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抒写的是江南民间迎神赛舞的习俗与男女别离容易会面难的情思。上片初看是就题写赛神会的盛况:山村江浦,铜鼓声声,幡盖阵阵,车驰风雪,热闹非凡。赛会一过,烟开云散,楚山历历,霎时间热闹不再,留给人们的是空寂与清冷。这是缘题而写,以赛神会的两种场景,衬托别情离恨之凄楚。虽是缘题而写,却别有深意:以赛会的两个场面,喻神之来去自由,反衬出人别易会难,去而不归。
如果说上片是从旁以横笔铺写的,下片则是中锋纵笔,抒写人情。“离别”句承上片末句情绪,追忆兰舟送别的苦况:艣声似也因惜别而萧索,衬托别情难耐;“玉容”句写女主人公因离别而内心惆怅,妆容消瘦。末二句写她深感聚首不易,后会难期,怀远之时,卷帘只有空阁相对。这里转而写景,离别时正是暮春三月,麦草青青,紫燕双飞,更使她触景伤怀,愁怨倍增。这是典型的以乐景写哀情,其情更哀。
这首词最大的特色在于,分别营造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场景,热闹的赛神场面与冷落空寂的女子闺阁,两者造成大起大落的对比,更好地渲染离愁别苦,也给读者以强烈的心理冲击。
这支曲子一二两句,对仗工丽,写景如画,点染出一幅清丽无比的秋江图。然而这仅仅是表层,作者还另有深意。作画的颜料是精心选择的,所画的景物是精心选择的,整个环境也是精心选择的。选取“黄”“白”“绿”“红”四种颜料渲染他精心选择的那四种景物,不仅获得了色彩明艳的效果,而且展现了特定的地域和节令。看到“黄芦”“白蘋”“绿杨”“红蓼”相映成趣,就容易联想到江南水乡的大好秋光。而秋天,正是垂钓的黄金季节。让“黄芦”“白蘋”“绿杨”“红蓼”摇曳于“岸边”“渡口”“堤上”“滩头”,这又不仅活画出“渔夫”活动的场所,同时“渔夫”在那些场所里怎样活动,以及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在活动,也不难想象了。
在那么优雅的环境里打鱼为生,固然很不错,但如果只是一个人,就未免孤寂,所以还该有朋友。三四两句,便给那位“渔夫”找来了情投意合的朋友。“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也是对偶句,却先让步,后转进,有回环流走之妙。为了友谊,虽刎颈也不后悔的朋友叫“刎颈交”。“渔夫”与人无争,没有这样的朋友也并不得事。淡泊宁静,毫无机巧之心的朋友叫“忘机友”。对于“渔夫”来说,他最需要这样的朋友,也正好有这样的朋友,令人羡慕。
一二两句写了“岸”、“堤”、“渡口”和“滩头”,意味着那里有江,但毕竟没有正面写江,因而也无法描绘江上景。写“渔夫”应该写出江上景,对此,作者不仅是懂得的,而且懂得什么时候写最适宜。写了“却有忘机友”之后,他便写江上景了。“点秋江白鹭沙鸥”,写景美妙生动。用“秋”字修饰 “江”,点明了季节。一个“点”字,尤其用得好。如果平平淡淡地说,那不过是:江面上有点点鸥鹭。如今变形容词为动词,并且给鸥鹭着色,便出现了白鹭沙鸥点秋江的生动情景。仅就写景而言,这已经够高明了。但更高明之处还在于借景写人。前面写渔夫有“忘机友”,那“忘机友”正是指 “点秋江”的“白鹭沙鸥”。以鸥鹭为友,既表现“渔夫”的高洁,又说明真正的“忘机友”,在人间无法找到。古代诗人往往赞扬鸥鹭“忘机”。正由于他们认为只有鸥鹭才没有“机心”,所以愿与鸥鹭为友。李白就说:“明朝拂衣去,永与白鸥盟。”黄庚的《渔隐》诗,则用“不羡鱼虾利,惟寻鸥鹭盟”表现渔夫的高尚品德,正可作为这只曲子的注脚。
