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从世俗的喧嚷中走出,来到山碧林翠的庐山屏风叠。“水舂云母碓,风扫石楠花”,就是一幅精美的山水画,将行程添上几番神秘,几番秀气。诗人情感由豪放变成和缓,表现出“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的从自然而来,返归自然的艺术心态。所以他毫不晦隐地写道:“若恋幽居好,相邀弄紫霞。”
李腾空是唐相李林甫之女,她才智超人,又极有姿色。然而她不慕荣华富贵,却痴心学道,自京都长安来庐山隐居,过着清苦的生活,说明唐代朝野崇尚道家风气之浓。“素手掬青霭,罗衣曳紫烟”,寥寥数笔点化出一位心地纯白、无浊秽之气的相门女子具备的不为世俗情欲所沦丧的本性和清静的道士形象。一个人如果对世欲荣利无所追求,其归宿最好就是“一往屏风叠,乘鸾着玉鞭”。李白的妻子也是相门之后,因此也有人认为第二首“多君相门女”指的是李白的妻子。李白夫妻与李腾空一样,所企慕的就是“青莺子千岁,而千岁化桃子”(关尹子《釜》)的与世无争,长生不老的仙界生活,并以“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庄子《人间世》)定为自己的处世态度。
安史之乱以后,唐朝时局仍一片混乱。藩镇割据,军阀混战,苛捐杂税,名目繁多,百姓灾难深重。公元768年(唐代宗大历三年)春,杜甫已五十七岁,携家人从夔州(今四川奉节)出三峡,这年冬天(题中“岁晏”即岁暮)来到岳州(今湖南岳阳),作此诗以记途中见闻。
全诗前四层各四句,末用二句作结,共五层。“岁云暮矣多北风,潇湘洞庭白雪(一作云)中。”首句承题,点明时令节候。“潇湘洞庭”,点出诗人行经之地。一年将尽,北风呼啸,潇湘二水、洞庭湖上,雪花纷纷扬扬。诗歌开篇就勾勒出一幅天寒地冻、惨淡惨冷的背景。写岁晏景事,为全诗写时事创造气氛。“渔父天寒网罟冻,莫徭射雁鸣桑弓。”罟,即网。莫徭,《隋书·地理志》下载:长沙郡杂有夷蜑,名曰莫徭,自言其先祖有功,尝免征役,故以为名。刘禹锡有《连州腊日观莫徭猎》诗,足见这种少数民族长于射猎。桑弓,桑木做的弓。开弓射雁有声,故曰“鸣”。三四句直写眼前情景,渔父网冻捕不成鱼,莫摇出于无奈而射雁,既表现百姓生活之艰难,也流露出诗人的悯农之情。
“去年米贵阙军食,今年米贱太伤农。”据《旧唐书·代宗纪》记载,公元767年(大历二年)夏历十月,减京官职田三分之一充军粮。又十一月,率百官京城士庶,出钱以助军。这首诗作于公元768年冬,因此说“去年”。安史之乱平定后,随之而来的是与吐蕃作战,加之地方军阀叛乱,生产破坏,军粮不足,米价上涨,人民不堪其苦。这年眼见丰收,米价又太贱,“谷贱伤农”。“高马达官厌酒肉,此辈杼柚茅茨空。”厌,同餍,吃饱喝足。此辈,指农家夫妇。杼柚,织布机上的两个部件。茅茨,即茅草屋。高车驷马的达官贵人吃厌了酒肉,男耕女织的农民终年辛勤却一无所有,这就深刻地暴露了统治阶级的腐朽,道出了人间的不平。前四句伤穷民之渔猎者,此四句又伤穷民之耕织者,再以民生为念,令人感泣。
“楚人重鱼不重鸟,汝休枉杀南飞鸿。况闻处处鬻男女,割慈忍爱还租庸。”楚人,今湖南等地春秋战国时属楚,这里指湖南一带的人。《风俗通》说:“吴楚之人,嗜鱼盐,不重禽兽之肉。”所以,莫徭射雁并不能换来收入以改变穷困处境,等于白害了鸿雁生命,所以说“枉杀”。诗用“汝休”二字,有劝诫之意,语气沉郁,表现了诗人对飞鸿的同情,同时使人联想起民间“哀鸿遍野”的惨境。“割慈忍爱”是指出卖儿女。还,指缴纳。租庸,指唐王朝所实行的“租庸调”赋役制度:丁岁纳粟稻谓之租,不役者日纳绢三尺谓之庸,纳绢绫绵麻谓之调。这里所说“租庸”实际上包括了一切苛捐杂税。说鱼说鸟,直承渔父、莫徭而来;说租说庸,直承农夫、杼柚而来。前面已描写了百姓生活之苦,又“处处”迫于赋敛之困,以至卖儿鬻女。“况闻”有进层之意。这就进一步揭露了官府横征暴敛,写出剥夺者对百姓的残酷压榨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
