湘江的东北岸上,于是沿岸往北行。当时一同登岸的有我和顾仆、石瑶庭和艾行可的仆人以及两个徽州府人,一行共六人,个个都像是囚犯鬼怪。拂晓的风寒冷刺骨,碎石子划破了脚板,往前不能走,想停下又不能。走了四里,天渐渐亮开,望见那只被焚烧抢劫的船在江对面,上上下下的众多船只,看到我们这一行人的形状,都不肯为我们摆渡,再三哀求哭喊,都没有相信的。艾行可的仆人隔着江呼叫他的主人,我隔着江呼喊静闻,徽州府人也呼喊着他们的同伴,众人各各相呼,没人一声应答。旋即听到有喊我的,我知道是静闻,心中暗喜道:“我三人都还活着。”于是急着想与静闻相会。

江对面的一个当地人将船划过来接我,到被焚毁的船边,望见了静闻,更加欢喜得不得了。我从那只船的残骸处入水而行,先寻找投入江中的竹匣子。静闻望见后问我为何如此,然后远远地对我说:“匣子在这里,但匣中的钱物已经没有了。你亲手临摹的《禹碑》以及《衡州统志》还没有沾湿。”等登上岸,见到静闻。他从被烧的船中还救得衣服、被子、竹书箱等几件物品,守在沙岸边。他怜惜我寒冷,急忙脱下身上的衣服给我穿上;又救得我的一条裤子一双袜子,都被火烧被水浸湿了,于是再取了些那船上仍燃烧得很旺的残火来烘烤被子、袜子。到这时,徽州府的五个乘客都在了,艾行可一行四人中,他的两个友人和一个仆人虽受伤也在,唯独艾行可竟然无踪迹。他的友人和仆人乞求当地人分别乘船沿江去一处一处挨着找寻,而我们在沙地上烘烤衣服,等候他的音讯。当时非常饥饿,但锅具或被烧毁或没入江中一样也不剩,静闻潜入水中捞到一个铁铫锅,然后再次潜入水中捞起些湿米,先是弄到几斗干米,但都被艾行可的仆人拿了去。煮了粥分给各个遭难的人吃,而后才自己吃。直等到下午,没有得到艾行可的消息,徽州府的几个人先搭乘船只返回衡州城,随后我们三人同石瑶庭、姓曾的以及艾行可的仆人也找到一只当地人的船,返回衡州城。我还假设艾行可说不定先回城了。我们所乘的那本地船很大,而驾船的只有一人,虽然是顺流下行,但不到二十几里路,到汊江就已经是傍晚了。又行二十里到东阳渡,已是深夜。当时月色更加明亮,乘月驶行三十里,抵达铁楼门,已经五更了。艾行可的仆人先返回桂府打探情况,结果艾行可竟然全无影踪。

