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写于李白第一次出蜀远游时。诗中借景抒情,抒发了作者秋日出游的愉悦心情,也表达了作者意欲饱览祖国山河而不惜远走他乡的豪情与心志。全诗写景、叙事、议论各具形象,笔势变幻灵活而又自然浑成,风格雍容典雅又不失豪放飘逸,妙用典故而不着痕迹,达到了推陈出新、活泼自然的境界。
第一句是写景,同时点出题中的“秋”和“荆门”。荆门山原是林木森森,绿叶满山,然而诗人到来时,却是秋来霜下,木叶零落,眼前一空。由于山空,江面也显得更为开阔。这个“空”字非常形象地描绘出山明水净、天地清肃的景象,寥廓高朗,而无萧瑟衰飒之感。
第二句“布帆无恙挂秋风”,承上句“江”字,并暗点题中“下”字。东晋大画家顾恺之为荆州刺史殷仲堪幕府的参军,曾告假乘舟东下,仲堪特地把布帆借给他,途中遇大风,顾恺之写信给殷仲堪说:“行人安稳,布帆无恙。”这里借用了“布帆无恙”这一典故,不仅说明诗人旅途平安,更有一帆风顺、天助人愿的意味。这种秋风万里送行舟的景象,生动地写出了诗人无比乐观欣慰的心情。
前人有诗:“张翰江东去,正值秋风时。”这首诗的第三句,就是由第二句中的“秋风”连及而来的。据说西晋时吴人张翰在洛阳做官,见秋风起而想到故乡的莼羹、鲈鱼鲙,说:“人生贵得适志耳,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于是回到了故乡。李白此行正值秋天,船又是向着长江下游驶行,这便使他联想到张翰的故事,不过他声明“此行不为鲈鱼鲙”,此行目的与张翰不同,他自己是远离家乡。这样反跌一笔,不但使诗变得起伏跌宕,而且急呼下文“自爱名山入剡中”。剡中,今浙江嵊州,境内多名山佳水。句中“自”字,与上一句中“不为”相呼应,两句紧相连贯,增强了感情色彩。
古人曾说过:“诗人之言,不足为实也。”那意思大概就是说诗具有凝炼、概括、夸张、含蓄等特色,诗中语言的含意,往往不能就字面讲“实”、讲死,所以说写诗的人也应该“不以辞害意”。这首诗的三四两句,如果只理解为诗人在表白“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吴地的美味佳肴,而是要去欣赏剡中的名山,那就未免太表面了,太“实”了。李白“入剡中”,是若干年以后的事。读者要知道它的含意到底是什么,还得回到诗的第三句。从张翰所说的话来看,张翰是把“名爵”与“鲈鱼鲙”对立起来,放弃前一个,而选后一个;而李白对后者的态度很明朗——“此行不为鲈鱼鲙”。至于对前者,诗人没有明说。可是,“秋下荆门”以后的所言,所行,就把这个问题说得很清楚了。第一,“此行”并没有“入剡中”,而是周游在江汉一带,寻找机会,以求仕进;第二,他还明白地声称:“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乃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上安州裴长史书》)他还希求“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这种建功立业的宏愿,积极用世的精神,和张翰的态度恰恰相反。所以诗人此时对“名爵”和“鲈鱼鲙”都是一反张翰的意思,只不过在诗中说一半留一半罢了。当然,这也是“适志”,是辞亲远游、建功立业的“志”。
诗的第四句说,饱览绍兴的名山佳水,也是诗人所向往的。这种兴趣,早在他出蜀之前就已经表露出来了,不过联系上一句来看,就不能仅仅局限于此了。自视不凡的李白,是不想通过当时一般文人所走的科举道路去获取功名的,而是要选择另一条富有浪漫色彩的途径,那便是游历,任侠,隐居名山,求仙学道,结交名流,树立声誉,以期达到目标。所以这里的“自爱名山入剡中”,无非是在标榜诗人自己那种高人雅士的格调,无非是那种不同凡俗的生活情趣的一种艺术概括。这种乐观浪漫、豪爽开朗、昂扬奋发的精神,生动地表现了诗人的个性,以及盛唐时代的精神风貌。
去年人在凤凰池,银烛夜弹丝。
“凤凰池”,指中书省。魏晋以来,中书令等官员掌管诏令文书等事物,能经常接近皇帝,深蒙宠爱,所以中书省被美称为“凤凰池”或者“凤池”。这里凤凰池应指萨都剌所在的翰林院。“弹练”,即弹奏琴、瑟等丝弦乐器,这是在筵席上所演奏的悠扬而又高雅的音乐。去年的这个时候,身处京城翰林院,夜晚友朋相聚,灯火通明,席间弹丝弄竹,高雅而又欢快。
沉水香消,梨云梦暖,深院绣帘垂。
