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首联从虚处入笔,借羡慕杜牧的才情自抑,达到总赞西湖美丽的目的,带出全篇;颔联和颈联从正面写西湖,以秾丽的笔墨,通过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全方位地展示了赏心悦目的湖山旖旎风光。尾联说诗人产生了要做渔翁,融合进这美妙的图画中去的企盼。诗全篇浑成,起句高妙,中二联鲜华妍丽,有西昆诗风,对联也很工,以“茶鼓”对“酒旗”对得很巧;结句收煞得体。
诗篇一开端,就用感喟企望的语气,披露了诗人对西湖的赞赏之情。杜牧因写过许多描摹湖山的名作,而深受人们推崇,故李商隐有“刻意伤春复伤别,人间惟有杜司勋”(《杜司勋》)之句。这里借企慕杜牧来赞美西湖怎能得有杜牧那样的才华之士来西湖题诗,以赞誉人间的美景。写法上是借客尊主,从侧面入题,振起全篇。
人间虽难得有杜牧的才华,但来到湖上,光水色,赏心悦目,雅兴遄飞,正可吟诗。以此,中间四句转入对西湖春景的正面描写:西湖边处处寺院,缭绕着袅袅飘动的春烟,时而传出一阵集合僧人饮茶的鼓声;孤山下楼台亭榭,披上了夕阳的霞光异彩,屋角间高插着招徕顾客的酒旗;起伏的山岩中,盛开着万紫千红的春花,散发出浓郁的芳香;湖面游客的画船,冲破荡漾的波光摇前进,水花溅湿了刻画在船头上的双双翠鸟这是多么细腻真切的西湖春光图。中间四句,一句一景。写寺院,在春烟中响起茶鼓,足见其中香火之盛、僧徒之多;写楼台,于夕阳斜照中招展酒旗,暗示早晚游客不断,店铺繁忙。写山色,以“杂芳”烘染,“熏”三字,给人以浓香扑面之感。写湖光,借画舫点缀“破涟漪”一语,写出游船的幽闲和湖水的平静。无论游山泛湖,还是寻访寺院,登临楼台,人们所领略的无不是一派赏心悦目、春意盎然的旖旎风光。这里采用移步换景的手法,工笔刻画,不仅描摹出作用于视觉的生动画面,且从听觉、嗅觉、触觉各种角度,使读者感受到西湖春日的繁忙兴旺欣欣向荣。
尾联抒写诗人对西湖的总体感受,意义上同首联呼应,措辞上也同开端绾合。人生难有杜牧之才,人间却幸有蓑衣和苇笠,湖上题诗也许才情不够,驾起渔舟做一名钓翁总还可以吧。总之,寓西湖风光,恋恋不忍离去,不免产生栖身湖山的凝想和雅志,未能有诗才,幸能有蓑笠,不能作诗人,且可作钓叟。“幸”、“且”两词,回应上文“争得”,使结构谨严,浑然一体。
诗中写到春“眠”、“莺啼”、“花落”、“宿雨”,与孟浩然的五绝《春晓》相似。两首诗写的生活内容有那么多相类之处,而意境却很不相同。彼此相较,最易见出王维此诗的两个显著特点。
第一个特点是绘形绘色,诗中有画。这并不等于说孟诗就无画,只不过孟诗重在写意,虽然也提到花鸟风雨,但并不细致描绘,它的境是让读者从诗意间接悟到的。王维此诗可完全不同,它不但有大的构图,而且有具体鲜明的设色和细节描画。写桃花、柳丝、莺啼,捕捉住春天富于特征的景物,这里,桃、柳、莺都是确指,比孟诗一般地提到花、鸟更具体,更容易唤起直观印象。通过“宿雨”、“朝烟”来写“夜来风雨”,也有同样的艺术效果。在勾勒景物基础上,进而有着色,“红”、“绿”两个颜色字的运用,使景物鲜明怡目。读者眼前会展现一派柳暗花明的图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加上“杨柳依依”,景物宜人。着色之后还有进一层渲染:深红浅红的花瓣上略带隔夜的雨滴,色泽更柔和可爱,雨后空气澄鲜,弥散着冉冉花香;碧绿的柳丝笼在一片若有若无的水烟中,更袅娜迷人。经过层层渲染、细致描绘,诗境自成一幅工笔重彩的图画;相比之下,孟诗则似不着色的写意画。一个妙在有色,一个妙在无色。孟诗从“春眠不觉晓”写起,先见人,后入境。王诗正好相反,在入境后才见到人。因为有“宿雨”,所以有“花落”。花落就该打扫,然而“家童未扫”。未扫非不扫,乃是因为清晨人尚未起的缘故。无人过问满地落花的情景,别有一番清幽的意趣。这正是王维所偏爱的境界。“未扫”二字有意无意得之,毫不着力,浑然无迹。末了写到“莺啼”,莺啼却不惊梦,山客犹自酣睡,这正是一幅“春眠不觉晓”的入神图画。但与孟诗又有微妙的差异,孟诗从“春眠不觉晓”写起,其实人已醒了,所以有“处处闻啼鸟”的愉快和“花落知多少”的悬念,其意境可用“春意闹”的“闹”字概括。此诗最后才写到春眠,人睡得酣恬安稳,于身外之境一无所知。花落莺啼虽有动静有声响,只衬托得“山客”的居处与心境越见宁静,所以其意境主在“静”字上。王维之“乐”也就在这里。崇尚静寂的思想固有消极的一面,然而,王维诗难能可贵在它的静境与寂灭到底有不同。他能通过动静相成,写出静中的生趣,给人的感觉仍是清新明朗的美。唐诗有意境浑成的特点,但具体表现时仍有两类,一种偏于意,如孟诗《春晓》就是;另一种偏于境,如此诗就是。而由境生情,诗中有画。是此诗最显著优点。
第二个特点是对仗工致,音韵铿锵。孟诗《春晓》是古体五言绝句,在格律和音律上都很自由。由于孟诗散行,意脉一贯,有行云流水之妙。此诗则另有一工,因属近体六言绝句,格律极精严。从骈偶上看,不但“桃红”与“柳绿”、“宿雨”与“朝烟”等实词对仗工稳,连虚字的对仗也很经心。如“复”与“更”相对,在句中都有递进诗意的作用;“未”与“犹”对,在句中都有转折诗意的作用。“含”与“带”两个动词在词义上都有主动色彩,使客观景物染上主观色彩,十分生动。且对仗精工,看去一句一景,彼此却又呼应联络,浑成一体。“桃红”、“柳绿”,“宿雨”、“朝烟”,彼此相关,而“花落”句承“桃”而来,“莺啼”句承“柳”而来,“家童未扫”与“山客犹眠”也都是呼应着的。这里表现出的是人工剪裁经营的艺术匠心,画家构图之完美。对仗之工加上音律之美,使诗句念来铿锵上口。中国古代诗歌以五、七言为主体,六言绝句在历代并不发达,佳作尤少,王维的几首可以算是凤毛麟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