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诗是《大雅》的首篇,歌颂周王朝的奠基者文王姬昌。朱熹《诗集传》据《吕氏春秋·古乐》篇为此诗解题曰:“周人追述文王之德,明国家所以受命而代殷者,皆由于此,以戒成王。”这指明此诗创作在西周初年,作者是周公。后世说《诗》,多从此说。余培林《诗经正诂》说:“观诗中文字,恳切叮咛,谆谆告戒,……故其说是也。至此诗之旨,四字可以尽之,曰:‘敬天法祖。’”此论可谓简明的当。
《诗经》中有多篇歌颂文王的诗,而序次以此篇为首,因为它的作者是西周王朝的政治代表人物、被颂扬为“圣人”的周公,诗的内容表达了重大的政治主题,对西周统治阶级具有现实的和长远的重要政治意义。
歌颂文王,是《雅》、《颂》的基本主题之一。这是因为文王是周人崇敬的祖先,伟大的民族英雄,周王国的缔造者。姬昌积五十年的艰苦奋斗,使僻处于西北的一个农业小国,逐渐发展为与殷商王朝抗衡的新兴强国,他奠定了新王朝的基础;他又是联合被侵略被压迫的各民族,结成统一战线,反抗殷商王朝暴虐统治的政治联盟的领袖;他组织的军事力量和政治力量,在他生前已经完成对殷王朝的三面包围,完成了灭商的决战准备;他采取比较开明的政策,以代天行道、反对暴政实行“仁德”为旗帜,适合当时各民族各阶级反对暴虐统治与奴隶要求解放的时代潮流,因而得到各族人民的拥护。他死后三年,武王继承他的遗志,运用他组织的力量,抬着他的木主伐商,一战成功,推翻了殷商奴隶主政权,建立了比较开明的周王朝。文王是当之无愧的周王国国父,对他的歌颂,自然成为许多诗篇的共同主题。每个时代都曾产生自己时代的颂歌,歌颂自己时代深受爱戴的政治领袖,歌颂为自己的民族、阶级、国家建立功业的英雄,歌颂文王的诗篇,就是在上述现实基础上理所当然的历史产物。
如同每个时代的颂歌都体现它们产生时的时代精神,文王颂歌也打上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时期的时代烙印。诗篇歌颂他是天之子,具有非凡的人格和智慧,是道德的楷模,天意的化身,赐予人民光明和幸福的恩主,是把他神圣化、偶像化了。
这篇诗与其他的文王颂歌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除了歌颂之外,作者还以深谋远虑、富有政治经验的政治家的识见,向时王和全宗族的既得利益者,提出敬天法祖、以殷为鉴的告戒,以求得周王朝的长治永安。
全诗七章,每章八句。第一章言文王得天命兴国,建立新王朝是天帝意旨;第二章言文王兴国福泽子孙宗亲,子孙百代得享福禄荣耀;第三章言王朝人才众多得以世代继承传统;第四章言因德行而承天命兴周代殷,天命所系,殷人臣服;第五章言天命无常,曾拥有天下的殷商贵族已成为服役者;第六章言以殷为鉴,敬天修德,才能天命不变,永保多福;第七章言效法文王的德行和勤勉,就可以得天福佑,长治久安。
很明显,贯穿全诗始终的是从殷商继承下来,又经过重大改造的天命论思想。天命论本来是殷商奴隶主的政治哲学,即“君权神授”,统治者的权力是天帝赐予的,奉行天的旨意实行在人间的统治,统治者所做的一切都是天意,天意永远不会改变。周王朝推翻殷商的统治,也借用天命,作为自己建立统治的理论根据,而吸取殷商亡国的经验教训,提出“天命无常”、“唯德是从”,上天只选择有德的人来统治天下,统治者失德,便会被革去天命,而另以有德者来代替,文王就是以德而代殷兴周的。所以文王的子孙要以殷为鉴,敬畏上天,效法文王的德行,才能永保天命。这是此诗的中心思想。