先前,静闻见我等赤身跳入水中,他因想着佛经、书箱在船篷侧边,便留在了船上。他舍命乞求,盗贼才丢下经书。等破开我的竹箱,盗贼见箱中尽是书籍,就全部倾倒在船底上。静闻又向盗贼哀求,拾起来仍旧放在破箱中,盗贼也不禁止。箱中是《大明一统志》等书籍,以及文湛持、黄石斋、钱牧斋给我的诸多亲笔信,还有我自己写作记录的许多游记手稿。只有写给刘愚公的书稿丢失了。接着盗贼又打开我的皮箱,见其中有块绸缎布料,便全部装存袋中抢走了。此箱中有陈眉公向丽江木公叙谈各事的信稿,以及他给弘辨、安仁的几封信件,还有苍梧道顾东曙等人的家信几十封。另外又有张公宗琏所著的《南程续记》,它是宣德初年张侯担负特别使命出使广东时亲自撰写的,他家族中的人将它珍藏了两百多年,我苦苦相求才得到它,书的外面用庄定山、陈白沙写的字幅裹着,也放在书信中间。静闻不知道这些,也无暇求讨回来,都被盗贼带了去,不知丢在何处,真可惜啊!盗贼又取了我的皮挂箱,箱中有我家私藏的《晴山帖》六本,以及铁针、锡瓶、陈用卿的壶等,都是些笨重的物件,盗贼拿到后没打开,赶忙装进袋子中。破开我的大笥,果饼都被抛到船底,而曹能始的《名胜志》三本、《云南志》四本以及《徐霞客游记》的合刻本十本,都被火烧掉。艾行可舱中的各种物件,也大多被烧毁。唯独石瑶庭的一个竹书箱盗贼竟然未打开。盗贼临走时,就在后舱放了火。当时静闻正好留在旁边,等盗贼一离开,就将火扑灭,但我所在那舱的舱口也起了火,静闻便又入江取水来浇火。盗贼听到水声,以为有人来,等见到是静闻,就刺了他两下后离去,而火已经不可救。当时众船都驶到远处躲避了,但两艘运谷子的船还在,静闻向他们呼喊,他们反而移向远处。于是静闻没入江中捞取落入水中的船篷作为筏子,赶紧将佛经、书箱以及我的火烧后残留的各样物品放入筏中,渡到谷船处;又冒火再到船上取了艾行可的衣服、被子、书箱、米以及石瑶庭的竹书箱,又放在船篷上,再次渡到谷船处;等第三次返回时,船已沉了。静闻从水底捞起三四件湿衣服,仍渡回谷船处,而那谷船乘黑暗隐藏了我的绸子衣服等物品,只剩些布衣布被而已。于是静闻重新将它们移到沙滩上,谷船也随之开走。等我们渡过江到达静闻那里时,姓石的和艾行可的仆人见到救下的物件,尽都各自认领了去。静闻于是对姓石的说:“全是你的东西吗?”姓石的便大骂静闻,说:“众人怀疑是你登陆引来盗贼。指询问啼哭的童子那件事。你实在是品性不良,想偷取我的箱子。”他不知道静闻为了他冒刀剑、冒寒凉、冒火、冒水,并守护这箱子,以等待主人来领取,他不感谢别人的恩德,反倒辱骂。盗贼都还同情僧人,这家伙比盗贼更狠毒啊,无良心的人就是如此!

十三日,黎明登岸,担心无处可投奔。后心想金祥甫是他乡异地中相识并有交往的人,投奔他或许可以勉强停留。等铁楼门一开,就走进去,急忙奔到祥甫的寓所,将遇盗的前后情形告诉了他,祥甫显出悲伤的神态。我起初想向桂王府借几十两银子,托祥甫相保,同时托祥甫回老家时到我家中取了来还给桂王府,而我则用借得的费用仍可了却旅游西部地区的心愿。然而祥甫说桂王府没有银两可借,他征求我的意见,说若回故乡,他替我另外筹集钱币备办衣服行装。我考虑到若遇难就返回家,找了费用重新再来,妻子儿女一定不会让我走,于是不愿改变我继续旅游的意志,依然恳求祥甫曲意周济我们,祥甫表示应允。

注释

烧造之窑:瓷窑。

涯:岸。

礼生:祭祀时赞礼司仪的办事人员。

苏:苏州。

谷舟:运输谷子的船。

念:心想。

行止:行为,活动。

听:听任,不加关注。

浦:水边。

各擅一胜:意为“潇湘夜雨”与“湘浦月明”,各有各的美妙佳处。擅:擅长,独具。

跃然: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

号:大声哭叫。

更:旧时计时单位,一更相当于两个小时。

箫管孤舟悲赤壁:此用宋苏轼《前赤壁赋》典故。该赋写月夜泛舟赤壁,听到有客吹洞箫,声音如泣如诉,像寡妇哭泣。

琵琶两袖湿青衫:此用唐白居易《琵琶行》典故。该诗写月夜在浔阳江听琵琶女悲诉身世,深受感动,最后说:“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回雁:回归的大雁。相传大雁秋天南飞至衡阳,到春天再由此北飞,故衡阳有“回雁峰”为其终点标志。

