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从“狗吠”落笔,引出“吏来”,猛然扯开了一场逼租逼税惨剧的序幕。首句劈空而至,来得突然、紧张,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何暄喧”既点明狗吠声大而杂,又暗示了悍吏唯恐“猎物”躲逃而“奇袭”的凶暴淫威。
“披衣”写出了主人不敢怠慢地急匆匆去应酬的情状。“欲得钱” 挑明了 “吏来”的目的,可见来者不善。“府记” 二字既照应了标题,又交代了逼祖逼税的后台老板,直把矛头剌向官府,使作品的思想性更有深度。
“穷”写出了主人为缓出交钱而磨破了嘴皮;“乞”勾画出主人哀求的可怜。粮穷尽,钱穷尽,语穷尽,都不能唤起悍吏的一丝怜悯,反而使悍吏且“怒”又“尤”。一方是“语穷乞请”,一方是 “怒反见尤”,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使我们很自然地想到杜甫 《石壕吏》中“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的诗句。
“旋歩”四句写出主人哀求免交不行,缓出无望,而吏又岂能善罢甘休!主人只得转身环顾家中,东寻西觅,但粮钱终无所获。看来唯有的一线希望是向邻人借贷了,但在府记的贪财重赋下,邻居也同样赤贫如洗。“邻人言已匮”这一句看似寻常,实为崎崛。它写出了像主人这样粮钱匮尽的人家何止一户!这无疑大大增强了作品的思想性,使主题更典型、更有普遍性。这种“点”——主人的赤贫,“面”——邻人的“已匮”,点面结合的表现手法,使得这首诗的思想性既有深度(点),又有广度(面)。
“钱钱”的迭用,活画出主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哀叹。大大加强了全诗的悲伤色彩,句中“独憔悴”中的“独”不当“独自”讲,而是“唯有”的意思,因为邻人也巳匮,可见不“独”。诗的最后两句,写出主人对钱难得的感慨,唯有忧愁憔悴而已。诗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这场悍吏敛钱的收场如何,也就不堪言状了。其弦外之音就留给读者去想象,令读者也和主人一起去“憔悴” 了。
全诗仅截取了官差逼租敛税的一个片断,这是当时社会典型的尖锐阶级矛盾的真实写照,深刻地反映了封建统治阶级横征暴敛的凶残和劳动人民的贫困、怨愤。
诗中主要采用了白描的技法,不以华丽的词藻着色,不设喻少修饰地以“叙述”来代替“描写”,把作者的主观感受和评价融化在客观的叙述中,让事物本身直接感染读者,这首诗的情节性是鲜明的,情节的发展层层深人。其轨迹是“狗吠”引出“吏来”——吏来逼出主人“出门应'——出门方知吏来“为得钱”——无钱只得“乞请出”——乞请出的结果招来吏“怒”且“尤”——为平息吏怒,只得“旋步顾”——“顾”的结果是“无可为”——“家中”无可为,只好“从邻贷”——“贷”的结果是邻“已匮”——邻已匮,只得独憔淬。诗的情节一环扣一环,步步进逼。其情节虽没有明显的髙潮,但于平淡中见深度。收到了用事实说话,事实胜于雄辩的出色效果。
这首词作于宋淳熙五年(1178)。词中作者借为范如山祝寿的机会,鼓励他应该去泸溪,施展自己的才干,锻练自己的能力,准备为收复祖国失地建功立业。范南伯,名如山,是辛弃疾的内兄。范氏一家都是很有民族气节的人,他父亲范邦彦曾仕金为蔡州新息县令,后率豪杰开城迎宋军,举家归宋。他很钦佩辛弃疾的忠心赤胆而把女儿嫁给了辛。辛跟范如山“皆中州之豪,相得甚”。范如山是个有才干的政治家,刘宰《故公安范大夫行述》说他“治官如家,抚民若子”,极受百姓拥护。他颇有忧世之心,常思恢复北土,但感于政治腐败,当道非人,又很想学陶渊明“躬耕南亩”,隐居不仕。
