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托为惜春,实际上抒写作者与一位恋人诀别的情事,其本事已不可考。
上片从惜春写起。开头三句,写春事阑珊。词首句起势不凡,为全篇定下了感恨的基调。以下三句,以夸张的手法,发出了留春无计的感叹:山崖再高,也难以阻挡春光匆匆离去的脚步;榆钱再多,也无法唤得春神的回眸眷顾。其间借“榆钱”而拈出“难买”,自然熨贴,堪称妙笔。“梅花”二句,以梅花寄恨,将惜春之情推向纵深。梅花本是报春使者,凌寒独放于百花之前,春华烂漫时与梅花作别,似乎还是左近的事,但曾几何时,它已果实盈枝了。“结子满枝头”暗用了一个故事:相传杜牧游湖州时看中一少女,与其母约定十年之内来娶。过十四年,杜牧出为湖州刺史,访该女,则已出嫁并生有两子。杜牧怅然为诗曰:“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作者化用这个典故,借以透出他伤春的个中消息。歇拍二句,便进一步揭出了这层底蕴:那垂杨画桥,柳湾兰舟,曾是他与情人幽会之所,此时风景依旧,但唯余一泓绿水,柳下无人系舟,当然再也看不到她的倩影芳姿了。以上,词人采用多种艺术手法,将离情别绪融化于物象中,颇具深婉曲折之妙。
过片四句,连用两个比喻,感叹明如流水,往事绝无重现的可能。“覆水难收”,这句成语出于《后汉书》,原本是就军国大事说的,后来用以比喻夫妻关系断绝无法恢复此处借以喻指自己与恋人相诀、欢情不再的悲哀,将上片离恨再加强化。下面就进一步展开抒写这种复杂痛苦的心情。“凭画栏”三句,写词人由于心境不佳,想凭栏眺望,以舒愁怀,但触目都是足以惹起春愁的景物,因此他不再凭栏而走入楼内。“东风”两句写词人转头不看触目伤心的残春景色,但它还是追踪而至。那吹花搅絮的东风,到傍晚更来得厉害,把落花柳絮直卷入书楼,有心再来撩惹了。结尾两句构思奇特,以拟人和问句的形式,将燕子成双的物象与主人公的孤单悲苦加以对比映衬,淋漓尽致地刻划出主人公愈怕外物引发春愁愈无法回避的痛苦境地。
这首小词是借女子的形象和心态抒写“离恨”的,全用白描,不假雕饰,极朴素,极清丽,几类小曲。上片追忆往日的幽会,刻画女子娇慎佯羞的形象,情意婉转但遣词造句问并不让人觉得刻意雕琢。
“背立盈盈故作羞”的“盈盈”二字的确是灵动精巧,将词中女主人公的风姿、仪态之美妙动人浓缩在其中。《古诗十九首·青青河畔草》中有“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之句。这里用“盈盈”二字,也体现出词中女主人公与《古诗十九首》中这位娇美、轻盈、光彩照人的女子一样的形象。“手按梅蕊打肩头”是极能体现纳兰词风的一句化用。女子纤纤素手揉碎了梅蕊,抛向情郎肩头,嗔怪之情与娇羞之态相融,旖旎万分。上片四句,酷似李煜词“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一斛珠·晓妆初过》)所描绘的情景,而在香艳中更觉清新,在婉丽处又现俊逸。
下片写眼见耳闻之景,淡淡之云与悠悠之水,伴和着耳畔的笛声,更烘托出离恨的凄苦。“一片横笛锁空楼”写笛声萦绕在空寂的阁楼中。一个“锁”字形容笛声不绝,仿佛凝滞。笛声与梅花,向来是诗词中道尽凄清的意象,观梅闻笛,便勾起古往今来多少人的感情。唐朝崔道融就有《梅花》一诗:“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笛声总是清冷空幽的,而此时又是离别在即,相见无期,让人怎能不满心愁绪。结句以虚笔勾画了一幅月夜春泛的美妙图画,并以此虚设之景,进一步抒发了离恨的心·曲。“何时共泛春溪月,断岸垂杨一叶舟”,想象中的良辰美景,更衬得当下的离别之苦不堪忍受。
古时不比如今,车行不便,一别之后有可能就是余生难再相见,时间,距离,生死,再如何情比金坚在这样的刁难前也都只能面对。纵是帝王,李煜也要说“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放之纳兰,更是无可奈何。
这首诗一说吴迈远作,二说鲍令晖,此诗解说出处指的是鲍令晖的《玉台新咏》。
全诗可分为三层。
前四句为一层,“寒乡无异服,毡褐代文练。"是指想着对方身处荒寒之地,却无精致轻暖的衣着,只能以粗毛短衣御寒。
“日月”二句写自己,意思还是承上而来,因为寒在他身,忧在己心,所以天天望君归,可是年复一年,这绷着的心弦总无缓解之时。第一层意指惦念不安、久盼不归。
下面六句为第二层,荆州,扬州,在南方,代指思妇所在之地;幽州、冀州,在北方,代指对方所在之地。
上一层先从对方落笔,由彼而己;这一层先从自己所处地写起,由己而彼。
她说:我这里早已春回大地,而你那儿大概还是冰霜犹在。虽说如此,“北寒妾已知”,然而“南心”你却“不见”。这里的“北”、“南”二字,系承接“幽冀”、“荆扬”而来,既指地,也代指人;“寒”字意亦双关,地之“寒”,是明写;君去不归,音信渺然,“南心”不见,则情之“寒”(冷)亦令人可感,这是暗含;“南心”,一说“指自己在南方望夫的心”,这是对的,因为本来就是“日月望君归,年年不解綖”。不过这里要结合“春早和”的背景来理解。
冬去春来,时不我待,青春易逝,你可知道?暖雨晴风,杨柳如丝,春色撩人春心动,你可知道?芳草萋萋人不归,春日偏能惹恨长,你可知道?说不尽的春愁、春怨、失望、孤寂,你全然“不见”,何等伤心,自在言外。
无怪沈德潜称赞:“北寒南心,巧于著词”(《古诗源》)。“巧”在它紧接上文,自然生发,翻出深意;“巧”在它借时借地,遣词造句,词简意丰,妙语传情。不过,心事万千,谁与共论,左思右想,还只有托燕传情,这种怨“君不见”盼君“见”的矛盾,真实而细腻地刻画出她回肠百转、痛苦而又执著的心态。
诗的最后四句为第三层,抒发她所要寄之情。“形迫杼煎丝,颜落风催电”。“形”指人之体,“颜”指人之貌;“杼煎丝,喻不休;风催电,喻甚速”(张玉谷《古诗赏析》)。
这两句的意思是说:自你离家之后,里里外外只我一人操持,紧迫得像织机上的梭子,奔个不停;“富贵貌难变,贫贱颜易衰”(吴迈远《长别离》)。长期的愁苦劳累,昔日的容颜姿色,早如风雨中的闪电,转眼即逝。“形迫”、“颜落”,用字灵活,形象鲜明,语意生动,既将上文“辛苦”二字补足,又自然地逗出容华虽尽,初衷不变的情意。细针密线,层折而下,最后再一次向对方表明“南心”,方才收束全文。反复致意,用心良苦,但不知此心暖得“北寒”无。余意萦怀,悠悠难尽。
这是一首代思妇抒情写怀之作,然其突出之处在大量的叙事,妙在所叙之事皆孕满着浓郁的情意,这种事因情生,事中含情,情事相融的手法,不仅是抒情诗的一个值得重视的艺术经验,对于中国古代叙事诗的影响则更是深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