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诗记述了诗人雁门途中所见,写出元朝统治下,兵役繁急,剥削惨重,官吏贪残,法令严酷,北方人民呼天不应,走投无路的苦难生活,表达了诗人对人民的同情和对统治者的憎恨。全诗描写具体,语言苍劲,有高度的真实性和概括力。
开篇四句,入手擒题,笼盖全篇。诗人在金城,被朋友款待,沉醉在欢歌乐舞之中,出门体察人民的生活状况,心中陡起无限的哀伤。“金城”交代地点,紧扣诗题“雁门”,“出门览民风”,交代事由,紧扣诗题“所见”。“惨惨愁肺腑”,则写出了诗人心绪,定下了全诗基调。“兀兀醉歌舞”与“惨惨愁肺腑”相对照,以有钱人的奢侈享乐与穷苦人民的悲惨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与老杜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着同样的用意。
“去年”以下八句,写诗人“所思”。“出门览民风”以下,似应写诗人出门所见,但诗人在此却宕开一笔,通过翩翩思绪来回溯去年以来人民的惨愁景象。先写兵祸战乱给人民带来的无尽灾难。“去年夏秋旱”,旱象连连,愁情绵绵;“七月黍穗吐”,秋禾吐穗,希望顿生;“一昔营幕来,天明但平土。”一夕之间,被连营军队,踏成平地,希望又成灰。在曲折跌宕中把人民饱受的战乱之苦表现了出来。再写严酷的赋税对人民的掠夺。以“急星火”状“调度”,写出了赋税催交的急迫;以“捶楚”来示“逋负”的后果,写出了催交赋税手段的残酷。丰收在望的庄稼已被“营幕”踏成平土,农民们颗粒无收,而“调度”之急,依然如故,“逋负”即受“捶楚”,残暴的统治确像“网罗方高悬”。即使想要“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但“乐国果何所?”用“网罗”比喻残害、掠夺人民的反动统治,见出其无所不在;用“果何所”说明“乐国”的虚幻,表现了人民无路可走,无处逃生的惨绝境况。
“食禾”四句,写诗人“所慨”。该四句是诗人对“去年夏秋旱”之后,人民所遭惨祸的根源所在经过理性思考后向统治者发出的义愤填膺的控诉与抨击。食人民禾的有百千害虫,吃人民肉的不止一只老虎。“有百螣”“非一虎”,写出了残害人民的祸害之多,“食禾”“择肉”写出了残害之烈、之酷。禾未秀即“食”,“肉”已无还“择”,其贪婪、残暴,令人发指。“食禾”之“螣”、“择肉”之“虎”的像中之意,透过诗人刻画,端倪已现,诗人把抨击的矛头,直指暴政黩武的蒙古统治者。人间“螣”“虎”为害,乐国无所,而天也在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呼天天不闻”,把诗人的极度愤慨和人民呼告无门、愁绝无助的悲惨境遇表现的凄切生动。叫地不灵,呼天不应,一篇感慨讽喻的诗篇,又于事何补。诗人只有徒唤奈何,感叹自己无力救民了。
“单衣者谁子”遥承“览民风”,“书”“雁门道中”“所见”之事。一般说,诗歌的人物描写,往往是“取其一点,不及其余”,求其神而不袭其貌,甚至是一个侧面,一个镜头,或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就可以了。此处“单衣”,即是如此。虽未见人物形体、外貌,以及其他方面,但透过“单衣”的“剪影”,想到了人物为生计奔波的劳碌的面容,看到了人物贫困的处境。时届秋冬,远行人还穿单衣,生活之贫困宛然若见。“贩籴就南府”,写人物的行动。家无粮,不去贩籴又何以活命。“就南府”,从侧面证实了雁门一带的颗粒无收,人民的生计无着,无奈中只有向“南府”贩籴了。“倾身”两句写事因。“倾身”状其用力之大,“远”写其行程之遥,行人不顾路远而倾身前行的原因,只是为了“营一饱”。“营一饱”与“倾身”“远”相衬,表现了人物为饥寒所迫,而不得不远行的苦痛。“盘盘”二句写山道难行。“盘盘”已写出了山道的曲折回旋,再加上“雪”积、“涧深”,更见出了山路的险陡难行。结尾两句,在路弯弯、雪皑皑的背景上,推出了一个特写镜头:半山中,一辆破车,人拖、牛拽,不胜苦累。面对此景,诗人喊出了心中的郁积:“人牛一何苦?”险峻的山道与半岭驱车的意象对举,显示了与老杜的“不为贫困宁如此”相近的意蕴,表现了诗人对人民的深切的同情。此段诗人极写行人衣着之单薄,行程之遥远,道路之险阻,与“食禾有百媵,择肉非一虎”在诗意上遥相对应,写出了人民铤而历险的原因,揭示了“苛政猛于虎”的主旨。
