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五绝有兴寄,有深意,是一首颇具特色的即兴咏史诗。它采取了虚虚实实,若即若离,似明而晦,欲言而咽的表现手法来表达诗人的复杂心情。
“北风吹白云,万里渡河汾。”这前二句是说,北风吹卷着白云使之翻滚涌动,我要渡过黄河到万里以外的地方去。
前二句显然化用了《秋风辞》的诗意,首句即“秋风起兮白云飞”,次句为“泛楼船兮济河汾”,从而概括的暗示着当年汉武帝到汾阴祭后土的历史往事,同时也不难使人联想到唐玄宗欲效汉武帝的作为。两者何其相似,历史仿佛重演。这意味着什么,又启示些什么,诗人并不点破,留给读者自行理会。然而题目却点出一个“惊”字,表明诗人的思绪是受到震惊的。难道这是由于个人的原因遭遇而被震惊了吗?就字面意思看,似乎有点像是即景自况。他在汾水上被北风一吹,一阵寒意使他惊觉到秋天来临;而他当时正处在一生中最感失意的境地,出京外放。恰如一阵北风把他这朵白云吹得老远,来到了这汾水上。这也合乎题目标示的“汾上惊秋”。因此前二句的含义是复杂的。总的说来,是在即景起兴中抒发着历史的联想和感慨,在关切国家的隐忧中交织着个人失意的哀愁。可谓百感交集,愁绪纷乱。
“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这后二句是说,心绪伤感惆怅又逢上草木凋零,我再也不愿听到这萧瑟的秋风。
为了使读者体会这种心情,诗人在后二句便明确的加以说穿了。“心绪”此处谓愁绪纷乱。“摇落”用《秋风辞》中“草木黄落”句意,又同本于战国楚宋玉《九辩》语“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这里用以指萧瑟天气,也用来喻指自己暮年失意的境遇,所以说“逢”。“逢”者,愁绪又加上挫折之谓,暗示出心绪并非只是个人的失意。“秋声”即谓北风,其声肃杀,所以“不可闻”。听了这肃杀之声,只会使愁绪更纷乱,心情更悲伤。这就清楚地表明前二句所蕴含的复杂心情的性质和倾向。
实际上,这诗的表现手法和抒情特点,都比较接近阮籍的《咏怀诗》。此诗的抒情形象透露出诗人有寄托,有忧虑,有感伤;但究竟为什么,是难以确切肯定的。他采用这种手法,可能是以久与政事的经验,熟悉历史的知识,意识到汉、唐两代的两个盛世皇帝之间有某种相似,仿佛受到历史的某种启示,隐约感到某种忧虑,然而他还说不清楚,也无可奈何,因此只能写出这种感觉和情绪。而恰是这一点,却构成了一种独有的艺术特点:以形象来表示,让读者去理会。
这首诗紧扣诗题中的“留”字,借留客于春山之中,描绘了一幅意境清幽的山水画。
首句“山光物态弄春辉”,写出了留客的前提条件——山中万物都在春天的阳光下争奇斗艳,呈现着一派醉人的美景。一个“弄”字出神入化,给山中景物赋予了人的性格,描绘了万物朝气蓬勃的盎然生机。全诗正面描写山景只有这一句诗。因为只有一句,所以诗人就不去描绘一泉一石,一花一木,而是从整体入手,着力表现春山的整个面貌,从万象更新的气象中,渲染出满目生机、引人入胜的意境。因为只有把这一句写得很浓,而且先声夺人,形成一种压倒的优势,“留”才有意义,客人所担心的问题才显得无足轻重。
次句“莫为轻阴便拟归”,是诗人对客人的劝留之辞,恰值游兴正浓之际,天空中忽然浮过一片“轻阴”,大有大雨将至之势,这是令客人游兴顿减的惟一客观原因,暗示了客人主观上并非不恋山景的心灵信息。次句与首句紧密相关。由于第一句蕴含丰富,很有分量,第二句虽然是否定了客人的想法,但却显得顺流而下,毫不费力。
最后两句“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采取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笔法,进一步劝慰客人既来之,则安之,不要错过美好春光,涉涉前行。因为客人怕“轻阴”致雨、淋湿衣服,诗人就婉曲地假设了一个晴天游春的问题——在晴天中,因为春季雨水充足,云深雾锁的山中也会水汽蒙蒙,行走在草木掩映的山径上,衣服和鞋子同样会被露水和雾汽打湿的。这也就是说,雨天游山,要“沾衣”;晴天游山,也要“沾衣”,“沾衣”是春日游山无法避免的问题,从某一角度说,这又是春日游山的一大乐趣,那么,就不必为一片“轻阴”而踯躅不前。