诈局:骗局。

俟:等待。

挟诈:胁迫讹诈。

不虞:没有预料。

二鼓:二更。相当于晚上七时至九时。

诘:问。

未受全发:未成年。古时男子到二十岁,要举行冠礼,将头发盘于头顶,加上冠,表示成年。

阉:被阉割的人,指太监。

甫:始,才。

厚抚:深切安抚。

比:及,等到。

游资:盘缠,旅行时随身携带的资金。

艾:指前面提及的同船的“衡郡艾行可”。

斫:砍。

莽:莽撞,慌忙。

戟:兵器名。这里泛指各种武器。

执:捉拿。

䌷:粗绸布。

一涌:犹言“一窝蜂”。

踊:跳。

间:偷偷地。

资囊:资金和行囊。

帙:旧时用布帛制成的书籍套子,故称一套书为一帙。

罹:遭受。

厄:灾祸。

稠:众多,聚集。

畀:给予,付与。

髻:盘在头顶的发髻。古代男女都把头发盘在头上,用簪子固定。

吴门:苏州的别称。

钱塘江:在浙江。

腰缠:盘缠。

觅舆:雇轿子。

昭庆:寺庙名,在杭州。

绾:系,结。

衲:补缀过的旧衣服。

砭:刺。

乌有:没有,不存在。

手摹:亲手临摹。

竹笈:竹编的小箱子。

衣予:给我穿。

捱:通“挨”,依次,逐个。

铫:一种有把有流的小锅。

食:拿东西给别人吃。

妄意:没有根据地猜想。

铁楼门:衡州城门。

置经:意为把经书留下,没有抢走。置:豁免。

竹撞:篾编的小竹匣。

《一统志》:即《大明一统志》,明代官修地理总志。共九十卷,李贤、彭时等纂修。原名《寰宇通志》,景泰年间成书。天顺时重修,英宗朱祁镇亲自作序,赐名《大明一统志》。

文湛持:文震孟,字文起,号湛持,长州(今江苏苏州)人。明代著名书画家文征明的曾孙。

黄石斋:黄道周,字幼平,号石斋,漳浦(今属福建)人,是明代著名的学者、书画家。

钱牧斋: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万历进士,是明代著名学者,文学家。

厢:同“箱”。

尺头:绸缎衣料。

阖:合闭,关上。即把打开的箱子合闭。

眉公:陈继儒,字仲醇,号眉公,华亭(今上海松江)人,明代著名文学家,书画家。

丽江木公:木增,字长卿,一字生白,号华岳。明代云南丽江纳西族土司,作家。

通:作量词,用于文章、书信等。

宣德:明宣宗朱瞻基的年号。

庄定山:庄昶,字孔旸,号木斋,南京浦口人,明代成化年间著名学者,隐居家乡附近的定山,人称定山先生。

陈白沙:陈献章,字公甫,号石斋,广东新会人,后迁江门的白沙村,故称之为陈白沙,是明代著名的理学家和诗人。

陈用卿:宜兴(今属江苏)人,明代天启、崇祯年间制作紫砂茶壶的名家。

笥:一种竹编的用以装衣物或食品的方形盛器。

舡:船。

曹能始:曹学俭,字能始,号石仓,福建侯官(今福州)人。天启间,官广西参议,得罪魏忠贤党,被劾削职,家居二十余年。南明唐王即位闽中,授礼部尚书。清兵入闽,自缢于山中。是明代著名文学家,著述很多。

《云南志》:当指唐人樊绰所著的《云南志》。

讫:绝止,穷尽。

烬余诸物:还没烧光的东西。

守:守候。

诟:责骂,辱骂。

掩:私藏,窃取。

金祥甫:作者的同乡,在衡州桂王朱常瀛府任职。

强留:勉强收留。

假:借。

担当:作担保。

了西方大愿:了却这次西行游览的宏大心愿。

为别措以备衣装:为我到别处筹措资金置备衣服行装。

妻孥:妻子儿女。

唯唯:答应的声音。

徐霞客

徐霞客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南直隶江阴县(今江苏省江阴市)人,明代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文学家,他经30年考察撰成了60万字地理名著《徐霞客游记》,被称为“千古奇人”。 ▶ 8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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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甘泉居,近连菊坡麓。
我闻甘泉居,近连菊坡麓(lù)¹
译文:我听说甘泉居这个住所,近处与长满菊花的山坡脚相连接。
注释:¹麓:山脚。
十年劳梦思,今来快心目。
十年劳梦思,今来快心目¹
译文:十年来的劳顿,甚至(把愁苦)夜思梦想,到现在终于舒畅了心目。
注释:¹心目:指内心或视觉方面的感受。
徘徊欲移家,山南尚堪屋。
徘徊欲移家¹,山南尚堪屋。
译文:来回走动,想把家迁到这里,山的南面尚可建造房屋。
注释:¹移家:搬家;迁移住地。
渴饮甘泉泉,饥餐菊坡菊。
渴饮甘泉泉,饥餐菊坡菊。
译文:渴了就喝甘泉的泉水,饿了就吃菊花坡的菊花。
行看罗浮云,此心聊复足。
行看罗浮云,此心聊复足。
译文:反复的看罗浮山的云,我的心凭此又充实满足了。
已过才追问,相看是故人。
已过才追问,相看是故人。
译文:已经错过才想起追问,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故人。
乱离何处见,消息苦难真。
乱离¹何处见,消息苦难真。
译文:到处都是战乱,消息很难得到,即使得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注释:¹乱离:指明、清之际的战乱。
拭眼惊魂定,衔杯笑语频。
(shì)¹眼惊魂定,衔杯²笑语频。
译文:擦一擦眼睛稳何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饮着酒与朋友笑谈。
注释:¹拭:擦;抹。²衔杯:谓饮酒。
移家就吾住,白首两遗民。
移家就吾住,白首两遗民¹
译文:请你搬到我家附近来住,两个白了头发的(明朝的)遗民。
注释:¹遗民:改朝换代后的人。

