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从自己幼年的不幸遭遇写起,说明自己与祖母相依为命的特殊感情,叙述祖母抚育自己的大恩,以及自己应该报养祖母的大义;除了感谢朝廷的知遇之恩以外,又倾诉自己不能从命的苦衷,辞意恳切,真情流露,语言简洁,委婉畅达。此文被认定为中国文学史上抒情文的代表作之一,有“读诸葛亮《出师表》不流泪不忠,读李密《陈情表》不流泪者不孝”的说法。相传晋武帝看了此表后很受感动,特赏赐给李密奴婢二人,并命郡县按时给其祖母供养。
全文可分为四段。第一段作者陈述家庭的特殊不幸和作者与祖母更相为命,以使武帝化严为慈,化对立态度的逞威为同一立场的体恤。“臣密言”,是奏表开头的一般格式。“臣以险衅,夙遭闵凶”,是第一段的综述,又是全文陈述苦情的总冒。“险”,不同于今天的“危险”义,《说文》:“险,阻难也。”贾逵《国语》注:“衅,兆也。”“险衅”,险恶的兆头。“闵”,病困,凶丧。“险衅”“闵凶”这两个词儿含义程度很重,很快就把读者导入惨苦的境域。什么“险衅”?什么“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小孩儿出世主要依靠父母抚养,竟然“慈父见背”,是一大不幸。《文子》:“慈父之爱子,非求报。”可见父慈于子是人之本性。作者不用第一人称“臣”,而用第三人称“孩”,旨在客观陈述苦情以使武帝动心。父亲死了,固然痛苦,如果还有慈爱的母亲一道过着孤儿寡母的生活,那还只是比较艰苦而已,竟然又“行年四岁,舅夺母志”,是又一个大不幸!《晋书·李密传》:“父早亡,母何氏改醮。”四岁的孩子,既经失怙,又已失恃,宛然一只被猎人击毙父母的没有羽翎的乌鸟,其寒伧、蒙昧、本能地求居觅食而又不可得的苦状可以想像得之。《毛诗序》:“卫世子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舅夺母志”典出于此,但这是托词(因为封建社会里人们把妇女在亡夫以后的改嫁视为丑事),也是作者对母亲宽解的一种孝行。从心理的通常情况看,似乎长者特别喜欢第三代,似乎祖父祖母喜欢孙子胜过儿、媳喜欢子女;如果这种判断不误,那么,祖母刘氏对作者的特别喜欢是很自然的,再加上作者是一个失怙失恃的孩子,当然特别喜欢又加上特别同情了,这样,“悯臣孤弱”的“悯”其含义之深、程度之重可以贴切体会,祖母当然“躬亲抚养”了。《晋书·李密传》:“密时年数岁,感恋弥至,烝烝之情,遂以成疾。”“九岁不行”,也许是软骨病之类。如果孩子身体健康,祖母操心费力可能少些,竟是“九岁不行”,特异的体弱是又一种大不幸,是祖母格外操心费力的又一个因素。以上一句写“弱”,以下集中写“孤”。尽管有三种大不幸,如果家里人丁较多、外面亲戚不少,那还可以有若干圆通的余地,是“零丁孤苦,至于成立”。“孤”得够痛苦了,够奇特了,够长久了:一,从作者的父辈看,没有叔叔又没有伯伯。二,从作者的平辈看,没有哥哥又没有弟弟。《诗经·郑风·扬之水》:“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汝)。”郑玄笺:“鲜,寡也。”
作者借用《诗经》一句,但“鲜”并不作“少”讲而作“无”讲,是在特殊的语言环境下跟“既无叔伯”的“无”避免重复的一种特殊词义。从外亲看,既没有为祖母、兄弟、妻子等穿孝服的亲眷,也没有为曾祖父母、伯叔祖父母穿孝服的家族,也没有为堂兄弟、为未出嫁的堂姊妹穿孝服的同姓,单枝独芽寡人一个。从经济看,门庭衰败,连个使唤的童仆也没有。最后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来简括、有力、形象地刻画作者幼年时经历的那种寂寞、清贫、孤独、悲怆、冷酷、凄厉无告、遭人白眼的惨境。封建社会的世俗观念跟今天不同,今天男女平等又以独生(无分男女)为正为荣,封建社会重男轻女又提倡多子(男子),作者这个“九岁不行”,又是“既无叔伯,终鲜兄弟”,又是缺亲无故,又没有童仆的清贫之家的几世单传的孤根弱苗的成长,饱蘸着祖母刘氏多少关顾之爱,倾注了祖母刘氏多少矜悯之情,耗费了祖母刘氏多少操劳之力!