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久享盛名的佳作。
李商隐所处的时代是国运将尽的晚唐,尽管他有抱负,但是无法施展,很不得志。这首诗就反映了他的伤感情绪。
前两句“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是说:傍晚时分我心情悒郁,驾着车登上古老的郊原。“向晚”指天色快黑了,“不适”指不悦。诗人心情忧郁,为了解闷,就驾着车子外出眺望风景。“古原”就是乐游原,在长安城南,地势较高,是唐代的游览胜地。这两句,点明登古原的时间和原因。后两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是说:夕阳下的景色无限美好,只可惜已接近黄昏。“无限好”是对夕阳下的景象热烈赞美。然而“只是”二字,笔锋一转,转到深深的哀伤之中。这是诗人无力挽留美好事物所发出深长的慨叹。这两句近于格言式的慨叹涵义是十分深的,它不仅对夕阳下的自然景象而发,也是对自己,对时代所发出的感叹。其中也富有爱惜光阴的积极意义。
这是李白久病初愈后为友人送行所作的一首诗,运用夸张的手法,非常富有想象力,意象变幻莫测,情感奔泻直下,极具浪漫主义色彩。
诗一开始,便泄露出诗人的满怀悒郁。在明净秋日的早晨,诗人“强扶愁疾”,策马而行犹似力不能胜。久病初起固是一个原因,但悒郁之愁怀,更是重要因素。愁怀的原因,诗的字里行间已透出信息:故人将归长安,勾起了他对昔日在长安始受礼遇后被排挤的回忆。“角巾微服”一句,含有甚深的今昔之慨。昔日在长安受到皇帝隆重的礼遇,此时却是愁疾之身,在今昔殊异的感慨中有着悒郁不平。
接写尧祠所见。“长杨扫地不见日,石门喷作金沙潭。”在一片长杨掩蔽、青山碧水的秋日美景中,有石门山上的飞瀑喷射,有历乱的海鸥展翅,开阔明净中给人一种流动感。景是美景,故言“笑夸”。但是这并非纯为宁静自然的美,它笼罩在一片不相称的嘈杂中:来祭祀的人车马雷鸣,夹杂着鼓乐喧嚣,于是诗人发出“尧本无心尔何苦”的慨叹。慨叹之中,隐含着对皇帝周围的谀臣的讥讽和自己被排挤出朝的愤慨。接着又是另一番慨叹:“红泥亭子赤阑干,碧流环转青锦湍。深沉百丈洞海底,那知不有蛟龙蟠。”谀臣在朝而贤人在野。谀佞之臣既遮蔽皇帝视听,贤人在野也就是自然的事了。由于有对在朝者的不满和在野的不平,才有下面完全离开尧祠物色的个人情怀的抒发和议论。
接着,诗人的思路从尧祠跳跃到对于历史和人生哲理的探索。时光流逝,名姝的青春、骚人的才华、帝王的权势,都随着岁月消逝了。想象从尧祠超越过漫长的时间和空间,落到洛阳的绿珠楼。当日绿珠的绝代容颜,如今已光彩沉埋;当日与绝代容颜相映照的满园繁花,也已经没有了踪影,唯有潭水东流,与岁月同其匆匆而已。对于绝代名姝光彩沉埋的感慨,其中或许还隐含着对于一切美好生命无法永存的叹息和思索。然后,想象又回到现实来,昨夜秋风,引来了此时的登高望远。秋风乍起,岁月将暮。人生匆匆,功业未就而被逐,于是又想起忠而见疑,泽畔行吟的屈原来。从尧祠到绿珠,再写到屈原,无论从时间还是从空间看,都是极大的跳跃。但是还不止于此。从屈原又跳跃到魏武帝和铜雀台。曹操是那样一位有雄才大略的人,竟也有生的眷恋和死的悲哀,还幻想死后享受生前的尊荣与宴乐。在李白看来,这是大可不必的。诗人要表达的观点是,不论是绝代容颜,骚人才华,还是帝王权势与奢靡生活,都将在岁月流逝中成为陈迹,生前事既不必执着于利害得失,身后事也不必悲叹挂怀。
“我歌白云倚窗牖”,诗人在山光水色之飘然欲仙,长风入怀,于是产生劝酒仙人的幻觉。但是现实到底是难以摆脱的存在,飘然欲仙只是一时的慰藉,愤慨不平究竟郁积胸中,对于朝政黑暗,权奸当道,诗人时刻未能忘怀,这才有举杯酹尧,“令皋繇拥篲横八极”以扫浮云的祝愿。他依然对唐玄宗抱有幻想,希望他能任用贤臣,摒弃小人。不过,诗人的思绪在现实中只是稍作停留,很快又进入超脱的境界。在那超脱的境界里,他依然保持有他自己的天真和达观,保持有他的豪情满怀。一些令后代向往的风流人物,又一一出现在诗中。诗人仿佛进入了他们的行列,而昂扬气势更在他们之上,山简、竹林七贤、王羲之、范蠡,在他面前都相对逊色。他觉得自己比他们有更大的气概和才华,他依然傲视万物,昂扬气概未因遭受挫折而消沉。
最后,诗人与故人临别相期:“蓝田太白若可期,为余扫洒石上月。”这是从傲视万物到隐居的转折,看似突然,实际上是精神的升华,傲视万物的襟抱既然不容于当世,则唯有与山林为伍,才可以保持高洁的情操。这样一个结尾,表现了诗人巨大的抱负和自信心,是因不容于当世而进入超脱境界的一种积极的精神活动。