在艺术上,该诗一是采用了以赋为主,兼用比兴的手法。诗人在雁门道中的所思、所慨、所见,全用动态的诗法叙述出来,语言朴实,诗意淳厚。同时也用了比兴手法。“调度急星火”,“网罗方高悬”,“食禾有百腾,择肉非一虎”就是用的比兴手法:二是时空交织,诗境开阔。诗把无限的时空中发生的事都和在雁门道中所见的事交织在一起,织得天衣无缝。诗人在雁门道上只看到一个单衣青年在大雪茫茫、山路崎岖的半岭赶着牛车南下贩籴,却在这个背景上摄入了去年夏秋大旱的天灾,又摄入了七月禾苗吐穗时又被元军在一夜间踏成平土的兵祸,“去年”,今日,时空不断拉长;诗不仅写了雁门道中“人牛一何苦”的惨象,而且还摄入了“调度急星火”,写了处处“罗网方高悬”,处处无“乐国”,空间不断扩大。写了处处,时时,有许多“食禾的媵”,有“择肉”而食的“虎”。时空的交织,创造了一个广阔辽远的意境,使诗的主题具有了普遍的意义。三是诗意层层递进。诗表现人民苦难,采用了层层递进的叙述方法。禾穗方吐,一昔成土;充军催租,急如星火;鞭扑捶楚,网罗高悬。一层进一层地表现了人民的无以复加的悲苦情状。与层层递进的诗意相应,诗采用了层层进逼的古调仄韵:“但平土。”“果何所?”“复何补?”“一何苦?”把诗人“惨惨愁肺腑”的情感和人民愁绝无助、悲惨凄苦,表现得酣畅淋漓。
这是作者为友人程公辟赠别之作而写的和词,也是一首富含民歌风味的词。
上片点染相别的时地境象。起句点时地,“巴子城头”,点出送别的地点。青草萋萋,天色向晚,点明送别的季节、时间。下两句宕开渲染。巴山重峦叠嶂,渲染词人与友相逢相别地方的境象。燕子觅巢,春花辞树,既渲染了分别时节的景象,亦隐喻彼此的一去一留。杂花生树,落英缤纷的景色,也只以“花脱树”一语尽之。“脱”字避熟就生,亦有妙趣。相逢在异乡,相别又当春暮。“杯相举”两句,述临歧殷勤劝酒并话及旅途险恶。瞿唐峡,山高水急,自古行舟艰难。暗示双方入川出川之不易,倍增此时的感慨。
下片抒写惜别的情怀,首言自己所去之地。古代交通不便,从四川到江、浙,道路遥远,放觉如在天外。下句点出友人家园所在。宋平江军吴郡和湖州吴兴郡同属两浙路,隔太湖南北相望。从道阻相长写到家乡密迩,不仅上下片意脉联贯,更便于巧妙地为全篇作结。他首先感谢友人的赠柳情深。接着表明珍重这一友谊,要将春意盎然的柳枝带回到彼此的故乡——江南,让它发荣滋长,象征着友谊长青。结尾三句宛转其意。作者自注曰:“来词云‘折柳赠君君相住’。”折柳赠别,意挽留。作者为了感激其深情厚谊,所以要把所赠的柳枝和无限乡思带回那草长莺飞的江南。这里的“江南”,承上“君家正吴门住”句,意指“吴门”。
词语言真挚,明白流利而词句却委婉,多低徊不尽之意,情意深厚有余。
霍去病(前140-前117),西汉名将,大将军卫青姊子。年十八,为天子侍中,善骑射,初从卫青击匈奴,屡立战功,封冠军侯,三年后为骠骑将军。曾与卫青一起击败匈奴主力,对安定边界做出卓绝贡献。此诗咏霍将军北伐,与齐梁之际南北对峙的形势有关,例如南齐武帝欲北伐,多次临琅邪城讲武;又如公元505年(天监四年),梁武帝命中军将军临川王萧宏率众北伐。但诗歌的具体作年难于考订。诗人借歌咏霍去病击败匈奴事,抒发了为国建功立业的豪情,尽管凭借当时南方政权的国力希冀北伐成功并非易事,但诗歌所表现的进取精神,在那个时代却是难能可贵的。
秦始皇派蒙恬北筑长城,却匈奴七百余里,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可是,到了汉武帝时期北方和西北边患又变得严重了。汉武帝先后发动三次大规模的对匈奴战争,才基本确保了边地的安全。霍将军曾多次与匈奴接战,长驱二千余里,击败左贤王,封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建功而还。诗歌首四句记出征,并描绘长城地势的险要。霍将军仗节拥旄,肩负国家重托,率部北伐,远出长城。“汗马”,或释为战功,似不确。据诗意,汗马当是西域名贵汗血马的省称。将军乘骑高大的汗血马、拥旄使节,军威何其雄壮!“万里与云(一作阴)平”,承“地势险”,不仅写出长城的气势,长城外地域的广漠辽阔,而且创造出一种悲壮苍凉的氛围。“凉秋八九月”六句追叙师出长城之由。秋高气爽,马肥人壮,正是匈奴用兵的大好季节。敌骑南践幽、并两州,严重威胁西汉边地。飞狐战云密布,日色格外昏暗;瀚海兵事迭起,云雾阴霾若愁。“飞狐”,塞名,其地约在今河北蔚县东南;“瀚海”,又写作翰海,一般认为在今蒙古高原。此诗所用地名均为泛指,不必坐实。“白日晚”、“愁云生”,以边地之景渲染战事的紧急,并跌出“羽书”、“刁斗”。羽书不时断绝,军情不达,足见道路已为敌人所阻。“刁斗”,昼炊之具,夜则击之以警戒,为行军两用之物,此言昼夜为敌所惊。敌入之速,来势之猛,战事之急迫,由此可见。霍将军就是在这样警急的形势下出师长城的,他系国家安危于一己之身,责任何其重大!
