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以回环起伏。跌宕有致的方式抒发了作者沉郁,惆怅和空虚的心境。作者寓情于景,借景物创造出一种空灵深远的境界,深沉淡淡雅,凝重旷远的意境中,烘托出词人曲折细腻、飘忽不定的复杂心绪。时空错综交织与意脉变化莫测,是此词的特点。
全词分为四层。第一层为起笔三句,写当日寒食白天之景,系追思实写。以下写当日夜色,是现境,系第二层。换头三句写当年寒食之邂逅。是回忆为第三层。以下写当日重寻前迹情景,又是追思实写。为第四层。第一层大开,第四层大合,中间两层则动荡幻忽,全篇神明变化几不可测,极尽千回百转刻骨铭心之情,又极尽其郁积深厚之意。整首词写得惊心动魄,荡气回肠,激越凄楚,峭拔有力,迷离惝恍,意脉流转。
“条风布暖,霏雾弄晴,池塘遍满春色”。条风即调风指春风。春风骀荡,迷雾飘动,逗出一轮睛日,池塘水绿草清,一片春色。起笔三句,幅春意盎然的图画。可是,这并非此词基调。“正是夜堂无月,沉沉暗寒食。”“正是”二字,点明当下作词之现境。寒食之夜黯然无月,沉沉夜色笼罩天地,也笼定独坐堂上的词人心头。原来起笔三句乃追思实实写,追叙寒食白天的情景。“梁间燕,前社客。似笑我、闭门愁寂。”寒食为清明前二日,春社为立春后第五个戊日,寒食前,其时燕子已经归来,故称梁间燕为前社客。上二句以沉沉夜色喻示自己心灵之沉重,这四句则从燕子之眼反观自己一人之孤寂。闭门之意象,更象征着封闭与苦闷。“乱花过,隔院芸香,满地狼藉。”芸是一种香草,此处芸香借指乱花之香气。乱花飞过。院里院外,一片香气,其境极美,而残花满地,一片狼藉,则又极悲。此三句哀感顽艳,可称奇笔。
“长记那回时,邂逅相逢,郊外驻油壁。”换头以“长记”二字领起遥远的回忆,为全词核心。词人心灵中的这一记忆,正是与天长、共地久的。那回,指双方不期而遇的那一年寒食节。“时”,是宋人词气辞,相当于“呵”。词人满腔哀思之遥深,尽见于这一声感喟之中。宋代寒食节有踏青的风俗,女性多乘油壁轻车来到郊外,其车壁用油漆彩饰,故名油壁。
记忆中这美好的一暮,词中仅倏忽而过,正如它人生中倏忽而过那样。以下,全写当日重游旧地情景。“又见汉宫传烛,飞烟五侯宅”,此二句化用韩翃《寒食》诗:“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既点染寒食节气氛。也暗示出本事发生的地点汴京。下“又见”二字,词境又拉回当日白天的情境,从而引发出下文所写对当年寒食邂逅不可遏止的追寻。“青青草,迷路陌。”沿着当年踏青之路,词人故地重游,然芳草萋萋,迷失了旧路;可是词人却固执不舍,“强载酒、细寻前迹。”“强”字,道尽词人哀哀欲绝而又强自振作的精神状态。明知重逢无望而仍然携酒往游,而细寻前迹,终于寻到。“市桥远,柳下人家,犹自相识。”市桥远处,那柳下人家,意与自己相识。可是此时自己只身一人,绝非当年双双而来可比。至此,上片起笔所写之盎然春意,只是当天重寻旧迹之前的一霎感受,其下所写之夜色沉沉、闭门愁寂,才是下片所写白天重寻旧迹之后的归宿。
