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晓谕刘备及各州郡讨伐曹操的檄文,文章采用了条述的方式,对曹操的“苛虐”,即政治及为人上的严厉残暴,一一道来,主要叙述了中平六年(189)董卓乱起至建安四年(199)曹操与公孙瓒暗通被发觉后退守敖仓这十余年间,曹操的所作所为来声讨曹操的。在列举曹操“苛虐”的同时,始终伴随着对袁绍“休明”即美好清明的颂扬。而十余年间,又以建安元年(196)曹操迎汉献帝都许为界,分两个部分叙述。
建安元年前,曹操从徒手起家到领兖州牧,曹操势力的不断壮大都得力于袁绍的提携与帮助,檄文主要述及了三件大事:其一,曹操乃宦官之后,祖上无德,自身也好乱乐祸,没有美德可言,但是袁绍在汉末扫除宦官之害与董卓之乱时,“收罗英雄,弃瑕取用”,任用曹操,授以奋武将军,希望曹操能为汉室效犬马之劳;其二,曹操愚昧轻佻,缺乏远谋,多次兵败丧师,在此情形之下,袁绍仍上表推荐曹操为东郡太守,后又让曹操领兖州牧,就是希望曹操能像春秋时秦将孟明那样,虽战败但能再立战功;其三,曹操领兖州牧后,飞扬跋扈,残害忠良,如杀九江太守边让,并纳其妻子,致使士林愤痛,民怨沸腾,故其身败徐州,又于濮阳被吕布击败,丧失兖州大部地域,只能游荡东阿,没有安身之处。而袁绍为了加强汉室力量、打击叛党,发兵征讨吕布,使曹操于濮阳败后不至于一蹶不振,并使曹操重领兖州牧。
而建安元年曹操迎汉献帝都许之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专制朝政。檄文中言袁绍因冀州北面公孙瓒进犯,派从事中郎徐勋让曹操至洛阳修缮宫庙,护卫献帝。而曹操借此放横专行,败法乱纪,专制朝政,赏罚由心。太尉杨彪忠心汉室,却遭毒刑;议郎赵彦忠言直谏,却被诛杀。曹操亲自带兵发掘梁孝王墓,开棺裸尸,毒施人鬼,可谓“历观载籍,无道之守,贪残酷烈,于操为甚”。袁绍因公孙瓒牵累,对曹操无暇整训,只好忍让包容,希望或可补救。而曹操包藏祸心,摧折栋梁,孤弱汉室。私下与公孙瓒来往,外助王师,内欲偷袭。会其阴谋发露,公孙瓒也被剿灭。曹师震慑,昼夜逃遁,屯据敖仓。欲凭黄河之险,抵挡大军。袁绍奉汉威灵,率师百万,战马千匹,并州、青州与荆州勇猛岀击,直捣曹操大本营,其势定可破操。而操军吏士,能力战的出自幽冀二州,其中有的原是袁绍部下,皆思乡心切。其余皆是兖州、豫州之民,或是吕布、张扬的降卒,被迫苟从,人怀怨愤。若大军南下,开启降路,定兵不血刃,使曹军土崩瓦解。可以看出,檄文在叙曹操“苛虐”的同时,始终伴随着述袁绍之“休明”,即对曹操的提携、重用、宽容与忍让。而现在之所以进行讨伐,实因“惧其篡逆之萌”。整篇檄文表现了从董卓之乱到官渡之战这十余年来,曹操的种种劣迹,而文中的袁绍与曹操截然相反,始终表现出以国家为重,申明大义,为汉室肝脑涂地的忠守义士的形象。整篇檄文将曹操的“苛虐”与袁绍的“休明”对比叙述,以引起共愤,达到声讨曹操的目的。
《文心雕龙·檄移》一篇中称:“凡檄之大体,或述此休明,或叙彼苛虐。指天时,审人事,算强弱·角权势,标蓍龟于前验,悬聚鉴于己然,虽本国信,实参兵诈。谲诡以驰旨,炜晔以腾说·凡此众条,莫之或违者也·故其植义扬辞,务在刚健。插羽以示迅,不可使辞缓露板以宣众,不可使义隐·必事昭而理辨,气盛而辞断,此其要也。”檄文在内容上需要阐明我方优明主忠贤相、天时地利人和,同时揭示出对方的苛虐,君不明守不贤、众叛亲离,天理难容。同时要言辞激烈、气势磅礴、言中肯綮、振奋人心。陈琳之文在这些方面做的可谓典范,内容上.处处将袁绍与曹操对比着写,极力表现袁绍的仁德和勇武,先述及他以天下为己任,面对暴乱汇集天下英雄扫除奸佞,后又不断表现他对曹操的仁义宽容、弃嫌任用:同时对曹操的罪恶反复渲染,出身是“赘阉遗丑六“本无懿忆”,自小“犭票狡锋协”,“好乱乐祸”,作为统领战术上轻进易退,为人残虐无度,杀害忠良、毒戮生灵、无视君主、无视百姓,摆事实讲道理,发出“历观载籍,无道之守,贪残酷烈,于操为甚!”的呼喊。同时言辞通畅、层层推进,多用排偶句、四字句以使得节奏明快、气贯长虹,充分实现了檄文应具有效用,难怪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评其檄文为:“今之隽也。”
