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七言律诗,诗人以生动细腻、清新秀丽的笔触,描绘出了一幅色调明快、充满生活气息的江南水乡初夏风光图,读来不觉令人欣然向往之至。
首联“轻衣软履步江沙,树暗前村定几家”,写江边的人穿着轻便的衣装和轻软的鞋子,在江边沙滩上漫步,发现前面树木葱茏、竹树环合的地方是一个小村子,认为里面定会住着几户人家。
颔联“水满乳凫翻藕叶,风疏飞燕拂桐花”,一句写水中,一句写岸上,乳凫翻动莲叶,飞燕穿拂桐花,写得细腻生动、真切自然,极富于美感,一下便把人们带进了初夏的江南水乡。
颈联“渡头正是横渔艇,林外时闻响纬车”,两句诗一句写所见,一句写所闻,诗人将诲笔由近景的描写转为远景的绘制。远处的渡口横着打渔的船,使人想到渔家生活的情趣;树林之外不时传来缫丝车响,又令人想到今年蚕丝丰收的情景。因此,这里已不是一般的写景了,在写景中,可以让人想见江南水乡人民安居乐业、勤奋劳作的生活情景。
“最是黄梅时节近,雨余归路有鸣蛙”,这是诗的尾联,交代了此时的季节正是“黄梅时节近”,点出题目中的“初夏”,而“雨余归路有鸣蛙”,又点明了这是“江村”,诗末点题,更见情趣盎然。一个“归路”,又使得诗首尾照应,结构完整,诗一开头交代“轻衣软履步江沙”,到此点明“归路”,前后呼应得自然,至此诗篇结束,可谓水到渠成,恰到好处。
这首诗在艺术上也是极其成功的。主要特点有:一是景物描写形象、逼真,充分表现了黄梅时节江南水乡的典型特征。二是自始至终流露着诗人热爱乡村的思想情感,但诗人又没有直说,而是借景物的描绘自然地渗透出来。三是注意章法和描写角度的变化,结构远近搭配,岸上水中错落,灵活而多变,而诗首尾的照应,也使诗的结构更显得严谨。
在词的上片,“曲尘”两句言词人与诸友泛舟西湖,饮酒作乐,包着酒曲的纱布中不断“沁”出漉酒来,岸边树上的蝉鸣声,暗示着春天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露藻”三句中,此言词人沐浴在大自然的湖光水色之中,远山树林似烟似梦,近处岸边草色淡碧,酒中无乐即以清唱助兴。然而眼中山水虽美,天时循环,总会到秋尽冬至的萧瑟季节,故眼前美景亦转为秋怨,词人不可能无残老之悲。“波帘”三句,“汜人”,指浪迹天涯之人,词人自称也。此言湖面平静如帘,山色倒映其中像被湖水摄进去的绿色画卷,天上的彩霞薄似轻绡,词人感叹:这种美景终于又被我见到了。“傍柳”两句,言时近夏日,天气渐热,他们在湖上泛舟多时,这时就荡舟至岸边柳荫下遮阳。朋友相聚毫无顾忌,所以都敞怀宽袖,反执团扇去热。
下片,“南花”三句,言同舟都是诗文朋友,所谈无非风花雪月,船上就不再备诗词文集了。“泛酒”三句,言竹杯中满溢着芳香的醇酒(即漉酒),大家喝得酒酣耳热,遂诗兴大发,弃舟登岸即兴在破败的断壁上面题诗。这真又是一次“江湖诗派”的隆重聚会啊。“平芜”三句,言如今一眼望去草木葱茏一派春末夏初的繁茂风光,但只怕西风骤起,一夜之间红叶就会飘满湖面。这三句与上片“暗惊春换”等句相呼应,但尚在春末却愁起秋风箫瑟之时,词人忧郁凄苦之心于此可见。“望极”两句,复归眼前景作结。言己极目远眺湖面景色尽收眼底。夕阳西下,渔家女儿唱着《采菱曲》等民歌随船渐行渐远,而词人的心中随着歌声的渐消,又滋生出一股无名的愁思。
全词紧扣“与友泛湖”,将描述湖光山水,与友饮酒赋诗及游湖感触尽融于一词之中。
王沂孙是一个善于状物的词人,在他的笔下,无论梅花、春水、柳或落叶,都给人以清新的感受。