淳熙五年(1178年)六月,南宋主战派名相张浚的儿子张拭(自号南轩),任荆湖北路安抚使,颇想干一番事业,轩范如山从金人占领区来,“知其豪杰,熟其形势”,便请他担任泸溪县令(即所谓“辟宰泸溪”)。范如山并不相信朝廷真能有所作为,故“迟迟未行”。辛弃疾当时正任湖北漕运副使,很希望范能出仕荆湖,“轩作此词勉之”。词的主题就是劝他以国事为重,“万里功名莫放休”,时时挂念“君王三百州”,努力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上片一开篇作者用了两个典故。一个是,“掷地刘郎玉斗”。鸿门宴上刘邦令张良献玉斗给亚父范增,范增痛感项羽不听劝告放走刘邦,贻下后患,而将玉斗置于地,拔剑撞而破之。另一个是,“挂帆西子扁舟。”春秋吴越之争时,范蠡献西施于吴王,以瓦解吴王斗志;灭吴后,不受越封,复取西施乘舟游五湖而不返。写法都是似明而暗,一看便知是用典,但真正的用意却没有直接说出来,甚至连范增、范蠡的名字都没有出现。作者用这两个典的意思,主要轩范增、范蠡都与范如山同姓,又都是才智出众,有胆有识的谋士,轩而即以二范比如山,希望他成为二范那样的人物,能竭诚尽智为自己的君国作出应有的贡献。这个看来隐晦的开端,不但艺术上很有特色(隐含范如山姓氏,却不出一范字),从词的主旨说也是很好的开端,有了这个开端垫底,下面几句正面劝勉的话就显得很有力量,很动感情了。“千古风流”应在我辈身上,不要轻抛建功立业(“万里功名”)的时机,要时时想到大宋的万里江山(“三百州”)呵!
下片,针对范如山“迟迟未行”的思想活动,进行劝勉。一方面称赞了范的大才宏志,预言他定能有所成就,一方面劝告他不要嫌泸溪令职位低小难以发挥作用。而应当以之作为搞大事业的起点。为了同时表达这两方面的意思,作者选用了四个典故。
一是:“燕雀岂知鸿鹄”。陈涉辍耕垄上,慨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故事,借此表明自己理解范的志向,他的不愿就任是想有更大的作为。
二是:“貂蝉元出兜鍪”。用的南齐将军周盘龙的故事。周年老不能守边,还朝为散骑常侍(皇帝侍从,能预闻要政),世祖戏问他:“你戴貂蝉(近侍贵臣冠饰)冠比起戴兜鍪(战盔)来如何?”周答:“此貂蝉从兜鍪中出耳。”意思是说我成为近臣是在战场上拚杀得来的,不是靠了恩宠。这里表示自己理解范有更大的才能,想得到更能发挥作用的位置,但是想得到更大的尊荣,要想得到参预朝政的要位,必须在实际工作中多作表现,积累“战功”。
三是:南朝宋大将军宗悫的故事。宗晚年为豫州刺史,典签多所违执,宗怒叹“得一州如斗大,竟遭到典签的慢待!”辛借此表示自己体会到范的心情──以大才而屈居小小泸溪,且行动不能自主,难有作为。但也是劝他:宗悫都难免屈居下位,受小人之气,何况你我。典签,本为地方文书小吏,但南朝时,多由帝王亲信担任,以监视地方大员,号为“签师”,颇有实权。四是《论语·阳货篇》:孔子至武城,闻弦歌之声,认为割鸡无需用牛刀的故事。作者反其意而用之,鼓励范南伯不妨以牛刀杀鸡,一试身手,把泸溪治理好,以显示自己的才能。
这首词是主要表达的是辛弃疾希望范如山能够以大局为重,不要计较个人名利的得失,积极出仕以成就功业。辛弃疾以议论为词的特色在其中得以充分表现。
范南伯,名如山,是辛弃疾的内兄。让他担任泸溪县令(即所谓“辟宰泸溪”),范如山并不相信朝廷真能有所作为,故“迟迟未行”。辛弃疾便写《破阵子》既为祝寿又为规劝,营意用典之妙,用梁启超的话说是“可为三叹!” 全词62字,用了范增、范蠡、陈涉、周盘龙、宗悫、子游六典,除周盘龙一典稍为冷僻外,均为熟典,为全词的生动内容的一部分,非耀学无生硬,得蕴藉隽永之妙,远胜于直接议论。 第一句典出刘邦送玉斗给项羽谋士范增,范掷玉斗于地,拔剑碎之,可谓以碎玉开始;而结句是辛弃疾献玉碗以祝寿,则为完玉终,其间,捕捉心态,造语灵动,以万里功名上对千古风流,下启君王三百州,而大宋三百州此时已剩下不及一半了,完玉之业吾辈岂能以一己之得失而置之度外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