不妨说,祖母虔诚不渝地把自己全部的智慧、热血、精力乃至生命都放在抚养作者上面,读者怎不被浸透在一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氛围之中而对作者产生深切的同情呢?如果祖母刘氏身心康泰,操作便利,那还可以有些周旋。大不幸又一次在必然中发生了,──祖母刘氏经受不了许多家庭变故的摧残,经受不了许多社会人心的冷遇,经受不了许多对孤弱孙儿的哀悯和担心,喂养和抱持,事必躬亲,因而“夙”婴疾病,“常”在床褥,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祖母所唯一依靠的是一根弱苗而已,“臣侍汤药,未尝废离”,概括而又具体地写出了作者对祖母的孝谨备至。《晋书·李密传》:“密奉事以孝谨闻。刘氏有疾,则涕泣侧息,未尝解衣,饮膳汤药必先尝后进。”可见作者对祖母感情的深切、侍奉的殷勤和依附的紧密。从“而刘”到“废离”不过寥寥几句,却勾勒出陈情不仕的一个很重要的画面。以下论列紧紧把这几句当作唯一的事实根据。
第二段历叙朝廷多次征召,优礼有加,都由于“刘病日笃”而有着“报国恩”和“徇私情”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作者旨在消除晋武帝的疑虑,为下文请求“终养”埋下伏线。“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其中有对晋武帝的最高颂词;更有对作者深受其恩的最大感激,“沐浴”一词隐喻作者犹如禾苗蒙受雨露滋润因而茁壮成长。武帝担心作者以事奉祖母为借口,实在是对新朝持反对或观望的态度,作者更担心如果措词失当会引起武帝疑虑将有杀身之虞。“奉圣朝”,臣仆称君之词,“沐浴清化”,臣仆无比感激新朝的话,称呼和感激都能使晋武帝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宠臣对君主说话,因而心弦为之一弛。“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又作为一个过渡引导到“陈情”上来,以下具体地陈述“沐浴清化”的事实:一是太守推举作者为“孝廉”,这是褒德;二是刺史荐拔作者为“秀才”,这是称才,但是“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辞不赴命”乍一看来并非“沐浴清化”,其实是最好的“沐浴清化”,因为晋朝的地方官吏不但承认并且大力表彰了作者的孝顺和与事有原则和有才干,而且体谅了作者的惨苦处境,通情达理,言到行成。由于是地方官吏,又由于是以前的事,只用“供养无主,辞不赴命”简单交代一下就行了。“沐浴清化”的更重要的事实是“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武帝“特下”诏书,而且要作者做特别亲信的宫廷侍卫之长;不久又授予辅佐太子的官职。面对最高统治者一再提拔,作为降臣的李密越发不能简单从事了,于是“具以表闻”。
在武帝看来,李密对这种厚爱竟然“辞不就职”,难免身在曹营心在汉。但是作者巧妙地写道:“猥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作者主动说出武帝心中想要说的,而且是这样委婉,这样诚恳,武帝当然会心平气和了。但这话毕竟是作者所说,从以前的情况看,并没有获得武帝的谅解,而是遭到强迫手段:“诏书切峻,责臣逋慢。”“切”,“峻”,“责”,“逋”,“慢”,都准确鲜明地刻画了武帝当时的恼怒情态。郡县风驰电掣地执行王命,是“逼迫”,是“催”臣上道,州司具体贯彻王命,是“临门”,是“急于星火”,先后六个四字句,非常精练形象地描绘了一幅雷厉风行无可阻遏的催命图,这与上文所写“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成为鲜明的对照。“臣欲奉诏奔驰”的“奔驰”用得绝妙,它有力地显示了作者非常急切地希望立刻赴京为皇家奔走效劳的焦急心情,“刘病日笃”的“日”字又准确地显示了苦情日深而且是为时不久,它跟下文“苟循私情”的“苟(姑且)”相得益彰。