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宴会诗的恰当开头方式之一是皇帝的威严光临,经常运用形容帝王威仪的现成词语,如以“动地”描写帝王的到来。沈期这首诗的开头富有戏剧性,平静的水池倒映着虚空,但随着帝王紫光及香车的到来,这里突然充满了色彩和动态。沈佺期运用了最流行的惯例,把帝王及朝臣描写成天上的神仙。当诗人俯视池中的倒影时,他“错”把他们的出现当成天上神仙的形象。皇帝驾“云”出现在虚空的倒影中,他的车“御风”,这一词语出自《庄子》,用来描写羽化成仙的列子。
接下来,宫殿群倒影的出现使得凝视水池的诗人产生了一时的错觉:由于宫殿群的倒影添加在天空的倒影上,他错认为它们是天上的宫殿,但又“纠正”了自己的比喻,指出它们是“汉家城阙”。诗人的视界逐渐充实和扩大,从空澄的水池到皇帝一群的来临,再到宫殿群,这一切都是从水中倒影看出来的。接着诗人又从他的“镜子”中看到了京城地区的全景。读者在陈子昂的《感遇三十八首》中已看到,旧的虚构需要加以合理化,在这里是宫廷和天的同一;解决办法是一种在唐诗中流行的比喻形式——“迷惑的比喻”,诗人含蓄地或明确地承认比喻的虚构性,他不说“甲是乙”,却说“在我看来”、“我误认甲是乙”。
开头四句写得直率自然,具有戏剧性的秩序和宏壮的音调,接近于盛唐风格。第三联描绘的是狭小的特定景象,这在早期宫廷诗及盛唐诗中都可见到。诗人此时抬起头来,先看到水池周围的景象,然后看到远处的树林。第六句描写耸立于树林中的宫殿,但有一部分被盛开的木槿树遮住了。沈佺期与陈子昂一样也用了“分”这一动词,描写打破视觉延续的某事物的出现。在宫廷诗中,时节经常根据植物的花序确定,如这首诗,一种植物“已”呈现某种状态(此处为”绿“),而另一种则是“初”——开始开花。另一种流行的时序平衡法,是在对句中以“已”和“未”相对。
最后一联指汉武帝的《秋风歌》,写于他在汾阴祭祀后土的一次快乐出游中,李峤的《汾阴行》描写了这一事件。尾联对中宗诗的高雅评价,回到了帝王主题上。但是,诗人不仅是一般地将中宗与汉武帝相比,而是认为中宗诗的“雄”超出了汉武帝。一千多年来,许多帝王试图获得汉武帝横济汾河的同等乐趣,但只有唐中宗成功。第三联精致小巧的泛舟画面超过了汉武帝的强烈感情。从中宗现存诗篇的质量来看,沈佺期的恭维是言过其实的。
“燕郊芳岁晚,残雪冻边城。四月青草合,辽阳春水生”四句是说:燕郊大地,芳草鲜美的季节快要过去;边城之中,仍然残存着点点积雪。阳春四月,青青的野草遍布四野;辽水的北岸,积雪融化,涨起了春汛。这几句描写辽西春天的景象。起句点名时节地点。辽西地处北国,虽然已是晚春,却残雪犹存,让人感到阵阵寒意。既称“芳岁”,复称“残雪”,再一个“冻”字,写出了这里荒寒而独特的景象。“四月”照应“芳岁晚”;“春水”暗应“残雪”。这两句在荒寒的背景上涂抹了清亮的生命的绿色,意境宁静优美。
“胡人月牧马,汉将日征兵。露重宝刀湿,沙虚金鼓鸣”四句意为:关外胡人月在放养战马,关内汉家将日日征兵。露水凝重,把将士的宝刀打湿了;沙土松虚,军队的金鼓呜呜作鸣。这四句由前面描绘辽西春景转为写人。四月春草合,故胡人月牧马。胡人入侵通常是在秋高马肥之时,此春天牧马,看似安宁祥和,实暗伏杀机,因而汉将日征兵,严加防范,不敢懈怠。“露重”两句,用兵器与铠甲在自然条件下的反应突出士兵作战的艰苦,引出下文的感叹。