在文学的审美追求方面,虽然是一篇应制文,但是陈琳却在应制文的框架下巧妙地传达着自身独特的思想、真挚的情感、个性化的文风。
首先,传达了建功立业的政治理想。文章开头即说“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联系陈琳当时的经历,先于何进帐下作主簿,当时所作的《谏何进召外兵一文》已经可见他对政治颇有见解,何进死后与众人一起随董卓进京,后见董卓残害百姓、难成大器便转而到州追随袁绍,山此可知他自己内心正是希望能投靠明主以成就一番大事成为所谓非常之人。同时他又将袁绍塑造成为一个有勇有谋仁德为民的英雄形象,将曹操塑造成为残暴昏庸、贪赞酷烈的奸守形象,从一个侧面体现了他理想君主应具有和应摒弃的品质。
其次,展现了真实的情感倾向,虽然檄文中对曹操的贬抑难免有夸张浪染的地方,但展现的是他的真实情感。在何进手下的时候就已经显示出他对宦官专权的痛恨,积极为何进出谋划策以刺除宦官势力,曹操作为宦官之后成为陈琳厌恶他的一个理由。从檄文中对曹操从祖父开始骂起就可看出:投奔袁绍是陈琳的自主选择,他是在认可袁绍的处事方式的前提下才会选择投其军下,这样又必然使其抱有对袁绍的赞许心态,所以文中对袁绍的褒扬是出于肺腑也是可想而知的;再者,曹操在当时的所作所为,如出战不利、滥杀无辜、为人狡诈都是有史可查的,这种行为在位正直文人的眼中是十分不堪的,所以陈琳对其的痛斥也是出于内心的厌恶和痛恨。至于后来陈琳在袁绍死后又归曹实乃情势所迫,并不能说明陈琳对曹操的感情倾向。
再次,充分展现了个性化的文风。曹丕在《又与吴质书》中评价道:“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文心雕龙·檄移》称“陈琳之檄豫州,壮有骨鲠,虽奸阉携养,章密太甚,发丘摸金,诬过其虐;然抗辞书衅,皦然露骨矣”,二者均提及此文一个共同特点:文气刚健,有骨鲠之气。这不仅和上文所提及的陈琳在文中反映了真实情感倾向、展现出文人的正直有关,同时与陈琳自觉地在句式上多用整句、辞藻的严谨华关、善于化用典故有关。具体说来,整句读起来朗朗上口,一泻而下,据粗略统计,该文281句,排偶句68句,四字句185句,已经具有明显的骈体文的特征:典故的使用使得说理更具说服力,例如文章中多处引自《史记》:辞藻的严谨而华美,严谨处展现出春秋笔法的特色,大有一字定乾坤之妙,如称袁绍幕府,对曹操直呼其名,又称其为“鹰犬”“爪牙”“寇”等等,华美处能起到极强的渲染烘托作用,如对曹操恶行的贬斥,无一语有重复写袁绍之军威,从“尔乃大军过荡西山”直至“有何不灭者哉”,铺排渲染、气贯长虹:以上这些都是其气势刚健、痛快淋漓的文风的支撑。可以看出,陈琳作文是以气骋才,以才运气,气势刚健却又不流于拙朴,有骨鲠之气而又文采斐然。o
南山就是终南山,也称中南山。它是长安南郊的名山。
韩愈好游奇山,务必穷其形胜而不顾性命(《国史补·卷中》)。所以,他笔下的《南山》诗雄奇恣肆,卓荦不凡。不仅如摄影家运用广角镜头,从各个方位、季节,摄取了南山种种奇景,而且能勾出山之神态,渗入诗人的遭遇、心情、意趣。
