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从眼前之春意阑珊联想到万里春尽、鸿雁北归、友人旅程渺远、故乡富饶、慈母望归等一系列内容,以送归为构思线索、以惜别为核心,内容是很清楚的,做到了含蓄而不隐晦,尽谢点染而又情思萧然。
首联描写了万里大地春已去,雁也北归,而友人却要南去的景象。似乎与春暖北上的大雁不相和谐,但它写出了辽阔的高空景观,场面雄伟,是写空中。
颔联是地上,水波辽阔的汉江连着天,这种景象给人带来物大人小的感觉,人处水上,有漂泊不定之意,故说“孤”客。全诗写得流畅,毫无生硬感。想象丰富,行笔自然,语气舒缓,用字考究。除了写景之外,一些字的力度颇大,感情也极其鲜明,如“尽”是春去夏来,“稀”是雁阵北飞,“广”是辽远阔大。
颈联写了稻田的笔直,菰米收获,通过运用景物描写,渲染了对友人的依依不舍之情。
尾联运用了老莱衣的典故,表达诗人希望友人孝敬父母。
综观全诗,既未明言送别之事,又无送别场景的刻意描绘,更无送别诗中所常见的诸如思念、忧伤、凄凉等感情色彩强烈的词语出现。然而,诗人在送别时的复杂心绪——理解、担忧、伤感、劝勉等还是隐伏予作品之中,只要细心寻绎,便不难发现它。最后两句,“悬知倚门望,遥识老莱衣”,一写诗人,一写友人,活脱脱地反映出二人形象。
此曲写浔阳江边清秋晚景。全篇七句四十五字,分则一句一景,宛如七幅山水屏画,七个风景镜头,千姿百态,各放异彩;合则构成浔阳江山的立体壮观,好似一部名胜风景影片。其间远近高低,动静明暗,声光色态,无不咸备。全曲词采俊茂,音节流畅;设喻贴切,形象逼真。通篇用比喻,想象丰富,笔力雄放,气象万千而又和谐统一,壮丽雄奇而又韵味无穷。
“长江万里白如练,淮山数点青如淀”,举头远望,目所能及之处,有秋江万里,澄澈耀眼,静如白练,绵延屈曲,伸向远方;有秋山“数点”,葱郁苍翠,青如蓝靛,给人一种秋天特有的苍茫、寂静、高远的感受。作品从大处、远处起笔,为全篇设置了一个宏阔、高远的背景基调。
开头两句属于远眺。它们分别脱化于南朝谢朓“澄江净如练”(《晚登三山还望京邑》)及金诗人杨奂“淮山青数点,不肯过江来”(《题江州庾楼》)的诗句,意象雄远。大江万里浩荡,江面开阔,同遥远的淮山呈现出的“数点”形成了空间形象上的悬殊对比,而“白如练”之旁点染几点“青如靛”,则在色彩上又形成了对映。这两句以工对的形式出现,就更容易使人注意到它们的互补。
“江帆几片疾如箭,山泉千尺飞如电”,俯瞰脚下,江上点点白帆,轻疾如离弦之箭;仰望高崖瀑布,飞流直下快如闪电。作者从江与山的众多景物中各截取其一点,从近处、细处着眼于江上疾驶如飞的“江帆”,悬崖陡壁间飞泻千尺的“山泉”。虽然写的只是一个个的个体的景物,却又极富群像性,给人以动态的感官体验。
三、四两句移近了视界。“江帆”实因大江的流急而益现轻灵,“山泉”也得力于山崖的陡峭,这都是句面以外的意境。这两句又以工整的对偶叙出,带着分明的动感,说明这已是一组近景。
“晚云都变露,新月初学扇”,在这两句里,词人转换了视觉角度,由前边写地上的景物转换为写天上的景物,抓住事物特有的物征描绘了“晚云”与“新月”的情态变化和背景的明暗变化。
