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写于平定“安史之乱”之后,意在伤己独留南方,不能与朋友同来同返,并抒发了对乱后形势的忧虑之情。
诗题为“贼平后送人北归”,“贼平”,指公元763年夏历正月,叛军首领史朝义率残部逃到范阳,走投无路,自缢身亡,“安史之乱”最终被朝廷平定。“北归”,指由南方回到故乡,《新唐书》载司空曙为广平人,这个“广平”,据考证当在今河北或北京境内,是“安史之乱”的重灾区。
“世乱同南去,时清独北还。”首联交代送人北归的原因,抒写自己不能还乡的痛苦,“世乱”之时,司空曙和友人一起逃到江南避难,如今天下已经太平,友人得以回去,自己仍滞留他乡,“独”字含义丰富,一指友人独自北还,一指自己独不得还,含有无限悲感。
“他乡生白发,旧国见青山。”上句“生白发”亦有双重涵义:一是形容乱离中家国之愁的深广,一是说时间的漫长,从战乱开始到结束,前后历时九年。“旧国”指故乡,“见青山”是说假如友人回到故乡,田园庐舍肯定是一片废墟,所见也惟有青山如故。从这句起,以下都是想象北归人途中的心情和所见的景物。律诗讲究“起承转合”,一般在第三联转折,此诗却在第二联完成“承”、“转”,章法上别具一格。
“晓月过残垒,繁星宿故关”。颈联及尾联单从友人方面落笔。“晓月”句想象其早行情景,“繁星”句虚拟其晚宿情景。这一联点明“残垒”,即残破的壁垒,泛指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故关”,为兵家必争之地,估计也残破不堪了。因而这一联着重写“贼平”后残破、荒凉之景,笔力所致,“描尽乱离之后荒乱风景”(王文濡《历代诗评注读本》)。
“寒禽与衰草,处处伴愁颜。”尾联继续虚写友人归途中所见所感。上句写景,“禽”和“草”本无知觉,而曰“寒禽”、“衰草”,正写出诗人心中对乱世的感受。下句直接写“愁”,言愁无处不在,“愁”既指友人之愁,也兼含作者之愁,这里与一、二两联遥相呼应,针线细密,用笔娴熟。
这是一首酬赠诗,这类题材在“大历十才子”集中比比皆是,但多数思想平庸,艺术才力贫乏,缺少真情实感,这首诗却能独辟蹊径,通过送北归的感伤写出“旧国残垒”、“寒禽衰草”的乱后荒败之景,由送别的感伤推及时代的感伤、民族的感伤。
这首诗是诗人韦应物在秋雨之夜、归思正深之际,听到自远而近的雁叫声,有感而作。此诗描写了由远飞的大雁引起游子对故土的怀念,表达了诗人思乡之情。全诗语言质朴自然,意境凄切古澹。
“故园眇何处,归思方悠哉。”首二句言诗人雨夜思归。秋天的雨夜漫长而又寂寥,诗人独坐在高斋之中,孤灯长伴,孤影为侣,静静地听着外面渐渐沥沥的秋雨。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雨打梧桐的声音。孤清的夜,深秋的凄寒,还有空寂的高斋,在这样一种萧瑟凄寂的环境气氛之中,诗人不免要触动羁旅他乡、远游为宦的思乡情思。诗人的家乡在长安,而此时却在远离家乡两千余里的滁州为官,“眇”字反映诗人内心的无奈情态,因为云山阻隔、归路迢递,即使在白天登楼引颈也无法看到故园,更何况是暗夜沉沉。故园的渺远,本来就和归思的悠长构成正比,再加上这漫漫长夜、绵绵秋雨,就更使这“归思”无穷无已、悠然不尽了。“方悠”二字表明清寂的氛围,加深了思乡之愁。“哉”是诗人久恩难平的叹息,这个长长的叹息,道尽了无尽思念的深渊。
“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这两句言闻雁而归思愈浓。“淮南”与第一句的“故园”相对,由思念中的故园回到今天为宦的淮南,落笔高妙。“秋雨”交待独坐时的清凉环境,“夜”既是表明时间很晚,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从侧面显露诗人贬谪滁州的苦痛如同黑夜一般。正当怀乡之情不能自控的时候,独坐高斋的诗人又听到了自远而近的雁叫声。这声音在寂寥的秋雨之夜,显得分外凄清,撩动诗人无尽的乡愁,使因思乡而永夜不寐的诗人浮想联翩,触绪万端,更加悲怆万分。诗写到这里,戛然而止,对“闻雁”而引起的感触不着一字,留下的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结尾。
沈德潜《说诗晬语》云:“五言绝句,右丞之自然,太白之高妙,苏州之古澹,并入化机。”“古澹”很好地概括了韦应物五言绝句的风格特征。在这首诗中,体现了诗人古澹的艺术风格。整首诗是一幅清淡的思乡图,清冷的夜晚,清凄的秋风,清寒的秋雨,清寂的高斋和清孤的人影,构成一种高古澹远的意境。
此诗结构巧夺天工,含蓄委婉,先写“故园”,后写“淮南”,先托出“悠”思,后衬以“雁”鸣,就是在这样巧妙的安排中,使诗歌很短,但人的情思却句句深入,层层递进。另外,诗歌的情思表面触发的是乡愁,但结合诗人被贬滁州的事实。还可以从诗歌中体会出诗人对现实的不满情绪,这种情绪又完美地融入到萧瑟凄清的秋声秋意之中。
这首诗前两句将黄河的浊浪排天,以天上盼银河倒泻陪衬,极力描写它的险恶;后两句说人情的险恶更有甚于黄河浊浪,所以不应说黄河是畏途。这首诗运用反衬的手法极写对社会人生的认识,十分深刻,含感时伤世之情,发穷愁孤愤之音,诗格老成,笔力劲健。
前两句说人们一旦来到那一泻千里、气势磅礴的黄河岸边时,就不免被它那“倒泻银河”的神秘传说吓住。对这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人,诗人是非常蔑视的。自然,横渡黄河是有一定危险的,但也只不过是承受“须臾”的“掀天浊浪”而已。在永恒的时间和空同里,人的生命也正如激流险峰中的一叶小舟:当生活的巨浪铺天盖地砸下来时,没人能够事先预见,也没人能知道这灾难会延续到何时。宋琬曾是位少有方名的诗人,早年便高中进士,为官时也颇多惠政,深得人民爱戴。却不想被人诬陷,以至于“立逮下狱”,“并系妻子”,在拘囚的三年中,又险遭不测之祸。这就难怪他会借“渡黄河”之题,发出“人间更有风涛险”的沉重叹息了。
后两句写黄河汹涌奔腾,古人不知其发源地,认为是天上的银河倒翻下来的,故有“黄河之水天上来”之说。它有掀天的浪涛,但是要渡过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惊涛骇浪的风险很短暂,一般都能渡过。真正的风险却是在人间。一般人在险恶的人间,习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豺狼横行、暗无天日、伤天害理、良心灭绝的生活,还不曾觉察到它的险恶,反而说黄河的险风恶浪才是最可怕的,不敢渡过。
宋琬认为诗人处穷困之境,心怀“幽忧”之情,自易“悲歌慷慨”。(《董阆石诗序》)黄河本是自然界之险途,但无论其“倒泻银河”也好,“掀天浊浪”也罢,在诗人眼中,与人生道路之充满尔虞我诈,相互倾轧相比,都微不足道。诗人以反衬的手法极写其对社会人生的认识,十分深刻,含感时伤世之情,发穷愁孤愤之音,诗格老成,笔力劲健,可见其诗风之一个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