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诗仅四句二十八字,该诗撇开了暑热难耐的感受,而仅就“追凉”着墨,以淡淡的几笔,勾勒出一幅夏夜追凉图,表现了作者对大自然的无比热爱。
“追凉”,即觅凉、取凉。较之“觅”和“取”,“追”更能表现对“凉”的渴求,杜甫“忆昔好追凉,故绕池边树”(《羌村三首》其二)诗意可见。但这首诗在艺术处理上却有其独到之处:它撇开了暑热难耐的感受,而仅就“追凉”着墨,以淡淡的几笔,勾勒出一幅夏夜追凉图,其中有皎洁的月光,有浓密的树荫,有婆娑的竹林,有悦耳的虫吟,以及作者悄然伫立的身影。
第一句貌似平直,其实也有一层曲折:中午时分,烈日暴晒,是一天中最为酷热的时刻,而今,“夜热”竟然与“午热”相仿佛,则“夜热”之甚,可想而知。唯其如此,才引出次句诗人月下独立的形象。“开门”,点出作者原在室内。或许他本已就寝,而因夜里天热的缘故,辗转反侧难以入梦,迫于无奈才出门纳凉。而“明月”,则点出正值“月华皎洁”的三五之夜。这样,作者“独立”的目的,应该说是“追凉”与“赏月”兼而有之,追凉可得体肤之适,赏月则可得精神之快,难怪他要独立不移、执着若此了。
第三句是对周围环境的点染:竹林深深,树荫密密,虫鸣唧唧。“竹深树密”,见其清幽;“虫鸣”,则见其静谧——唯其静谧,“虫鸣”之声才能清晰入耳。诗人置身其间,凉意顿生,于是又引出结句“时有微凉不是风”,这一真切、细微的体验。“不是风”,点明所谓凉意,不过是夜深气清,静中生凉而已,并非夜风送爽。范成大《六月七日夜起坐殿取凉》诗亦云:“风从何处来?殿阁微凉生。桂旗俨不动,藻井森上征。”虽设问风从何来,但既然桂旗不动,可见非真有风,殿阁之“微凉”不过因静而生。人们通常说“心静自凉”,其理相若。因此,范诗实可与这首诗参读。
显然静中生凉正是作者所要表现的意趣,但这一意趣并未直接点明。如果没有“不是风”三字,读者很可能将“凉”与“风”联系在一起。陈衍《石遗室诗话》早就指出:“若将末三字掩了,必猜是说甚么风矣,岂知其不是哉。”然而,这首诗的妙处恰恰也就在这里。作者故意直到最后,才将微露其本意的线索交给读者——既然明言“不是风”,善于神会的读者自当想到静与凉之间的因果关系;随即又当想到,前面出现的月光、竹林、树荫、虫鸣,都只是为揭示静中生凉之理所作的铺垫。这样,自然要比直截了当地道出本意更有诗味。大概这就是《石遗室诗话》所称道的“浅意深一层说,直意曲一层说”的旨趣。
这首《病起》写病后的感受,极尽困蹇之苦况,然于极悲痛怨愁之中,诗人又吐出极旷达之语。诗质朴无华,沉郁顿挫,诗内满含作者凄苦之情,这也是在无可奈何悲愁中的真情苦吟,是一首内涵深蕴的五律代表佳作。首句“今日秋风里,何乡一病翁!”可见,在萧萧的秋风里,盛年的诗人忧病之余,犹如一个衰颓老翁。他勉强挣扎起来。“力微须杖起”,这是写实。更重要的则是下句“心在与谁同”,他想到前贤欧阳修的“老去自怜心尚在”,很自然地化用入诗。谢灵运于《田南树园激流植援诗》中也说过:“赏心不可忘,妙善冀能同。”作者尽管历尽磨难,颠沛流离,但此心尚在,此志不移。他独立西风里,四顾茫然,此情无人能喻。所以说“与谁同”,感慨极深。诗人虽是屡遭挫折,但他的心还不是死灰,还不是止水,他还想做一番事业。这是诗人的积极入世处。
诗人自身之疾,以及仕途坎坷,母亲去世等等灾难,使他大彻大悟,懂得了冤亲平等,皆属空虚。悟的次数之多,也就是说灾病之多(因每一灾病即有一悟)。“冤亲”句出于佛典,《华严经》说:“愿一切众生于怨于亲等心摄受,皆令安东智慧清净。”虽用了佛家语,诗中所表现的却不是四大皆空,而是一种因遭际不幸而起的无可奈何的悲愁。这种言外之情,表现得很明显。
最后一联,首尾照应,复写诗人的衰颓。“百年先得老”,和他在另一诗中所写的“白发满头生”一样,是经历了至悲至痛以后的呼号,一字一句,俱自胸臆流出,不是无病呻吟。“三败未为穷”,内涵更为丰富。春秋时代,管仲与鲍叔相交,管仲自叹:“吾尝三战三北,鲍叔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史记》本传)诗人这里是化用“三战三北”之语,表明自己不因遭际坎坷而丧失志气,仍要一如既往,坚持操守,直道而行,不效阮籍穷途之哭。由此可见,诗人所祈祷和向往的,不是佛家的空无寂灭,而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儒家之道。
另有观点认为此诗充满禅意,颔联中“心在与谁同”化用前人诗意,着眼于“心”,此为佛教心性学说在文学创作上的具体发挥。作者颈联两句“灾疾资干悟,冤亲并一空。”即是回答“心在与谁同”,说他的“心”是与佛教禅宗“同”了。千灾百难,久病缠身,现实中所遇诸多烦恼,帮助他对人生真谛多次获得了领悟,即“冤亲并一空。”“冤亲”除了出自《华严经》外,《五灯会元》也云:“佛家慈悲,冤亲相等。”这其实就是泯灭是非观念,超离“烦恼障”,用以调整失去平衡的精神世界。诗人说:他从现实中所领悟到的,除了“等冤亲”之外,还有“一空”,那就是。四大皆空”。这就是他对人生的领悟。尾联则进一步补足获得这种人生领悟的主要契机,作者化用管仲语意,其意是说:人生一世,不过百年,而我已是未老先衰,尚且要念及老母。仕进既已无望,倒不如“于冤于亲,等心摄受,皆令安乐,智慧清净”。原来,他所谓的“心”,即为佛教“等心摄受”的“心”。看来,他确乎欲摒除妄念,清净本心了。他确乎对人生已是因“灾疾”而彻悟了。
