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远人·红叶黄花秋意晚》就“寄书”二字发挥,写以泪研墨,泪滴红笺,情愈悲而泪愈多,竟至笺上的红字褪尽。用夸张的手法表情达意,写出感情发展的历程,是此词艺术上的突出特点。
起首两句,写女主人公因悲秋而怀远,既点明时令、环境,又点染烘托主题。一“晚”字,暗示别离之久,“千里”,点明相隔之远。两句交代了时间和空间,给下文留了铺展的余地。“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两句是客;“何处寄书得”一句是主。鸿雁,随着天际的浮云,自北向南飞去。闺中人遥望渺渺长空,盼望归鸿带来游子的音信。“过尽”,已极写其失望之意了,由于“无信”,便不知游子而今所在,自己纵欲寄书也无从寄与。
过片词意陡转:弹洒不尽的那两行珠泪,还当窗滴下来,并滴进了砚台中,就用它来研磨香墨。下片出人意表,另开思路。正因无处寄书,更增悲感而弹泪,泪弹不尽,而临窗滴下,有砚承泪,遂以研墨作书。故而虽为转折,却也顺理成章了。明知书不得寄,仍是要写,一片痴情,惘惘不甘,用意尤其深厚。语本孟郊《归信吟》“泪墨洒为书”一句,而情真意足,写出小儿女的情态,巧而不纤,较诸“和泪濡墨”的套语自有深浅真伪之别。“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收语写闺人此时作书,纯是自我遣怀,她把自己全部的内心本质力量投进其中,感情也升华到物我两忘的境界。对此,陈匪石《宋词举》有一段极为透辟的分析:“‘渐’字极宛转,却激切。‘写到别来、此情深处’,墨中纸上,情与泪粘合为一,不辨何者为泪,何者为情。故不谓笺色之红因泪而淡,却谓红笺之色因情深而无。”无论是泪、墨、红笺,都融进闺人的深情之中,物与情已浑然一体。这首词与小晏惯常的“情溢词外,未能意蕴其中”这一风格不同。全词用笔甚曲,下字甚丽,宛转入微,味深意厚,堪称小晏词中别出机杼的异调。
此诗写远离尘嚣、恬静朴素、高士为邻的田园生活,及书剑无成、空老家园的感怀,表现了其渴望仕途进取与保持独立人格的内心矛盾冲突,抒发了他胸怀大志而无人举荐的悲愤感慨。
首四句写隐居田园的恬淡美好。
“弊庐隔尘喧,惟先养恬素”,自己家园的房屋虽然破旧,但远隔尘世,是祖先赖以过恬静、朴素生活的所在。这是介绍自己家室居住的条件。“弊庐”用陶渊明《移居》“弊庐何必广,取足蔽床席”诗意,言其破旧不堪,说明自己居室条件的简陋。“尘喧”指尘世的喧嚷,与陶渊明《归田园居》中所说“尘网”及《饮酒〉中所说“车马喧”同义,用一“隔”字将“弊庐”与“尘喧”联系起来,显示出诗人超然物外,远离尘世的高洁情怀。正因为家居简陋,远离尘世,所以诗人自祖辈以来就一直在这里过着恬静素朴的田园生活。“恬素”既指恬静素朴的物质生活,更指恬淡自然的精神境界。而这又是由祖辈流传培育起来,如今又由诗人继承发扬下去的,可见其渊源有自,历史长久,并非自今日始。着一“养”字,与“隔”字相映,深刻而具体地描写了家居的现实条件和历史状况。
“卜邻近三径,植果盈千树”,接着写家室周围清幽宁静、高雅美好的自然环境。据《文选》李善注引《三辅决铩》载:西汉末年蒋诩隐居后,于舍中竹下开三径,只与求仲、羊仲二人交往。又《三国志·吴志·孙休传》裴松之注引《襄阳记》载:吴丹阳太守李衡在故乡龙阳县龙洲上“种甘橘千株”,临死时对儿子称这是可养家的“千头木奴”。这里诗人连用两个典故,表明自己与高人隐士结友为邻,不与凡夫俗子交往;有大自然赐予的众多果树可养家活口,不必为生计而疲于奔波。进一步写出家园环境的消幽宁静,衬托出自己情怀的高雅美好。那来往高人雅士的竹下小径,那象征君子风范的众多甘橘,也就是陶渊明所赞美的“三径就荒,松橘犹存”的桃源境界;也就是屈原所称颂的“苏世独立,横而不流”、“行比伯夷,置以为象”的寓托自已高洁志向的橘树精神。
起首四句,生动具体地勾划出田园生活的恬淡与美好,抒写出自己高尚的情操,暗示出自己远大的志向,似淡实浓,为下文转入写自己的志向作了很好的铺垫。田园生活是“恬素”美好的,家居环境也是清幽宁静的,然而“俱怀鸿鹄志”、“忠于事明主”的诗人,此时却“未能忘魏阙”、“魏阙心常在”,身在田园,心在朝廷,还是有着远大的政治理想的。
