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真实生动地叙述了作者过大庾岭的情景,情感凄楚悲凉,真挚感人。
起句“度岭方辞国”,扣题直叙,说明诗人已经来到“华夷”分界的梅岭之巅,将要走出中原,辞别故国了。大庾岭在古人心目中是腹地和南部边陲的分野,是文明和蛮荒的界限。此去身陷边鄙,祸福难科,家阻万山,赋归无期,忆往思来,百感交集。此句一个“方”字把“度岭”“辞国”联系在一起,顿然使人产生一种摇曳心旌的感觉,使文势陡率而高远。对句“停轺一望家”,诗人停下长途跋涉的驿车,在中原与“夷国”的边界驻足远望家乡的方向。此刻站在高高的山岭上,还能望长安于日下,指故里于云间,而“明朝望乡处,应见岭头梅”(《题大庾岭北驿》),其它全被山岭遮住了。因此,要抓紧时机,停下车来,滞留山头,深情地向家园方向再望一次。至此,一个失魂落魄的遭贬谪的宦游人的形象展现在读者面前了。这“一望”的“一”字,也甚为传神,传达出诗人去国怀乡的深沉感情。
颔联“魂随南翥鸟,泪尽北枝花”,紧承首联中的“望”字而来,诗人遥望乡关,只见鸟儿飞翔,花儿开放。据说大庾岭南北气候差异,南枝谢了,北枝才开。人在岭北,犹如花开枝头;一入岭南,就像花残凋落。诗人眼中的鸟儿是“南翥”,花儿是“北枝”,因此触动了北人南迁的情思。心向北,身往南,距离越拉越大,矛盾痛苦越来越深,诗人的魂魄和思绪都随着那向南飞翔的故乡之鸟而去了,那岭北绽放的梅花却多情地向他频送春光。此景此情,使他黯然神伤。这联诗写得情景交融,将诗人魂断庾岭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颈联“山雨初含霁,江云欲变霞”,上句写山雨欲停未停,天空已放出些许晴光。下句是描绘江中云影即将变作彩霞的霎那间。这两句专门写景,避免正面表达感情,迂回取道,曲径通幽,在结构上是转折,在情绪上是顿挫,宕开一笔,别开生面。诗人描写景色的渐变,衬托自己心情的变化。“初含”、“欲变”等字眼,赋予云雨以灵性。写云,不直接表现天空的云,而是描绘江中的倒影。可见山雨是濛濛细雨。这样写可以一箭双雕,将山的空明、水的澄澈同时生动地表现出来了。诗人在《早发大庾岭》诗里写道:“晨跻大庾险,驿鞍驰复息。雾露昼未开,浩途不可测。兄弟远沦居,妻子成异域。羽翮伤已毁,童幼怜未识。踌躇恋北顾,亭午晞霁色。春暖阴梅花,瘴回阳鸟翼。”由此可知《度大庾岭》是《早发大庾岭》的续篇。这首诗中写的“山雨初含霁”,大约是在中午或午后;“江云欲变霞”,可能是在下午或傍晚。
在这样美好的山水景色中,诗人的心潮逐渐趋于平静,开始振作起来面对现实考虑自己的出路。在《早发大庾岭》里有这样的诗句:“适蛮悲疾首,怀恐泪沾臆。感谢鹓鹭朝,勤修魑魅职。生还倘非远,誓以报恩德。”可见他希望勤奋修职,争取早日赦归。由于天气的好转,诗人心情也逐渐开朗,由天气的变化联想到自己的命运,也充满了希望。于是不禁发出了“但令归有日,不敢恨长沙”的感慨,表示他只希望有回去的那天,就心满意足了,对自己受贬迁不敢有所怨恨。这是用了西汉贾谊遭权臣们排挤被贬为长沙王太傅的典故,说自己不敢像贾谊谪居长沙时那样因不适应湿热的气候“自以为寿不得长”而心生“恨”意。这种以退为进的写法,更把那希望生还的拳拳之心衬托了出来。尾联以直抒胸臆而作结,但上句的“归有日”又与首联的“辞国”、“望家”遥相呼应。
此诗起势不凡,有如醍醐灌顶,在读者心上激起冲击浪,浪一重,愁一重,水一曲,肠一曲,几经曲折,最后以绵绵无尽的情意作结,给人以余味无穷之感。
这首诗感情真挚,以景衬情,情景交融,达到一个较高的境界;章法严谨,对仗工整,音韵和谐,表现出一种自然而又流动的整齐美,是一首成熟的五言律诗,堪称“示后进以准”的佳作。
