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属于喜剧的范畴,用鲁迅的话说,就是要“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也就是对“公然的,也是常见的,平时谁都不以为奇的”那些“可笑,可鄙,甚而至于可恶”的事物,“有意的偏要提出”,给以嘲讽和鞭挞。讽刺的本领在于巧妙地运用“精炼的,或者简直有些夸张的笔墨”,抓住讽刺对象的本质特征,诉之于可笑的形象,通过貌似出乎常情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描述,表现出隐而未显的客观事物的真相,从而收到引人发笑、发人深思的喜剧效果。
此诗反映的是当时尖锐的社会政治问题:封建官府对农民敲骨吸髓的赋税剥削。全诗笔锋犀利,想象丰富,运用高度的夸张,尖锐的讽刺,近乎开玩笑的幽默语言来揭示现实,具有强烈的讽刺意义。
“渤澥声中涨小堤,官家知后海鸥知。”渤澥:即渤海。这首小诗的前两句是说,在偏僻的渤海湾,随着经年的潮涨潮落,逐渐淤垒起了一处小小的沙洲。海鸥终日在海面上盘旋飞翔,可是最先发现这块沙洲的却是官府。
诗的开头一句描绘渤海岸边新形成了一片沙荒地的图景。这短短的七个字,反映的是一个长期、缓慢而不易察觉的大自然变化过程。这里的慢,与下句的快;这里的难以察觉,与下句的纤毫必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使诗的讽刺意味更加强烈。海鸥一直在大海上飞翔盘旋,对海边的情况是最熟悉的;这片新沙的最早发现者照理说必定是海鸥,然而海鸥的眼睛却敌不过贪婪的注视着一切剥削机会的官家,他们竟抢在海鸥前面盯住了这片新沙。这当然是极度的夸张。这夸张既匪夷所思,却又那样合乎情理。它的幽默之处还在于:当官府第一个发现新沙,并打算榨取赋税时,这片新沙还是人迹未到的不毛之地——盐碱地。连剥削对象都还不存在,就打起榨取赋税的如意算盘,这仿佛很可笑,但对官家本质的揭露,又何等深刻!这首诗的第二句,夸张却已经到达极度,如果下面仍采取此法揭露官家的剥削本性,是很不容易的。诗人没有回避艺术上的困难,而是把夸张与假设推想之词结合起来,翻空出奇,更上一层。
诗的三、四句“蓬莱有路教人到,亦应年年税紫芝”,则把夸张与假想揉为一体,从虚拟的画面中进一层镂刻官府“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贪婪本性。蓬莱仙山本为神仙所居的极乐去处,其间既无尘世之争,更无苛捐杂税之扰。但官府并非不想到仙境中以掠取其间的奇珍异宝,而只是由于蓬莱“烟涛微茫信难求”、无路可通罢了。这里,假设的画面是可笑的,似乎纯属荒唐悠谬之谈,但在这荒唐悠谬的外壳中却包含着严峻的历史真实──官家搜刮的触须无处不到,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逃避赋税的净土乐园,从本质上揭示了官府心灵最深处的秘密,从中也反映了诗人爱憎分明的美好心灵。
这首诗是诗人离开黄州向好友吴德仁致意的简寄诗,以戏谑笔调,分别勾勒了吴德仁、陈季常和作者自我的形象,表现了他们的深厚友谊。此诗写得机趣横生,风采华妙,音节琅然。全诗叙事挥酒自如,在叙事中插入景物描写,用典精切浑化,通篇兴会淋漓。
开头四句自述境况,自嘲中感慨华年流逝而难返。
接下四句戏语陈季常,言其尚清谈和惧内情况。东坡善诙谐,诗中亦可略见一斑。自嘲已之烧丹无功,好友陈慥学禅不得真义。谈到陈慥与妻子的学禅情形,既生动诙谐,又表达了对老友宽厚亲切的感情。“河东狮吼”之语由此而来(本意并非后世所传)。诗中的诙谐实有两方面,一面是对自己和好友的戏笑,充满生活本真的趣味;另一面却又是沉痛的。
再下四句调侃吴德仁,说他酒肉自得仙,家修忘家禅。又下四句描写吴德仁的隐居生活,即有田不用己种的清闲,清溪花屋的幽静,醉卧落花的洒脱。最后八句有几层意思:一是说自己曾游清泉寺,打算去访问吴德仁(准备好了布袜行缠),但不胜酒力(饮酒过多),只好兴尽回船。
“稽山不是无贺老”作者施以概括,则有了两层含义:一是指贺知章辞相归隐会稽山事,二是指与吴德仁彼此不识面而感到遗憾,相信来生铜驼陌上少年相会,定要一笑千年。
末尾四句感慨人生的机缘,蕴含丰富的哲理。惟伤心人方能豁达,在这充满机趣的嬉笑里面,深隐着他对人间如梦的体会,也蕴含着他在参禅学道中悟得的哲理。诗人写吴德仁为主,写陈季常和自我为辅,结尾又自然将三人绾合。
全诗妙笔生趣,挥洒自如,风采华丽,意韵深远,读来琅琅上口,痛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