五、六两句是仰观的背景,更是表现时间的流动。从“变露”与“学扇”这两个词语里,读者不仅能体会到景物变化的动态美,意态形象的朦胧美,还能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的流动感。晚云变露,是说夜晚天空的云层渐渐模糊难以认辨,而空气却越来越凉冷湿润,地面上也凝结了露珠;而新月学扇,则是月牙儿冉冉升上的景象,且有它尽力欲呈露半面的趋向的意味。这都是深秋典型的景观。
“塞鸿一字来如线”,写从塞外归来的大雁,排成长长的一字形掠过烟波浩渺的江天,仿佛就像一条细长晶莹的银色丝线。这一句不仅点明了季节时令,也创建了一个令人展开无限遐想的空间。文势至最后本转为徐缓,殊不料末句顿时又异军突起。这“一字”塞鸿,将前时的六幅画面绾联交通,使人感受到雁阵冲寒所蕴涵的苍凉秋意,联想到岁暮、客愁、乡情等人事方面的内容,有题外传神之妙。
这是一首写景的小令,作者选择了独特的视觉角度,按照由远及近、自下而上的空间顺序,采用了比喻、对仗并用的修辞手法,借助于动态描写的艺术表现形式,为读者勾画了一幅生动传神的浔阳江动态秋景图。从作品的表现中可以看出,作者善于捕捉充满活力的艺术镜头,在他的笔下,江舟、山泉、晚云、新月、塞鸿这些景点都呈动态,并且都在万里长江和数点淮山这一整体构思中被不露痕迹地融合起来。全曲笔势排奡,形象简洁,比喻精到,不愧为散曲的写景杰作,而音韵浏亮,也符合作者在《中原音韵作词十法》中所提出的“既耸观,又耸听”的度曲要求。
辽阔中原的沦陷和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的历史巨变,如地裂天崩一般震荡着整个赵宋王朝。然而,面对惊人笳鼓、半壁江山,以宋高宗赵构和宰相秦桧为代表的大官僚地主贵族集团,依然流连于灯火楼台,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为了苟且偷安,他们不惜卖国求荣,俯首听命于金人;对内则煎迫百姓,构陷忠良。社会的急剧变化,也震撼了文坛,许多作家,目睹凄惨苍凉的景象,忧虑动荡危难的局面,为拯救国家,收复中原,献策献计,也写下了不少慷慨激昂之作。但是,“诸君尚守和戎策,志士虚捐少壮年”,最后,他们都只能洒下那“爱君忧国孤臣泪”而徒怀一颗“临水登山节士心”了。
张元干是南宋著名爱国词人,他这首《卜算子》写于他退居故里游览山水之时。
上片写景:清柔、高远。
“风露湿行云,沙水迷归艇”:“沙水”,即沙溪,闽江上源之一。句意谓:独自摇荡着一叶小舟在静夜里归来,爽风夜露,行云舒卷;沙溪上,飘浮着淡淡的雾气,使小舟迷失了归路。一起句,作者就用“风”“露”“云”“水”“艇”几个字,淋漓地描绘出了一幅夜间泛舟归来清幽、静逸的画面,显然是环绕着归艇来“布景”的。接下来就引出艇上之人了:“卧看明河月满空,斗挂苍山顶。”小艇既已迷失航路,人也好借此机会躺上一躺,于是,枕着小舟,抬眼望去,那深远的天宇上,银河横亘,月华明朗,北斗七星闪烁在静穆的苍山顶上。这一句所织成的意境与前句紧承,依然是悠然闲适,但却显出博大的气势。
下片抒情,深沉、壮烈。