  首联紧扣题中“遇”字。“已过才追问”,直接切入路遇情境,起笔简洁省净。沈德潜赞赏说:“起语得神,与‘乍见翻疑梦’同妙。”但同妙并不同工。“乍见翻疑梦”写一照面的心理活动,是凝定的场景。“已过才追问”写的是“乍见”后的下意识反应,仿佛流动的镜头。两句都表现久失消息,不期而遇的疑惑。前者直接道出,是确信后的不敢相信;后者却通过“追问”的动作蕴含其中——恍然面熟,但犹疑不定,需“追问”才能确认。故下句递接“相看是故人”,上前仔细打量,原来真的是老友。

  既然是“故人”,如何见面竟难以确认了呢?颔联宕开一步,作了回答:“乱离何处见,消息苦难真”。这里“乱离”指明末清初的战乱。在动乱中分离之后,再无从相见,那偶或传来的消息也难辨真假。可以想见,频年兵戈,人的死伤误传,比比皆是。后面“惊魂”两字暗示,也许这消息里就有对方不测的说法。正是这“苦难真”的传说,才使作者有“已过才追问”的行为。动乱之中,自己身家性命已如累卵,却仍探问对方情况,一个“苦”字,道出了两人情谊的深厚。

  颈联的“拭眼”,既是说擦去激动的泪水,又有重新拭目,再仔细相看的意思。乱世重逢的旧友,该有多少苦辣酸辛互相倾诉,但写去略而不及,只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将情感的无限波澜尽含其中,这就是所谓白描传神。一番问候后,擦净朦胧泪眼,望着眼前旧友,才彻底安下心来,所以说“惊魂定”。随后自然是庆幸,喜悦,当然要“衔杯笑语频”了。此处写由悲而喜,悲喜交加的情态极为生动,转换跳跃又极自然,具有对人生同类心态、行为普遍的概括性。但一次偶然相遇的“衔杯”,难以尽诉各自乱世遭际的感受;而且一旦分手,谁又能保不会再度失去对方呢?

  “移家就吾住”——作者不由分说,要“旧友”索性搬来同住。难舍难分,正是重情重义的体现。更在这“旧友”的情义之中,作了别有深意的开掘。清王朝建立后,从明朝过来的许多人不仕清朝,称为“遗民”。本诗作于清顺治七年(1650),此时吴梅村尚未被迫出仕,故以“遗民”自居。“白首两遗民”道出两人坚守“气节”的共同情操,从而使诗中表现的友情,蕴含了具有时代特征的人格气质。“两遗民”的“两”字除实指外,还包含着这样的潜台词:战乱中有多少旧侣亲朋死于刀兵,又有多少前代文臣武将摇变为新朝权贵。而他们两人幸存于劫后,那同气相求的友情不更以一种自豪自傲显得尤为珍贵吗?