“乘墉挥宝剑”八句,描绘破敌,慷慨淋漓,扣人心弦,用笔高壮。在这严峻的关头,霍将军从容不迫,登城指挥将士却敌。宝剑所向,旌旗遮空蔽日,勇士良将,无一不奋勇争先;兵法阵法,出奇制胜。“挥宝剑”,生动地描绘出亲临前线指挥作战的主帅形象,同时还暗用楚王登城挥太阿宝剑,晋、郑之师围楚三年一朝破败的典故,已寓克敌制胜之意。“七萃士”,周代禁军,此指勇士。“云屯”,如云屯聚,一状士多将广,二形容全军上下凝聚一心。“鱼丽”,古兵阵,见《左传·桓公五年》。“六郡”,据《汉书·地理志》,汉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六郡良家子选给羽林,多出名将。真是将精卒勇,锐不可当。“胡笳关下思,羌笛陇头鸣。”这两句是破敌过程的小插曲。“胡笳”、“羌笛”,边地少数民族乐器。“高秋八九月,胡地早风霜”(吴均《胡无人行》),远离中原,北出边关,深入荒漠,羌笛一曲,胡笳数声,未免牵动征战将士的乡思之情。气候的恶劣,条件的艰苦,更见将士对国家的忠良气节。在铺叙紧张的战事中插入“胡笳”两句,文势起伏,回肠荡气,避免了行文的平板,更能打动人心。“骨都”、“日逐”,均匈奴侯王名。“自詟”,自惊慑;“亡精”,丧精亡魄,丢魂失胆。在霍将军的指挥下,击败了匈奴,北伐获得全胜。“自詟”、“亡精”,反衬霍将军的胆威及非凡的军事才能。上一节用“羽书”、“刁斗”,这一节用“胡笳”、“羌笳”,上一节用“飞狐”、“瀚海”,这一节用“骨都”、“日逐”,步步相为映发,相互照应,遣词谋篇用心良苦。
“玉门”至篇终,回师后事。“斥候”,今言侦察兵。玉门一带,战火已停。武帝为霍将军营造最好的住宅,霍去病说:“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遂传为千古美谈。“万庾积”,言其位尊禄厚;“百行成”,言其才高望重。“玉门”四句,极形容霍将军屡建功勋后受到国家的优宠。天长地久,但是人生短暂;将军虽然功成名就,但享福未多,人已迁化(死时年仅二十四)。“激楚”,楚歌曲;“高台倾”,指霍去病之死。“位登”,“功立”后嵌入“天长”四句,沉郁低回,紧接着又用“当令麟阁上,千载有雄名”两句振起作结,先抑后扬,顿挫跌宕,情调慷慨激昂,高亢有力。“麟阁”,即“麒麟阁”,在未央宫中,汉武帝获麒麟时作此阁,图画其像于阁,遂名为麒麟阁。公元前51年(汉宣帝甘露三年),曾图画股肱之臣的形貌,署其官爵姓名于阁,以思其美。此诗借宣帝事,指出骠骑虽然过早谢世,但名雄千古,为后人所敬慕。
虞羲作品今存不多,但其诗作在南齐时就以其独特的“清拔”风格受到永明代表诗人谢朓的嗟赏称颂。后人评此诗曰:“高壮开唐人之先,巳稍洗尔时纤卑习气矣”(《采菽堂古诗选》卷二十八);“不为纤靡之习所困,居然杰作”(《古诗源》卷十三),都较准确地指出它与齐梁之际众作不同的特色在于不纤弱,在于高壮有气势。的确,齐梁间诗坛上能结合时事,寄寓作者高怀壮志,昂奋激发人心的诗作并不多见。此诗《文选》归入“咏史”类,篇幅还是较长的,何焯云:“妙在起伏,非徒铺叙为工”(《义门读书记》卷四十六),由于诗人善于驾驭,避免咏史诗较常见的平铺直叙,写得起伏跌宕。诗中描写边塞的一些语词、典故,多可回味,有的甚至为后代边塞诗所习用。此诗上承鲍照描写边塞的诗作(如《代出自蓟北门行》),下开唐人边塞诗之先,虽然情调尚不及唐人的俊快刚健,但如何焯所指出,实为杜甫《前后出塞》所祖,在边塞诗的发展过程中有积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