全诗没有空发议论,而是通过对文王功业和德行的歌颂,以事实为依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歌颂文王福泽百世,启发对文王恩德的感戴之情,弦外之音就是:如果没有文王创立的王朝,就没有今日和后世的荣显。作者又以殷商的亡国为鉴戒,殷商人口比原来的周国多得多,却因丧失民心而失败,再用殷贵族沦为周朝的服役者这一事实,引起警戒。全诗恳切叮咛,谆谆教导,有劝勉,有鼓励,有启发,有引导,理正情深,表现了老政治家对后生晚辈的苦口婆心。在文王颂歌中,这是思想深刻、艺术也较为成功的一篇。
全诗七章,章八句,五十六句中除三句五言外,均为四言,章句结构整齐。每章换韵,韵律和谐。最突出之处,是诗中成功地运用了连珠顶真的修辞技巧:前章与后章的词句相连锁,后章的起句承接前章的末句,或全句相重,或后半句相重,这样,语句蝉联,诗义贯串,宛如一体。这篇诗的蝉联,除了结构紧凑,还起换韵作用,如姚际恒《诗经通论》所说:“每四句承上语作转韵,委委属属,连成一片。曹植《赠白马王彪诗》本此。”方玉润《诗经原始》还说:“曹诗只起落相承,此则中间换韵亦相承不断,诗格尤奇。”
这首诗创作于诗人被贬商州期间。诗歌以风情的笔调写出了由于旱灾饥荒而流亡他乡的饥民的悲惨遭遇,对自己入仕十年无功受替表示深深的内疚和自责,全诗语言质朴、感情真挚。全篇运用杜甫在《兵车行》等新乐府诗中成功地用过的纪事与记言相结合的手法,写得平易自然,而感情却是强烈、深沉的。在叙事抒情中都显示出了作为宋诗在艺术上的鲜明特色之一的散文化手法。
在结构上全诗可分为三层。
第一层为前六句,写谪居期间的清寒生活和严冬难得的温暖阳光。
第二层为中间二十二句,写一家灾民三代人逃荒流浪的凄惨景况。先写自己目中所见:二老三小一大,老者满头白发,小者哭泣不止,中年男子孤独无偶,无钱无粮,仉寒憔悴。次写鳏夫所言,语语辛酸,字字悲痛,“惟愁大尔雪,僵死山谷间”,前有“妇死埋异乡”,现有“病妪”,年关岁暮,有家难归,不但有饥寒之愁,而且有生命之优。
第三层为最后十二句,诗人抒写自己的感慨,尽管诗人身处逆境,但并没有过多地去考虑自己,反而更多地想到了作为一个朝廷命官的责任,为自己无能为力解决人民的苦难而深感内疚,这种思想境界难得可贵。
此诗与一般吟风弄月、模山范水的诗歌不同,这首诗反映流亡民众的凄苦生活,有很强的人民性,草根性。诗中“去年关辅旱”:因为大旱导致饥荒,人民的流迁。诗中的“一夫”自述灾情:他们本是长安人,逃荒至庄稼丰熟的地方。在逃荒途中,妻子死了,埋在异乡。他上有老,下有小,两个头发斑白的老翁和牛病的老如,三个哭泣的小孩,其中一个还是婴儿,背在背上。他们缺粮少钱,流离失所。境况多么凄惨,情景多么难堪。不由人不为之怜悯、叹息。
诗人出身下层社会,他关心民生疾苦,在朝廷当谏官,能直言时政之弊,建议君王对人民施以仁政。他多次贬为地方小史,生活在底层,接近民众,甚至与他们同病相怜。诗中不但写了流亡者的悲惨遭遇,也写出了诗人自己的窘况,他把自己也融入作品之中。诗人听了流亡者叙述后的反映是“倚户独长叹”,叹流亡者,也叹自己,令人想起屈原的“长人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的深长喟叹。淳化二年(991年),诗人因严于执法触怒天子,被贬为商州(今陕西商州)团练副使。团练副使是地方小吏,地位低下,俸禄微薄。他初到商州,生活困顿。此诗由人及己,写到自己被贬谪居的窘况,由己及人,想到一般官员对老百姓的损害:“峨冠蠹黔首,旅进长素餐”,感叹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与唐代诗人韦应物“邑有流亡愧俸钱”(《寄李儋元锡》)的民本思想如出一辙。