这两句不只是消极地解除客人的疑虑,而是巧妙地以委婉的方式,用那令人神往的意境,积极地去诱导、去点燃客人心中要欣赏春山美景的火种。
这首诗的意境异常清幽,还表现在隽永的哲理启迪上。它告诉人们:事物是复杂的,不应片面地看问题,对待困难也是如此。在人们前进的道路上,要正视困难,勇往直前,“莫为轻阴便拟归”;在克服困难中迎来的美景,才更加赏心悦目,其乐无穷。正由于诗中含义丰富而深刻,所以,这首诗与同类登山春游诗相比就更别具一番悠然不尽的韵味。
诗的开头四句言诗人睹物思人,次六句追忆与亡友生前的情谊,以下几句叙述亡友生平之事。这首诗通过对亡友梁九少府一生落拓不遇、不幸早夭的叙述,和对彼此生前深厚交谊的回忆,表达了诗人对亡友极为沉痛哀悼的感情。这篇哭亡友之作,在往事的叙述中间有悲伤的叹息,悲肠九转,一唱三叹,写得沉痛深挚,语言虽然质朴浅显,然内涵醇厚。
开篇四句,以睹物思人写起。“开箧”见书,说明二人交情深厚。而见“书”思人,愈增哀痛,因此感情无法控制而猛烈迸发出来,不禁悲泪滂沱,湿透胸臆。既紧切题目的“哭”字,又渲染出一种极为悲哀的气氛笼罩全诗,确立了一个“悲”的感情基调。“夜台”即坟墓。“子云居”指扬雄的故居。据《汉书·扬雄传》:“其先出自有周伯侨者,以支庶初食采于晋之扬,因氏焉。”扬在河、汾之间,汉为河东郡扬县(今山西洪洞县东南)。这里一语双关,既点出梁九的墓地在扬雄的祖籍晋地,又暗示出亡友生前门庭萧条,生活清苦,有如扬雄。这两句不写诗人感到挚友亡殁而寂寞,生死茫茫而怅惘,却想象坟墓中亡友的“寂寞,”更显出感情的深婉动人。
紧接着六句,以“畴昔”二字引出对生前交游的追忆:追忆当年,贪自然之“灵奇”,共“登临”而赋诗;游“南浦”而同舟,泛“西江”而玩月”(南浦、西江均在今武昌一带);虽勤苦(“契阔”即勤苦)多远别,但情深而缠绵(“绸缪”即缠绵)。两联细描高度概括了他们二人相处的欢乐,交情的亲密,乃至生死不渝。这既是对前面“泪沾臆”的补充说明,又反衬出痛失故友的巨大悲伤。
“九原”(即九泉)以下四句,先以“即何处”领起:意思是:亡友不知在何处?人间“万事”都是如此渺茫难求,只有“晋山”(指太行山)高耸入云,而梁九少府却深居于九泉!以自然的永恒,反衬出人生的无常,流露出对梁九少府一生不幸遭遇的同情和人世不平的愤怨。
“常时禄且薄”以下,主要通过叙述梁九少府的生平,委婉揭示出当时社会对贤士的排斥和压抑,将哀伤之情抒发得更为深婉诚挚。生前“禄薄”,死后更为“贫困”;妻子远离他乡,又无弟兄扶持。描述梁九生前死后家计的贫寒孤寂,其惨痛之状犹如雪上加霜。最后六句,再写他生前仕途的坎坷:曾“十上”奏疏,“苦辛”国事,但不为所纳。长期身居微官,沉沦下僚,令人悲愤不平。“青云”(喻高官显位)虽有可致之期,但不幸却如“白日”西沉,早离人世。如今虽有清名“空留”人世,为“远近”所晓,但大志未展,功业未成,实是徒有虚名,于“实”无补。沉痛之情,溢于言表。
此诗感情极为深婉绵长,个中原因固然应归于梁九少府的一生确系“命途多舛”,催人泪下,更为重要的是,写梁九的一生所历,实际也是诗人遭际的写照。高适“喜言王霸大略,务功名,尚节义”。但蹉跎半生,到处碰壁,甚至“求丐取给”(《旧唐书·高适传》)。因此在“哭”亡友的同时,不由得联想到自身的困顿,自然有切肤之痛,故感情格外酸楚动人。通篇以痛哭为诗,首先从睹物思人写起,“哭”字领起全篇。然后追叙生前相处的欢乐,接着“九原”以下四句议论,对梁九的不幸深为同情,对社会的不平,悲愤难禁。然后再叙写他生前死后家计的贫苦冷寂,一生仕途的坎坷不平和英年早逝,寄寓了深深的慨叹和惋惜。最后两句再转入议论,以实绩与“空”名对比,将哀伤之情抒写得更为深沉绵长。