“晓云舒瑞,寒影初回长日至”两句,描写早晨云雾散去,寒冷的阳光照耀下,周围事物长长的影子又映照在地上,这一天是一年当中影子最长,白天最短的一天。冬至,为二十四节气之一。我国传统的阴阳观以阴阳来解释冬至,冬至又称“长至节”,冬至日白天最短,夜晚最长,此后开始逐渐变为昼长夜短的物候变化特征。“罗袜新成,更有何人继后尘”两句主要描写冬至的习俗。“罗袜新成”,三国魏曹植有《冬至献袜履表》开头便是“伏见旧仪,国家冬至献履贡袜。” 南朝宋沈约《宋书》亦记:“冬至朝贺,皆如元旦之仪,又进履袜。”后魏崔浩《女仪》载:“近古妇人,常以冬至进履于舅姑。”冬至日,从日照角度看,自是从此以后,白天渐长,光照渐多。然从实际感受言,则冬至之后进入数九寒天,这是因为大地万物皆已冷透,虽日照渐长,此时依然最冷,正如夜间凉在半夜后,午间热在正午后的道理一样。冬至对长辈进履袜,保暖祈福,是节日祝福又有实际用处。
下片进一步写冬至日前后的天气变化。“绮意寒浅”,冬至以后,天气渐渐转暖,寒意渐渐减少。“尽道朝来添一线”,据《岁时记》载:“魏晋宫中,以红线量日影,冬至后日添长一线”,按气候变化规律,冬至后影长渐短,量日影的红线也应该慢慢变短才恰当。“秉烛须游,已减铜壶昨夜筹”,从今天开始,黑夜变短,夜间秉烛赏游时所携带的记时铜漏壶也将减少筹码,表现出作者对白日渐长的欣喜,对冬日寒意渐去的雀跃。
这首词虽然是变现节气时令规律变化的作品,语言平实而不平淡。“晓”、“瑞”、“绮”等形容词以及“回”、“浅”、“添”、“减”等字眼有效消减了寒日的凛冽之气,给人以温暖的感觉。此外,全词语言典雅得体,表现手法娴熟老道,善于借用文章典故,充分表现了作者的语言技巧。
词的上片以佛比道,感朝代之兴替;下片写荒凉满目,叹人事之无常,寄寓了词人对人生、历史的无限深思。全词尽管体制短小,却写得境界开阔,气象宏大,同时又笔触细腻,不失婉柔。
词的上片起首紧扣词题,叙写眼前“七真洞”的景况:“花界倾颓事已迁”。“花界”(道教宫观)本是尘世中的众生躲避灾祸追求解脱的一块圣土,当年也曾是香火不断,信徒云集,而这样的往“事”如今早已“迁”变无存了,就连其自身也已颓败崩塌,七真洞盛衰迁移在词中显然是整个世事沧桑巨变的一个缩影。接下来词人并未继续描绘眼前道观“倾颓”的景象,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山河大地,发出了“浩歌遥望意茫然”的感慨。词人高歌长啸,意欲抒泄心头的郁闷,然而怅惘迷茫的意绪却是无法摆脱。
面对颓败的道观和大好的“江山”,他陷入了历史兴亡的深思和困惑之中:“江山王气空千劫,桃李春风又一年”,古代的望气之术认为天子所在之地的上空有象征帝王运数的祥瑞的“王气”。史载,词人通晓“星历、筮卜、杂算”等古代方术,作为缺乏现代科学意识的古代文人,他自然相信眼前的燕京古城有着凝聚不散的帝王之气;然而无情的事实使他看到的则是一座座高耸的帝王大厦接连的崩塌。一个“空”字,生动地写出了词人在他难以理解的历史兴亡面前所感到的惊愕与困惑。“桃李春风”一句又以大自然的永恒更进一步反衬世事的沧桑翻覆。由此,词人的“茫然”之慨犹如出岫之云,浓浓地弥漫了词的上片。
下片“横翠嶂,架寒烟,野花平碧怨啼鹃”三句承接“桃李春风又一年”继续写“遥望”所见的自然景象:远山横亘大地,好似一道道青翠的屏障;寒意未退的云岚悬浮在山顶,犹如架起一条通向天际的桥梁。一片碧绿的草原上点缀着朵朵艳丽的野花;杜鹃悲凄地啼叫着,好像在向世人诉说自己的哀怨。这一切看似全为眼前景色的描写,而实则皆是心中情语的吐露。迷茫的山峦、荒凉的原野、悲鸣的啼鹃,无一不透露着词人茫然、失落、悲凉和怅惘的心境。一个“寒”字、一个“怨”字,便是词人这种心境的标志。
至煞尾处,词中的这种情感则由隐而显:“不知何限人间梦。并触沉思到酒边”,面对这世道的沧桑翻覆、人事的盛衰兴亡,词人苦苦地思索,只觉得它如同梦幻一般无法理解和把握,于是只有借酒来解脱这深深的迷茫和无奈了。词的最后两句,既表现了词人超然物外的清淡之风,同时又体现了词人悲慨激越的豪健之气,“出世”与“人世”的矛盾同时融合在了词句之中。
在表现手法上,全词通过把眼前荒败的台观与远处生机的野草闲花相互映托,来达到显衬人事无常之艺术效果,颇具气象。又通过移情于物,使烟泛寒,鹃啼怨,来寄慨词人之幽情,抒发作者之百感交集,造成了很深的意境。又以“横”写山峦,以“架’’写云烟罩峰,体物无不工细。全词的特点是淡而穆,格调清放俊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