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是《大武》五成的歌诗,《毛诗序》云:“《酌》,告成《大武》也。”(关于《大武》的详细介绍,可参看《周颂·我将》一篇的鉴赏文字)《大武》五成的乐舞表现的是周公平定东南叛乱回镐京以后,成王命周公、召公分职而治天下的史实。当时天下虽然稳定,但仍不能令人放心,所以成王任命周公治左、召公治右,周公负责镇守东南、召公镇守西北,即所谓“戎狄是膺,荆舒是惩”(《诗经·鲁颂·閟宫》)。楚先祖熊绎此时受封于丹阳(今秭归附近),为子爵,盖亦有协助镇守江南的用意。就《酌》诗的内容而言,前五句是成王歌颂王师的战绩,并对统兵出征的统帅表示感激之情,也就是感激和歌颂周公。后三句是成王任命周公、召公分职而治天下。当然,这时仍是周公摄政,但任命之事则不能不以成王的名义,告庙仪式的主人公也不能不是成王。故该诗的主人公表面上是成王,而实际上还是周公。《酌》向来多被认为是周公的乐舞(如郑笺云:“周公居摄六年,制礼作乐,归政成王,乃后祭于庙而奏之。”),也可证实这一点。前人或以为此诗是颂武王伐殷的,但武王并无“周公左召公右”的任命,而且诗中的“晦”也是泛指,不一定特指殷纣王。故不从。诗名为“酌”,《毛序》以为是“斟酌”之意(即“斟酌文武之道”),云:“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恐不妥。“酌”亦可作汋、彴、勺等,就是以勺舀酒灌祭祖先神灵,说明该诗是灌祭祖先时所唱的歌。以歌诗而言则曰《酌》,以乐舞而言则曰《勺》,《仪礼》、《礼记》皆言舞《勺》,《勺》即《酌》。郑觐文《中国音乐史》云:“(《礼记》)《内则》曰:‘十三舞《勺》。’又:‘成童舞《勺》舞《象》。’……《勺》为武舞,其诗为《酌》之章。按诗歌之节以为舞,列为学校普通教科,故曰成童则舞《勺》舞《象》。”可见《酌》作为乐舞,在当时是与《象》舞一样颇具代表性的。它可以作为《大武》的一成与其他五成合起来表演,就像现代舞剧中的一场,也可以单独表演。具体的舞蹈动作,参见《周颂·我将》一篇对《大武》的全面介绍。
此诗文句古奥,今人读来多不解其妙。若拈出孙鑛“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陈子展《诗经直解》引,原为《孙子》中语)的评语以为启发,恐怕读者对其前半部分弦乐柔板般的从容与后半部分铜管乐进行曲般的激昂就会有一定的感悟。欣赏《颂》诗,所当留意之处,就在这如斑驳的古鼎彝纹饰的字句后所涵蕴的文化张力。
首联“翠柏苦犹食,明霞高可餐”,诗人紧扣诗题,意在言外,写出两层意思,一层是说穷困潦倒,只得餐霞食柏,权且充饥,这是明意。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层言外之意,在古人看来,明霞翠柏均非凡俗之物,杜甫此语出自《列仙传》“赤松子好食柏实”和司马相如《大人赋》“呼吸沆瀣餐朝霞”。表现杜甫虽生当乱世,饥寒交迫,但仍不同流俗,品节高尚。
颔联“世人共卤莽,吾道属艰难”,揭示囊空的根本原因。所谓“世人共卤(鲁)莽”,指人多苟且偷安。战乱爆发后,诗人弃家鄜州,奔赴灵武,中途陷于叛军之手,后又因两次直言上奏,受贬去职,但他“葵藿倾太阳,物性固难夺”,及至贫寒如此,仍然持道守节。这里,杜甫所说的“吾道”,是不愿苟得之直道,忠勇报国之达道。颔联两句,通过对比的手法,将杜甫高尚不俗的品格鲜明地凸现出来了。
颈联“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进而具体写贫状。作者皆从“寒”字来入笔。上句说“不爨”,并非因为“井晨冻”,而是因为无食。严冬季节,却晨炊无米,夜寒难御,可见一贫如洗。
尾联“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点明“空囊”题旨。在写法上,此联出之以幽默诙谐之笔。诗人已是身无分文,贫不自救,却还要强留一钱在空囊之中,以免他人笑话,这举动本身就是一种反常。作者正是以这种貌似轻松诙谐的话,渲染自己心里沉重悲苦的情绪。申涵光评杜诗云:“杜公每遇废弃之物,便说得性情相关,如病马、除架是也”(《仇注杜诗》引)。
这首五律措语平实,庄谐间出,颔联以庄语见清操,尾联以谐语抒感慨,相得益彰。而音节拗折,是一首拗律,如首联“翠柏苦犹食,明霞高可餐”两句,一孤平一单仄,不求谐声;俯首拾柏,柏味甚苦,此句相应多仄声,明霞仰头可餐,其意甚高,此句相应多平声,可谓声情相符。