全诗紧扣题目,通篇只在“望”字上做文章。“望”字三见,诗意也推进了三层。一、二句从“望夫石”的传说入题,是第一层,“终日”即从早到晚,又含有日复一日时间久远之意。可见“望”者一往情深;“望夫”而“夫不归”,是女子化石的原因。“夫”字叠用形成句中顶针格,意转声连,便觉节奏舒缓,音韵悠扬。次句重在“苦相思”三字,正是“化为石,不回头”(王建《望夫石》),表现出女子对爱情的坚贞。三句“望来已是几千载”比“终日望夫”意思更进一层。望夫石守候山头,风雨不动,几千年如一日。—— 这大大突出了那痴恋的执着。“望夫”的题意至此似已淋漓尽致。殊不知在写“几千载”久望之后,末句突然出现“初望”二字。这出乎意外,又尽情入理。因为“初望”的心情最迫切,写久望只如初望,就有力地表现了相思之情的真挚和深切。这里“望”字第三次出现,把诗情引向新的高度。三、四句层次上有递进关系,但通过“已是”与“只似”虚词的呼应,又给人一气呵成之感。
这首诗是深含寓意的。刘禹锡在永贞革新运动失败后,政治上备遭打击和迫害,长流边州,思念京国的心情一直很迫切。此诗即借咏望夫石寄托这种情怀,诗意并不在题中。同期诗作有《历阳书事七十韵》,其中“望夫人化石,梦帝日环营”两句,就是此诗最好的注脚。纯用比体,深于寄意,是此诗写作上第一个特点。
此诗用意虽深,语言却朴质无华。“望”字一篇之中凡三致意,诗意在用字重复的过程中步步深化。
这种反复咏叹突出主题的手法,形象地再现了诗人思归之情,含蓄地表达了他坚贞不渝的志行,柳宗元《与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华亲故》:“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作峰头望故乡”,与此诗有相同的寄意。但柳诗“望故乡”用意显而诗境刻意造奇;此诗不直接写“ 望故乡”之意,却通过写石人“望夫”,巧妙地传达出来,用意深而具有单纯明快之美。陈师道因而称赞它“语虽拙而意工”。这是此诗写作上又一特点。
“峨峨东岳高”一句,开门见山,吟咏泰山巍峨高大,“秀极冲青天”,既勾画出直刺云霄、高耸陡峭的山势,又把静止的山峰写得生气蓬勃,富含动态之美。
与前两句从大处着眼不同,下面四句则着眼于细部描绘。山石峥嵘竟然分割了天空,显得格外静穆幽远。此山此石仪态万方,看上去好像是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其实却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
诗中出现的“秀”、“幽”、“玄”、“自然”等词,与魏晋时期的思想崇尚及人物品评理论有关,在这里用来形容泰山,折射出鲜明的魏晋时代色彩,也恰如其分地表现出诗人对泰山的赞叹与景仰。但诗人在感叹泰山神秀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个人身世的坎坷与艰辛。诗人质问造化:你既令泰山如此迷人,却为何又使我遭受命运的坎坷,屡遭颠沛流离之苦。
诗人的确与普通女子有很大不同,她在提出质问之后,并没有进一步作悲痛哀婉的泣诉,而是笔锋一转,在诗中融进自己刚强不屈的精神。面对高耸入云的泰山,面对神秘莫测的造物主,诗人没有因为自身遭遇而悲伤沮丧,而是决心投身于山川这雄奇壮伟的怀抱,以顺应自然,终亨天年。
该诗虽有哀痛激愤之语,但对泰山之美的描写却并不是为了衬托这些情绪,而是为了表现出诗人对大自然真挚而热烈的爱,这种爱与诗人坚强不屈的性格相交融,使诗人在面对泰山时淡定而又坚强,这是一种非凡的气度,是一种“万物皆备于我”的崇高精神状态,也是诗人在遭遇困境时更加主动地融入自然,感受自然魅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