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典诗歌史上,尽管专门吟咏少年的诗数量不及模山范水、状物言志之作,但这类诗大都写得富有诗味,颇具特色。李白的《少年行二首》便是这方面的代表作。
第一首用五古的形式,迹近咏史,实是抒情,写一个少年的信念和追求。诗开头运用荆轲的典故,表现少年对荆轲事迹的向往和憧憬。对英雄人物的追慕,是青少年们所共有的心理特征。整首诗从易水饯饮落笔,但不脱不粘,若即若离,从对荆轲的身世感慨跳跃到对自己的身世感慨,把由荆轲身上所焕发出来的豪情壮志,注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凝结成一种激扬奋发的豪情与坚定的人生信念:“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接着写鲁句践。鲁句践是战国时代的人,和当时的荆轲在邯郸下棋赌博,最后却互相争吵起来。这里仍然以荆轲的故事抒情达意,恰到好处地表现了少年的心理特征。
第二首用七绝的形式,描摹刻画,情态毕露。三言两语就勾画出一个任气逞能的豪侠少年形象。“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说明他的家世豪贵,生活豪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显示其豪放、倜傥、爽朗、率真,展示其无限的青春活力。在春风得意之际,这些五陵侠少驰骋着骏马,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出入于花海酒肆,无拘无束,在欢歌笑语中忘怀了一切,不知什么叫时光与金钱,不知什么是愁苦与忧思。这里没有明显的是非褒贬,也没有暗示出什么微言大义。这些青少年,是幸福的。从这些青少年的身上,似乎可以让人感受到盛唐的国威给这些时代的幸运儿带来的狂欢与激情,似乎也可以感受到诗人在其中倾注的人生理想。
李白的《少年行二首》,刻划的是豪爽倜傥的少年形象,因而,诗中写少年紧扣其个性特点下笔。敲打着乐器喝着酒,背着宝剑唱着歌,骑着白马踏着落花,风流豪爽的少年形象跃然纸上,栩栩如生。从中,读者不难窥见任气逞能的少年李白的影子。这是李白对自己年轻时候的一种回忆,也只有李白才会写出这样的诗句。全诗语言豪迈俊爽,寓刚于柔,刚柔并济,浑然天成。
怀人之作,在古诗词中是多得数也数不清,要做到不和别人雷同实在不容易。袁去华这首《 安公子》就以其构思别致、章法新颖而独有特色。
这首词从写初春景色入手:那嫩黄色的新柳带来万物苏生的消息,同时也使词人胸中思家的种子急剧萌芽,生长。看见新柳 ,自然地想到当日离别时爱人折柳赠别的情景。柳者,留也。作者不但没有被留在家里,如今反而在外地羁留,这怎不教人睹物伤怀呢 ?再说春浅衣寒,又加上风雨,有谁又不想象中的温暖呢?所以前四句貌似写景 ,其实已笼得全篇之意。《蕙风词话》卷三说:“作慢词,起处必须笼罩全阕 。近人辄作景语徐引 ,乃至意浅笔弱,非法甚矣。”这首词虽用景语开头 ,但景中含有浓烈的感情 ,这自然除了被人讥笑“意浅笔弱”的可能 。“燕子来时”是由春天的到来而自然引出来的;而燕子来自南方,又自然把作者的思绪牵向“了在南方的家乡”并产生人归落“燕”后的感情。不过,作者没有正面说出这些意思,而只是问燕子在来时的路上是否看见了他的爱人。这一问安排得轻灵新巧,极有韵味,也极情深。况且问语中又设想爱人是在“绿水桥边路”旁的“画楼”上这不是又在暗示对方也在思念自己吗?“料静掩云窗,尘满哀弦危柱”则直写对方情绪。作者的本意是要写自己怀人,但这里却构思出一个人来怀自己的场面,这是很有意思的 。刘永济以为这种方法是来自《 诗经》,他说 :“《 陟岵》之诗不写我怀父母及兄之情,而反写父母及兄思我之情,而我之离思之深 ,自在言外。后世词人,神明用之,其变乃多。⋯⋯先写行者念居者,复想居者思行者,两地之情,一时俱极:皆此法也。”(《词论》)