“往日用钱捉私铸,今许铅锡和青铜。刻泥为之最易得,好恶不合长相蒙。”唐初曾禁止私铸钱,规定“盗铸者身死,家口配没”(《旧唐书·食货志》)。天宝以后,地主商人盗铸严重,在青铜里掺和铅锡,牟取暴利。官府听之任之,所以说“今许”。“刻泥”句,旧注为“以泥为铸模”,意思是:用泥土做成钱岂不更简单,更不费成本!愤激中有讽刺,入木三分。诗人认为官府允许私铸铜钱,百姓吃亏,不该总这样长期蒙混下去。诗通过今昔对比,有力地抨击了当时朝廷政策。如此仗义执言,反映了诗人对人民疾苦深切的关注和同情。
“万国城头吹画角,此曲哀怨何时终?”万国,泛指各地。画角,古管乐器,形如竹筒,本细末大,外加彩绘,故称画角。发声哀厉高亢,军中多用以报告时辰。吹画角,指战乱不止。天下万国都在兵荒马乱中,处处城头吹起凄凉的画角。天下愈乱,百姓愈遭殃。诗的最后说:这画角的声声哀怨,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呢?诗首从岁暮所见写起;诗末以岁暮所闻收束,表达忧乱之意,点破题旨,流露出诗人对时局的深深忧虑。杜甫擅长七古,多以时事入诗,且善于将时事注入纪行咏怀的作品中。其间,又常用简炼的语言表现极为丰富的社会内容。如“高马达官厌酒肉,此辈杼柚茅茨空”,“万国城头吹画角,此曲哀怨何时终”等,都高度地概括了封建社会两种阶级的对立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战乱中的基本面貌,杜甫以诗入史,亦诗亦史,其思想内容的深度广度,其叙事艺术的高度成就,在我国古典诗歌中堪称首屈一指。
这首诗可以分三个部分。前六句为第一部分,写途中所见,描绘出一个不安宁的、充满冲突的、为某一种强大的力量所压迫、钳制着的世界。中间四句为第二部分,写气候的恶劣和行路的艰难,暗寓人生多艰、仕宦不顺。最后四句为第三部分,抒发怀才不遇的感慨,表现寒士被压抑的痛苦和不平。这首诗语言蕴藉含蓄,修辞奇特,耐人寻味。
这首诗起笔写景,毫无关于旅程的一般交代,避免松缓不着力。所写景物,又是尖锐强硬的,扑面就是一股逼人的气息。写树不从全体着眼,单写树枝,因为冬日无叶,只见干枯的枝桠斜斜上指,更能显出“危且竦”的味道。“竦”似乎是有意的努力地向上伸展,这就使静物有了动感。鲁迅《秋夜》写他后园的枣树的树枝,“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与此相似。而后写山石。这石是刀刃一般尖锐的“峰石”,而且或横或斜,相倚相积,像是要割碎一切从它上面经过的东西,令人感觉得不安。萧子显说鲍诗“发唱惊挺,操调险急”,不仅适宜于《拟行路难》“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那样的句子,也适宜于这种写景的开头。接着二句是远处的景物。山涧是一层又一层,从那目光所不及的远处山涧中,隐隐传来松涛的声音;山崖是一重又一重,在那不易辨认的远处山崖上,似乎积聚着好些阴云。松涛不是危险,阴云也不是可畏。但“隐”和“伏”二个动词,却是把它们写成了有意匿伏,似乎有所等待、有所窥伺的东西。也许,在鲍照心里,总觉得外界有什么不可知的力量随时在威胁着自己,才这样写。在寒冷的天气中,他也感到了外在力量的压迫。什么地方结冰了,但他不说“结”,不说“凝”,也不说“合”,却用了一个力量很强的“闭”字,好像冰要把这个世界给封闭起来。而形容四周的寒意,他也不用常见的“深”字或者“浓”字,又用了一个力量很强的“壮”字。说冰“闭”寒“壮”,是奇特的修辞,所以格外警醒。那么没有东西是逍遥自在的。连通常在诗歌里作为自由的象征来写的鸟儿,也被烈风吹得双翼倾斜,令人担心它们会从天上掉下来。