jiùyǒu--wěi

guòcáizhuīwènxiāngkànshìrén

luànchùjiànxiāonánzhēn

shìyǎnjīnghúndìngxiánbēixiàopín

jiājiùzhùbáishǒuliǎngmín

闷来无那,暗数尽、残更不寐。念楚馆香车,吴溪兰棹,多少愁云恨水。阵阵回风吹雪霰,更旅雁、一声沙际。想静拥孤衾,频挑寒灺,数行珠泪。
闷来无那¹,暗数尽、残更不寐(mèi)。念楚馆香车,吴溪兰棹(zhào)²,多少念云恨水。阵阵回风³吹雪霰(xiàn),更旅雁、一声沙际。想静拥孤衾(qīn),频挑寒灺(xiè),数行珠泪。
译文:夜已深人已静,却因无法排遣内心的烦闷而久久不能入睡。在无可奈何之际,只好默默数着漏点熬过长夜。原来,回忆着过去的美好往事。在痛苦的现实面前,美好的回忆只会增添忧念。北风呼啸,雪霰飞舞,在此风雪之夜,他飞向何方,静静的想着眷侣,灯烛灰烬,催泪下不止。
注释:转调二郎神:词牌名。《二郎神》的别称。原唐教坊曲。此调以柳永《二郎神·炎光谢》为正体,双调一百零四字,前段八句五仄韵,后段十句五仄韵。¹无那:即无奈。²兰棹:以兰木为棹。棹,长桨。³回风:旋风。⁴霰:小雪珠。⁵灺:灯烛灰烬。
凝睇。傍人笑我,终朝如醉。便锦织回鸾,素传双鲤,难写衷肠密意。绿鬓点霜,玉肌消雪,两处十分憔悴。争忍见、旧时娟娟素月,照人千里。
凝睇(dì)¹。傍人笑我,终朝如醉。便锦织回鸾(luán)²,素³传双鲤,难写衷肠密意。绿鬓(bìn)点霜,玉肌消雪,两处十分憔悴。争忍见、旧时娟娟素月,照人千里。
译文:既然睡不着。于是想开了,别人都取笑我,早晚都喝醉了一样。多年未见了,感情与日俱增,不要说远隔千里,难通音讯,即便能捎上书信,有怎么能表达自己的千言万语,又怎么能寄托自己的深深的爱呢? 她肯定头发灰白,人也消瘦,都未老先衰。怎么能忍者相见、以前明媚美好貌的明月,现在还照着你我之地。
注释:¹凝睇:注视。²鸾:传说中的神鸟。³素:白绢,用来写信。⁴双鲤:古人寄信将信藏于木函中,函用刻为鱼形的两块木板制成,一盖一底,故称。⁵绿鬓:形容头发乌亮。⁶争:怎。⁷娟娟:明媚美好貌。

  这是一首怀人词。上片主要写自己,下片侧重李氏。该词由追忆曩昔欢娱更进而遥念李氏此时之孤寂痛苦,写想象中的思妇独处,本由已之处境所生,却反怜惜他人,可见其爱之深,其思之切。该诗转折运用“念”、“想”、“便”及“争忍见”等领头字句,让层次分明,更增词情之美。

  词以直抒胸臆开句。

  一个“闷”字,点明此时心情,统摄全篇。“无那(nuò)”,犹无可奈何也。“暗数尽”句,一夜之凄迷境况如犹在眼前。“念楚馆香车”句,回忆当年爱情生活,写出“闷”之根源。楚馆、吴溪,指江南昔日曾游之处。香车兰棹,赏心乐目,皆与李氏共之。然而好景不长。少年的风流韵事,转眼都成为愁云恨水。他们由于社会环境所迫,不得不分居两地。“虽富贵,忍弃平生荆布!”(《念奴娇》)可见孝祥当时矛盾和痛苦的心情。“多少愁云恨水!”乃是词人十几年来郁结心中的愁闷和悔恨的倾吐。多少辛酸往事,只有两心暗知,如此点到即止,正说明其不堪回首,难以尽言。

  “阵阵回风”两句,描写自己当前处境之凄凉。时近严冬,寒夜萧条,但闻朔风吹霰,呼啸回旋;旅雁宵惊,哀鸣沙际。两句看似写景,实则以景衬情。孝祥起知潭州,原非所愿。曾奏请“于江淮间易一小郡”。他自比为南来的北雁,从一“旅”字可略见其当日心情。如此风雪之夜,由追忆曩昔欢娱更进而遥念李氏此时之孤寂痛苦:“想静拥孤衾,频挑寒灺(xiè,灯花、烛烬),数行珠泪”,一句话,也是“孤灯挑尽未成眠”吧.写想象中的思妇独处,本由已之处境所生,却反怜惜他人,可见其爱之深,其思之切。

  词的下片,开始转用思妇口吻。

  “凝睇”二字,承上启下,与“傍人笑我,终朝如醉”互为照应,其意味与柳永的“故人千里,竟日空凝睇”(《诉衷情近》)基本相同。“便锦织回鸾”句,用窦滔妻织锦为回文诗以寄其夫的故事,易“文”为“鸾”,取其与下句“鲤”字对仗更工;鸾凤一类字,尤常用于情人之间。从用典上也可证明此词确系怀念李氏之作。