作者巧妙地应用了二难推理:“欲奉命奔驰,则刘病日笃;欲苟循私情,则告诉不许”。二难推理是假言推理和选言推理联合起来的推理,它的前提既然有两个,结论就是或此或彼,因此说,“臣之进退,实为狼狈”。这个结论含蕴精警,表面看来它有对武帝的忠敬之心,又有对祖母的孝顺之情,使武帝意识到作者的真情实感一一出自肺腑,句句有理,处处合情,部分地消除了对作者的某些疑虑。其实呢,辩证地看,这里的根本观点是“先徇私情,后报国恩”。如果是先直截了当地提出“愿乞终养”,很可能激怒武帝遂致罹难,这里形式上提出两难,正是作者与事为文的高超所在。怎样进一步说服武帝呢?作者留下了一个悬念,而把读者引向下面的关键的即是高潮的一段。
第三段提出晋朝“以孝治天下”这个治国纲领,陈述作者特别孤苦的处境和作者的从政历史、人生态度以及政治思想,以便进一步打消晋武帝的疑虑。《韩非子·说难》:“凡说之务,在知饰所说之所矜,……有欲矜以智能,则为之举异事之同类者,多为之地。”作者紧扣治国纲领大做文章,使武帝感到“大意无所拂悟,辞言无所系縻”(见《说难》)。圣朝“以孝治天下”,并且做到“凡在故老,犹蒙矜育”,是热切称颂朝廷褒扬孝行态度坚决、措置得当,却更是为“愿乞终养”设置根据。于是说出了“况臣孤苦,特为尤甚”,副词“特”和两个形容词“尤”“甚”集中有力地写出了作者的情况是异乎寻常的特殊,那就越发应当而且必须“蒙矜育”了。如果是粗心的作者,行文至此,也许可以认为提出“愿乞终养”了,那仍然要把事情弄坏,因为“以孝治天下”是讲法,“凡在故老……”是说理,都还只是一般的论辩艺术,都还没能进一步打开武帝的心扉。聪明而又耐心的作者忽然宕开一笔,索性刺刀见红,把情节推向高潮!他勇敢坦率而又十分机警地把自己的历史问题、人生态度以及从政思想来一个彻底交代,全盘亮相:“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少”“仕”“历”职说明了仕臣之久,供职之勤,但它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尽忠守节于西蜀,而是为了“图宦达”。既然“图宦达”,就说不上“矜名节”,就较多地打消了武帝的疑虑。另一方面,武帝的措施又使作者这个“至微至陋”的“亡国贱俘”深感“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完全应当“士为知己者死”,怎么可能徘徊犹豫、另有所图呢?这又进一步打消了武帝的一些疑虑。在武帝看来,皇君至高无上,降臣至卑无下,动不动就可以非常方便地施以高压。作者看准了这种心理状态,尽量把自己压低,把国恩抬高:“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一个“贱”字,仍旧感到不足,再加上一个“微”字和一个“陋”字,而且是“至微至陋”。与此同时,国恩深重是“过”蒙拔擢,是“宠”命“优”“渥”(“优”“渥”同义),前朝降臣恩荣加身,必然要欣慰,惶恐,感奋无已,效忠不二,这正是武帝所急切希望的。接着用反诘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只能是增强陈情语气而不会激怒武帝,降臣对新主竟能如此措词这是少见。也不是守节蜀汉,也不是拒官新朝,那是为什么呢?唯一的原因除了前文所说,作者勾勒了又一幅惨苦图,亦即祖母刘氏的病笃图:“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这个隐喻形象地表白了祖母大限临头,而且是很快地临头,作者只是竭力捕捉一刹那的时机,完足一刹那的义务,享受一刹那的幸福而已,这已为下文“报刘之日短也”张本。
文章至此,完全可以提出“愿乞终养”了,但聪明而又极其细心的作者还怕武帝认为以一般的孝敬长上为借口实在为的消极抗拒皇命,作者又一次综述了自己跟祖母血肉相连不可或离的紧密关系,“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是一种意思,一种说法;“母、孙二人,更相为命”,还是这种意思,但是另一种说法,强调中具有错综变化,又自然地得出了“区区不能废远”的结论。“区区”,拳拳,一片真情,也就是“不能废远”,用“区区”又用“不能废远”,也是强调中具有错综变化。以上两句出自肺腑,动人神魄,从悉心说服武帝体恤下情看,“区区不能废远”明确表示不能分离,比上文“臣之进退,实为狼狈”的两可之说前进了一步。 [7]