清真词情深入骨。回忆与追思实写,是这位词人的两大的绝技。清真词具备这两个特点,可谓有体有用。此词是作者怀人之作,调名《应天长》,实有深意。南宋陈元龙注于调名下引《老子》“天长地久”及《长恨歌》“天长地久无终毕”二语,不愧词人之知音。此词声情与语言之特色也颇为明显。上片自“梁间燕”之下,下片“自青青草之下。皆为三、四字短句,此词韵脚为入声,句调既紧促,韵调又激越,全词声情便是一部激厉凄楚的交响乐。
“恻恻轻寒翦翦风。”首句从寒食节的气候写起。“恻恻”,是形容轻寒的气候呈现凄切之感;“翦翦”,是形容风轻微而带有寒意。这句正点寒食节“乍暖还寒”的特点,借轻寒的微风,渲染一种凄迷黯淡,但又并不十分沉重的气氛。“恻恻”、“翦翦”两个叠字,声音轻细,符合描写对象的特点。
“小梅飘雪杏花红。”次句仍点时令,但转从花的开落角度写。梅花已经开过,正飘散着雪白的花瓣,杏花却开得正鲜艳。这句色彩的对比鲜明,画出寒食节明丽的春光,与上句的色调恰成对照。如果说上句多少透露出因怀人而产生的凄迷孤寂之感,那么这句则与记忆中的温馨亲切的往事不无关系。《寒食夜有寄》说:“云薄月昏寒食夜,隔帘微雨杏花香。”《偶见》:“秋千打困解罗裙,指点醍醐索一尊。见客人来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门。”可以证明梅、杏与往昔情缘的关系。夜间是看不见“小梅飘雪杏花红”的景象的,这正可以进一步证明这句所写的并非眼前实景,而是记忆中的景象。一、二两句的含义则是:身上感受到恻恻轻寒和丝丝寒风,闻到梅花和杏花的香味,于是才意识到,一年一度的寒食节又来临了,又是“小梅飘雪杏花红”的时节了。
正因为前两句在写景中已经暗暗渗透怀人的感情,因此第三句便直接联想起与这段情缘有关的情事。“夜深斜搭秋千索”,表面上看,似乎这只是写诗人夜间看到附近园子里有一座秋千架,秋千索斜斜地搭在架上。实际上诗人的这段情缘即与寒食节荡秋千的习俗有关。《开元天宝遗事》说,天宝年间,“宫中至寒食节,竞竖秋千,令宫嫔辈戏笑以为宴乐”。可见秋千之戏为寒食节特有的文娱体育活动,且以女子戏者为多。据《香奁集》记载推断,诗人与他所恋的情人,正是在寒食节的秋千架旁结下一段情缘。因此,夜间瞥见秋千架的暗影,便情不自禁地想到当年的情事。
往事如烟,现在对方“阔别三千里”,踪迹杳然,不可复寻。在怀旧的怅惘中,诗人透过朦胧的夜色向秋千架的方向望去,只见楼阁的暗影正隐现在一片烟雨迷蒙之中。这景色,将诗人思而不见的空虚怅惘和黯然伤魂,进一步烘托出来。
这首怀旧诗,通篇只点染景物,不涉具体情事,也没有一处直接抒写怀旧之情,全借景物暗示、烘托,境界朦胧。
此诗写一位年轻女子在渡口焦急地等待她的情人过河来与她相会,在河水未结冰时能娶她为妻,在愿望未实现时,她还要继续等待下去。全诗四章,通过情境、对话、神态描写,生动再现了女子又焦灼又喜悦的心情。
诗一开篇,“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正值炎热的八月,葫芦叶子发枯,内部已然成熟。诗以“匏有苦叶”起兴,即暗示了这等候与婚姻有关。因为古代的婚嫁,正是用剖开的匏瓜,做“合卺”喝的酒器的。匏瓜的叶儿已枯,则正当秋令嫁娶之时。女主人公等候的渡口,却水深难涉了,因此她深情地叮咛着:“深则厉,浅则揭”。那无非是在心中催促着心上人:水浅则提衣过来,水深就垂衣来会,就则必犹豫了。催对方垂衣涉济,正透露出她这边等候已急。“深则厉,浅则揭。”简简单单六个字,恰切地写出了女主人公的大胆、勇敢和聪慧。
