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鸶》是一首有寄托的咏物诗。这首诗将鹭鸶拟人化,借咏这一在喧闹环境中仍保持高洁的鸟,抒发作者虽遭贬谪但仍希望保持内心清高的高尚的思想感情。此诗刻意营造出一个江滩之上风吹浪打的喧闹环境,鲜明地勾画出鹭鸶独立不倚、气定神闲的形象,堪称宋代咏物诗的上乘之作。
诗句首联将水浪拍打石头的声音比喻为战鼓雷鸣,形象生动地突出了声音的响亮和水浪的巨大。“激”字体现出水浪拍打石头的激扬动态。颔联将翻滚的海浪比喻为银色的山,突出鹭鸶栖息环境的美丽,从侧面衬托出鹭鸶的高洁。这两联构成对仗,分别从听觉和视觉两个方面描写鹭鸶所生存的环境。颈联仍是对环境的描写,体现出海浪和风雨的汹涌。在尾联中鹭鸶的形象终于出现:高标独立、姿态美好。“亭亭”这一叠词生动表现出鹭鸶伫立时的高雅轻盈的体态。
蔡正孙《诗林广记》后集卷一引《庚溪诗话》说:“众禽中惟鹤标志高逸,其次鹭亦闲野不俗。”又引佚名《振鹭赋》赞扬鹭鸶的高洁不俗:“翛然其容,立以不倚,皓乎其羽,涅而不缁。”欧阳修的这首咏鹭鸶之作,便是将此鸟拟人化,来具体描写其高洁娴雅品格的。
这是《花间集》中所收牛峤七首《菩萨蛮》中的一首。所咏虽不出男女之情事,但词中女主人公所念之人身处辽阳(古来为征戍之地),则此词在思想内容方面就非《花间集》中那些纯咏妇女生活及男女情事的作品所可追配的了。
此词语言俊丽,形象鲜明,曲折传情。落花满径,柳絮随风,呢喃双燕,惊扰残梦。这恼人的春色,撩人愁思。这首词描景写人,细腻柔和,宛转多姿,表现了晚唐五代的词风。
上片首句写女主人公服饰之精美。所著既为舞裙,则其为舞妓身份自明。“香”与“暖”写舞裙之精,“金泥凤”写舞裙之美,极生动活脱之趣。服饰之精美如此,则其人之美可见。第二句写梦中惊醒。梦而谓之“残”,说明梦惊做完。至于其所梦的内容,综观全词自可知晓。好梦惊竟而被语燕惊醒,则其恼与怨亦可以想见。此句暗中化用金昌绪“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诗意,但比金诗更加委婉含蓄,实为《花间》本色。画梁之燕呢喃私语又暗形女主人公之孤单寂寞。梦后的一切依然如故:门外柳絮纷飞,而玉郎仍不见归。柳花飞既点明节令为春天(而春季是女子念远之心情最为急切的时候),又暗状女主人公残梦初醒时的迷离恍惚的精神状态。“犹”宇暗逗出一点怨意。
过片首句是承上片末句而来。“匀”字一则表明其非痛哭流涕而是泪水暗滴,将痛苦强忍强咽,苦而必须咽、必须忍,则更见其苦;二则表明其力护容貌之美,故第二句接写其眉:“眉剪春山翠”,意谓双眉被剪画成春山之状,这句是暗用《西京杂记》所说卓文君“眉山如望远山”的典故。第三句“何处是辽阳”,点明“玉郎”所在之地。此问句于无限向往之中渗透着无限哀怨与无可奈何的情绪。此实可问而不可答,故结以“锦屏春昼长”。“长”字固是春昼的实写,也是心理状态的虚写。以景语作结,极迷离动荡之致,给人以无限想象的余地。
这首词在艺术上的特色是欲扬先抑,声情顿挫。词的意旨,原在于刻画女主人公思念征人的情怀。开篇却用高华曼丽的笔墨,先构成一个美妙的梦境,把主人公放在特定的梦境欢会当中,使她在好梦惊醒以后,益增离别之苦,词意亦陡转沉郁。“惊残梦”以下转入正文,又用低徊咏叹的方式,先写门外是春光骀荡,而人“犹惊归”,于极度失望中,再展望归之情,词笔亦再作顿挫。换头处又以整妆期待的笔墨,使主人公凄清的内心世界,于纸上徘徊重现,不言其怀人而自见幽怨。词境由委婉转向深沉。结尾更从主人公的内心深处,迸发出“何处是辽阳?”的感慨,征人不归,他们的闺中少妇,却是在痴心等待。此妇所忆之人遭遇如何,不得而知。但一边是霜戈壁立、铁骑腾踏的边塞,一边是春意浓郁、锦屏寂寞的深闺,纵使重逢有望,也不知道在何年何月。因此“锦屏春昼长”一句,更深沉地揭示了主人公的怨思。咏叹至此,对主题发抒已达言有尽而意不尽的境界,在情节上也作出第三次的顿挫。不尽主人公在深思,也有“此恨绵绵”之感。