此为五言古诗,计一百另二韵,分三段。此诗先写作诗的起因,刻镂山形,铺排山势、描写景物;中间插叙贞元十九年被贬南方时经过南山的情景;最后总承,又从不同角度,说出南山朴拙而奇特的一面。此篇可说是融合汉赋铺张雕绘之工,又效法了杜甫五言大篇之体制,炫露文才,尚奇新,不忌夸饰。
第一段至“阴霰纵腾糅”,言远眺中的南山,千姿万态,瞬息异状,惹人游兴,炽烈。此段分三层。
首层至“茫昧非受授”,写终南山的地理位置。
自“团辞试提挈”至“顷刻异状候”为第二层,总状遥望中的终南山。诗人使用了大量的动词:“凑”、“出”、“碎”、“蒸”、“通透”、“飘簸”、“融”、“凝”、“露”、“浮”、“褰”,挥写云山变幻之态。日出云散,始睹峰峦脉纹如缕,密布若绣;云岚勃起,山踪忽隐,但见“澒洞一片,山岘岚渐稀,忽能透霭见山;流云时而“飘簸”,时而“平凝”,山峦也随之忽露忽沉,忽静忽动;岚卷峦“浮”,形如“脩眉”新绿;云消峰竖,似鹏喙浴海。诗人运用浮云在山间舒卷给人造成的错觉,使静谧之山跃跃欲“浮”,跃跃欲“褰”。其中“缕脉碎分绣”句工细,“蒸岚相澒洞,表里忽通透”句雄奇,“天空浮脩眉,浓绿画新就”句清新,’孤木掌有绝,海浴褰鹏噣”句奇恣。此后,分写四季山景:春山草木“吐深秀”,沁芬芳,即使“嵂崒”的岩峦,也“软弱”似醉;夏山被“荫郁”的丛林“埋覆”,能见的只是“夏云多奇峰”;秋天,草木凋零,“癯瘦”的峰锷直刺“宇宙”;冬季,冰雪“琢镂”“危峨”,在“新曦”映照下,山色分外妖娆。诗人以瘦硬之语句,勾勒南山季节性的特征,从中还可悟出一些人生的哲理:事物总在不断地变化,坚硬的岩石,也会显得“软弱”;横亘半空的名山也难免被“埋覆”;代表冬季的颜色是“幽墨”,但装扮它的却是洁白的冰雪等等。
“西南雄太白”以下写太白山是第三层。太白也称太乙,是终南山的主峰。写太白就是写终南。其中“朱维方烧日,阴霰纵腾糅”句与王维《终南山》“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作用相近,但风格迥异。韩愈写得飞扬雄奇,王维之句则雄浑平和。
自“昆明大池北”至“脱险逾避臭”是第二段。可分四层。
首层至“始得观览富”。其中“绵联穷俯视,倒侧困清沤”六句,写诗人取道昆明池,往游终南,一路俯瞰水中山影,不肯稍瞬;称山影“困”于池而不能尽见;嫌周围四十里的昆明池,小如“清沤”,均委婉透出诗人对终南山的一往深情。“微澜动水面,踊跃躁猱狖”,言风吹波起,山影破碎,状若猿猱躁跃:想象奇特,造句瘦劲,乃韩愈的当行本色。“仰喜呀不仆”,写出行近终南,仰观南山时的心情,语平直而意深邃,其气直贯“崎岖上轩昂”二句。
第二层至“欲进不可又”,写诗人中途迷路,未能遂登山之愿。其中“行行将遂穷”以下九句,描摹诗人爬山时的心理,相当出色。他在岭阜之间奔走,寻觅登山之路,恨不得将南山周围的峰峦全都搬走;甚至想请神话中的夸蛾、巨灵移山,又怕违拗造化本意,为雷电呵诟。诗以此数句,作一顿挫,盘旋蓄势,逗出“攀缘脱手足”以下七句,明写攀山之艰,暗示诗人游兴之浓。
自“因缘窥其湫”至“峙质能化贸”为第三层,着重写游湫。其中“林柯有脱叶,欲堕鸟惊救。争衔弯环飞,投弃急哺鷇”,以“弯环飞”,状群鸟贴湖回翔,能传其神情;而“救”、“争衔”、“投弃”数词,与前“阴兽”“神物”相应,为此幽靓之境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它与前层相映:一苦一乐,一张一弛,有相反相生之妙;而神话的运用和渲染,则为结句作诗酬神之意埋一伏笔。末四句,言诗人于归途“回睨”,不能忘情南山,逗出二次游山。
自“前年遭谴谪”以下为第四层。言诗人于谴谪途中,再次游南山,终因冰雪封路,沿途杉篁披冰,枝若“蒲苏(刀剑)”,干如“介胄”,只得怅而返。