第四段明确提出“愿乞终养”,表示要先尽孝后尽忠,以期感动武帝达到陈情目的。
尽管作者从法从理从情写得娓娓动人,但他仍然清醒地、审慎地料到武帝不能满足于“区区不能废远”的说法,还会采取一些相应的高压手段。作者又清醒地、审慎地估计到尽管上文已经有种种刘氏大限不远的表白,但武帝还会认为“徇私情”跟“报国恩”的抵触,作者仍旧不能提出“愿乞终养”的请求,本段开头就亮出具体的时限说:“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四十四岁,是中年人,风华正茂,报国多日;九十六岁,古来稀有,风烛瓦霜,瞬息可灭,很自然地得出“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刘之日短也”的结论,这结论清楚地陈述“报国恩”跟“徇私情”只有为时极短的矛盾,稍稍从长远着眼就根本没有矛盾,也是合情合理地提出解决尽忠跟尽孝暂时发生矛盾的措施的有力依据。从武帝设想,可以把成全李密作为“以孝治天下”的一个范例,更可以达到李密出仕新朝的目的,冠冕堂皇,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老练深沉的作者这才水到渠成地提出了“乌鸟私情,愿乞终养”的请求。“乌鸟私情”,是比喻也是比拟,它是“愿乞终养”的根据,又回溯到这是动物本性所在,治天下的本性所在,完全符合“以孝治天下”的纲领;又是恳切、谦抑的天真流露,这种措词委婉得体,曲折有致,连铁石人也得回心转意,武帝当然不能拒绝。《尔雅·释诂》:“愿,欲也。”它不同于现代汉语的“愿意”,应作“很希望”讲,表示愿欲之深。用了“愿”又用“乞”,同义的语词反复表示分外强烈。精妙的是,作者明确提出请求以后,还害怕武帝不相信他所说的“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为了印证所说句句属实,了无欺诈,再作出了以下印证:“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所见”,“明知”,“共鉴”,异词同义,有力地显示了作者的辛苦如日之光,如火之煌。当然,印证的作用远不在于使武帝深信其事,更可以使武帝感到,即使不从作者的处境考虑,而从“以孝治天下”这个手段出发,成全了作者为时短暂的请求,可以收民心,可以服官吏,又可以动神灵,更可以慰作者,一举四得,何乐而不为?!奇妙的是,作者还觉得意犹未遂,言犹未尽,情犹未达,理犹未顺,再一次请求“矜悯愚诚,听臣微志”,以便刘氏意外地免除不幸,以便自己意外地获得成功。“愚诚”,“微志”,“侥幸”,“保卒”,一连串的词语,表示作者以最谦恭、最虔诚的口吻含泪哀求,催促武帝彻底动情。更妙的是,为了再一次使武帝放心,作者最后提出“生当陨首,死当结草”的保证,这比“尽节于陛下之日长”又大大进了几步:活着不惜人头落地,死了也要结草衔环。尽管实质是为了作者对祖母的高谊隆情,但作者对武帝的极其忠爱、无比尊崇、十分殷勤的心情溢于言表,使武帝越发深信作者陈情的诚挚和急切。最后又以一个降臣的口吻概括地表达了格外恭谨的想法:是“犬马”,是“怖惧”,更是“不胜”,宛然适合一个新朝君主所希望听到的降臣的朴实、真切而能扣人心弦、令人怜悯的语言,怎不使武帝叹为观止、霁怒为怜、予以怀柔呢?!《晋书·李密传》:“武帝览之曰:‘士之有名,不虚然哉!’”《华阳国志》:“嘉其诚,赐奴婢二人,使郡县供其祖母奉膳。”《晋书·李密传》:“后刘终,服阕,复以洗马征至洛。”可见李密是情真意切。
查慎行的这首七言律诗,语言清新、明快、简洁、质朴;寓意率真、自然流畅,无引经据典,读来倍感亲切;采取以景入诗,借景寓情的手法,对眼前所见景物信手拈来,无不称妙;本诗是极富诗情画意的佳作,诗中有画,画里藏诗;中二联对仗工整,又自然流畅,毫无雕琢之感,更是令人拍案称奇!