“寒衣着已尽,春服谁为成。寄语洛阳使,为传边塞情”四句意为:戍卒们冬天的寒衣已经穿烂,可是这时春天的服装还没有谁给他们做成。转告前往洛阳的使者,请你传达一下这边塞的艰苦情况。这四句即景抒情。“寒衣”二字,呼应开头次句“残雪冻边城”。寒衣已尽,春服无着,戍边生活倍加艰辛,却无人知晓、可怜。“春服谁为成”,采用疑问语气,意即没有做成,自然引出结句寄语洛阳使,亦即寄语朝廷,要体恤边关将士的辛苦。字里行间,饱含着诗人的深切同情。
这首反映边塞生活的诗作,语言平实,层次清晰,格调刚健,境界沉雄,饱含深情,意在言外,可谓“风骨凛然,一窥塞垣,说尽戎旅”。
这首词是张孝祥在公元1168年(宋孝宗乾道四年),由知潭州(今湖南长沙)调知荆南(荆州,今湖北江陵)兼荆湖北路安抚使时,洞湘江入沿庭湖所作。他前年为谏官所劾,罢任北归,也曾泛湘江而至洞庭,作《念奴娇·过洞庭》词,有“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等语,流露出一种疾俗愤世的情绪,这一首写得心气平和多了。他从长沙出发,舟行至洞庭湖,前一段路程以“行尽潇湘”一笔带过,“到洞庭”三字引出下文。“楚天阔处数峰青”一句,写洞庭湖全景恰到好处。范仲淹《岳阳楼记》云:“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是在岳阳楼上俯视洞庭之景。词人泊舟湖中,不复写湖之大如何如何,只说四围广阔,远处峰青,则规模可见,气象可想。“旗梢不动晚波平”,是官船晚泊时景象,呈现出大自然清幽的静态美。旗梢,即旗旓。船头所插旌旗上的飘带一丝不动,表明此刻的湖面,风平浪静,所以出现傍晚水波平静的景象,唯有鳞鳞细浪了。这样夕阳斜照湖面停泊的船舟,与辽阔的楚天,青色的山峰,共同构成一幅境界开阔而又幽静的山水画面。
下片写停船后泛览湖景所见。“红数一湾纹缬乱,白鱼双尾玉刀明”两句,不仅对仗工整,而且随着视野的转换,显示出另一番情趣,并给人一种红白鲜明的色彩感。“红数”,指生于水边的红色数草。南宋朱弁《曲洧旧闻》卷四云:“红数,即《诗》所谓游龙也。俗呼水红。江东人别泽数,呼之为火数。”唐代诗人杜牧《歙州卢中丞见惠名酝》:“犹念悲秋分赐,夹溪红数映风蒲。”而词中的“红数”与“白鱼”相对,更感到作者的构思精巧,观察入微。词人既写了远处一条水湾倒映出的红数图,又写了玉刀似的双尾白鱼。鱼称“双尾”而“明”,是跃出水面之鱼,静中见动。也有一种说法,“白鱼双尾玉刀明”指的是映在水中的弯月如同白色的双尾鱼,也好像闪耀着光芒的玉刀。“夜凉船影浸疏星”一句,以景语收结,尤耐人寻味。
这里作者变换出另一幅画面,而思绪已超越了时空对念的限制,直接转入夜景,使读者有更多的想象余地来思考这个过程。再从画面本身来看,是从行舟夜泊的角度落笔,摄取大自然中富有代表性的两种景象:一是疏星淡月,倒影湖中;二是水中船影遮盖着星空倒影。这不仅与前面的“楚天阔”、“晚波平”的自然景象相呼应,而且充分地展现了优美的词境。“夜凉”二字,既是词人的直感,又显示出流恋自然界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