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啼序·荷和赵修全韵》为忆姬之词,与清真之实惜别而题咏柳者同意。这首词忽起忽伏,声情激越,是变徵声。全词共分四片。
第一片将出水芙蓉的美艳与抒情对象巧妙地结合起来,生动细致地刻画了所恋女性的优美形象。词人曾在“横塘”寓居,这里以倒叙方法,叙写当年的一个片断。他们在湖中乘舟穿过荷丛,观赏、戏弄着湖里的鸳鸯。她在晚霞中“笑折花归”,“润玉瘦、冰轻倦浴,斜拕凤股盘云坠。”形象地刻画出有似出水芙蓉的女性形态之美。“听银床声细。梧桐渐搅凉思。”桐叶飘坠的微细声响引起了词人心中秋凉将至的感觉。
第二片写词人所处的现实环境。时光飞逝,往事已隔多年。燕子归来,旧巢不存,心爱的人已经离去。风吹竹响,引起词人的错觉,以为是故人敲门,但很快便意识到,故人再也不会象以往一样叩门而入了。“误惊起、风竹敲门,故人还又不至。”借用李益《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诗句“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因竹而思及故人,因故人又想起与竹有关的另一件事情:“记琅玕、新诗细掐,早陈迹、香痕纤指。”睹物思人,旧情不堪追记。“罗扇恩疏”是她当时的怨语,现在竟成事实,特别感到后悔和自责。由此又引起对于往事的种种回忆。
第三片写“旧日”。“西湖旧日,画舸频移,叹几萦梦寐。”三句由西园移到西湖。写昔日西湖上共赏一湖荷莲,盈盈照水,如今几度梦魂萦绕。“乍湿鲛绡,暗盛红泪。”分写雨打在花瓣上,如鲛绡乍湿;雨落在花心中,如盛红泪的情状。与起笔“横塘棹穿艳锦,引鸳鸯弄水”相比,这里已蕴含深深的离别之悲。“綀单夜共,波心宿处,琼箫吹月霓裳舞”四句,写月下荷叶荷花随风摇曳如霓裳云舞。这段描写使读者不由产生关于青春的欢乐、真挚的情感、浪漫的趣味的联想。“向明朝、未觉花容悴。嫣香易落,回头澹碧锁烟,镜空画罗屏里。”这时词意忽然逆转,以叹息的语气描摹出西湖情事的悲惨结局:“嫣香易落”。“回头”与“几萦梦寐”相照应,合理地插入对这一段艳情的回忆。结尾处痛感往事已烟消云散。这一片词,有头有尾,在描写中又处处体现物性,予读者以一种朦胧之类。
第四片写今昔之感。“残蝉度曲,唱彻西园,也感红怨翠。”三句,写秋蝉感伤西园花枯叶落,哀鸣声声。“念惯省”明写蝉,实为逆入,回忆双栖于西园的往事。“暗柳追凉,晓岸参斜,露零沤起。”三句既写昔,也写今。既写二人夏夜柳荫纳凉,絮絮细语,不觉参星西斜,天近拂晓。也是写眼前在西园中孤单的日子。“晓岸参斜,零露沤起”,为荷塘边独自漫步的眼前景,“丝萦寸藕,留连欢事。”含蓄地表达了夏夜两人之欢。空见藕而不见莲,应前“回头澹碧锁烟,镜空画罗屏里。”二句,繁华飘撇,镜屏已空,徒令人悲。“桃笙平展湘浪影”对应“綀单夜共”,“有昭华、秾李冰相倚”对应“琼箫吹月霓裳舞”,遣词妍雅,涵蕴无限感伤。结以“如今鬓点凄霜,半箧秋词,恨盈蠹纸。”三句,人已老,词空赋,“霜”为“凄霜”,“词”为“秋词”,如何不令人恨。往事如零露沤起,转瞬已在浮光泡影中。
这首词咏荷,能得荷之神理、气韵。写雨中之荷、月下之荷,笔致曲折多变,但通篇清气流贯,澄澈如月,因所咏皆由忆姬而起,脉络清晰。这首经过高度艺术处理的咏物抒情词,内容十分丰富,是词人一生情事的总结。作者以曲折变换的词笔表现出来,借以掩饰心中那不愿为人所知的情感秘密,饱含了词人对造成这种悲剧的封建礼权和封建制度的反感。
诗人在秋夜行舟于耒阳溪上。清幽的溪山景色,触动诗人的情怀,由此产生淡淡的旅愁。与《浈阳峡》相比较,诗人更着意融情入景。全诗几乎句句写景,结尾才以一个“愁”字,画龙点睛般点出题旨。但诗中的明月、溪声、岚气、霜华、猿啼,无不浸透着诗人的愁情。可以说,情与景高度融合,浑然一体,构成清幽的意境。张九龄这几首山水诗,写景状物精细工丽,侧重于客观的刻画,由景物触发的情思没有借直接倾诉和议论表达,而是融情于景。情景契合,在艺术技巧上,受谢灵运影响的痕迹较重,显示了六朝山水诗向盛唐山水诗过渡的迹象。