“昨来逢清霁”起,至“蠢蠢骇不懋”为第三段前层。诗人于贬谪遐方之后,擢任京官,乘兴往游,直登峰巅,视野顿然开阔。往昔视为畏途的峻岭大阜,尽伏眼底,只如五色斑斓的带“皱”石堆。此后,即用五十一个“或”字句,十四个叠句,形容千山万壑的诸种态势。对此,历来赞扬者多,批评者少。批评集中在“味短”“辞费”上。其实,韩愈作此诗目的在于状南山胜景,在于“体物”。因此,吸收了《子虚》、《上林》赋的手法入诗,抓住山壑峰峦小异之处,尽力铺张雕绘。这,决不是“味短”、“辞费”,而是按照题材,选择诗体(方世举称《南山》是赋体)的结果,是“以文为诗”的范例。其中连用“或”字,远绍《小雅·北山》(有十二个“或”字句),近承陆机《文赋》(连用八个“或”字句),加以参差变化,形成了独具一格的诗风。句中多用骈字、时杂拗句,复以险韵出之,如“或连若相从,或蹙若相斗”“或戾若仇雠;或密若婚媾”之类即是。诗以一句一喻为主,其间错落地杂以四句一喻和二句一喻,连用排比,仍富变化。句式多变,有“或×若××”式,也有“或××若×”、“或若×××”及“或××××”,多种句式交互使用。形象中时寓议论,如“或如帝王尊,丛集朝贱幼,虽亲不亵狎,虽远不悖谬”,末二句包孕着人际关系的哲理。又如“ 或前横若剥,或后断若姤”以卦象状山:剥卦“ ”,为“地下山上”之象,有“不利有所往”的象征。在形容山态时,言己目前身在峰顶的处境,隐寓处世之道。就全诗章法而言,第一段由远眺而逗游兴,第二段言二次游山,历尽艰危而游兴不减,经层层盘旋作势,引满待发之后,至此,连用五十一个排比句和十四叠句,犹如长江黄河之水,经上游山峡壅阻之后,喷薄而出,一泻千里。就笔法而言,最初自山下眺望,两次往游:一系俯视水中倒影,一乃近瞩山径风光;此则绝顶鸟瞰,角度不一,写法迥异。山本静物,但在韩愈笔下均具动态,且原因各不相同:第一段是云岚舒卷而造成山“动”的错觉,第二段是风吹水动,引起山影破碎躁动;此段则是诗人游目四骋而造成的错觉。撰如此长诗,而能一笔不复,尤见韩愈才力之雄。自“大哉立天地”以下为后层。言终南山奇神灵,故诗人作诗以酬。
程学恂说:“读《南山诗》,当如观《清明上河图》,须以静心闲眼,逐一审谛之,方识其尽物类之妙。又如食五侯鲭,须逐一咀嚼之,方知其极百味之变。”此评极是。
诗首先从节令上着手,说自然界的风物,随着季节的转换而不断更新,而痴心儿女何苦要对春天苦苦留恋;三四句从反对痴心儿女对春天的逝去而伤心遗憾上着手,指出对繁花的凋谢不需要抱恨,接下来的夏天,树木荫浓,同样令人高兴。诗一反旧例,没有悲伤的情调,却是顺其自然,豁达通变。
文人伤春,似乎是永恒的主题,春风春雨,落花垂柳,引起过多少诗人感叹。三月晦日,是春天的最后一天,更难免激起诗人无计留春住的愁思。唐诗人贾岛有首著名的《三月晦日赠刘评事》诗云:“三月正当三十日,风光别我苦吟身。共君今夜不须睡,未到晓钟犹是春。”表现的就是浓重的惜春情绪。秦观这首绝句,与贾岛诗一样,也是通过议论,表达春将逝去时的感想。但秦诗一反旧例,没有悲伤的情调,却是顺其自然,豁达通变。
诗富有哲理,蕴含“理趣”。“三月晦日”,即暮春三月的最后一天,过了这天,意味着时令进入夏季。春去的伤感,对于情感敏锐的人而言,不言而喻。但这首诗,却反其道而行之,写出了新意。“节物相催”,是自然规律,非人力所能为。因为新陈代谢,是自然运行的铁的规律!但那些“痴心儿女”却想“挽留春”,不欲让春归去。这样写足了人们对春将逝去时的怅惘之感。为诗的后两句翻出新意,做了充分的铺垫。后两句,反振一笔,如异峰突起,醒人耳目。繁华似锦(“芳菲”)的春天归去,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那“阴阴”的“夏木”同样“可人”,诗人的乐观、豪放、豁达,跃然纸上!