结尾点题,点出前面写的并非退隐文人,而是“傲杀人间万户侯”的“不识字烟波钓叟”。元代社会中的渔夫不可能那样悠闲自在,也未必敢于傲视统治他的“万户侯”。不难看出,这只曲子所写的“渔夫”是理想化了的。白朴幼年经历了蒙古灭金的变故,家人失散,跟随他父亲的朋友元好问逃出汴京,受到元好问的教养。他对元朝的统治异常反感,终生不仕,却仍然找不到一片避世的干净土。因此,他把他的理想投射到“渔夫”身上,赞赏那样的“渔夫”,羡慕那样的“渔夫”。说“渔夫”“傲杀人间万户侯”,正表明他鄙视那些“万户侯”。说“渔夫”“不识字”,正是后悔他做了读书识字的文人。古话说:“人生忧患识字始。”在任何黑暗社会里,正直的知识分子比“不识字”的渔夫会遭受更多的精神磨难,更何况在“九儒”仅居“十丐”之上的元代。这句的“傲”字,既有坚决不向黑暗社会妥协,保持高风亮节之意,又有不愿在宦海中“风波千丈担惊怕”,希图逃世的思想。虽有其消极避世的一面,却也曲折地反映了元代知识分子的骨气和那个时代投射在他们心灵上的暗影,抒发了他们的不平之慨。
这首小令语言清丽、风格俊逸,又表达了备受压抑的知识分子所追求的理想,因而在当时就赢得了人们的喜爱。著名散曲家卢挚的【双调】《蟾宫曲·碧波中范蠡乘舟》,就是摹拟这首小令的:“碧波中范蠡乘舟。殢酒簪花,乐以忘忧。荡荡悠悠,点秋江白鹭沙鸥。急棹不过黄芦岸白苹渡口,且湾在绿杨堤红蓼滩头。醉时方休,醒时扶头。傲煞人间,伯子公侯。”其中的好几个句子都来自白曲,思想倾向也完全一致。不过所写不是渔夫。而是退隐江湖的官员。
此词描述了五代时后蜀国君孟昶与忘妃花蕊夫人夏夜在摩诃池上纳凉的情景,着意刻绘了花蕊夫人姿质,表达了词人对时光流逝的深深惋惜和感叹。
上片写花蕊夫人帘内欹枕。首二句写她的绰约风姿:丽质天生,有冰之肌、玉之骨,本自清凉无汗。接下来,词人用水、风、香、月等清澈的环境要素烘托女主人公的冰清玉润,创造出境佳人美、人境双绝的意境。忘后,词人借月之眼以窥美人欹枕的情景,以美人不加修饰的残妆——“钗横鬓乱”,来反衬她姿质的美好。上片所写,是从旁观者角度对女主人公所作出的观察。
下片直接描写人物自身。“起来携素手,”写女主人公已由室内独自倚枕,起而与爱侣户外携手纳凉闲行。“庭户无声”,制造出一个夜深人静的氛围,暗寓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时见疏星渡河汉”,写二人静夜望星。以下四句写月下徘徊的情意,为纳凉人的细语温存进行气氛上的渲染。以上,作者通过写环境之静谧和斗转星移之运动,表现了时光的推移变化,为写女主人公纳凉时的思想活动作好铺垫。结尾三句是全词点睛之笔,传神地揭示出时光变换之速,表现了女主人公对时光流逝的深深惋惜。
这首词写古代帝王后妃的生活,在艳羡、赞美中附着作者自身深沉的人生感慨。全词清空灵隽,语意高妙,想象奇特,波澜起伏,读来令人神往。
西林顾春善绘事,尤擅花卉。《子春集》题自画诗词有牡丹、栀子、秋菊、海棠、水仙及折枝腊梅等数十幅。同李清照、赵明诚一样,顾春与奕绘也喜收藏赏鉴古画,尤好元倪云林和明朝唐伯虎画。明清两代士大夫对倪画十分倾倒,常以是否收有倪云林画而定其人品格之清浊高下。除《湖月沁琴图》外,顾春还收有《清秘阁图》,都是云林名作。