从写景的角度来看,这首《耒阳溪夜行》,体现了陶渊明对张九龄的影响。张九龄一生积极入世,他没有田园隐居的闲情逸致。但他却吸取了陶渊明田园诗对景物的描绘求神似而不拘泥形似,重意轻象、尚浑整不尚工细的艺术表现手法,将它们运用到山水诗的创作中。这首诗对明月、岭树、溪声、岚气、霜华,猿声的描绘,只以简练的笔触,轻淡地点染,并未作具体、细致、逼真的刻画,色彩也是淡淡的,却产生了高度传神达意的艺术效果。
这首词所写的主人公是一位年轻女子。水精,就是水晶。颇黎,就是玻璃。门窗上挂着水晶制成或者晶莹透明赛似水晶的帘子,床上放着玻璃制成或滑润细腻如玻璃般的枕头。第一句虽仅举出两件器物,但女子房中其他陈设的精致讲究由此便可想见。更重要的是,房主人情操的高雅美洁,也就可以借此窥见端倪。此刻,女主人公正恬然入睡于她那绣有鸳鸯图案的锦被之中,做着一个个旖旎的梦。《古诗十九首·客从远方来》:“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文采双鸳鸯,裁为合欢被。”被子用香炉熏过,既暖且香,故能“惹梦”——带有温柔绮丽色彩的春梦。开篇两句,仅十四个字,并列地写了水精帘、颇黎枕、鸳鸯锦三件器物,却并不给人平板呆滞之感,因为其中着意点染了轻轻浮动于室内的香气和主人公幽远飘缈的梦思,就使这本来静止的画面变得有了生气,甚至充满了幻想的意味。
“江上柳如烟,雁飞残鸳天”,紧承“暖香惹梦”而来,因此清人张惠言认为这两句写的就是女主人公的梦境(见张惠言《词选》对此词的评注)。这自然不无道理。可是,尽管日常生活中的梦有许多确是不可思议、无从解释的,在文学作品中所写的梦却大抵能找到某种现实的原因或契机。因此,即使“江上”两句写的是梦境,这梦境也必然与女主人公的生活实境有些关系。根据温庭筠的另一首词《望江南·梳洗罢》可以想象,这位梦见“江上柳如烟”的女子,或许也是住在临江的楼阁里,每日对着江水在思念着心上人。她的梦,很可能便是她平日习见景致的幻化表现在梦境里。江岸边的柳树迷蒙似烟,晕成朦胧的一片。侵晓时分,鸳亮残了。在熹微的晨光中,大雁已经开始一天的旅程,它们正结队飞回北方。寂静的天空中,也许还偶尔传来它们的长唳。这是一幅十分凄清迷离又有声有色的画面。而这幅春江晓雁图的意义是在画面之外:冬天过去了,春天已经归来,因避寒而飞往南方的大雁,此时正连夜飞返家乡,唯独楼上那女子所思念的人却仍然没有音耗。眼前的景致既是她平时倚楼眺望所常见,也就难免化作她这时在鸳鸯锦被里所做之梦。另外,锦被上绣鸳鸯也是作者有意的安排。成双成对的鸳鸯,恰恰反衬了女主人公的孤单寂寞。
上阕的妙处全在借景物作烘托,以极其含蓄委婉的笔法暗示女主人公的生活情状和心理活动。“水精帘里”二句是近景,“江上柳如烟”二句则是远景,不管近景远景,都紧紧围绕着女主人公的生活和情绪落笔。在前二与后二句看似松散的结构中,实际上一贯穿着内在的有机联系。
词的后半正面刻划这位女主人公,同样有着含蓄深婉之妙。“藕丝秋色浅”写衣着。藕成熟于秋季,故将淡紫近白的藕合色称作“秋色”,又转而用这色彩来代指藕合色丝绸做成的衣裳,这是中国古代诗文常用的一种修辞手法。
“人胜参差剪”。人胜又叫花胜、春胜,是用彩纸或金箔剪刻而成的一种饰品,可以贴在屏风上,也可以戴在发鬓上。唐时风俗在正鸳七日(又称人日)这一天,要剪戴花胜以迎接春天到来,尤以妇女喜爱此项活动。从这句看,女主人公参参差差地剪出花胜准备佩戴,似乎兴致不浅。