词之开篇,由“柳”字带起,点出“春水”。“柳下碧粼粼”,杨柳阴下,春水溶溶,绿波荡漾,清澈澄明。接下二句,“认曲尘乍生,色嫩如染。”由“粼粼”二字唤出,写水中杨柳之倒影。“曲尘”原是酒曲上所生一种菌,色嫩黄,用以比喻新柳之色,形象生动。吴文英《齐天乐·会江湖诸友泛湖》即有“曲尘忧沁伤心水”之句。上面三句,从静处着笔,言柳言水,色彩分明。“清溜满银塘,东风细、参差縠纹初遍。”二句转换角度,从动态落墨,再绘春水。梁简文帝《和武帝宴诗》中有:“银塘泻清溜。”上句即从此中化出,换“泻”为“满”,更显生动。清澈的水流注满银色池塘,徐徐春风温暖和煦,拂过水面,兴起波纹层层。着一“遍”字,言波纹之多之广。以上五句,描摹春水,写景如画,如在目前。
“别君南浦”以下至上片结句,词笔转入追忆,亦围绕“春水”而展开。“别君南浦,翠眉曾照波痕浅。”二句追溯昔日离别情事。当日南浦相送,与君别离,尚记得翠眉照影,映在清浅水波之中。“翠眉照影”,一语双关:一方面指人,取陆游《重游沈园》诗的“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三句之意,言闺中女子惜别形象,凝伫水边,目送舟行;另一方面是指杨柳,呼应开头,王沂孙的另一首词《醉落魄·小窗银烛》即有“垂杨学画蛾眉绿”之句。新柳之于女子,共此离别悲感,意境优美,迷离而深广。“再来涨绿迷旧处,添却残红几片。”二句紧承“别君”而来,推想闺中女子之相思。南浦一别,音容渺茫。春去春来,重新来到分别之地,眼见春水新涨,层波荡漾,昔日旧影难寻,前迹全迷,惟有几片落花,漂流在水上。闺中女子触景伤怀,一时之间生出许多哀伤与感叹,此处之绿水暗比相思,绵远而悠长。加以“残红几片”,词情摇曳生姿。
词的下片换头处笔势回转,仍写眼前春水,描绘出一幅清新鲜活的生动画面。“葡萄过雨新痕,正拍拍轻鸥,翩翩小燕”。春水像葡萄酒的色泽,加上水面轻鸥正拍打翅膀飞,还杂着翩翩乳燕,整幅画境自然活泼,满孕生机。“新”、“轻”、“小”三字,下得轻盈纤巧,富有灵性。“帘影”以下,词人复从对方着笔,点染相思情状,仍然紧扣“春水”主题。“帘影蘸楼阴”词人着一“蘸”字,暗示了春水之清澈。词中言“楼阴”、“帘影”映照水中,实则点出楼上闺中女子,故而言说:“芳流去,应有泪珠千点。”此二句与周邦彦《还京乐·禁烟近》词中有“任去远,中有万点相思泪”两句有异曲同工之妙,王词词意缠绵,周词则笔势奔放。这几句句句有水,以水写相思,语意通,而字又不显重复。
“沧浪一舸,断魂重唱薠花怨。”“沧浪一舸”遥应“别君南浦”,补写离别送行。江水苍茫,人随“断魂舟远去。“蘋花怨”即闺怨,着一“重”字,于言外传出女子望穿秋水的深情。“采香幽泾鸳鸯睡,谁道湔裙人远”末尾二句以女子怨怼之语作结,收束全词。采蘋之人失望日久,又目睹汀州幽泾中,鸳鸯在此歇息,成双成对,致使满腔愁情难以排解。进而女子心生埋怨:远行在外,有谁肯想着家中“湔裙”之人。“湔裙”也是点出春水的。“远”字明写空间之遥远,暗写彼此间阻之悲苦。“沧浪一舸”起到末尾,都是写想象中妻子对自己的望断秋水而不得见的幽怨。
全词一字不提春水,但句句贴切春水,写来不粘不脱,纵收联密,不但直接为春水涂色,回忆处也都是春水画境,而且是有生活画、风俗画意味。
这是一首揭露黑暗现实,对人民疾苦表示同情的诗。在腐朽的官僚统治下,好事亦会变成坏事。这里所写的“筑城”就是一例。筑城本是为了保卫人民,战争年代就更应如此。可是实际情况却是变保民为扰民、害民。
诗的前六句描绘筑城情景。诗人首先从听觉角度着笔,描绘出人声、杵声交杂的筑城景象。前两句使用顶针句式,上递下接,造成了一种连绵的气势。使人感到声声相连,不得停息。于是,后面“惊后土”三字才真实、自然、有着落。然后又从视觉角度着笔,描绘烧窑、斫木的情景,用了“遍村”、“望青”四字,村里所有的农田都用来烧窑,所有的树木都砍来做楼橹,一幅全民动员的情景历历如绘。以上四句还只是一些现象,五六两句,诗人的笔触又深入一层。“工役急”,一个“急”字,引出了下一句“白棒诃责如风雨”,把手持棍棒,口吐恶言的监工酷吏,刻画的凶相毕露。这样大张旗鼓的筑城,究竟是否出于安全的考虑?如果确是这样即使苛责太甚也情有可原了。然而诗人告诉人们:“汉家丞相方忧边,筑城功高除美官。”原来,这个筑城运动是赖以“除美官”的手段。仅仅两句诗,无一贬词,而官僚政治的腐败,地方官吏的假公济私,却十足的勾画出来了,真是入骨三分,足见诗人眼光的敏锐,这两句是全诗主题思想的点睛之笔,不仅在思想内容上使全诗生色,在结构上也起着上下勾连的作用。