诗是说理,指出了对春天的逝去的两种不同看法,强调应该顺其自然。推而广之,诗人也是在阐述自己的处世观:人生是处在不断地转换之中,好的可以变坏,祸福相倚。因此,当你失去了什么时,不要过分抱憾,要正视现实,知足常乐。春天有春天令人留恋的地方,夏天也有夏天使人 合意的所在;顺境有顺境的快乐,逆境何尝不可磨炼人,使人步入顺境。通过这诗,我们充分理解到诗人宽广的胸怀,并从中得到勉励。宋人的说理诗,虽然常常有陈腐惹人生厌的地方,但也不乏像这首诗一样有积极意义的作品。
“登徒子”一向被作为好色之徒的代名词。便是从赋后始。其实此赋中登徒子,说他是一个谗巧小人还可,说其好色,则有些令人啼笑皆非。赋中写登徒子在楚王面前诋毁宋玉好色,宋玉则以东家邻女至美而其不动心为例说明他并不好色。又以登徒子妻其丑无比,登徒子却和她生了五个孩子,反驳说登徒子才好色。作者描写的登徒子妻岂止是丑,简直令人恶心,而登徒子“悦之”,若好色如登徒子,可称为“色盲”。其实,作者是根据《离骚》“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推而广之,目的是指斥嫉贤妒能的谗巧小人而已。同时,更是借章华大夫的“‘发乎情,止乎礼’来假以为辞,讽于淫也”(李善《文选》本赋注),曲折地表达讽谏楚王之意。
此赋写了三种对待男女关系的态度:登徒子是女人即爱;宋玉本人是矫情自高;秦章华大夫则好色而守德。作者以第二种自居,是为了反击登徒子之流,实则作者赞同的是第三种,即发乎情止乎礼,这种态度近于人性而又合乎礼制是我国古代文人大夫对待两性关系代表性的态度。和道学家或滥淫者比较,这确也是一种可取的态度。因此,古代文学作品中,时有反映。
此赋极尽刻画之形容,如:“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这种方法,继承了前人,如《诗经·卫风·硕人》:“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只是此赋的描写更细腻更极尽刻画形容之能事。
这篇《登徒子好色赋》问世以后,登徒子便成了好色之徒的代称。然而只要细读此文,就不难发现,登徒子既不追逐美女,又从不见异思迁,始终不嫌弃他那位容貌丑陋的妻子,这实在非常难得。登徒子在夫妻生活方面感情如此专一,绝非好色之徒所能办得到的,因而有实事求是地加以澄清的必要。
宋玉此赋之所以影响巨大,主要是因为作者巧妙地运用烘托的手法描绘了一幅美女的肖像。文中有这么几句:“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段话不但一直被后世引用,而且还有人仿效其方法写作。如乐府民歌《陌上桑》在描写采桑女罗敷的美貌时,也采用了同样的手法。诗中写道:“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罗敷究竟有多么美丽,诗中并没有直接描写,只写出挑担子的人撂下担子,青年人脱下帽子,农夫忘记了犁地和锄草,甚至招来家人的怨怒,就因为观赏罗敷去了。这种描写美女的手法,一直沿用至今。号称“西部歌王”的王洛滨,在创作《在那遥远的地方》一歌时,也采用了此种手法。他在歌词中是这样描写那位美貌牧羊姑娘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身旁,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人们为什么要回头留恋地张望呢?就因为那位牧羊姑娘长得实在太漂亮了,乃至使作者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我愿变一只小羊,躺在她的身旁,每天让她用皮鞭轻轻地打在我的身上。”