“粤余任推迁, 三十犹未遇,书剑时将晚,丘园日空暮”,笔锋陡然一转,由“恬素”的田园生活跃向内心世界的抒发,奏响了怀才不遇而渴望展示雄才的悲壮之音。已到而立之年的诗人却毫无所成,从小读书习剑,本拟报效国家,现在为时将晚,只好虚度日月,空老家园,感到莫名的悲哀。“任推迁”表明时间逝去的迅速与无情,“犹未遇”抒写怀才不遇的惋惜与感叹,“时将晚”与“日空暮”,对举,深刻地揭示了诗人不甘虚度光阴而欲入仕却又无可奈何的内心的痛苦与矛盾。正因为这样,诗人早起晚坐,常常心事重重,难以排解。
“冲天羡鸿鹄,争食羞鸡鹜。”抬头仰望,他羡慕那冲天高飞的鸿鹄;低首俯视,他鄙弃那争食逐利的鸡鹜。鸿鹄喻志向远大之人,鸡鹜比凡俗平庸之辈。两个生动而形象的比喻,将诗人胸怀大志而羞与世俗争利的 高尚情操具体明白地抒写了出来。然而“望断金马门,劳歌采樵路”,入仕作官,为国出力,实现理想的希望渺茫难期,只好隐居乡里,采樵度日了。
“望断”二字十分传神,将诗人那急欲入仕的迫切心情活脱脱地抒写了出来,跃然纸上,如现目前。唱着劳动之歌,往来于樵采之路,与“望断”的迫切心情强烈对比, 其失意惆怅和无可奈何的内心痛苦亦活画了出来,鲜明生动。但诗人并不想老于田园,无所作为,所以最后四句再次强烈地表示了自己希望入仕的迫切愿望:身处穷乡僻野,没有作官的知已朋友,朝廷之上又缺乏有力的亲朋故旧,没有人像当年爱惜扬雄那样,在君王面前替他推荐《甘泉赋》。这里诗人以扬雄自况,也希望走以辞赋干谒人主进入仕途的道路,因而慨叹无人推荐他入朝,不能早日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其迫切求仕的欲望与怀才不遇的惆怅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深沉的呼喊和痛苦的哀叹,回肠荡气,十分感人。
这首诗出语自然,不事雕琢,显示了孟浩然诗歌平易、朴实而清淡自然的艺术风格。诗歌只是写家居田园,慨叹无人引荐,无法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思想内容并不算深厚丰富。但对诗人内心世界的抒写却细致入微,亲切真实;由田园生活的“恬素”高雅,到内心世界的矛盾不安,从功名事业的早晚萦怀到对希求引荐的迫切愿望,层递自然,意境浑厚。全诗虽多处用典,但自然妥贴,十分巧妙;两处比喻的应用,抒写情怀,生动形象;“书剑时将晚”以下十句采用对偶句式,具有音韵和谐之美。
这首词步宋代苏轼《赤壁怀古》词韵而作,是一首登临怀古词。主要描写石头城的荒凉残败,借助对“六朝形胜”及其历史遗迹的吟咏,抒发了作者吊古伤怀的情感。同时指出,是由于战争,才破坏了石头城昔日的繁华。全词抚今追昔,格调苍凉,以一组富有悲剧意味的景象,写出风云易逝,青山常在的感慨。
上片主要写白日登眺时的所见。
开头三句为总写。“石头城上”点登临地点,人手擒题,落笔不凡。“天低”,写眺望之遥远;“吴楚”,写地域的辽阔,前边着一“望”字,说明石头城虽是六朝故都,但“六代繁华”已空无所有。这三句欲抑先扬,自然地过渡到六代繁华衰歇的叙写上去。
“指点”二句,承“眼空无物”进一步描写“六代繁华”的衰歇。诸葛亮说:“钟阜龙皤,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见伏朝事迹》)这两句则说,昔日的“六朝形胜”已不复见。这样写,既见出了六朝繁华的衰歇,又进一步落实在“眼空无物”的“空”字上,运笔细密。
“蔽日”五句,由今而昔,由实而虚,转入对六朝南北割据的描写。回首往事,六朝以来的统治者们,不论是梁陈还是宋元,为争取天下,他们都以长江为界,互相攻伐,不知有多少士兵化为白骨,也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消磨”了宝贵的青春。这五句,既反映了历代统治者互相攻伐的残酷,又揭示出“六代繁华”衰歇的原因,生动深刻,令人回味不已。
