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风格颇类“诚斋体”。写秋风毫无萧瑟肃杀之气,诗意活泼跳脱。屈原的“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九歌·湘夫人》),写秋风优柔,而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登高》)则气势磅礴,宋玉“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九辩》),乃因心有所梗而发为悲秋之叹,赵师秀这首诗写秋风不落窠臼,属“胸次玲珑”之作。
这首诗前两句写秋风一起,自己的病体受到打击,不堪承受,眼前庭院里纷纷飘下了黄叶。这两句一写人,一写树叶,看上去是分写,各有所主,实质上是用秋风作为共同媒体,在感情上物我相通。人被秋风吹得难受,树被秋风吹得枯黄,树尚不能抵挡风寒,何况是人,且又在病中。于是两句又合成了一句。“永嘉四灵”就是如此善于捕捉情景的共同点,通过微妙的系属加以联贯,创造出所需要的氛围来。同时,以“欺病夫”三字对自然进行调侃戏谑,这种圆熟,也是四灵诗派的特色,所以陈衍《宋诗精华录》认为接近杨万里。
三、四是名句,充满理趣。庭前黄叶飘坠,门外的树林便也脱尽绿叶,透过稀疏的林木,刚能看到远山,然而又飘来白云,山被遮住了一半。赵师秀诗善于炼字,每被评论家所激赏,这儿的“放”与“遮”二字就很见功力。用了这二个动词,自然景观一下子活了起来,变成了主动的有感情的物体。开门望山,本是诗人的情趣,但平日密林遮挡,无法直见远山,如今树林采取合作态度,落尽了树叶,宛如把关禁的远山放出,呈现眼前,偏偏白云又来为难,把平常放在外面、任人观赏的秀丽山峰遮盖住一半,不给人看。于是,诗人不禁感叹,山林是否也有它的思想,不肯让人们过分惬意,特地留下一分遗憾,使人增加几分想象。
这首绝句的第一个特色是讲究炼字,颇见作者的功力。炼得妙的有二个字,一是“欺”字,不但赋予秋风以人的灵性,且富有谐趣。秋风居然也欺负起生病的诗人来,这种用自我调侃的笔调写出来的诗句,非常诙谐、幽默、风趣。二是“放”字,“无边落木萧萧下”,本令人感到非常凄凉悲怆,何况它又洒满了荒芜的庭院,可是诗人却从中看到了另一面,叶落林疏,远山顿现,不禁给人以惊喜。“林”仿佛像人一样,似乎是拉开用叶子做的帷幕,“放”出远山,既富诗情,又富画意。
这首绝句的第二个特色是富有绘画的构图美,构图是指景物的布局和取舍。诗人从全局着眼,大处落墨,绘出景物的全貌,突出它延绵不断的走向和无边无际的广度,这样就把远山的总体布局展现在面前,感到是在观赏一幅巨画。而“云遮一半”的取舍,实际上是用云来点染画面,更突出地反映出这首诗是用画家的眼光和笔法来体现构图美。
整诗虽然格局不大,但诗人善于欣赏景物,纵深地领略自然界的情趣,用语又十分精到,所以在以绝句出名的宋代,仍为众口交誉的好诗。
首联为工整的流水对,概述了伪教育部电文的内容,点明形势,为下文的驳斥张本。颔联也是一组对偶句,从统治者方面批驳所谓“中坚分子”的荒谬。颈联直接引出电文原文,从学生方面据理反诘,揭露了国民党消极抗日派的污陷栽脏。尾联将玉佛与学生对比,活现出他们“仓皇古董迁”的卑鄙可耻的本质。篇末点题,击中要害。由此可见,本诗有如春笋揭壳,层层递进,首设全躯,结显原形。对比手法的运用,是本诗突出的特点。诗的标题就揭示了主旨——学生和玉佛,二者命运截然不同。玉佛可以卖钱,即使“仓皇”逃命,也不忘“迁”走,学生抗日,反被血口喷诬。官样文章说,“面子靠中坚”,究其实,却是“不值一文钱”,事实常没有字面这么好看。”
全诗语言平实浅显,作者在诗中表现的讽刺辛辣、深刻,巧妙地将一些平时的报章杂志新闻中的用语都搬入此诗,愈显得讽刺的力量,如“中坚”、“惊扰”、“讵容”、“妄”等。同时,通过学生和玉佛的命运的对比,更显出国民党政府当局的腐败无能和利欲熏心。而学生和玉佛的命运,只是当时国乱时危的动荡中国的一个缩影,具典型性,活画了国民党政府不抵抗政策下中国的社会现实,以及统治者对人民的生命的视如草芥的行径。
此诗犹如一篇驳论性的文艺杂文。作者善于从反面材料中提炼出若干要点,逐一加以批驳。画龙点睛,要言不繁,抓住本质,镜无遁形。幽默和诙谐,渗透在字里行间,笔锋所至,入木三分。
