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咏腊梅的五律,从开花、颇色、形状、气味四个方面展示腊梅的风貌,一联写一个方面。
“破腊惊春意,凌寒试晓妆。”从腊梅开花的季节下笔,推出腊梅的整体形象。“破腊惊春意”,是说腊梅在冬末开花,打破了寒冬群芳寂寥的冷清局面,呼唤着春天的苏醒。“腊”即腊月,指农历十二月,“破腊”是冲破了腊月的严寒。出了十二月也就到了春天,所以说腊梅的开花有着破冬惊春的意义。次句的“凌寒试晓妆”是从实处具体展现腊梅初开时的风姿。是用拟人化的手法,把腊梅开花说成是少女试妆,使人想见其楚楚动人的绰约丰姿如在眼前。
“应嫌脂粉白,故染曲尘黄。”从腊梅的颜色下笔,表现腊梅不与流俗为伍的精神气质。是说(试妆的少女)是嫌白色俗气,脂粉味太浓,所以才故意挑选下黄色。“曲尘黄”指淡黄色。曲尘是酒曲所生的细菌,色微黄如尘,因此称淡黄色为曲尘。
“缀树嫌悬室,排筝雁着行。”这颈联两句是正面摹状腊梅的形态。“缀树嫌悬室”,是就一朵一朵而言,形容附着于树枝的朵朵腊梅花,如同无数悬挂在枝头的嫌房。“排筝雁着行”,是就一枝一枝而写,形容朵朵腊梅花在枝条上排列成串,如同雁柱一般。“排筝雁着行”指筝柱,因筝柱斜列犹如雁行,故称筝柱为雁柱。这一句是先以雁行喻筝柱,然后才以筝柱喻腊梅。“着”是成的意思。
“团酥与凝蜡,难学是生香。”尾联归结到腊梅所特有的香气。是说团聚而成的酥油凝聚而成的嫌蜡,尽管在外形上、质地上与腊梅十分相似,但难有腊梅的香气,终归不能以假乱真。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钟山即紫金山,在南京市东面。苍黄同仓皇,状匆忙、急迫。指南京突然受到革命暴风雨的袭击,因为人民解放军的百万大军渡过了长江,占领南京。原来南京政府代总统李宗仁派邵力子、张治中等到北平去参加国共和谈,经过半个月的商讨,4月15日,由中共代表团提出《国内和平协定》,4月20日,南京政府拒绝接受。当时蒋介石苦心经营了三个半月的长江防线,人民解放军只用三天时间就冲破长江防线,占领南京,显得非常突然,故称苍黄。又,苍黄,还有由青色变为黄色的意思。所以“起苍黄”,又有形势变化,改朝换代之意。因此这句话是模状格,描写人民解放军很快占领南京;是借代格,借钟山来代替南京;是比喻格,用风雨来比战争进攻;是双关格,苍黄既指紧迫,又指变化。这一句用了四种修辞手法,又有大气磅礴的气势。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虎踞龙盘”讲南京形势优异。三国时诸葛亮看到吴国都城建康(在今南京市南)的地势,曾说:“钟山龙盘,石头虎踞,帝王之宅。”(《太平御览》一五六引张勃《吴录》)石头城,在今南京市西石头山后。“今胜昔”,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后,形势更好了。原来南京是国民党反动政府的首都,反动政府在这里发号施令,危害人民。现在被人民解放军占领,成了为人民服务的大都市,自然胜过从前。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推翻了国民党反动政府,是翻天覆地的大事。这里作“天翻地覆”,因为要与“虎踞龙盘”相对。“慨而慷”,感慨而激昂,指人民解放军终于推翻了国民党反动政府,这是他们和全国人民的心情共同感慨而激昂的。本于曹操《短歌行》:“慨当以慷。”这句原来先说“龙盘”,后说“虎踞”,现在把位置倒一下,“天翻地覆”,原来说“翻天覆地”,也把字儿倒一下,这是倒装格,适应律诗格律的需要。“慨而慷”是引用格。
上面四句是历史纪实,着重叙述,写得有声有色,气势雄壮,凝聚着赞美歌颂的深情。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指出要将革命进行到底。这两句是毛泽东“将革命进行到底”战略思想的集中表现,是全诗的灵魂。毛泽东一反《孙子》中所提“穷寇勿追”的旧说,进一步吹响‘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号角,一个“宜”字,显得洞察古今,果敢英武、坚决。用“剩勇”而不用”余勇”,不仅造语新鲜,更表明中国解放军尚有足够的力量去追歼“穷寇”。这是毛泽东军事思想的艺术化表述。接着又从反面总结了历史上悲剧人物项羽的惨痛教训,给读者以明鉴:“不可沽名学霸王”。一个“不”字,显得烛照幽深,清配理智、彻底。这一联从历史到现实,一反一正,饱含哲理,巧用典故,生动形象,告诫及时,教诲深远。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揭示不断革命、不断改革、不断前进是人类发展的必然规律。