宇宙的辽阔,星月的永恒,常会引出人们的千古思绪:“万古只青天,多事悲人境。”句意谓:历史长河悠悠流转,唯有那茫茫苍天永存,在这个多灾多难的时代,人生境况是如此悲凉。到此句,着一“悲”字,则前面的“静”非“静”,“闲”也非“闲”了。此处作者思古抚今,大有唐代诗人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情怀。歇拍二句是:“起舞闻鸡酒未醒,潮落秋江冷。”句意谓:心中沉闷极了,只说一醉方休罢了,不料醉中也挥舞起宝剑来;沙溪的潮水退下去了,深夜的秋江变得更加凄清寒冷。张元干在《贺新郎·寄李伯纪丞相》中也有“谁伴我,醉中舞”之句,与此同一机杼。“起舞闻鸡”,据说晋代祖逖与刘琨共被同寝,中夜闻鸡而起床舞剑。这里作者借用典故,既回映上文思古之心,又抒写了自己壮志难酬的幽怨。全词就在这一腔愁苦难遣之情中使抒情达到高峰时戛然而止,但那韵外之味却袅袅绵延不绝。
这首词在形式上,上片写景,下片抒情,但上下片却有着紧密的内在联系:景色清丽寓幽怀独抱;意象阔大衬悲壮情怀。景为情设,情由景生,又一次展示了张元干“长于悲愤”的词风。
裴十四,是一位超尘脱俗之士。他即将离别李白而西去,诗人作这首诗赠别。
“裴叔则”,即晋朝的裴楷,尝任中书令,人称裴令公,仪容儁伟,“时人以为玉人,见者曰:‘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世说新语·容止》)因为与主人公同姓诗人借裴叔则代指裴十四,言裴十四仪表堂堂,清朗如玉山,光彩照人。“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河间。”黄河水从西部飞流直下流向中原,一泻万里,奔流入东海。此诗以奔腾的黄河水,象征裴十四宽阔宏大的襟河。诗人倒插喻意在前,一笔点醒于后,手法变幻矫健。
诗至五、六句,转入别意,叙写裴十四的遭际和他的不贪图富贵的性格。“身骑白鼋不敢度”,骑白鼋,语出屈原《九歌·河伯》“乘白鼋兮逐文鱼”。骑鼋的人,自然是裴十四。诗人用汹涌的水势,比喻社会环境的险恶和人生道路的艰难,裴十四身骑白鼋,面对汹涌的江水,不敢度过。“金高南山买君顾”句,借用郑子瞀的故事,见《列女传》卷五《节义传》,郑子瞀是楚成王的夫人,一日,与成王共登台,“王曰:‘顾,吾又与女千金,而封若父兄’,子瞀遂不顾。子瞀曰:‘不顾,告以夫人之尊,示以封爵之重而后顾,则是妾贪贵乐利以忘义理也’。”千金难买一顾,表现郑子瞀不贪贵乐利的品格;高比南山的金银,定然也难买裴十四的一顾,运用郑子瞀的典故,是为了盛赞裴十四的高贵品格。在那险恶的政治环境里,襟河豪迈的裴十四不肯摧眉折腰,不肯为富贵而忘义;在“众人皆醉”的庸俗的黑暗社会里,裴十四难觅知音,“徘徊六合无相知”句,揭示了品格磊落的人不容于世的生活真实。结尾“飘若浮云且西去”,写裴十四即将西去,行踪飘忽不定,点到赠别上;以飘若浮云状其人,也为裴十四涂上了灵异脱俗的光彩,与全诗诗意相吻合。
赠别诗,除了抒写离绪别情以外,还可以颂美离别者,描绘和刻画他们的形象、思想、品格、精神面貌,表达诗人对他们的钦慕、敬仰的感情。《赠裴十四》就是如此。李白用诗人的心灵,自己的品格和审美情趣,去感知对方,因此,在裴十四身上,读者看到了诗人的个性、气韵和精神,沈德潜说:“黄河落天二语,自道所得。”(《唐诗别裁集》)李白也亲历“身骑白鼋不敢度”的社会环境,也同样具有“金高南山”难买一顾的品格,也同样为世俗所不容,甚至到达“世人皆欲杀”(杜甫语)的地步。用颂美友人的诗赠给友人,引为知音,并在友人的精神风貌里,照见自己的襟河和人格,是《赠裴十四》诗思想艺术的基本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