这首诗,诗人的想象驰骋于天上人间,古往今来。不同的意象随情思的莫测变幻而组合,相互之间的衔接,常让人感到突然。但从联结意象的感情脉络看,中间并无滞碍。诗中没有晦涩的象征,没有朦胧的隐喻,激愤的情感奔泻而出,但意象又是跳跃的,中间有巨大跨度。这意象的跳跃式组合,其实就是李白瞬息万变的想象的如实表现。
这是一首访问山农的纪行六言绝句。全诗二十四字,作者按照走访的顺序,依次摄取了山行途中、到达农舍、参观焙茶和晒谷的四个镜头,层次清晰地再现了饶有兴味的访问经历。作者绘声绘色,由物及人,传神入微地表现了江南山乡焙茶晒谷的劳动场景,以及山农爽直的性格和淳朴的感情。格调明朗,节奏轻快,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
首句“板桥人渡泉声”,截取了行途中的一景。当作者走过横跨山溪的木板桥时,有淙淙的泉声伴随着他。句中并没有出现“山”字,只写了与山景相关的“板桥”与“泉声”,便颇有气氛地烘托出了山行的环境。“人渡泉声”,看似无理,却真切地表达了人渡板桥时满耳泉声淙淙的独特感受。“泉声”的“声”字,写活了泉水,反衬出山间的幽静。这一句写出农家附近的环境,暗点“过”字。“人渡”的“人”,实即诗人自己,写来却似画外观己,抒情的主体好像融入客体,成为景物的一部分了。短短一句,使人如临其境,如闻其声,仿佛分享到作者步入幽境时那种心旷神怡之情。
从首句到次句,有一个时间和空间的跳跃。“茅檐日午鸡鸣”,是作者穿山跨坡来到农家门前的情景。鸡鸣并不新奇,但安排在这句诗中,却使深山中的农舍顿时充满喧闹的世间情味和浓郁的生活气息。茅檐陋舍,乃“山农家”本色;日午鸡鸣,仿佛是打破山村沉静的,却更透出了山村农家特有的悠然宁静。这句中的六个字,依次构成三组情事,与首句中按同样方式构成的三组情事相对,表现出六言诗体的特点。在音节上,又正好构成两字一顿的三个“音步”。由于采用这种句子结构和下平声八庚韵的韵脚,读起来特别富于节奏感,而且音节响亮。
前两句可以说是各自独立又紧相承接的两幅图画。前一幅“板桥人渡泉声”,画的是山农家近旁的一座板桥,桥下有潺湲的山泉流过,人行桥上,目之所接,耳之所闻,都是清澈叮咚的泉色水声。诗中有画,这画便是仿佛能听到泉声的有声画。后一幅“茅檐日午鸡鸣”,正写“到山农家”。在温煦的阳光下,茅檐静寂无声,只传出几声悠长的鸡鸣。这就把一个远离尘嚣、全家都在劳作中的山农家特有的气氛传达出来了。
“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王维《新晴野望》)。这里写日午鸡鸣的闲静,正是为了反托闲静后面的忙碌。从表现手法说,这句是以动衬静;从内容的暗示性说,则是以表面的闲静暗写繁忙。故而到了三四两句,笔触便自然接到山农家的劳作上来。
“莫嗔焙茶烟暗,却喜晒谷天晴。”这两句是诗人到了山农家后,正忙于劳作的主人对他讲的表示歉意的话。诗人到山农家的前几天,这里连日阴雨,茶叶有些返潮,割下的谷子也无法曝晒;来的这天,雨后初晴,全家正忙着趁晴焙茶、晒谷。屋子里因为焙茶烧柴充满烟雾,屋外晒场上的谷子又时时需要翻晒。因此好客的主人由衷地感到歉意。
山农的话不仅神情口吻毕肖,而且生动地表现了山农的朴实、好客和雨后初晴之际农家的繁忙与喜悦。如此本色的语言,质朴的人物,与前面所描绘的清幽环境和谐统一,呈现出一种朴素、真淳的生活美。而首句“泉声”暗示雨后,次句“鸡鸣”逗引天晴,更使前后幅贯通密合,浑然一体。通过“板桥”、“泉声”表现了“山”:既有板桥,下必有溪;溪流有声,其为山溪无疑。
前两句从环境着笔,点出人物,而第三句是从人物着笔,带出环境。笔法的改变是为了突出山农的形象,作者在“焙茶烟暗”之前,加上“莫嗔”二字,便在展现劳动场景的同时,写出了山农的感情。从山农请客人不要责怪被烟熏的口吻中,反映了他的爽直性格和劳动者的本色。“莫嗔”二字,入情入理而又富有情韵。继“莫嗔”之后,第四句又用“却喜”二字再一次表现了山农感情的淳朴和性格的爽朗,深化了对山农形象的刻画,也为全诗的明朗色调增添了鲜明的一笔。
六言绝句,由于每句字数都是偶数,六字明显分为三顿,因此天然趋于对偶骈俪,趋于工致整饬,绝大多数对起对结,语言较为工丽。顾况的这首六言绝虽也采取对起对结格式,但由于纯用朴素自然的语言进行白描,前后幅句式又有变化,读来丝毫不感单调、板滞,而是显得相当轻快自然、清新朴素,诗的风格和内容呈现出一种高度的和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