诗的最后四句,意在描写筑城带来的后果妙在借题寄意,不着议论。诗人把他金刚怒目的强烈感情,完全融入四句对比鲜明的景物描写中去:昔日无城的广野,而今屯戍林立——这是写由“无”变“有”;然而只见高城鳞次栉比,却不见城中之人——这是写由“有”变“无”。筑城本是要保卫人民的,而今却无民可保了。人呢?那筑城的、烧窑的、斫木作楼橹的“万夫”哪里去了?远徙他乡了?布,筑城时不迁移,城筑好了哪有迁徙之理?原来是在“白棒诃责”之下,困顿而死了!那齾齾高城,正是筑城者的尸骨垒成;而筑城官员正可以借此邀功,加官进爵了,至于万民的死活,管他作甚!诗人的愤激之情,至此喷薄而出。
在诗中,诗人不发一句议论,全用事实说话,事实胜于雄辩,最有说服力。这首诗鞭笞的不仅仅是筑城的地方官员。那“忧边”的丞相,不管有无需要,不顾人民死活,只要筑城就给以奖掖提拔,虽无一贬词,却也昏庸可见了。
此词以通俗的语言、鲜明的形象、明快的节奏,曲折深婉地表现了越女采莲的动人情景。境界迷离惝恍,启人遐想,曲终而味永,正是这首词的妙处。
起首三句即点明人物身份和活动环境,仿佛令人看到一群少女美丽的荷塘里,用灵巧的双手采撷莲花。
她们的衣着颇与文献记载相符——据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四六《乐考》云:宋时教坊有采莲舞队,舞女们均“衣红罗生色绰子(套衫),系晕裙,戴云鬟髻,乘彩船,执莲花”。这里词人只是抓住舞女服饰的一部分,便把她们的绰约丰姿、婀娜舞态勾勒出来,笔法至为简练。“暗露双金钏”一句写得更好,富有一种含蓄的美、朦胧的美。玉腕上的金钏时隐时露,闪闪烁烁,便有一种妙不可言的美感,若是完全显露出来,即毫无意味了。
以下两句分别写采莲姑娘的动作和表情,在明白晓畅的语言中蕴藏着美好的形象和美好的感情,语浅意深,以俗为雅。以荷花比女子,在唐宋词中屡见不鲜。李珣《临江仙》云:“强整娇姿临宝镜,小池一朵芙蓉。”陈师道《菩萨蛮》云:“玉腕枕香腮,荷花藕上开。”但它们都离开了荷塘的特定环境,没有具体的形象作为陪衬,而且格调不高。这里的“照影摘花花似暗”,俗中见雅,形象逼真。它的精神实质是较高雅的,可以娱悦和陶冶人们的性情。就意义来讲,这句话写的是采莲女子先是临水照影,接着伸手采莲,然后感到花如人暗,不忍去摘。由于层次多,动作性也很强,故很容易揭示人物的内在感情。
“芳心只共丝争乱”一句,便是表现人物的内心矛盾。芳心,是形容姑娘们美好的心灵。“丝”字指采摘莲花拗断莲梗时从断口中拉出来的丝,即温庭筠《达摩支曲》所云“拗莲作寸丝难绝”的丝。随事生发,信手拈来,以此丝之乱拟彼心之乱,构想绝妙。
下片采莲船在风浪中颠簸、挣扎,有的竟被风浪冲散,似乎只剩下一个采莲姑娘。“鸂鶒滩头风浪晚”七个字渲染出一种紧张气氛。鸂鶒是一种类似鸳鸯的水鸟,而色多紫,性喜水上偶游,故又称紫鸳鸯。接着词笔转而写采莲姑娘寻找失散的伙伴。“露重烟轻”,是具体地描绘暮色。此时天幕渐渐暗下来,暮色苍茫,能见度极低,也许失散的伙伴相去不远,但采莲姑娘却找不到她们。其焦急之情,仓皇之状,令人可以想见。
根据“隐隐歌声归棹远 ”一句来看,她们已快乐地回家,当然是找到了;而“离愁引著江南岸”,则似若有所失,又像是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