  “素传双鲤”,源出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行》,本是常用典,在这里却有言外之意。孝祥与李氏为避外人闲话,谅少有书信往来。著一个“便”字,已道出其中苦衷,此时即便能这么做,也无法尽“衷肠密意”了,因为,这毕竟是积累了十几年感情上的欠债!接着,词人又合写双方:一个是“绿鬓点霜”,一个是“玉肌消雪”,彼此都才三十几岁,年未老而人先衰。这正是感情长期受折磨所产生的必然结果。“十分”,见憔悴程度之深,语带隐痛。

  最后说“争忍见、旧时娟娟素月,照人千里”,乍看像是写月,与雪夜情景相背,倘理解作者此时激情驰骋,不受时间空间的局限,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处此风雪寒宵,自会令人闷损。若在月明之夜,又当如何呢。“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谢庄《月赋》),见月如见人,还是不能聊以自慰的。旧时明月相照,无论在楚馆,还是吴溪,月好人亦好。此时却不同了,月儿依旧,而人已两鬓斑白,玉肌消损,无复有乐。触景生情,倍添离恨。写月亦即写人,“娟娟素月”,是李氏少年风采的再现,而此时山川远隔,又怎忍见此时月色,千里相照呢?全词如此作结,自然是情思飘逸,有悠然不尽之妙。反复吟唱此词,深觉作者神驰千里,而笔触甚细。

  诗人高展艺术想象的翅膀,在广阔的时空背景上自由飞翔。去悬揣对方心理,设想不同环境下的人物心态,都能曲尽其妙。在章法上,上片主要写自己,下片侧重李氏。但每片中又曾涉及双方,或单写,或并列。把情与景、人与事,往日与当前、追忆与设想等等,组织融合起来。转折较大处便运用“念”、“想”、“便”及“争忍见”等领头字句,层次分明,更增词情灵活之美。还有一点应该指出,即作者在怀念李氏其他几首词中,多有重圆、再见的希望。不仅早期的两首《木兰花慢》里有“鸾鉴分收”、“断魂双鹜南州”及“拟把菱花一半,试寻高价皇州”等句;比这首词早几个月写的《雨中花慢》还说:“犹自待、青鸾传信,乌鹊成桥”。只有此首不再提及,可能作者已经感觉到那些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晏殊《玉楼春》词句)。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446-1447页
问从来谁是英雄?一个农夫,一个渔翁。晦迹南阳,栖身东海,一举成功。八阵图名成卧龙,六韬书功在飞熊。霸业成空,遗恨无穷。蜀道寒云,渭水秋风。
问从来谁是英雄?一个农夫¹,一个渔翁²。晦(huì)³南阳,栖身东海,一举成功。八阵图名成卧龙,六韬(tāo)功在飞熊。霸业成空,遗恨无穷。蜀道寒云,渭(wèi)水秋风
译文:请问古往今来谁是真正的英雄,一个是三国的农夫诸葛亮,一个是周朝的渔翁姜太公。一个隐居南阳,一个栖身东海海滨,都是一举成功。诸葛亮名成八阵图,姜太公梦兆飞熊并写下《六韬》兵书。但转眼霸业都成空,带来无穷的遗恨。如今只看到蜀道上的寒云,渭水上的秋风。
注释:¹一位农夫:指诸葛亮。因为他曾经“躬耕南阳”。²一个渔翁:指姜太公,因为他曾经钓于渭水。³晦迹:不让人知道自己的踪迹,即隐居。⁴南阳:今属河南,是诸葛亮隐居的地方。⁵卧龙:指诸葛亮。⁶六韬书:相传为姜太公所著的一部兵书。分文、武、虎、豹、龙、犬六韬。⁷飞熊:周文王得姜太公的梦兆。⁸蜀道寒云:极言蜀道之险峻。⁹渭水秋风:言在羁旅中过生活。渭水:姜太公曾垂钓于渭水边。

  查德卿的这首《蟾宫曲·怀古》抒发的是怀古咏史之意。作者在开篇第一句就写出了自己的疑问,他问道“问从来谁是英雄?”,紧接着他便在曲中写到一个农夫,一个渔翁。”查德卿用自问自答的方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在此处点明了怀古的对象,同时也做出了评价。