下片放下对方,又开始从自己方面叙说。庾信作有《愁赋》,全文今已不见传,尚留有“谁知一寸心,乃有万斛愁”等句。词中说象庾信那么多的愁为什么都聚在我的眉端?这是自己向自己发问,问得颇有感慨。庾信的愁,作者是从文章里看到的,这里设想聚在了自己眉端,这种想象也十分新鲜。那么多愁都在眉端 ,如何受得了?因而总得排遣,“独立东风弹泪眼”就是设想出来的遣愁法之一。只是这一句写抛泪者形象,单独看来并没有多少特别的好处,但由于作者是在水边 ,而他的意中人也在“绿水桥边路”,所以他顿生寄泪的念头。这一想法新鲜、大胆,设想的意境又十分美丽、浑厚。假如真能寄得眼泪回去,那将比任何书信都能证明他诚挚的思念。而且因为有了这一句 ,“独立东风弹泪眼”才脱俗超尘,放射出奇特的色彩。可是语虽新奇,寄泪终究是办不到的。痴想过后 ,眼前仍旧是“ 永昼”,是“春”,是“闲”,排愁无计的主人无奈何又向自己发出“ 人倦如何度”的问题,这连续的发问可以使我们联想到词人举措茫然的神态和无处寄托的心情,愁思之深也由此更加突出了。同样 ,“ 人倦如何度”的满意答案是没有的,“闲傍枕”就正好说明了并无度时良法,于是作者百无聊赖只好去听“ 黄鹂语”。黄鹂鸣声悦耳,是否它真能稍解苦闷呢?“ 唤觉来厌厌”,作者在黄鹂声中恍惚入睡,又被同样的声音唤醒,醒来后精神“厌厌”地,一点不振,因此我们知道黄鹂语不但没有使作者消忧,反而空添一段惆怅。“残照依然花坞”,仍用景语结尾。同开头呼应 。“念永昼”以下数句,似从贺铸《薄幸》词翻出。贺词去 :“正春浓酒暖,人闲昼永无聊赖 。厌厌睡起,犹有花梢日在。”总言愁闷无聊 、日长难度之意。而此意,晏殊《踏莎行》“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已先说破。像午睡醒时、斜阳犹照之事,人人所曾经历,但构成意境,写入词章,则非有心人不能。正如王国维所云“常人能感之而唯诗人能写之 ,故其入于人者至深”(《清真先生遗事·尚论》),因之能作此等语者也就不止一二人。说是承袭也好,说是暗合也好,写来能大略有所变化增益便都可以留传下来。总的说来这首词的想象和构思能不落俗套,结构又十委婉曲折。《古今词论》曾说 :“填词,长调不下于诗之歌行长篇。歌行犹可使气,长调使气,便非本色。高手当以情致见佳。盖歌行如骏马蓦坡 ,可以一往称快;长调如娇女步春,旁去扶持,独行芳径,徙倚而前,一步一态,一态一变,虽有强力健足,无所用之。”袁去华的《安公之》完全达到了这一点。
此外,这首词另一特点是下字准确、生动。比如:“嫩黄匀遍鸦啼处”一句不仅声色俱全,而且用“匀”字写颜色,一方面使人觉得处处都有春色,另一方面又仿佛是从一处匀向别处,因而色彩都并不算浓。这种著色法既符合初春的情调 ,也使色彩空灵透明 。
再如:写对方用“静掩云窗”,“掩”而且“静”则表达作者怀人已久已深的情怀 。又,“ 尘满哀弦危柱”说尘已覆琴,当然是很久已经没有去整理了;但对久不发声的弦 、柱仍然用“哀”“危”修饰,那么女主人内心的痛楚就是可想而知的。再如 :“为谁都著眉端聚”用“都”“著”“聚”写愁,既显示了很深的愁思,又形象鲜明,似乎读者对此愁可见,可触。还有:“独立东风弹泪眼”中的“弹”字能使抛泪有声,并且正因为有了它,“寄烟波东去”才有了根据。
全词意脉清晰,结构甚巧。设想奇妙而入情,“问燕”与“寄泪”的举动为全词增加许多色彩。词之妙,主要在章法。景起景收,章法浑然。
这是一篇散文,讨论的是与人口有关的问题。他认为人口增长过快会对社会稳定会造成负面影响,对经济发展也会带来不安定的因素,因此向当时的统治阶层提出,应适当调剂人口规模。