此诗平易浅近,真率自然,描写灾民的悲惨生活,抒发愧疚的心理,情感凝聚,语气沉痛,读来感人至深。
这首词主要抒发的是怀念远人之情。上片写玉砌朱扉的华屋中,居人一任良辰美景虚掷,终日紧锁门扉,索居独处,无奈夜深幽寒,好梦不成;下片写因地远路遥,消息沉沉,归期未卜,相见无凭,夜月砧声不能慰藉相思,反而更添相思之苦。全词运用映衬、联想、渲染等表现手法,形象具体生动,充满生活气息。
此词写怀恋远行久别之人。“玉砌花光锦绣明,朱扉长日镇长扃。”这两句意谓:在春光明媚、四下里花儿开放的日子里,我却独自一人紧掩朱门,没有兴致去欣赏那盎然的春色。“夜寒不去寝(梦)难成”是说白天是那副样子,而到了夜晚就更加的牵挂思念。那寂静的夜如此漫长,让人不停地想,至思量到天蒙蒙亮才抱着无奈睡去。“炉香烟冷自亭亭”一句功力颇为深厚,却是与整体思想无大干系的渲染。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与王维的“大漠孤烟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更妙在意境的渲染。那已经点了许久的香炉尚有余烬,青烟冷冰冰兀自亭亭升起,仿佛对我那烦乱的心绪漠不关心。这里有点像蒙太奇手法。
过片“辽阳月,秣陵砧,不传消息但传情”,这是此词的神来之笔。辽阳的月亮,秣陵的砧石,两者之间分明是不相干的,这时候词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话分两头,各表一枝”了。在遥远的辽阳,出征人夜晚未眠,仰望着苍穹之上的月亮;而在秣陵,佳人在河畔浣纱洗衣,敲打着砧石。有谁知,就是那东升西落的月亮和不觉与耳的捣衣声传递着两个人心灵上的感应,那传递的不是军情,而是刻苦铭心的思念。“黄金窗(台)下忽然惊,征人归日二毛生。”黄金的窗户自然不是平常人家所用,所以理解起来难免就见仁见智了。可能是随着出征人的功劳,这个家庭的地位也提高了。这位思妇也享受到了些许荣华,可能也不必自己到溪边去浣纱了。但是忽然有一天,她在午睡中突然惊醒,感慨当远离的征人归来之时,已经美人迟暮,青春不再,以自己的感受去猜测对方的心情,情真意切,更有一份祈愿在其中,令人感动。
这首词粗读感其一往情深,而苦于归趣难求;继而反复细味,其中蕴含的是人生路上的一段追求、盼望、幻灭的曲折经历。词中流荡着一种迟暮之感,虚幻之情。
这首小令,描画一位独处深闺的怀春少女,辞韶调雅,清丽可喜。
“不经人事意相关,牡丹亭梦残。”这两句是全词的总纲,同时,也是理解此词的关键。“人事”,这里有特指男女情爱的意思。一般“不经人事”的少女都是天真烂熳、无忧无虑的,可是词人笔下的这位少女,却已表现出一种与“人事”相关的情态。契机何在呢?下文给出答案:“牡丹亭梦残”!噢,原来她刚刚从“牡丹亭梦”中惊醒。“梦残”,即梦断。“牡丹亭梦”又何以能使一位“不经人事”的少女忽发怀春之意呢?这就必须弄清“牡丹亭梦”的含义了。汤显祖有《牡丹亭还魂记》传奇,是明代戏剧中的杰作,写的是少女杜丽娘游园归来,怀春成梦,在梦中与书生柳梦梅欢会,梦醒后,追思不已,因情而亡,后又为情而生的曲折故事。这位少女的“牡丹亭梦”就同于杜丽娘所梦,无怪乎她在“梦残”之后,也要表现出若有所失的情态了。 空锁春闺的少女,既然梦断难寻,也只能自嗟命蹇。所以接下来词人便着力刻画她的苦闷无聊。