黄梅戏的《夫妻观灯》,也是同样。正月十五元宵夜,一对年轻夫妻去观花灯,看着看着,小伙子对周围观众不去看灯,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漂亮的妻子看很是不满。用此种烘托的手法去描写美女,可说已经成了一种传统的表现手法,追本溯源,盖出于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
第一首诗开头两句“席谦不见近弹棋,毕曜仍传旧小诗”紧扣题目和诗的内容叙写事实,介绍人物,交代情况,顺承事件,思想感情发展顺序,直接引起下文。善弹棋的席谦,诗人说“近不见。”“近”既可以指时间短,也可以指距离短。从交往来说两人近来没有接近。可见诗人心中却十分想念他。毕曜工诗已殁。杜甫十分关注他生前的诗的流传,一直关念死去的诗人,可以说毕曜活在杜甫心中。
第三句“玉局他年无限事”,承前首句。诗人回忆往年与席谦弹棋,彼此交往的许多给人带来欢乐和高兴的事,其间充满着真挚深厚的友谊,唤起幸福的美好回忆。这句进一步申述了首句诗人思念席谦,想见他的原因。
这首诗的结语“白杨今日几人悲”承前第二句,用反问,即从问语中推出应当得到的答案,表面上是肯定“几人悲”,实质上是否定。此句描写了一片荒凉之境,没有几个人面对毕曜坟地上白杨悲伤,即无人悲伤,带有诗人感叹情味,悲叹人们对毕曜的冷落,反衬出诗人对死者的无比怀念。反问还有促使人集中注意力,引起人的想像和激情的作用。此句还用了因物及人、忆物思人的写法,写得精炼形象而悲怆,感情深挚。诗人怀念之情暗寓景物中,含蕴无穷,耐人寻味,反比直抒更为有力。
第二首诗首句“郑公粉绘随长夜”中的郑公是对郑虔的尊称。郑虔是杜甫的好友,多才多艺,诗、书、画造诣均高,尤其擅长山水画。此句用长夜喻指死亡,因人死后埋在地下永不见天日,很富形象性。郑公的彩色图画随长夜,成了绝笔。句中饱含悲惋之情。
次句“曹霸丹青已白头”曹霸著名画家,画马专家,也精于肖像和动物及其它。杜甫在《丹青引赠曹将军霸》中写道“穷途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贫。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壈(困顿,不得志)缠其身。”曹霸生活清苦,热爱艺术,不慕名利。杜甫既赞扬了曹霸把毕生精力献给艺术的高贵品质和崇高精神,又对他的身世悲痛惋惜。
第三句“天下何曾有山水”这句用反问,表示否定的意思。杜甫称赞郑虔,在其死后天下再也没有山水了。郑虔善画山水画,曾写诗画献给唐玄宗,得玄宗在画后题“郑虔三绝”。画家黄宾虹在《画学篇》中将其与王维并称,“郑虔王维作水墨,合诗书画三绝俱。”郑虔的山水画,可以以假乱真。由此可见,杜甫对郑虔的山水画的高度的评价,不是夸大而是出自内心的大加赞许,并非虚誉。
末句“人间不解重骅骝”是说世间不会看重曹霸及其鞍马画,实际的意思是表示,像曹霸(也包括像郑虔)这样的有真才实学、德艺双馨的人得不到社会应有的重视。杜甫在这里讲了真话、实话。这是诗人对郑虔、曹霸这些德才兼备的人才的身世和不幸遭遇鸣不平,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悲怨。
杜甫自己一生的遭遇和身世,使他深深地体会到了那个社会生存的艰难,深刻地理解了那个时代的苦难。友谊是生活中的美酒,无比醇浓,飘溢着醉人的芬芳,这两首诗中诗人所抒发的友爱之情,非常浓烈,醇美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