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主要擅长写五言诗,风格浑融冲淡。诗人将自己特有的冲淡风格用于七绝,往往“造境飘逸,初似常语”而“其神甚远”(陈延杰《论唐人七绝》)。此诗就是这样的高作。
在杭州时,诗人有句道“今日观溟涨”,可见渡浙江(钱塘江)前曾遇潮涨。一旦潮退,舟路已通,诗人便迫不及待登舟续行。首句就直陈其事,它由三个片语组成:“潮落”、“江平”、“未有风”,初似平平淡淡的常语。然而细味,这样三顿形成短促的节奏,正成功地写出为潮信阻留之后重登旅途者惬意的心情。可见有时语调也有助于表现诗意。
钱塘江江面宽阔,而渡船不大。一叶“扁舟”,是坐不了许多人的。“舟中人”是来自四方的陌生人。“扁舟共济与君同”,颇似他们见面的寒暄。这话淡得有味,意思是:虽说彼此素昧平生,却在今天走到同条船上来了。“同船过渡三分缘”,一种亲睦之感在陌生乘客中油然而生。尤其因舟小客少,更见有同舟共济的亲切感。所以问姓初见,就倾盖如故地以“君”相呼。这样淡朴的家常话,将当时那种淳厚的世风与人情味惟妙惟肖地传达了出来,并不是一味地冲淡。
当彼岸已隐隐约约看得见一带青山,更激起诗人的好奇与猜测。越中山川多名胜,是前代诗人谢灵运遨游歌咏过的地方,于是,他不禁时时引领翘望天边:那儿应该是越中——他向往已久的地方。他大约猜不出,只是神往心醉。这里并没有穷形极象的景物描写,唯略点“青山”字样,而越中山水之美尽从“时时引领望天末”的游子的神情中绝妙传出。诗句外淡内丰,似枯实腴。“引领望天末”,原本是陆机《拟兰若生朝阳》成句。诗人信手拈来,加“时时”二字,口语味浓,如同己出,描状生动。注意吸取前人有口语特点、富于生命力的语汇,加以化用,是孟浩然特别擅长的本领。
“何处青山是越中?”是“问舟中人”,也是诗的结句。使用问句作结,语意亲切,最易打通诗与读者的间隔,一问便结,令读者心荡神驰,使意境顿形高远。全诗运用口语,叙事、写景、抒情全是朴素的叙写笔调,而意境浑融、高远、丰腴、完满。“寄至味于淡泊”(《古今诗话》引苏轼语,见《宋诗话辑佚》),对此诗也是很好的评价。
这是一首咏物诗,诗人借吟咏花影,抒发了自己想要有所作为,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全诗自始至终着眼于一个“变”字,写光的变化,写花影的变化,传达出诗人内心的感情变化。
这首诗自始至终着眼于一个“变”字,写影的变化中表现出光的变化,写光的变化中表现出影的变化。第一句中“上瑶台”,这是写影的动,隐含着光的动。为什么用“上”,不用“下”,因为红日逐渐西沉了。第二句“扫不开”写影的不动,间接地表现了光的不动。光不动影亦不动,所以凭你横扫竖扫总是“扫不开”的。三四两句,一“收”一“送”是写光的变化,由此引出一“去”一“来”影的变化。花影本是静态的,诗人抓住了光与影的相互关系,着力表现了花影动与静,去与来的变化,从而使诗作具有了起伏跌宕的动态美。
写光的变化,写花影的变化,归根到底是为了传达诗人内心的感情变化。“上瑶台”写花影移动,已含有鄙视花影之意;“扫不开”写花影难除,更明现憎恶花影之情;“收拾去”写花影消失,大有庆幸之感;“送将来”写花影再现,又发无奈之叹。诗人巧妙地将自己内心的感情变化寓于花影的倏忽变化之中,使诗作具有言近旨远,意在言外的含蓄美。
花影本来很美,诗人却“几度呼童”去“扫”,原来诗人是用讽喻的手法,将重重叠叠的花影比作朝廷中盘踞高位的小人,正直的朝臣无论怎样努力,也把他们清除不掉,去了一批,又上来一批。“上瑶台”写花影移动,已含有鄙视花影之意;“扫不开”写花影难除,更明现憎恶花影之情,比喻正直之臣屡次上书揭露也无济于事,小人暂时会销声匿迹,但最终仍然会出现在政治舞台上。“收拾去”写太阳刚落,花影消失,大有庆幸之感;“送将来”写明月东升,花影再现,又发无奈之叹。诗中暗喻小人高位,拂之不去。太阳落犹神宗崩,小人俱贬谪,明月升指改朝换代,小人不穷。
诗人巧妙将自己内心的感情变化寓于花影的变化之中,使诗作具有言近旨远,意在言外的含蓄美。全诗构思巧妙含蓄,比喻新颖贴切,语言也通俗易懂。