“有弥济盈,有鹭雉鸣。济盈则濡轨,雉鸣求其牡。”济水丰盈得仿佛要漫过岸边一样,水面波光粼粼,阳光照在上面好似荧光千点。还好河水没有漫过车轴,免去则少担心,岸边草丛里的野鸡叫得正欢,声声鸟鸣响彻渡口,看来它们是求偶心切。这一章几乎都是景物描写,诗人将野稚与女主人公进行对比,突出她等待意中人归来的焦急心情。
“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现在天已渐渐大亮,通红的旭日升起在济水之上,空中已有雁行掠过,那“雝雝”鸣叫显得有多欢快。但对于等候中的女主人公来说,心中的焦躁非但未被化解,似乎更还深了几分。要知道雁儿北飞,预告着冬日就要结束,春天就要到来。当济水冰融化的时候,按古代的规矩便得停办嫁娶之事了。所谓“霜降而妇功成,嫁娶者行焉;冰泮而农业起,昏(婚)礼杀(止)于此”(《孔子家语》),说的就是这一种古俗。明白乎此,就能懂得女主人公何以对“雝雝鸣雁”特别关注了:连那雁儿都似在催促着姑娘,她就则能则为之着急。于是“士如归妻,迨冰未泮”二句,读来正如发自姑娘心底的呼唤,显得十分热切。
诗之末章终于等来了摆渡船,那定是从对岸驶来载客的。“招招舟子,人涉卬否。”船夫大约早就体察了女主人公的焦躁则安,所以关切地连声招唤:“快上船吧!”他则可能知道,这姑娘急的并则是过河,恰是在驶来的船上没见到心上人。“人涉卬否”二句之重复,重复得可谓妙极:那似乎是女主人公怀着羞涩,对船夫所作的窘急解释——“则是我要急着渡河,……则是的,我是在等我的……朋友哪……”以“昂须我友”的答语作结,结得情韵袅袅。船夫的会意微笑,姑娘那脸庞飞红的窘态,以及将情人换作“朋友”的掩饰之辞,所传达的似怨还爱的微妙心理,均留在了诗外,任读者自己去体味。
此诗通过情境、对话、神态描写,生动再现了一名在渡口等候情人的女子焦灼而又喜悦的心情。在短短的一首小诗里,有山有水,有人有物,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情景交融,浑然一体。
诗的起首两句紧扣题目中的“思”字,把笔势展开:“中原邈邈路何长,文物衣冠天一方。”以沉痛的笔调写出了对中原、汴京的怀念:中原邈远,道路绵长;礼乐典制、世家大族所聚的汴京,天各一方。这两句为下边的抒写拓广了领域。所谓“路何长”,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从南宋的都城临安(杭州)到淮河南岸重镇淮阴,不过千里路程;从淮阴渡淮河,进入中原,可以朝发夕至;如从荆州、襄阳一带北上中原,轻骑兼日可达。作者在他的《西吴曲·忆襄阳》一首词里说过:“乾坤谁望?六百里路中原,空老英雄,肠断剑锋冷。”可见“文物衣冠天一方”的距离,不是空间辽远所造成,而是人为的政治因素所造成。从隆兴议和之后,宋廷畏金如虎,“恪守”协议,即使近在咫尺之地,也不敢轻越雷池一步,至于恢复中原,更非所想,年复一年,而形势如故,志士怎能不为之凄然伤怀!
