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辞家事鼓鼙”是说李判官将要辞别家人与亲朋好友,不远万里到润州去从事军务。诗人想要强调的,一是行人路途的遥远;一是行人履行公务的特殊性,是要去执行军务。这便暗含了诗人为他送行的原因和忧虑。因为古代交通工具极不发达,即使最快捷的交通工具也无非是北人骑马南人乘船而己。所以古代的分别往往不是意味着“西出阳关无故人”,便是意味着“人生不相见,动辄参与商”了。更何况李判官这次是到山重水阻的润州去“事鼓鼙”。诗人一再说明行人所去之地的遥远,这里又进一步暗寓着诗人为行人命运未卜而深深忧虑。
“金陵驿路楚云西”就是从地理座标系上为我们标出李判官所去之地的方位。诗里说金陵的驿路直通楚地之西。这里的金陵即润州,因为按照唐代行政区域的划分,润州也属于金陵的辖区。
“江春不肯留行客”一方面点出了这次送别的时间是春天,另一方面诗人又移情于物,抱怨那逝者如斯的江水和一年一度的春花为什么不愿意挽留远行客。
“草色青青送马蹄”,化用了“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的意境,同时也是诗人与行者难舍难分的送行场面的真实写照。两位友人并驾驱马,踏着河畔青草缓缓前行。
全文句句、字字都倾注了诗人对友人远行的忧虑与担心,以春天春草“不肯留”“送马蹄”的无情反衬出离别者内心的有情。
此词开头“鸠雨催成新绿,燕泥收尽残红”这两句组成对偶,意象结集丰富,颜色对照鲜明,基调自然,对仗工整,是上片词形象浓缩的焦点。“春光还与美人同。论心空眷眷,分袂却匆匆”把春光说成与美人一样,在相聚的时候,彼此间无限眷恋,但说到分手就这样依依不舍地分手了。这个比喻恰当,深挚地体现出词人恋春又惜春的真挚感情。“空眷眷”的“空”,是惜别时追叹之语,正是在“分袂却匆匆”的时刻感觉前些时的“眷眷”已如梦幻成空。这三句写景抒情,化浓密为清疏;疏而不薄,因有开头二句为基础,从而能够取得浓淡相济的效果。
“只道真情易写”从惜别的常情着想,早已是预料中的“那知怨句难工”,从内心发出的感叹是实践后的体验。韩愈《荆潭唱和诗序》说:“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词人相信这个道理,但其结果不是这样,意思递进一层极言惜别之情的难以表达。“水流云散各西东”说明春光难以挽留,兼写客中与果州告别,词人与果州的朋友告别,天时人事融合在一起了。“半廊花院月,一帽柳桥风”这两句也是对偶句,前句写离开果州前的夜色之美,后句写离开后旅途中的昼景之美。明月照着半个花院,旅途中和风轻轻吹着。词人陶醉在这样的美景中,虽不言情,却可见轻快之情,浓清丽又似含蓄有加。
这首词上片以写景开始而以抒情结尾,下片以抒情开始而以写景结尾。全词仅插两句单句,其余全部用对偶句。单句转接灵活,又都意含两面;对偶句有疏有密,起处浓密,中间清疏,结尾优美含蓄。情景相配,疏密相间,明快而不淡薄,轻松而见精美。同时也抒发了词人的惜春之情,与友人的离别之愁。
这是一首恋情词。词中“挼手裙带那时情”和“夕阳依旧小窗明”都是非常鲜明、动人的意象。
上片写追忆往日的恋情,写的也是初恋情态。“五字诗中目乍成”一字不动地袭用了明代诗人王彦泓《有赠》诗:“矜严时已逗风情,五字诗中目乍成。”
“尽教残福折书生”,残福可引申为短暂的幸福。“折”指因享受过分而折福折寿,也用来表示承受不起。纳兰在诗词中多次称自己是天生薄福之人。如“薄福荐倾城”、“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等等。这里却是说赠五言诗、传眉目情这残薄的福份,却让我这一介书生消受不起。这一句也来自王彦泓《梦游》诗:“相对只消香共茗,半宵残福折书生。”
“手挼裙带那时情”,在古诗词中多有女子“手挼裙带”的意象,实指女子用手指反复缠绕揉搓腰间的裙带,表达心中落寞无聊之情。五代薛昭蕴《小重山》词:“手挼裙带绕宫行,思君切,罗幌暗尘生。”顾夐《荷叶杯》其九:“一去又乖期信,春尽,满院长莓苔。手挼裙带独裴回,来摩来,来摩来。”在这些花间词人的眼里,红颜女子手挼裙带的样貌令人心生怜爱。熟读花间词的纳兰这里也是同样表怜惜爱慕之意。
下片写今日的相思。“别后心期和梦杳,年来憔悴与愁并”,为《浣溪沙》词律中的过片联句。自离别后,心中与君相伴、白头偕老的期许与愿景变得和梦一样渺茫遥远。而一个“杳”字令人黯然销魂。“年来憔悴与愁并”直写分别后一年来心中的思念和惆怅,已让人憔悴不堪。
“夕阳依旧小窗明”一句甚是明朗、幽旷。以这样清新的景语收束,使全词最后为之一振,意韵深长。晚唐方棫有《失题》诗云:“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夕阳如有意,长傍小窗明。”这种夕阳黄昏中的明亮幽旷,使前面低婉消沉的意绪忽然变得明朗起来。小窗前无限美好的夕阳似乎让人又燃起了希望,对爱情和幸福又有了信心。
这首词写令人黯然销魂的离别、写一往情深的愁绪,却没有灰暗和绝望,反而最后透着一种朦胧美好的光亮,透着一种对往事的温情回忆。这在纳兰词中确属少见,读来令人神往。