题目“湘东驿遵陆至芦溪”,说的是仲春时分,诗人自“湘东驿”的“黄花渡”下船后经陆路到达芦溪后所看到的景象。“遵陆”,指沿着陆路,走陆路。“驿”,古代供传递官府文书的人和过往官员中途换马或歇宿的地方;“湘东驿”,即是湘东(今湘东区,距萍乡城约40里)的“黄花渡”。芦溪,清朝时的一个镇子,位于萍乡东部。现为芦溪县;从题目上来看,诗人开门见山地就把此次要写的范围锁定在萍乡到芦溪这一段路上的见闻。诗人为什么要锁定写这一路上的见闻?是什么引发了他如此高的兴致?具体要表达什么?他又要向世人与后人传递着什么信息呢?这不由得使我对他这首诗后面的内容产生了更强烈的兴趣。
首联“黄花古渡接芦溪,行过萍乡路渐低”。萍乡,当时称萍乡县(即现在的江西省萍乡市)。开头两句平白如话,衔接自然,因为从湘东到萍乡不是他要写的重点,所以就一笔带过,手法娴熟,真是叶落无痕,风过无声!此句大意是:“我从黄花渡登岸后直接就踏上了去芦溪的路程,过了萍乡之后,路面渐渐低平”。这里要说明的是,萍乡是在湘东与芦溪之间,地势略高于两地,萍乡的水的流向在我们当地叫“两边倒”,一边水往西经湘东流入湘江,另一边的水往东经芦溪流入赣江。正好是一东一西,故称“两边倒”。同一时代的萍乡知县胥绳武也有竹枝词为证:“东去江西写官板,西下湘东装倒划。中五十里船不到,满路桐油兼苎麻”,“中五十里船不到”,说的就是萍乡到芦溪这一段路没得船坐,只有步行。因此就有初白先生的“行过萍乡路渐低”和胥绳武的“中五十里船不到”就相互印证。
颌联“吠犬鸣鸡村远近,乳鹅新渐岸东西”,这是诗人所见到的最富有生机的景状之一。他边走边听边看:“村子错落有致,时不时听到有鸡鸣狗叫声传入耳中,是那么的熟悉;河岸上绿草绒绒,看到的是出生不久的小鹅和小渐在河两岸悠闲觅食,又是如此的恬静”。这两句反映的是康熙年间人民历经战乱后②生活逐步稳定,社会经济日渐繁荣的实情。更是一幅典型的江南水乡田园风景画。
“吠犬鸣鸡”侧耳听,“乳鹅新渐”细一看,通过不同的感官,感受到一派祥和平静、清鲜的生活气息。后一句从新生命的勃勃生机中暗示着一个历经战乱后生产发展、人民生活稳定的社会的来到,
从“乳鹅新渐”可以看出诗人对江南水乡的欣赏与赞美。作为足迹踏遍大江南北又博览群书的查慎行来说,对于国家的现况他是知道的,人民生活刚刚稳定他也是了解的。一个“乳”字和“新”字就足已表达了他对战乱后的社会重建充满了信心和希望,也才有了诗人面对这江南美好风光,借物寓情,赋诗吟唱的这份闲情逸致。
“丝缫细雨沾衣润,刀剪良苗出水齐”,缫,煮茧抽丝,这里的丝缫比作春雨,说春雨下得像蚕丝那样银丝缕缕、绵绵不断。上联写的是动物,犬与鸡,鹅与渐;此联写的是自然现象和植物。进一步展现江南水乡的特点。“春雨密密细细而下,宛如缕缕银丝在你眼前飘动,给人以清凉和舒适的感受。一场春雨过后,水田里的水也蓄满了,禾苗长势喜人,禾苗的高度几乎与水面平齐,青绿的秧苗齐整整地就好像是谁用剪刀修剪过一样,清亮悦目。”。雨如丝缫,秧如刀剪,这两个比喻煞是贴切。原来是这里的优雅、迷人的景致引发了诗人的浓厚兴致,我不得不赞叹诗人对身边事物观察的细心程度,又心悦诚服的感叹诗人表达事物的精确到位。
“犹与湖南风土似,春深无处不耕犁”,湖南,紧临湘东,在萍乡的西部。萍乡与湖南均属楚地,风俗极为接近。全诗前三联都是写景,唯尾联才得出结论,指出此处的风俗习惯、气候与湖南近似。即使是现在,湖南人都还在称呼江西人为“老表”。这两句写出了诗人所感:谷雨过后,处处桃红柳绿,犁铧翻土的农耕景象。牛在画中走,人在画里游,把江南水乡的农耕景象勾勒得栩栩如生,诗中没说一个牛字,也没点一个人字,但读来就是牛耕在田、人声鼎沸热闹场景,好一幅如诗如梦的江南春耕图!果真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读来感同身受,过目难忘。叫人不得不赞叹初白先生的高超手法。