柳永是北宋著名词人,其词作以描写旅况乡愁和离情别恨为主要内容。《雪梅香》(景萧索)一词写游子的相思之情,在柳词中虽属雅词,但是感情洋溢,明白如话,风格与其俚词是一致的。词中描写一位客居他乡的游子,正当深秋薄暮时分,登上了江边的水榭楼台,凭栏远眺,触景伤情,追忆过去的幸福时光,无限思念远别的情人。词的上片写词人登楼之所见:高远的晴空,映衬着萧条冷落的秋景,深深触动了词人的悲秋之情。不禁想道:当初宋玉作《九辩》时,心绪大概也是如此吧!“渔悲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对仗十分工巧。渔悲、水村勾画出一幅江边的萧索秋景:碧色的烟柱孤独地飘忽在寒意渐浓的秋气里,如血的夕阳染红了斑斓的落叶,红色的叶片随着萧瑟的秋风上下飞舞。这里,词人用秾艳的色彩把悲秋的哀愁充分地体现出来。“愁红”在古代诗词中多用来描写被风雨摧残的鲜花。但这首词中的“愁红”,当是指落叶而不是花。首先,既然已见残叶飞舞,当是暮秋时节;而残叶都已飘落,恐怕残花早已化作香尘了吧!再者,这两句词是工整的对句,前一句的“寒碧”是描摹孤烟的色彩,那么,这一句的“愁红”也当是形容残叶的颜色,而不应脱离“残叶”去牵扯落花。然而,这里似乎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即“寒碧”和“愁红”这两个表现色彩的词还能引起人们进一步的联想。“寒碧”,暗示情人紧蹙的双眉;“愁红”,借指情人憔悴的愁容。古代女子以碧色画眉,因此,古诗词中也就常有这样的描写,如唐人张泌《思越人》词:“东风淡荡慵无力,黛眉愁聚春碧”;古人更常用“愁红”比喻女子的愁容,如顾敻《河传》词:“愁红,泪痕衣上重。”碧色是令人伤心的颜色,又是女子画眉的颜色,所以,词人由袅袅上升的一缕碧色炊烟联想到情人的黛眉,由被夕阳染红的落叶想到被风雨摧残的落花,进而联想到分别时情人带泪的愁容,也便是很自然的事情。因此,下片首句就写道:“临风,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别后愁颜”照应“愁红”,“镇敛眉峰”照应“寒碧”。一个是明白描写,直抒深情;一个是暗中达意,景中关情,词人对其情人的真诚眷恋于此可见一斑。词人把视线从岸边移到江上:辽阔的江天,一抹斜阳浸入万顷波涛之中,江水缓缓地流向远方。这几句描绘“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江景,怀人之情尽在不言之中,读者从中不难体会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意趣。词人在下片直抒胸臆,回忆昔日与情人欢会的幸福,无限怅惘,相思愈深。词人迎着江风而立,脑海中浮现出情人的音容笑貌,雅态妍姿。或许当日正在相聚小饮,清歌婉转,妙舞翩翩;或许正在花前月下,两情缱绻,欢度春宵,然而,突然到来的别离,使热恋的情人“顿乖雨迹云踪”。过去的幸福已成为美好的回忆,在这肃杀的秋天里,暮色苍茫,客居他乡的词人只能独倚危楼,悲思绵绵,怅憾难言,相思难遣。这复杂的情感在胸中汹涌,犹如面前奔腾的大江。无可奈何的词人只能托付远飞的大雁把这相思之情,悲秋之感,游子之心带过江去,传达给自己的心上人。结语包容了词人的欢乐、忧伤、回忆、希望、幻想,总括全词意蕴,韵味深长。
读者不禁感叹:若非亲感身受的真实思想感情,怎能写出如此披肝沥胆,情重意浓的词句!柳永终生落魄,怀才不遇,走马章台,混迹青楼,过着“诗酒风流”的日子,是封建时代的真正的浪子。从其《乐章集》中诸多诗词来看,他与妓女交好,不似那班轻薄子弟以玩弄女性为目的,而是极重感情,怜之,爱之,思之,念之,情深意笃,感人肺腑。这类作品不仅《雪梅香》一词,它如《雨霖铃》(寒蝉凄切)、《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忆帝京》(薄衾小枕凉天气)等等,不胜枚举。柳永的真情换来了同样的真情。他因写俚词被统治者排挤出上流社会,下层社会的人们,尤其是妓女们却喜爱他的词。“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南宋叶梦得语),就是明证。柳永生前家无余财,死后由几个妓女合资才得以入殓成葬,这当可以看作是对柳永真诚的报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