“天若有情天亦老”一句出自唐代诗人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毛泽东借用它写在这首诗里赋予了新的意义:自然界四季变化,运行不息,使天地万物新陈代谢永不休止,这是符合客观事物发展规律的。而不断向前发展,不断的革命和改革,正是人类社会的正常规律。这里清楚指明了前面所描述的历史事件,即国民党的覆灭和中国革命的胜利,是社会发展的客观必然的规律,揭示了“社会主义制度终究要代替资本主义制度,这是一个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不仅这佯,而且也指明了前面所提出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的论点是完全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客观真理。革命人民响应毛泽东的号召,将革命进行到底,彻底消灭国民党反动派,正是行天下之“正道”,是完全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
本诗风格豪放,笔意雄奇,在艺术上值得称道的有两点:一是叙事与议论、诗情与哲理的完美结合,是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与诗人的多方智慧相结合的艺术结晶;二是典故运用生动贴切、深刻到位,使历史典故和现实斗争结合得恰到好处。全诗运用了七个典故,这首诗也是毛泽东诗词中运用典故最为绵密的诗作之一。
送别,历来是文人骚客们吟咏良多,在不断求真、求情、求意的过程中常作常新的题材,就送别诗的整体情感内蕴而言,既有洒脱旷达之作,亦不乏深情绵邈之歌,但多针对一时一地所生之情慨然言之。韩琮此诗别具一格之处正在于其独具匠心,断然避开古已有之且渐成模式的豪情、悲情二途,从所有离愁别恨中提炼出送别时的共有情态。
“绿暗红稀出凤城”,“绿暗”“红稀”紧扣诗题“暮春”二字。鹅黄明丽、远有近无的嫩绿,只属于东风轻拂中万木复苏的早春,晚春风光,便是诗人在红绿色调鲜明对比中拈出的“暗”和“稀”。两词一方面如实描画了诗人眼中的景物:时序推移,草木的绿意在渐浓的春气里变深变暗,繁花满枝的景象也因之而只能成为美好的回忆。即使不曾“雨疏风骤”,“绿肥红瘦”亦注定要在晚春时节一幕幕上演。另一方面,“暗”“稀”二字也借景抒情,以色彩的暗淡和数量的孤单,来映衬送别之际主客同有的惆怅之情。
“暮云楼阁古今情”,送别,本就暗生愁绪,更何况是在最易触痛感伤的黄昏。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此时此刻,在这繁华至极的帝都,无数高楼画阁沐浴在落霞暮云之中,眼前景不经意间勾起了诗人无穷无尽的心中情。于是,契阔别离之情、壮志未酬之情、感怀伤时之情……跳跃着,翻滚着,一齐涌上心头,再融入生命体验中不可排遣的沧桑感,一时间,诗人恍然置身于历史的长河中,让古往今来的相似情感重逢、共鸣,似乎从中获得了一种可以超越时光的永恒。这大概就是韩琮所言的“古今情”了。
末尾两句,则由次句“古今情”牵引而来。面对不可回返的流水,人们总是抱以时光流逝中所有美好事物一去不再的无奈与遗憾。“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如此,“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李煜《乌夜啼》)又何尝不是如此?诗人苦心告诫,让人“莫听”,却不曾言明其中缘由,是同于古人?异于古人?他将一个貌似平凡的悬念之花,选择在诗尾绽放。“流尽年光是此声”,原来“莫听”只是诗人情有所感之后对朋友发自内心的善意劝告。往日或许无妨,别人或许无妨,然行人不可听,别时不可听。只因送别的忧情,本就无法承受这潺潺水声惹起的无边之愁。
《删补唐诗选脉笺释会通评林·晚七绝上》云:“何仲德:为熔意体。敖英曰:日暮途穷之客,闻此诗不无怆然。”此“意”,即为送别之情,感怀之意。则“古今情”三字实为全诗灵魂所在。此诗首句隐笔蓄势,次句妙笔轻点,第三句转笔再蓄,末句合笔浓染。诗人于情、景之间自由出入,巧妙运用“绿暗”“红稀”“宫前水”等契合送别氛围的黯然意象,曲笔道尽衷肠,实现了一步一步情景交融的和谐美感。《唐诗解》卷三〇曰:“水声无改岁月难留,望宫阙而感慨者几人矣。人生过客,别离岂足多怅?”此说固然洒脱,但面对别离,心生愁意终是人之常情,故而前人有“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江淹《别赋》)之说。而这首内涵深广、情韵悠扬的作品,正是得益于其别具新意的艺术魅力,才在浩如烟海的送别诗中传为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