古代诗人经常游览山水、写景言志,写景诗在中国古代诗歌中占了较大的比例。一般来说,写景诗往往塑造形象,或者勾勒意境,或者用衬托、对比的手法,或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查慎行在这首诗里用的是白描手法,诗的中间两联对仗工整,语言清新、明快、简洁、质朴。“吠犬鸣鸡村远近,乳鹅新渐岸东西。丝缫细雨沾衣润,刀剪良苗出水齐”两联堪称妙对。同时还传递着诗人的情感,他希望看到的而恰恰又正好被他看到的画面,为了表达这种激动的情感,诗人就通过描写景物来抒发感情。
清朝初期诗人多学唐,查慎行崛起后,兼学唐宋,成为清初效法宋诗最有成就的作者。对诗坛影响极大。难怪赵翼在《瓯北诗话》里说:“梅村(吴伟业)③后,欲举一家列唐宋诸公之后者,实难其人。惟查初白才气开展,工力纯熟”,“要其功力之深,则香山④、放翁⑤后一人而已”。
这是一首描写杭州灵隐寺月夜景色的诗歌。首联写了诗人初到灵隐寺的感受,秋叶入山,寒气袭人,山谷和佛寺都沐浴在白光中,冷泉叮咚,别有一番幽意。颔联写了山间的景色,月亮高悬,流水清晰,一片沉静。颈联写寺院,勾勒出灵隐寺一带的环境,一盏明灯散发微光,衬托四周的静,孤独的磬声弥漫天空。尾联写归途,诗人畏惧老虎,在山路上闻风色变。全诗写灵隐寺月夜景象、感觉,突出了山中佛寺的空幽冷寂,从而抒发了诗人孤独惆怅处境难耐的心境。写法上,以景托情,情由景生,情景交融。
首联写初到灵隐的感受。用一个字概括就是“寒”。秋夜入山,自有寒气袭人,本属正常。但寒意不仅仅来自秋气,更多的来自月光。山谷和佛寺都浸沐在白光之中,如霜似雪,如临冰界,能不寒气凛然吗?这个“寒”实际上更多是来自心理上的。第二句的描写使读者想起唐代诗人常建的名句“曲径通幽处”,作者用冷泉曲涧代替了曲径,别有一番幽意,幽与寒本来是相通的。
颔联写山间的景色。首先是月,月已升起,高悬空中,这样便看见了森然的众峰。夜间看山,有一种异样感受,一切都是陌生化的,既觉得有某种亲切之感,又觉得十分遥远,恍如梦境。一切都是月光的温柔和朦胧造成。然后是声音,流水之声分外的清晰,能听到冲刷落叶的音响,可见众响都消歇了,写泉流之声也就写出了山间的幽静,静得让人惊奇,让人超然神远。
颈联写寺院。勾勒过灵隐一带的环境,寺院的存在就别有意味了佛寺与整个山间的气氛恰好相通,它没有归于沉寂。一盏长明灯发着微光,衬现出它四周的静,孤独的击磬声弥漫在夜中,清音袅袅,愈觉空阔,也许这就是佛家的境界吧。禅宗将其妙义真谛比之为灯,喻其能照亮人心,有“心灯”“传灯”之说。在这样一种氛围中,诗人不由产生万念俱空之感,王士禛所谓的诗可悟禅,就是指的这种体验吧。诗人所写的这种境界美则极美,不免过于孤深。寒意又上来了。
尾联写归途,完成了夜游的全程。诗人畏虎是有根据的,灵隐一带古代有异虎出没,故又称虎林。想到这一点,在山路上不觉毛骨悚然,闻风而色变。虎其实早已匿迹了,诗人写畏虎实际上表现了夜游后的一种感受。作者毕竟是个凡心未泯的人,清冷的月夜,孤峭的山门,毕竟不比家居灯下的温馨,他不觉生出畏惧孤寂的感觉,归心油然升起,不可遏制,“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全诗一直寒到了最后。
这诗真实记录了作者刚入半百之年的一时心态。
诗开头四句写出游的缘由。张衡《思玄赋》说:“开岁发春。”随着新岁来临,诗人已进入五十之年(有的刻本“五十”作“五日”,未可从)。古人说:“人上寿百岁。”(《庄子·盗跖》)由此常引出人们“生年不满百”的慨叹。进入五十,正如日已过午,岁已入秋,是极足警动人心的。孔融就曾说过:“五十之年,忽焉已至。”(《论盛孝章书》)首句用“倏”,意也正同,都表现出不期其至而已至、亦惊亦慨的心情。五十一到,离开回归空无、生命休止的时候也不很远,(《淮南子·精神训》:“死,归也。”《说文》:“休,止息也。”)要“念之动中怀”了。于是,在初五那天景气和美的良辰,他作了这次出游。
次节“气和天惟澄”以下八句,充分就“游”字着笔。在一碧如洗的天幕下,游侣们分布而坐。山水景物,一一呈献在眼前:近处是微流中的彩色鱼儿在嬉游,空谷中鸣叫着的鸥鸟在高飞。作者用较华采的笔墨着意写出游的、飞的都那样自得,空中、水底无处不洋溢着生机,这其中自然也含着他的欣喜和向往。再放眼远远望去,湖水深广,曾(通“层”)丘高耸,也构成佳境,令人神驰意远。特别是这曾丘(指庐山边上的鄣山),不仅使人联想到昆仑灵山的峻洁(《后汉书·张衡传》注引《淮南子》说:“昆仑有曾城,九重,高万一千里,上有不死之树在其西”);而且它“旁无依接,独秀中皋”(尽管它不如昆仑山曾城的真有九重),顾瞩四方,无可与比拟者,也足以对人们的人格修养有所启示。序中说:“欣对不足,率共赋诗。”因为这曾丘的诱发,才给人间留下这好诗。