此词上阕抒发作者回阳羡的喜悦和对宋神宗的感激之情,下阕借“天女”的问话,抒发了自己久戏人间,穷愁潦倒,一事无成的深沉感慨。全词含蓄蕴藉,慷慨悲凉,富有余味,表现了作者丰富的想象力。
此词上阕抒发作者回阳羡的喜悦和对神宗皇帝的感激之情,但已掩盖不住“君恩未报”的悲凉心绪。下阕调子更为低沉,借“天女”看似轻松的问话,抒发了自己久戏人间,穷愁潦倒,一事无成的深沉感慨。
词序中说“蒙恩放归阳羡”,说明词人对神宗皇帝对他请求回阳羡居住的批准是欣慰喜悦的,然细审词意,词人欣慰的心情中不仅残存着宦海沉浮的倦怠,也分明流露出夙志难酬的惆怅。放情阳羡山水固然是词人平素的向往,他早在二十来岁时就心生卜居阳羡之念。五月到阳羡后还再次吟道:“买田阳羡吾将老。从来只为溪山好。来往一虚舟。聊随物外游。”(《菩萨蛮》)但以东坡这样倜傥不群的人物竟至于求田问舍、访水寻山,正说明严酷现实对他壮志的消磨。更令人慨叹的是,他归园田居的愿望并不能轻松实现,到宜兴不到一个月,就被起任为登州(今山东蓬莱)知州,又过了一个月,便匆匆离开了本欲“将老”的阳羡。
词中对神宗皇帝的感激和乘风归隐愿望、放情山水的憧憬相互交织,语言骏发,风格明快。个别句子略显直露,但从全词总体看,仍堪称含蓄蕴藉,慷慨悲凉,富有余味。特别是下阕,表现了作者丰富的想象力,借天女责备,群仙讥笑以抒慨,充满天风化雨般的幻想色彩和浪漫情调,比作者直接发议论,具有更强的艺术效果。
亲朋会饮,本为乐事。但此诗所写,却不是冥饮之乐,而是由此引发的诗人的幽恨悲情。
此诗的前半写初秋崇让宅的景象。清池前横,修竹环绕,地方可谓清幽已极。但诗中用“风”、“露”点染,立刻使之带上浓重的悲切气氛。露凝如霰,说明露重天寒。下面接着再用风加重描写。诗人把主观的强烈感情赋予客观事物,所以见得风摇翠竹,飒飒作响,也像在悲泣一般。开头两句,是用环境的凄清,衬托诗人心境的凄楚。下面两句,则是借环境景物,抒发人生的感叹。“浮世”,此处谓世事不定、生命短暂。“聚散”虽兼含两义,重点是在“散”(别离)上。从诗的后半看,这里主要是对妻子而言,同时也兼指筵上之人,因为筵终席散,大家又当别去,它与下联的“灯”、“酒”,关合诗题“宴”字。诗人此前,先是给人作幕僚,以后在朝廷作小官,继而在县里为吏,后来又作幕僚,颠沛流离,东西奔波,常与妻子分离。第三句的感叹,正是诗人坎坷经历的沉痛总结。第四句上承首句的“风”,意谓:“人生固然常多分离,池中的红荷,为什么也被风吹得零落缤纷呢?”不用直叙而用反问,可以加强感叹痛惜的语气;对红荷的痛惜,正是对人生难得团聚的痛惜。这一联“浮世”对“红蕖”,“本来”对“何事”,对仗比较自由,何焯说它是“变体”,纪昀也说“三四对法活似江西派不经意诗”(《李义山诗集辑评》),可以说是李商隐对律诗的一个发展。
上面四句是即景生情,融情入景,下面四句则是直接发抒感慨。第五句上承第三句的“聚散”,写对妻子的深切思念。“悠扬”形容“归梦”的悠长。“归梦”又和“灯”联系起来,意味深长。梦自然使人联想到夜,夜又使人联想到灯。读这句诗,使人仿佛看到一盏孤灯伴着诗人朦胧入梦的景象,幽微的灯光,好像在向人诉说诗人梦中与妻子相会的情景,比起直叙梦中思念来,意境更美,更富诗意。第六句上承第三句的“浮世”,是说因为失意无聊,只好以酒浇愁。句中用一“知”字,使酒带上人情,似乎也在为诗人的坎坷遭遇痛惜不平。两句中“惟”和“独”,都起着一种强调、渲染的作用,表现出诗人的冷落、孤寂之感。失意之悲,别离之痛,郁结在诗人胸中,终于宣泄出来:“难道直到白头都只是这样下去吗?归隐嵩山之南的苍松白雪之中,才是我的夙愿啊!”中岳嵩山,是古代著名的学道隐居之地。“松雪”喻高洁的品性和节操。诗人于无可奈何之中想到归隐山林,这只是仕途坎坷、壮怀未成的幽愤而已。
“情深”(钱良择评语),是此诗的特色。诗人将“比”“兴”这两种手法揉合在一起,用环境景物,烘托渲染自己的思想感情。风露塘竹之悲,触动加深了人之悲切;红荷的离披,也象征着人的别离;客中苦酒,像在悲叹一样;寒夜孤灯,仿佛也在凄惋幽思;即使是嵩山的松雪,好像也在召唤着诗人归去,总之,没有一物不解人意,不含着深情。因情见景,情由景发,情景交融,融为一体,读之撼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