这六句写景,描绘出一个不安宁的、充满冲突的、为某一种强大的力量所压迫、钳制着的世界。无论从诗本身来看,还是从其它资料来看,当时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件。这样的描写,只是表现着诗人对他所生活的世界的总体感受。前面说到的鲍照对不合理社会的反抗意识,其实不用另外去找,当他以如此警觉的眼光去看待世界,如此敏感地体会到外部力量的压迫,如此不安宁地描摹自然的时候,就是反映了很强的反抗意识。通常,一个缺乏自由意志的人,总是很迟钝的。
“斯志”以下转写自身。“斯志”,大约是说自己的志向吧。当初他在刘义庆门下,未受任用,便向刘义庆献诗,以显露才学。有人说他身份太低,不该随意惊扰大王,他勃然大怒道:“千载上有英才异士沈没而无闻者,安可数哉!大丈夫岂可遂蕴智能,使兰艾不辨,终日碌碌,与燕雀相随乎?”然而献诗的结果,也就是得了一个不起眼的侍郎。“逢凋严”,字面上说的是天气,又不仅只是说天气。从王府赴任,应该是车马盛众,然而他却说是“孤游”。这是因为,没有人理解自己,没有人赏识自己,人马再多,也只觉得空空漠漠,甚至会因此更觉得孤独。“孤游值曛逼”,也是一个奇特的句子。“曛”是黄昏暮色,这暮色正向人逼来,给人强大的压迫感。这是说年华易逝,见日暮而自伤,也是叹息空怀壮志,不能为世所容。总之,这“逼”也是一种自我与外界的对抗状况。而后二句才是行途生活的纪实。“兼途”犹言“兼程”,赶得很急,少有下鞍憩息的机会。“半菽”,原意是指军中缺粮,士兵吃的是蔬菜与豆类各半相杂煮成的食物,这里指自己的生活待遇差。他在王府中地位很低,说“半菽”固是用典夸张,但实际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末四句称自己为见识浅短的“细人”,为生活逼迫而被人驱使奔波,并借长河水的川流不息以比喻自身漂泊不定的遭遇,抒发怀才不遇的感慨,表现寒士被压抑的痛苦和不平。
起首二句开门见山,点明了事情的缘由,同时也暗示了女主人公的身份。“闻欢远行去,相送方山亭”,因闻欢而相送,可知他们并非正式夫妻。这句是说,当女主人公得知情人即将远行,便匆匆赶来为他送行。男子要到什么地方去?去做什么?诗中没有交代,但一个“远”字却表明这次出行不同寻常。情人要到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去,何时才能团聚呢?看来遥遥无期。因而,女主人公将情人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方山亭这个地方。
接下来似乎该写离别的场景了,可诗中却荡开一笔,转而对方山亭周围的景物进行了描写。“风吹黄檗藩,恶闻苦篱声”,表面上是写送别的环境,而实际上则表现了女子送别时的心情。“黄檗”,是苦木,“黄檗藩”,指用苦木黄檗做的篱笆,所以叫“苦篱”,这正同“苦离”谐音双关。阵阵风吹苦篱,仿佛在不断地催促男子远行,而女主人公厌恶听到这令人心碎的离别之声。这里融情于景,谐音双关,十分细腻地刻画了女主人公此时复杂而微妙的心情。
这首民歌虽无缠绵悱恻、魂牵梦萦之词,但字字句句如从肺腑之间流出,其情之纯、之真、之深,动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