这首词亦见于冯延巳的《阳春集》。清人刘熙载说:“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艺概·词曲概》)在词的发展史上,宋初词风承南唐,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欧与冯俱仕至宰执,政治地位与文化素养基本相似。因此他们两人的词风大同小异,有些作品,往往混淆在一起。此词据李清照《临江仙》词序云:“欧阳公作《蝶恋花》,有‘深深深几许’之句,予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阕。”李清照去欧阳修未远,所云当不误。
此词写闺怨。词风深稳妙雅。所谓深者,就是含蓄蕴藉,婉曲幽深,耐人寻味。此词首句“深深深”三字,前人尝叹其用叠字之工;兹特拈出,用以说明全词特色之所在。不妨说这首词的景写得深,情写得深,意境也写得深。
词上阕以“庭院深深深几许”起句,点明女主人所处环境“庭院”,而三个“深”字的叠字运用更形象地描绘出女主人所处环境之“深幽”。这三个字不仅写出“庭院”之幽深更写出了女主人内心的幽深孤寂。词人紧接又用“杨柳”、“堆烟”、“帘幕”这些意象将女主人内心之凄之怨刻画的淋漓尽致。其中“堆”字尽道杨柳之密,烟雾之浓。试想女主人在庭院独上幕楼放眼遥望茂密的杨柳萦绕着浓浓的雾霭仿似一幅水墨画。奈何如此美景却寻不见丈夫的踪迹,眼前景物狠心地阻隔了她的视线,内心无端升起无限悲凉来。虚数“无重数”与“几许”相呼应,暗示阻隔视线的岂止是“杨柳”、“堆烟”、“帘幕”那么简单。女主人因何望夫?丈夫到哪里去了呢?既不当兵也不从商而是“玉勒雕鞍游冶处”。丈夫在外风流快活而自己却只能独上幕楼凝眉空望,叹息楼台之幕让自己看不见章台路。后两句点名女主人内心凄婉、空怨的原因。女主人明知丈夫在外风花雪夜,但内心还是怀有期盼,哪怕只看见丈夫离去的背影也好,奈何这点要求也难以满足,只得独自忍受着深院的冷漠寂寥。
下阕则是女主人内心世界引发的感伤。“雨横风狂三月暮”,其中“横”和“狂”直接点破女主人那异常不平的内心世界。三月的春风细雨原本极其温柔,然而这里雨不是“斜雨”而是“横雨”,风不是“煦风”而是“狂风”,原本美丽的“三月”却饱含着一份无情。“暮”字足见女主人等待之久,或许一天,或许一年,或许一辈子。多情的等待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深深庭院里的不尽的黑夜。“夕阳无限好”,女主人已无意黄昏,一个“掩”诉尽她内心的凄凉。“无计留春住”看似“无计留春”实则是感叹女子容颜易逝。“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青春未逝况且如此,青春流逝那还有什么盼头呢?此情此景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一位独处深闺的女子日日期盼着良人,奈何良人却无意家中,成天风花雪夜在外头鬼混;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的青春也一天天消逝,自己又凭什么期盼良人回心转意呢?内心油然升起无限寂寥、感伤、无奈之情来。女主人公最后只能寄情于“落红”,自己恰如那凋谢的落花一去不复返,再无人想起她那令人怜爱的容颜。“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泪即是为花也是为己,或许是花的残败触动了女子的心事,或许是女子自感身世怜花垂泪。“不语”则表现女主人内心孤寂无人理解的愁苦。“乱红飞过秋千去”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感伤。
词中写了景,写了情,而景与情又是那样的融合无间,浑然天成,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意境。读此词,总的印象便是意境幽深,不徒名言警句而已。词人刻画意境也是有层次的。从环境来说,它是由外景到内景,以深邃的居室烘托深邃的感情,以灰暗凄惨的色彩渲染孤独伤感的心情。从时间来说,上片是写浓雾弥漫的早晨,下片是写风狂雨暴的黄昏,由早及晚,逐次打开人物的心扉。过片三句,近人俞平伯评日:“‘三月暮’点季节,‘风雨”点气候,‘黄昏’点时刻,三层渲染,才逼出‘无计’句来。”(《唐宋词选释》)暮春时节,风雨黄昏;闭门深坐,情尤怛恻。个中意境,仿佛是诗,但诗不能写其貌;是画,但画不能传其神;惟有通过这种婉曲的词笔才能恰到好处地勾画出来。尤其是结句,更臻于妙境:“一若关情,一若不关情,而情思举荡漾无边。”(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王国维认为这是一种“有我之境”。所谓“有我之境”,便是“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间词话》)。也就是说,花儿含悲不语,反映了词中女子难言的苦痛;乱红飞过秋千,烘托了女子终鲜同情之侣、怅然若失的神态。而情思之绵邈,意境之深远,尤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