下片主要是月夜抒怀。
前五句复由昔而今,从王室衰落、宫廷荒芜方面更进一步描写“六代繁华”的衰歇。这五句是说,旧日帝王们避暑的离宫已寂然无人,“辇路”上年复一年长满了荒草,入夜后松径里便空无一人,“鬼火高低明灭”。作者抓住了几个生活片断,生动地反映出六朝宫殿已变成一片废墟和残破不堪的景象,字里行间,浸透着“黍离”之感。
后五句抒发吊古伤怀之情。虽然自己生活在“歌舞尊前”,但功业未就,青春在不知不觉之间逝去,头发变白。回首千古往事,只有对着秦淮明月,暗暗“伤心”而已。
这首《摸鱼儿》,是晁补之的代表作。此词不仅描写了东山“归去来园”的园中景色,还叹恨自己为功名而耽误了隐居生涯。其主旨是表示对官场生活的厌弃,对美好的田园生活的向往。
上片写景,描绘出一幅冲淡平和,闲适宁静的风景画,表现了归隐的乐趣:陂塘杨柳,野趣天成,仿佛淮水两岸,湘江之滨的青山绿水。东皋新雨,草木葱茏,山间溪水的涨痕清晰可辨,沙州上聚集着白江、鸥鸟,一片静穆明净的景色。然而最令人神往的,莫过于满山明月映照着溪流,将那一川溪水与点点沙洲裹上了一层银装。以“一川”形容夜月,可见月色朗洁,清辉遍照。“光流渚”三字则将宁谧的月色写得流动活跃,水与月浑然一体,那滔滔汩汩流动着的,难以辩识那是溪水还是月光:完全是一幅动静谐和的山中月夜图。面对着此景,词人翩然起舞。池塘四周,绿草如茵,偌大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尽情地领略这池塘月色,酒尽了还不忍离开。词之上片,寓情于景,表现了归隐的乐趣。绘色绘影的描写中,可见到作者“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的高超艺术表现力。词中用了由大及细,由抽象到具体的写法,先说园内景色如淮岸湘浦,是大处落墨,总述全貌;接着写雨至水涨,鸥江悠闲,是水边常见景物,但已见其明丽清幽;最后以“堪爱处”、“最好是”引出野居幽栖的最佳景象。
下片即景抒情,以议论出之,表现了厌弃官场、激流勇退的情怀。词人直陈胸臆,以为作官拘束,不值得留恋,儒冠误身,功名亦难久恃,这一句是从杜甫《奉赠韦左丞丈》“儒冠多误身”句化出。他深感今是昨非,对自己曾跻身官场、虚掷时日表示后悔。词人开函对镜,已是白发种种,益见功名如过眼云烟,终为泡影。末句说显赫如班超,也只能长期身居西域,到了暮年才得还乡。作者通过此句来表现厌弃官场、激流勇退的情怀。
作者对于“功名浪语”“儒冠曾把身误”,有着切身的感受,并非一般的激愤之词。所以,是不能把这首词简单地归结为“有强烈的消极退隐思想”之列的。
此词一反传统词家所谓“词须宛转绵丽”的常规,慷慨磊落,直抒胸臆,辞气充沛,感情爽豁,词境开阔,颇富豁达清旷的情趣,与作者的恩师苏东坡在词风上一脉相承,并对辛弃疾的词作产生了重要影响。
上片写瑞香花埋怨曹子方误将丁香花名己,而感到委屈,下笔奇兀,引人入胜:“怪此花枝怨泣,托君诗句名通。”珍贵的瑞香花被说成寻常的“紫丁香”,不仅抱怨甚至哭泣,可见事关重大,这就暗喻出瑞香花的不同凡响。“凭将草木记吴风。继取相如云凭。”词人自己也站出来为珍贵的瑞香花鸣不平,甚至直批友人的错误。这是延续了司马相如错把芦橘产生在陕西的谬误。文字全用议论,但却带着袒护瑞香花的浓厚情感写出,诚如沈德潜《说诗啐语》所说:“议论须带情韵以行”,于是,理念浸透了审美情感,令人毫不感到枯燥乏味,反觉自然流转,淡中有味。
下片反转为友人辩护,章法变新,相反相成,顿成奇趣:“点笔袖沾醉墨,谤花面有惭红。”“知君却是为情裱。怕见此花撩动。”接着,词人又为友人解围,替他寻找一时误解的原因。全词自批自答,既指出了曹子方的错误,又为之打出圆场,表现了词人与曹子方的友谊深厚,亲密无间。
此词在颂扬瑞香花之珍贵,却从友人曹子方误称其“紫丁香”写起,从侧面落笔,效果尤见显著。全词直抒胸臆,平易真切,笔法跌宕,体物寄意,可谓素描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