陈师道是孤芳自赏、不求谐俗的苦吟诗人。他的作品,有人称之为“非一过可了,近于枯淡”。黄庭坚说,陈师道作诗“十度欲言九度休,万人丛中一人晓”。可见他诗的内涵不易为一般人所理解。人们常称引的不过是《别三子》、《示三子》、《春怀示邻里》等有限的几首。实际上正如《四库全书总目》所说,他的五律,尽管有时“失之僻涩”,但“佳处往往逼杜甫”。这首《病起》,质朴老苍,沉郁顿挫,正是它逼近杜甫的五律代表作。
晏几道是一位多情词人,每到一处,必然与歌妓缱绻缠绵,分手时就有相思痛苦。经历得多,品尝得深,抒发得真切强烈。这首词从某一段感情说起。曾有过三年的欢聚相恋时光,抵不住离别时几夜琴弦上传出的凄苦声调。
上片言在颍昌三年,与诸友好淡水之交,深秋时节将别,连日来沉浸在离情别绪之中。
“淡水三年欢意,危弦几夜离情”。这两句用了比兴手法,形容作者与诸女之交是淡水长情君子之交。“危弦”形容操琴激烈,几乎弦断音绝。未正面写因离别而生的惆伥,却与作者“琵琶弦上说相思”(《临江仙》)“断肠移破秦筝柱”(《蝶恋花》)同一意境。
“晓霜红叶舞归程。客情今情道,秋梦短长亭”。“晓霜”句点出离别时的节令和景物,每到秋季晓霜满地的时候,归程上总是飞舞着坠落的红叶,情今行人都是在驿道上颠沛奔波,在驿亭中魂牵梦萦。
下片叙饯别酒席上的情景与自己的离恨。
“渌酒尊前清泪,阳关叠里离声”。描绘歌女劝酒时的依恋情态。离别酒宴上的送行《阳关曲》和情人的清泪,每次相同,一次次折磨离人。“阳关”(抒发离情别意的情琴曲名)二字点出送别本意。
“少陵诗思旧才名。云鸿相约处,烟雾九重城”。“少陵”(杜甫的称号),在这里作为诗人的代称。是对当年自己的赞许,当下被生活折磨得已经没有了这精气神。云、鸿是歌伎名,晏几道好以属意者名字入词,以记其坠欢零绪之迹。尽管是分别在即,小云、小鸿还与他相约。然而她们身世漂零,俱流转入间,这相约是渺茫的,如同烟雾般可望而不可即。
全词通篇只写了过去三年的淡水之交,眼前别宴上、骊歌中的清泪和黯淡的前程,未着一字写“不舍”,字里行间却让人深切感受到对友人的深情厚意。
本篇反映了春秋时代对于民和神的关系的一种新的进步主张:民是主体,神是附属。所以好的君主必须首先做好对民有利的事,然后再去致力于祭祀神祇一类的事,即“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季梁先是忠民信神并提,然后深入论述应该以民为主,神为附。在谈到神的地方都是从民着眼,所以说服力很强,能使“随侯惧而修政”。
这首词写游子之思,富有画面感。“上东门,门外柳,赠别每烦纤手”,写的是春天在城外折柳送别。古代送行时,折柳枝赠别亲人,是普遍的习俗,也成为文人常用的表达离愁的场景,如白居易《青门柳》“为近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这首词中,上东门外,是自东汉以来就作墓地的北邙山,气氛肃杀。上东门外送别,更添凄凉感受。“赠别每烦纤手”,即每次劳烦女子折柳赠别。
“一叶落,几番秋,江南独倚楼”写秋天倚楼眺望。“一叶落,几番秋”出语平淡,但蕴藏无限感慨,落寞的感受,失意的情绪皆在其中。对落叶的敏感,事实上是对时光流逝的敏感,意味着离别日久,离愁日深。倚楼远望也是典型的表现思念之情的场景。温庭筠词《望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句写的是闺中思妇倚楼,等候归人;柳永《八声甘州》则写游子独立楼头,“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并且想象着故乡的妻子也“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词中描写的季节是“一番洗清秋”,与本词相同。
“曲阑干,凝伫久,薄暮更堪搔首。无际恨,见闲愁,侵寻天尽头”都是承接前文“江南独倚楼”而来。“搔首”即以手搔头,常用以表现男性焦急或有所思的样子,如《诗经·邶风·静女》“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唐高适《九日酬颜少府》“纵使登高只断肠,不如独坐空搔首”。主人公倚阑干远眺,久久伫立凝望,直至傍晚,时光流逝而孤独依旧,无奈搔首。目光投向远处,无限离愁也仿佛随之蔓延到天尽头。
关于贺铸的词,词评家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曰:“方回词,胸中眼中,另有一种伤心说不出处,全得力于楚骚,而运以变经,允推神品。”此论较为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