颔联“独有孤臣挥血泪,更无奇杰叫天阊。”转到了自己方面,追想当年曾为国家挥洒过血泪。这里指他早年向朝廷上书陈述恢复方略而言。他的孤忠并没有受到赏识,他的才略没有得到施展,空落得四处流浪。他在《念奴娇·留别辛稼轩》中说:“不是奏赋明光,上书北阙,无惊人之语。我自匆忙天未许,赢得衣裾尘土。”表现出他的怀才不遇的哀怨情绪,这几句词语,也正是“独有孤臣挥血泪”诗句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下句慨叹当时没有奇杰的人物象他那样上书朝廷,力陈恢复大计。天阊,即天门,出自《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这里指朝廷。这一联诗句反映了当时朝政萎弱不振,同时,也反映了他对朝廷仍抱有幻想,认为多几个奇杰人物把天门叫开,据理力争,就会震动“宸衷”,幡然醒悟,使国家兴复。是不是可能呢?在隆兴议和之后,最早叫天门的奇杰人物是辛稼轩,他曾向孝宗皇帝上《美芹十论》,全面论述兴复方略,洋洋洒洒达数万言,结果呢,只不过叫他当个小小的朝官司农寺主簿,一个很有军事韬略的人物,却分配去管理农业生产。孝宗末年又一个叫天门的人物是陈亮,曾向孝宗连上三书,力倡恢复,不仅没有受到重视,反而激怒了一批官僚,交相攻击,斥之为“狂怪之士”。事实证明,隆兴和议之后,宋廷君臣已被吓破了胆,根本不会振作起来,不管有多少奇杰人物齐集天门叫喊也是枉然。我们不能要求诗人对宋廷的腐朽虚弱本质有全面的认识,他的爱国精神毕竟是可贵的,这一联诗句感情激越,忠愤之气溢于言外,有振聋发聩之力。
颈联“关河夜月冰霜重,宫殿春风草木荒。”宕开一笔,思绪集中到边疆,集中到汴京方面。“冰霜重”是说天气严寒,这只是表面意思,它的真正内涵是说宋军无力闯过边关,挺进中原,使得恢复汴京渺茫无期。“宫殿”承首联次句。春风吹来,本是草木争荣的时候,而汴京的帝王宫殿因为处在金人的统治之下,在春天里却是一片荒凉景象。那么,广大人民呢?其生活状况是可想而知的了。陆游在《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里说:“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表达了金统治之下的广大人民深盼南师的情意。这个意思在此联里也可体会得到。在艺术上对仗精切,而气韵流动,饶有唐人风味。
尾联“犹耿孤忠思报主,插天剑气夜光芒。”再转到自己方面。上句承第三句,表明过去挥洒过血泪,现在报主之志仍然未衰。下句用的是龙泉剑的典故。中国古代十大名剑之五,诚信高洁之剑。传说是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后被沉埋于丰城监狱下的地层中。《晋书·张华传》:“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常有紫外紫气。及吴平之后,紫气愈明。华闻豫章人雷焕妙达伟象,乃要焕宿,因登楼仰观。华曰:‘是何祥也?’焕曰:‘宝剑之精,上彻于大耳。’华曰:‘在何郡’?焕曰:‘在豫章丰城。’华即补焕为丰城令。焕到县掘狱屋基得一石函,中有双剑,并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太阿。焕遣使送一剑与华,留一自佩。”这里诗人用来自比,虽被沉埋而精光不灭,仍然可以上插于天。这是壮语,也是真情语,他早在《下第》诗中就有“振海潮声春汹涌,插天剑气夜峥嵘”之句,这里再次用这个典故,表现出诗人的坚强性格,它的思想感情的基础是对国家人民的忠诚和热爱,这种思想感情往往是通过“报主”“忠君”的形式表现出来,成为巨大的精神力量。这是不应以其人的事业成败,或是否有实际行动来论的。
七律难在发端和结句,发端要放得开,要气象宏远;结语要收得住,要辞尽而意不尽。这首诗以悲语起,先把视线伸到中原,伸到汴京,颔联倒插,追忆当年挥洒血泪,颈联再推拓开去,把视线伸到边疆,再伸到汴京,最后以壮语作结,全诗开阖变化神完气足,过接自然,在七言律诗中是一首形式完美、情感动人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