这首词隽永灵妙,极烟水迷离之致。上片起首从俯仰两个视点绘出悠然长天,无边月色;湖烟渺茫,朦胧波影:天地间无半点纤尘的境界。诗人一落笔便将读者引入一个清净出尘的环境之中,诗心、画心,物境、艺境达到了和谐的统一。紧接着诗人忽作异想,她从清辉灿灿的婵娟月,联想到嫦娥飞下湖边,来形容画中操琴的女子。这巧妙的联想合天上的广寒,湖中的婵月,湖岸边的琴女而成一幅朦胧的写意画,而这一切都“沁”在澄碧的湖水和茫茫的烟雾之中。操琴女那无言攘袖、慢促鸣弦的神姿,是画中人,又象是来自广寒的仙女,又似乎就是诗人自己的化身。作者把全身心都沉浸在画图中,沉浸在“湖月沁琴”那缥缈混茫的艺术境界里。下片进一层阐释画情画意,将烟水迷离、寂静出尘的背景、画中人无言攘袖、慢促鸣弦的神韵,赋予志在高山、志在流水的感情升华,词中有景、有人、有情、有意,唤起读者无限悠然的遐思。《列子》和《吕氏春秋》都记载着伯牙和钟子期的事,说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琴声志在流水,钟子期也能听出,云:“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作者以钟子期“知音”自许,既切画意,又融情入画。而说“羡君”,正是诗人出俗遗世感情的流露。中国封建社会知识分子受道家思想的影响很深。每当国势蹙弱、宦海风波之时,常置身局外,冷静观照;或产生一种超脱现实、返朴无为的人生哲学。志在流水高山,而不志在庙堂生民,正反映了西林顾春夫妇在道光年间不得志于朝廷的一种消极但不失为清醒的态度。奕绘《鹧鸪天·傀儡次太清韵》云:“日日无为无不为”,与顾春所流露的感情是相一致的。“问君”之后是此词的绝妙境界。“问君此际,心共山间水间?”画中琴女没有回答,唯有天宽云行,明月露清,还有那徐徐弹奏的琴声不绝如缕。弹什么呢?诗人根据倪画的意境,融入自己的心境,她认为琴女所弹的应是“法曲”。原来法曲是道家的音乐,是道观里演奏的所谓“仙曲”,其音清而近于雅淡。相传为唐明皇改编的《霓裳羽衣曲》,即是有名的法曲。据说道士叶法善引导明皇游月宫,听到仙乐,记住了一半,遂改编而成。词中“法曲”似即指此。轻徽指琴。“轻徽徐徐弹,法曲散人间,月明风静秋夜寒”,画境、乐境、词境,同画家、琴女、诗人的心境谐和融合;有动有静,有声有色,有景有情。尤其是末句,溶溶秋月,静静秋夜,淡淡秋心,微微秋寒,还有那托寄着悠悠远情的袅袅琴音,泠泠秋韵……
大凡词格明白晓畅则忌俗滑;含蓄混茫又忌失晦涩。西林顾春词,炼意含蓄,造境混茫,而不失之晦;用辞明白,语势晓畅,但不落俗滑,故每于自然清隽之中具深稳沉著之致。她的题自画诗《海棠扇答云姜》云:“疏点愁飞雨,丰技欲化烟。”正是诗人题画词艺术风格的写照。所以况周颐赞其“极合宋人消息”、“饶有烟水迷离之致”。词中“清辉灿灿兮婵娟,有美人兮飞仙”的楚骚句式,“云自行而天宽,月自明而露”,两“而”字之自然流转,又令人想起苏轼《前赤壁赋》中的语句和意境:“白露横江,水光接天”;“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渺渺兮余怀,望美人兮天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