文章一开始即摆出了这一矛盾现象,接着以房屋田地为例加以说明:随着人口增长,必然使得粮食消费与住房条件出现困难,并且日益尖锐。即使往时闲地尽行开辟,空房尽行居住,也远远不能满足这种需求的趋势。更何况不少的房屋田地为少数人所占据,人口遽增,贫富不均,这就势所难免地造成死亡相继的惨象。退一步说,虽然人口在灾难中大量地死亡,国家统治者也尽可能地进行调剂,但毕竟都有限,不足以缓和人口增长带来的困难。最后,作者指出,人口的增长超过了自然条件与人为补救措施的限度,天地与君相都无能为力,这就隐伏着危机。文章表达了为处于治平之世的百姓的忧虑。作者虽然没有指出解决这一矛盾的办法,但提出控制人口这一社会问题,说明他有先见之明。此文论点鲜明,论证严谨,颇有说服力。
文章以“治平”名篇,开头即从“治平“说起。先放纵一笔,指出人们的一种共同的心理:乐意生活在治平之世;再进一层:乐意长久生活在治平之世。接着笔锋一转,直入正题: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治平既久,然而带来了人口急速增长这一社会问题。如此行文,意在突出论题的重要性,说明人口问题关系到国家能否长治久安,应该引起治平之民的关注。
文章的第一段仅仅提出了问题,第二段就对提出的问题具体分析。家庭是社会的细胞。作者以一家为例,对从高祖、曾祖一直到曾孙、玄孙几代的人口繁衍和生计安排情况进行了精细的计算。这一段文字,层层推论,步步逼进,使人清楚地看到:一方面人口不断繁衍,另一方面生产和生活资料依旧原数,两者之间的矛盾在高祖或曾祖时尚未暴露,到子辈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来,至孙辈时候这个问题已经很突出了,而到曾孙、玄孙时更趋尖锐。治平既久,人口之所以成为一个社会问题,其原因也就在这里。文章写到这里,已从正面将道理基本说清。由于这一段的重点是说明人口增长的速度很快,生产和生活资料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所以推算时把生产和生活资料当成几代不变的常数(“田一顷”、“屋十间”),这样自然会引起异议,针对这一异议,作者在第三段中作了辩答。首先,承认田和屋确有所增,但指出,所增有限,远远赶不上户口“增至十倍二十倍”的速度因而人们的生活贫困化必不可免。接着又深透一层,指出兼并之家强占民屋、侵吞民田的严重情况。这不仅进一步说明辟点隙地、居些空屋无济于事,而且大胆地揭露和抨击了当时少数豪门掠夺以淫乐、大批百姓冻馁而惨死的极不合理的社会现象,这是值得肯定的。
作者不仅看到了人口问题的严重性,而且认真探索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文章的第四段通过自问自答说明,天地虽然可以用使人民遭受水旱疾疫的办法来减少一点人口的数字,君、相虽然可以采取开辟新土、减轻赋税、提倡节俭、抑制兼并、开仓救赈等措施来克服一些人多带来的困难,但所有这些只不过是调剂之法,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人口问题。
文章的末段总结全文,将自己对人口问题的见解作了清楚的概括。一方面,治平之久,“天地不能不生人”,人口势必不断增加,而天地用来养家活口的资料就那么多,这样,人口问题必定日趋严重;另一方面,君、相只不过能采取有限的一些调剂之法,何况这些调剂之法还不能一一奏效。因此,人口问题虽严重而不能解决。文章结尾处,连用两个反问句,再次强调了人口问题的严重性,表达了作者深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