  “晦迹南阳,栖身东海,一个成功。”南阳,东海是两处地点,分别承接“农夫”与“渔翁”,诸葛亮在未出山之前,曾经在南阳过着隐居的生活,而姜太公也曾经在渭水之滨垂钓,同样过着悠闲恬淡的日子。

  “八阵图名成卧龙,《六韬》书功在飞熊。”则是说明诸葛亮和吕尚的丰功伟绩,进一步表现他们两个作为英雄所做出的功绩。

  “霸业成空,遗恨无穷。蜀道寒云,渭水秋风。”这句由追寻历史转为了对历史的感慨,说诸葛亮、吕尚所建的“霸业”终究是一场空,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逝了。

chángōng··怀huái--cháqīng

wèncóngláishuíshìyīngxióngnóngwēnghuìnányángshēndōnghǎichénggōngzhènmíngchénglóngliùtāoshūgōngzàifēixióngchéngkōnghènqióngshǔdàohányúnwèishuǐqiūfēng

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刬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枕函(hán)¹香,花径²(lòu)³。依约相逢,絮(xù)黄昏后。时节薄(bó)人病酒,刬(chàn)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译文:枕头上还留有余香,花径里尚存春意。那梨花一夜之间在东风中飘落,病酒之后的黄昏恍惚间与她相遇,仿佛来到原来相约的地点,在夕阳下细语绵绵。
注释:¹枕函:古代陶瓷枕或木枕中空如函,可做成抽屉,存放贴身物件,是为枕函,可代指枕头。²花径:花间的小路。³漏:泄露,这里指春光泄露。⁴依约:仿佛。⁵絮语:连续不断地说话。⁶薄寒:微寒。⁷病酒:饮酒沉醉或谓饮酒过量而生病。
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¹。肠断月明红豆蔻(kòu)²,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译文:而今却银屏重掩,影支形单。在孤单单中又听到了脉脉传情的箫声。此时正月照在那红豆蔻之上,那时曾月下相约,如今月色依然,人却分离,她是否依然依稀如旧?
注释:¹逗:引发、触动。²红豆蔻:植物名。

  上阕从痴情人忆的感受写起、“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起首四句写回忆里的室外情景:荏花径泄露春光,枕头都留有余香的美好日子里,他与伊人在黄昏时见面,絮语温馨情意绵绵。这里运用“黄花”、“瘦”等意象暗喻了她也为相思而受尽煎熬。此中情景都是想象之语,而以实笔出之。

  下阕阳句写别后词人相思成痴、痴情人幻的迷离之景。前两句写她在闺房里,寂寞地掩着屏风,青绿色的衣袖低低垂下.似是欲说还休。后两句,词人心魂则由彼处,倏然飞回此处。写这时候他依稀听到了她那脉脉传情的箫声,只是不知人在何处。“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情转温软醉人。“肠断月明红豆蔻”,接下来一句则再由幻境回到现实。写如今夜色沉凉,月光照在院中的红豆蔻上,那红豆蔻无忧无虑开得正盛,让人触景伤情: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于是又联想到曾与她同处在月下的情景,而如今月色依然,人却分离。月亮永恒,恋情却苦短,在这月的孤独落寞中,昔日繁华凋零,词人反问这句清丽而沧桑的“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比起“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更显情深、意浓,凄凄惨惨戚戚历历可见。

  全词虽迷离恍惚,但层次分明。上阙起始于这痴情人幻的感受。先写室外情景;下阙则是转回到室内的描写,以反诘的收束,将其如痴如幻的情怀表达的更为透彻。该词描写月夜怀念所爱之人的痴情,柔情婉转,语辞轻倩,似丽人姿容初展,风神微露。

参考资料:
1、 张秉戌编著.纳兰性德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3年01月第1版:第27页
2、 (清)纳兰性德著,田萍注解.纳兰词全集鉴赏:中国画报出版社,2013.04:第27页
3、 (清)纳兰性德著,梦远主编.纳兰词全解 超值彩图白金版:中国华侨出版社,2013.11:第306页

bìnyúnsōnglìng··zhěnhánxiāng--lánxìng

zhěnhánxiānghuājìnglòuyuēxiāngfénghuánghūnhòushíjiébáohánrénbìngjiǔchǎnhuāchèdōngfēngsh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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