《永州韦使君新堂记》记述了韦使君修建新堂的过程和前后的深刻变化,赞颂了他居高望远,顺应民情,铲除残暴,废除贪污,保护贤良和富民的政策。这些过誉之词实则表现了柳宗元对如何作好一方官员的看法,寓示了在被贬谪的困苦中他仍然坚持政治改革的主张和理想,表现了他远大的政治抱负。本文先由反面设喻,导入本题;中段重在写景,末段重在颂人。写景详明,处处为下文伏笔;颂人汩汩涛涛,层层推进,句句与上文呼应,前后浑为一体。文章立意新颖,结构严密。文中穿插赋体(骈散互见),极力铺陈,着力渲染,文如行云流水,辞采清丽,画面鲜明,语言洒脱,音韵优美,确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优秀散文。金圣叹评论此文:“奇特在起笔,斗地作二反一落,如槎桠怪树,不是常观”。论议部分还反映了作者进步的政治观点。更是难能可贵,文如其人,作者本人也正是这样身体力行的。
文章分为三段。在第一段中,作者间接表述了对永州奇异风光的深刻印象。生长在长安(今陕西省西安市)的柳宗元,认为在城郊之中很难出现那种峭壁深谷的奇异景观,如果用人工修造出来,则“疲极人力”。大概柳氏在长安见过这样的人工胜景,而深知其耗费之巨。永州的奇景,自然而成,令他感叹,“昔之所难,今于是乎在”。这个起段,是全篇拓展文意的基础。段中的几个短句,如:“辇山石,沟涧壑,陵之险阻,疲极人力”,读来简洁精炼,表现出作者运用文字的工力。
下一段,作者简略描摹出永州州治所在的自然景观:“永州实惟九疑之麓。其始度土者,环山为城。有石焉,翳于奥草;有泉焉,伏于土涂。蛇虺之所蟠,狸鼠之所游。”
唐朝时的永州,辖地包括了现在湘、桂两省的交界地区,为零陵(约当今湖南零陵、东安)、祁阳(约当今湖南祁阳、祁东)、湘源(约当今广西湘源)三个县。永州府所在地是零陵,正在九嶷山西北麓。这一带是丘陵山区,气候温和湿润,唐朝时尚是人烟稀少、荒凉冷僻的未开化地区,草石相杂,水土交融,虫兽盘桓,自然景色十分秀丽。但当时之人似乎不欣赏过份天然的去处,厌其杂乱无章,草木横生。柳氏的评价,反映了这种审美观:“茂树恶木,嘉葩毒卉,乱杂而争植,号为秽墟。”茂盛的树木中有恶木,绚丽的花草中有毒花,好坏杂居,善恶难分,实在不是一个清新洁净的去处。在这里,柳宗元的写景包含了更深的含意,暗示了他对朝政的贬斥和人生爱憎之情,是画龙点晴之笔。新来的刺史韦公对“新堂”之地的价值幸而有鉴赏力,“望其地,且异之。始命芟其芜,行其涂。”从这里开始,新堂才被开发出来。韦公不仅有认识,更有行动,动员人力进行修葺,按照人的审美观改善环境,使自然景观焕然一新,悦目怡人。于是“清浊辨质,美恶异位”。尽管唐朝的改革者均罹不幸,命运多舛,但柳宗元对他的政治抱负始终怀有美好的向往和实现的愿望。所以,文中此处借“新堂”的“清浊美恶”,憧憬着改革派的政治理想。治理后的“新堂”,柳氏作了一番描写:
“怪石森然,周于四隅。或列或跪,或立或仆,窍穴逶邃,堆阜突怒。乃作栋宇,以为观游。凡其物类,无不合形辅势,效伎于堂庑之下。外之连山高原,林麓之崖,间厕隐显,迩延野绿,远混天碧,咸会于谯门之外。”全段的叙写,恰当地运用拟人、比喻的写景手法,先由内及外,再由近及远,把一处风光佳景的新意表达得恰成气象。文字短促而有力,概括了柳宗元的语言风格。
以上两段,先是喟叹自然美的鬼斧神工,又对自然美的不合谐产生疑问,由物及世,由物及人,可见下笔之前成竹在胸,先扬而后抑,复而别开洞天,表达了柳宗元写景的真实寓意。
最末一段,柳宗元别出机抒,从韦公身上引出联想,夹叙夹议,抒发他的善政益民的封建吏治思想:“公之因土而得胜,岂不欲因俗以成化?公之择恶而取美,岂不欲除残而佑仁?公之蠲浊而流清,岂不欲废贪而立廉?公之居高以望远,岂不欲家抚而户晓?”
柳宗元在这里所用的反诘句,可知文章虽是写“新堂”,但不全为写“新堂”。四个反诘句的排比,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是全文立意的点晴之笔,它突然而来又待机已久,与前面文字有着密切关联。柳氏认为韦公治理“新堂”,足以反映韦公的远大志向,所谓“视其细知其大也”,事情虽细微,却反映出一个人的人格操品之大节。“美、仁、清、廉”都是封建道德的核心思想,柳宗元把“新堂”的景观和韦公的吏治最终联贯到这些思想上来,期望以此为“二千石楷法”。明确地表现了他的政治抱负和寄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