“双鬓隔香红”。以描写气味和颜色的“香红”代指好的面容,正如以“藕丝秋色浅”代指衣裳,手法相同。这里的“隔”字用得颇讲究,因为双鬓正是隔开在脸庞两边,形象鲜明如见,而且仿佛“双鬓”有了某种主动性,还似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丝遗憾不足的意味。
“玉钗头上风”,承上双鬓连写女主人公的头饰。她头上插着的玉钗在春风中轻轻摇曳摆动。“风”在这里是名词作动词用,形容女子的头饰在微微颤动的样子。
这四句刻划人物用的也是借物衬托之法。写女子的衣着、头饰,写她剪制春胜的活动,并没有一句直接写她的形貌,却使人可以想见她的外形与心灵之美好可爱。最奇妙的是整个下阕根本不提她的满腹心事,只是一味渲染她的美丽和她剪春胜的动作,而这就使她的孤单处境和悠悠梦思更加令人觉得可叹。词人对她的同情,也就尽在不言之中。
温庭筠是唐代诗人中较早致力于词的创作的一个,是花间派的代表作家之一。他的词多写女子日常生活,当是受到南朝宫体诗的一定影响。但温词常着重表现人物心理活动,而且是借助写景写物等手法来表现,因此在艺术境界上又与宫体诗有所不问。这些从这首《菩萨蛮》词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纳兰这首词与他其他的赠友词有所不同,这一次他没有一味地抒发怀念,而是侧重叙志。“问我何心?却构此、三楹茅屋。”这话问得蹊跷。在风景秀丽的渌水亭旁边修几间中看不中用的茅屋,是烧钱多。所以,这样的问题,很没有建设性的水准,但句子却是相当的流畅、明了。 接着是回答。有问有答,态度很端正。纳兰自圆其说,可以闲居于此,就像自由自在的海鸥那样,无忧无虑,自得其乐。古代人喜欢用与海鸥为伴表示闲适或隐居。宋代陆游《雨夜怀唐安》诗中有“小阁帘栊频梦蝶,平湖烟水已盟鸥”句,用庄生梦蝶和鸥鸟订盟的典故来喻示闲适的生活。纳兰淡泊功名,向往过着陶渊明等隐居标兵不问世事的悠闲生活。 “百感都随流水去,一身还被浮名束。”这里是看破红尘的觉悟。生命如水,忙忙碌碌之间,一切都已经流逝。所有才情,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将被风雨吹打得七零八落,而我岂能还为虚妄的功名利禄所缚?
朱颜青鬓,枉被浮名误!生活的底蕴究竟是什么?是既然生下来了,就要活下去吗?几千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一代又一代人。有的追名逐利,有的独善其身,有的寄情山水,有的烧香拜佛,有的舍生取义,有的苟且偷生。
上片最后一句“红牙曲”指拍击着红牙板歌唱。红牙板是用红色檀木制成,古代于唱歌时打拍子用的牙板,与北方说“数来宝”的艺人手中所持的碎板有些类似,只是木质更好、做工更细而已。元代诗人杨维桢专有一首《红牙板》诗,描绘说:“良工削出红冰片,自非红鸾之舌为尔绳,安得三三贯成串?”
下片点出所以要摆脱“浮名束”的原因,设想如何打发今后的生活。如今世事反复无常,当袖手旁观,将其作为一局棋来看待。蕉中鹿,有世事无常、真假难分的意思。典出《列子》:有一个郑国人砍柴时,忽见一只鹿跑过来,他一扁担将鹿打死。他怕被猎人看见,将鹿藏在一个坑里,上面盖上一些蕉叶。等到他要将鹿带回家时,却找不到了,就以为这是一个梦,一路自言自语,被路旁一个人听到了,这个路人好奇地依言找到了这只鹿。樵夫回到家里,不甘心失掉这只鹿,夜里真的又梦见他藏鹿的地方,还梦见拿走鹿的那个人。第二天清早,樵夫就根据他梦中的线索找到了那个人。于是两个人为争鹿起诉,闹到了法官那里。这个故事形容世间事物真伪难辨,得失无常。
既然世事无常,何不躲避在一边,纵酒吟诗,自在悠闲,也算是安享一份微薄的福气。
大雪之后屋檐角闪烁的那一丁点儿翠绿,雨后靠墙栽种的绿苗,寒夜里摇曳的灯烛——这,就是纳兰期望的生活意趣,他渴望摆脱宦海羁绊,避开现实去过田园的悠闲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