三节“提壶接宾侣”四句,写出好景诱人,邻里欢饮,使诗人不禁兴起“未知从今去,当复如此否”的感念。这是对人生、对美好事物——诗中所写的风物之美、人情之美、生活之美无限热爱、执着的人自然会产生的想法,作者把人们心中所有的感念,以朴素自然的语言真率地吐露了出来。
结尾四句,写出酒至半酣,意适情遥的境界。古人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古诗十九首》)而作者却以高昂的意气唱出“忘彼千载忧”,他的人生观是超脱的。他又说:“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这是本有旷达胸怀、又加以“中觞纵遥情”的作者所发出的对良辰、美景、佳侣、胜游的热情赞叹,和“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颓废之歌是迥然异趣的。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
【句解】第一次“窥镜”自视,刻画了邹忌的外貌:身材魁梧,仪表堂堂,逼真地再现了他不无自得的神情。正是有了这点自信。才使他敢于和齐国有名的美男子比“美”。
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句解】其心里应该是对自己的美貌充满信心,所以,这第一问的语气应该是充满自信,且沾沾自喜的。
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句解】妻子的回答,极赞其美,语态亲昵,饱含偏爱之情。尤其“美甚”二字,将此种神态、心理渲染得淋漓尽致。与后文“私我”呼应。
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
【句解】插笔介绍徐公,说明徐公是齐国著名的美男子,为邹忌怕比不上他提供现实依据。
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
【句解】邹忌对自己的美貌略有怀疑。因此,这句话的语气应带有疑惑,并且急于知道结果。另外,考虑到所问的对象是小妾,因此,语气是严肃,焦虑,急切的。
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
【句解】妾回答,少“君美甚”一句,仍用反问语气,表现了妾低微的地位和畏怯、顺从心理。与后文“畏我”呼应。
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与徐公孰美?”
【句解】邹忌一方面希望妻、妾的回答是可信的,另一方面仍在怀疑。
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
【句解】客回答,因有求于人,故答语婉转,阿谀奉承。与后文“有求于我”呼应。
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
【句解】“窥镜而自视”,自我感觉“弗如远甚”。可见,由“自信”到“自惭”,心理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句解】妻、妾、客的回答,都肯定了邹忌美于徐公,但邹忌并没有飘飘然,而是在会见徐公后,又经过冷静的思考悟出了妻、妾、客的谬赞是有其原因的,就是“私我”“畏我”“欲有求于我”。这表现了他实事求是的精神,终于看清事物的本质。这句话也是下文他用暗示、比喻的方法讽谏齐王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