失志不遇的悲哀,莫过于年华蹉跎而志业无成,乃至无望。如果认定无望,反而转向超脱,看破红尘。在封建士人中,多数是明知无望,却仍抱希望,依旧奔波仕途,甘受沦落苦楚。李益这诗即作是想,怀此情。
第二天立秋,第一天照镜子,不言而喻,有悲秋的意味。诗人看见自己两鬓花白如雪,苍老了。但他不惊不悲,而是平静淡漠,甚至有点调侃自嘲。镜中的面容,毕竟只表现过去的经历,是已知的体验。他觉得自己活着,这就够了,身外一切往事都可以一笔勾销,无须多想,不必烦恼,就让它留在镜子里。但是,镜外的诗人要面对第二天,走向前途,不知该怎么办。他觉得后一天恰同前一日。过去无成而无得,将来正可无求而无失。何况时光无情,次日立秋,秋风一起,万物凋零,自己的命运也如此,不容超脱,无从选择,只有在此华发之年,怀着一颗被失望凉却的心,去面对肃杀的秋风,接受凋零的前途。这自觉的无望,使他从悲哀而淡漠,变得异常冷静而清醒,虽未绝望,却趋无谓,置一生辛酸于身外,有无限苦涩在言表。这就是此诗中诗人的情怀。
诗题“立秋前一日”点明写作日期,而主要用以表示此诗的比兴寓意在悲秋。“览镜”,取喻镜鉴,顾往瞻来。前二句概括失志的过去,是顾往;后二句抒写无望的未来,是瞻来。首句,实则已把身世感慨说尽,然后以“在镜中”、“两鬓雪”、“对秋风”这些具体形象以实喻虚,来表达那一言难尽的的遭遇和前途。这些比喻,既明白,又含蓄不尽,使全篇既有实感,又富意趣,浑然一体,一气呵成。
这首诗通过二女耕田的典型事例,塑造了动乱时代中乡村少女的勤苦形象,揭示了安史之乱给农村经济带来的严重破坏,反映了战乱时代中农村民生困苦凋敝的现实。
全诗分四大段。
从开头至“持刀斫地翻作泥”四句是第一段,以路人的眼光,描绘所见二女在田野刀耕的情景。诗的开头很巧妙,先用“乳燕入巢笋成竹”一句起兴,接着用一个反问句“谁家二女种新谷”入题,往下两句便概括地交待出耕种的情景。这是一个独特的景象:在田垅上,既看不见男人,也看不到耕牛,只看见两个女子在持刀翻土。接下去诗人把笔锋一转,用女子的自叙回答了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反常现象的问题。
“自言家贫母年老”至“以刀代牛谁与同”六句是第二段,记叙二女对路人的答话,用弱女自叙的口吻回答了两女刀耕的原因:一是母亲年老,二是未娶嫂的哥哥从军去了,三是因灾疫耕牛死光,四是弱女无奈只能截绢买刀,以刀代耕。这几句交待了弱女面临的困境,深刻揭露了战乱和灾疫给农家带来的苦难。“未娶嫂”表明长兄从军已久;“牛囤空”道出灾疫严重;“截绢买刀”足见家境清贫;“头巾掩面”可知弱女内心之苦。这段描叙简练、凝重,层层深入,深切感人。
“姊妹相携心正苦”至“整顿沟塍待时雨”四句是第三段,描叙姊妹二人辛勤劳作之苦。“姊妹相携”是姊妹同心协力,“惟见土”是躬身低头操作的专注辛苦。因为时已晚春,没有耕牛,又没男劳力,仅靠姊妹俩手中的刀耕,是不可能及时种上庄稼的。所以要赶紧疏通畦垅,整顿沟塍,以“待时雨”。一个“待”字,有两层意思:一是表明眼前的耕作仍处在干旱之中,由此更见其劳作的艰辛。二是表现出弱女在贫苦的挣扎中怀抱的一点希望,即盼春雨能及时到来,争取有个好收成稍微改变一下眼前的困境。但诗点到为止,没有回答这点希望能不能实现的问题,给读者留下咀嚼回味的余地。
“日正南下冈下饷归”至最后四句是第四段,以无所不知的叙述人语气,描写弱女青春将逝而不得出嫁的苦恼。姊妹二人,劳作了一上午,日正南冈,双双回家吃午饭。归途上,路旁草丛中求偶的雉鸡受到惊扰而双双起飞。客观之景,引起贫女的内心之思:年纪渐大,青春将逝,而今不得出嫁。想到这儿,她们不由泪湿衣襟。正是因为战乱、灾疫,给她们造成了这些痛苦和不幸。所以这个结尾与前面的内容紧密配合,又从另一个方面深化了诗的主题。
《女耕田行》是一首叙事诗,但诗人在叙事上不是平铺直叙,而是采用起兴,变换叙事角度,借景言情等多种笔法,即使情节完整紧凑,又使诗情丰富饱满,给人以生动、真挚、深切之感。像诗的开头,以乳燕有巢,幼笋成竹的眼前景起兴,则有力地反衬了弱女孤苦劳作、青春将逝而仍无归宿的境遇。这样的开头既省略笔墨,又使叙述委婉有味,诗情浓郁。诗的第二段,改客观描叙的笔法于自叙,显得亲切感人,同时也避免了单纯客观描绘的呆板乏味。诗的最后两段,既有客观的描写,又有人物心迹的自我表述,两者相得益彰,既推动情节的发展,又层层加深诗意,尤其是“朝雉惊飞”“邻舍花尽”的描述,既是客观景,又是弱女的心头事。这种景与情合,情因景生的描述方法,确实使一首叙事诗充满了诗情画意,收到了真挚感人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