“断肠春色在眉弯,倩谁临远山?”你看她颦眉蹙目,春情流露,不由人不生爱怜之心。但有谁来为她描画双眉呢?词人不禁为之感叹不已。“临”,临摹。旧题汉刘歆《西京杂记》载卓文君姣好,眉色若远山。故“临远山”即画眉之意。无人画眉,是反用《汉书·张敞传》张敞为妇画眉的故事,写这少女的孤独无偶。
过片“排恨叠,怯衣单,花枝红泪弹”三句紧承上阕,写这少女心中积郁着重重叠叠的春恨。她恨,恨的是春闺寂寞、断梦难寻;她怯,怯的是春寒料峭,衣单难禁。“怯衣单”不止是感觉上的寒意,更是心理上的凄凉。而这一切,又向谁去倾诉呢?只好独自对着不会说话的花枝悄悄弹泪,聊为排遣了。
以上云云,都是正面的描绘。然而处在怀春状态中的少女,情绪变化是无常的,纯用赋笔,难以穷尽,所以最后两句,词人一变具体描画为形象的比喻:“蜀妆晴雨画来难,高唐云影间。”这是以宋玉《高唐赋》中的巫山神女来比喻这位少女。巫山属已蜀之地,故下“蜀妆”二字。神女“旦为行云,暮为行雨”,所以又用了“晴雨”一词。而时“晴”时“雨”,正好可以用来形容少女起伏波动的情怀。至此,这位难描难画的“神女”,其韵度和风采,我们也只能从那“高唐云影”中隐隐约约地去加以体认了。“巫山神女”的原典涉及到“云雨”二字,后多作为男女幽会的代名辞。结处引入此典,便又回头照应了上片的“牡丹亭梦”。
汤显祖以戏曲著称,其才情我们在他的传奇剧本中早有领略。孰不知他以戏剧创作的余绪为词,亦能如此出神入妙。公然将自己的传奇作品作为典故用于词中,不能不说是他的一个创举。其所以敢这样做,盖因《牡丹亭》一剧在当时已是“家传户诵”(沈德符《顾曲杂言》)、妇孺皆知的了。
这是一首别具风味的药名闺情词。词中以深挚的感情和浅近的语言,别具一格、匠心独运地妙用一连串药名,通过闺中人以书信向客居在外的夫君倾诉相思之情的情节,抒写了闺中人思念远人的款款深情。
词的上片通过闺中人书信难表相思之深的描写,抒写她对丈夫的深情厚意。
“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字字苦参商,故要檀郎读。”这首词开头两句是说,自从与夫君离别以后,思念之情日渐加深,这短短的信笺,无法写尽我要倾诉的思情。信中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我的相思之苦,希望夫君仔细阅读,明白此情。
“参商”,指参、商二星。参星在西,商星(即辰星)在东,此出彼没,永不相见,比喻双方隔绝。“檀郎”,是美男子的代称;此指闺中人的丈夫。“苦参商”三字极为传神,谓因夫妻离别、隔如参商而苦恨不已。这正好说明闺中人为什么“相思意已深”而“白纸书难足了”。
上阕写书信难表相思之深,以见闺中人的浓情蜜意。其中“相思”、“意已(薏苡)”、“白纸(芷)”、“苦参”、“朗读(狼毒)”均为药名。
过片“记得约当归”前添上“分明”二字,更显出分手时的相约印象甚深。“分明”二句,写闺中人回忆当日分手时的情景:她一再叮嘱丈夫,最迟不要超过樱桃红熟时(指夏季)回家。但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却她终不见心上人回来。于是,她不禁爱怨交织地问道:“现连菊花都开了(指秋天),为什么还不回来呢?”这四句一气呵成,情味深长,含蕴不尽,可看作是信中内容的延续,也可看作是信外的心底思忖。
词的下片,以怨詈口气,进一步抒写闺中人怀念远人的情怀;结尾出以反问,更显思念之深切。词中使用的药名,有“当归”、“远至(志)”、“樱桃”、“菊花”、“回乡(茴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