“沉水”,即沉香,一种名贵的熏香料,又名沉水香,富贵人家常用来熏染居室。“梨云梦暖”来自唐人王建所作的《梦看梨花云歌》,此诗描写梨花如云的绮丽梦境,中有“薄薄落落雾不分,梦中唤作梨花云”一句。这种梨花云梦的典故曾被苏轼用在词中。萨都剌化用这个诗意,指自己当时所做的梦境也是如此温馨、雅致。聚会结束之后,众人散去,屋里烧着浓的沉香,让人醺然而醉;重重的院落里,因为夜已深了,早就把精致的萧翎放下来,人们开始在愉快的心情中入睡,因此梦里也能看到重重如云的梨花,生活是多么恬静、优雅。银烛、弹丝、沉香、绣帘,这样华丽、浓艳的生活色彩,代表官宦之家常见的事物。从这些精致的细节,读者自可相像出居室其他部分。这是萨都剌曾经拥有的悠闲而又富裕的生活,字里行同也不煞春风得意的心情。这样的生活自然令人难忘,它一直留存在萨都剌的记忆中。上阕用词华艳、热烈,颇有温庭筠遗风。
今年冷落江南夜,心事有谁知。
今年身处江南,离开了京城翰林院,再也没有高朋满座,在这冷冷清清的夜里,心事又有谁能知晓?这两句由上阙的热烈华贵,一变而为孤寂凄清,两相对照,以前的生活更是像仙境一般美好,值得永远怀念了。而这种截然不同的遭遇,只是因为官职的变迁。一句“心事有谁知”,多少有感叹事态炎凉、自怜身世遭遇的用意。
杨柳风柔,海棠月淡,独自倚阑时。
“杨柳风柔,海棠月淡”,是作者眼前所见的景物。在温暖的春夜里,迎面是轻柔的春风,杨柳枝轻轻拂动;在淡淡的月光下,海棠花正在盛开。春风拂面,杨柳摇曳,月影花影,这其实是一个典型的、美好的江南春夜,只是这样的美景当前,却只有作者一个人独自倚在栏杆旁观赏,没有人与自己共同分享这种感受。这三句又进一步渲染作者的孤独,无论是愤慨难过的心事,还是赏月赏花的乐事,都“无人知”,没有倾诉的对象,这是何等凄凉的事情。下阙着重写江南春夜室外的情景,与上阙着力写灯影人影相对应,上阙是灯影人影,软玉温香,下阙则是风柔月淡,冷冷清清,这样的安排,使人觉得前者更加温暖,令人向往,后者则更为凄凉难熬。这首词的构思甚为巧妙,深受欧阳修《生查子·元夕》词的启发,采用了鲜明对比的写法,通过“今年”与“去年”、“冷”与“暖”、悲与欢的多重对比,深刻地表现了词人两种大为不同的心境,从中不难感受到词人对当政者无故将自己赶出翰林院的不满与悲凉。并且还运用了采取分景、隔景、借景诸手法,虽然主旨抒情,却又突破了对情本身的拘泥,通过情、境的有机布置、组织创造,构成了新的情感世界,其浑然天成处,正可窥见作者的艺术匠心。
作为一位天子而成为阶下囚,昔日的荣华富贵,转眼烟云,心中自然充满了感伤。这首诗写得凄切哀苦。从诗中“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这样破败不堪的场面,我们很容易理解他会回忆起千门万户,美轮美奂的皇宫,一呼百应,炊金馔玉的生活,眼前境地越是恶劣,越能令人体会到他的苦闷。后两句回首故国,恨无寄书人,包括了无数的对往事的困惑、迷恋及深切的悲慨。“三千里”极言其远,“目断天南”很具体地刻绘出自己满怀的愁怨。他想捎信说些什么呢?是希望故臣来解救,是向亲属们诉苦,还是对自己在位时荒淫无道酿成国变而忏悔,诗中没有明说,读者可以自己去揣测。
读赵佶这首绝句,很容易使人想到南唐后主李煜的两首词,都是皇帝被俘的悲叹。一首是《虞美人》,写于被俘后,寄托亡国之痛,今昔之悲,上片云:“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也是见景起兴,思念故国,与赵佶诗内容景物不同,中心意思完全一样。另一首是《浪淘沙》,写亡国后一夜听雨睡不着,愁思纷至沓来,因以词表示哀怨。词云:“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词以曲折的笔墨表达自己的痛苦,正可用来注释赵佶写这首绝句时的种种感受。
宋徽宗是著名的书画家,诗词也写得不错,可惜他治国的本领远远比不上他文学艺术的素养,在位时任用奸邪,坐失江山。这首诗写得低沉凄迷,令人感动,但他的处境实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人同情。无独有偶,大约过了一百五十年左右,南宋恭帝赵㬎(xiǎn)也步上了宋徽宗的老路,被元人俘到大都;他也作了一首诗,怀念故国,悲伤凄黯,诗说:“寄语林和靖,梅花几度开?黄金台下客,应是不归来。”借梅花写失国之恨。历史的巧合令人沉思,正合了杜牧《阿房宫赋》中的一句话:“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