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写景,由室内写到帘外,是寓情于景。
“帘幕疏疏风透,一线香飘金兽”这两句通过对细风透进帘幕、香炉缕缕飘香的描绘,明写官妓刘淑奴闺房的幽雅芳美,暗写前来幽会告别的环境气氛,隐含越是美好、越是值得留恋,越是幽静、越是格外凄清的弦外之音。
“朱栏倚遍黄昏后”二句,紧承首二句而来,由室内转而写室外,由黄昏写到深夜,勾勒出倚遍每一根栏杆、凝视着画廊上如昼月光的生动画面,传达出回忆往昔并肩倚栏,携手赏月,而今恋恋不舍,依依惜别的愁绪。原来她从寂寞空房的炉烟袅袅记起当时两情绻缱的往事,如今离分两地,叫人思量。所以她不禁由室内走出帘外,在朱栏绕护的回廊上,一遍又一遍地倚栏望着,从白天盼到黄昏,从黄昏盼到浩月流辉的深夜。“月华如昼”,说明这是一个月白风清的良夜,往日相聚,两人浓情密意,喁喁低语,何等欢爱;可是而今天各一方,形单影只,欲语无人谁诉。教人深深惆怅。上片四句全部写景,而字里行间则洋溢着离愁别绪,因为往昔天天如此,而从今以后却不复再见了,对景伤情,万般无奈之意,尽在不言中了。这两句主要从时间上着笔,写离别之人从黄昏到深夜,倚遍栏杆,离愁无限,对月无绪的痛苦情态。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上片写法正是如此。
下片在上片写景的基础上,着重抒情,借外景反衬内心的苦闷,是以景衬情。
“别离滋味浓如酒,著人瘦。”这两句是全词的主调,这种“别离滋味”只有自己深深地感到,要说出来却又十分抽象。词人在这里用“浓于酒”一词来形容描写这种离愁别绪的浓烈程度,这就使抽象的情感物态化、具体、形象,它不仅将比酒更浓烈的离愁别恨极为生动形象地勾画出来,而且将词人借酒浇愁的神态巧妙勾出,收到一箭双雕的艺术效果。正因为如此,“著人瘦”一句便水到渠成,落到了实处。这种离愁竟使人为之憔悴,其滋味便可想而知了。
“此情不及墙东柳,春色年年依旧”紧承前句而来,前两句写离愁滋味超过浓酒,进行正面对比;这两句写别情不及墙柳,则从反面衬托:柳叶只枯黄萎落于一时,春风一吹,柳色如故。言外之意,人一离别,各自天涯,是否能再续旧情,可就说不准了。这一反衬,由眼前的墙东柳触发而起,既信手拈来,又新奇贴切,极为深切地道出了内心深处的惆怅之情和缠绵悱恻之意,这就成为全词的点睛之笔。
这首词写景纯用白描,毫不雕饰,清新流丽,而情寓其中;写情,直抒胸臆,决不做作,层层转跌,入木三分。其中绝无香泽绮罗之态,唯有不加矫饰之情。使词作具有清新流丽的风格特征。(池万兴)这首词风调清丽,情致缠绵,在婉约词中也属上乘之作。 (郑临川)
《丑奴儿慢·春日》是黄景仁 的名作,被选入代表“常州词派”风格的《词选·附录》,并列于卷首。但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里却持异议:“冠以仲则一首,殊可不必。……此一词不过偶有所合耳,亦非超绝之作。”倒是谭献在《复堂词话》中对此词颇为赞赏:“春光渐老,诵黄仲则词‘日日登楼,一换一番春色。者似卷如流春日,谁道迟迟?’不禁黯然!初月侵帘,逡巡徐步,遂出南门旷野舒眺;安得拉竹林诸人,作幕天席地之游。”谭献是主张对于词“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的,因此,他主要引此词开头几句,体会其惜春之情,联想到要与古人“把臂入林”……至于对这首词究应如何理解、鉴赏,我们不妨作进一步探讨。
词题是“春日”,因此断为“惋惜春光迅速流逝之作”(见《金元明清词选》)当然未始不可。但反复吟味,似乎于一般的“惜春”之外,还含有独特的意蕴,不如说是借春色、写小桃,来惜往日、抒爱情的。
上片开头写春日登楼,目的显然是要观赏春色。正因为是“日日”登临,这才能够观察到、感知到“一换一番”景色。惜春之意,已在其中。“者(这)似卷如流春日,谁道迟迟?”这是反用《诗·豳风·七月》“春日迟迟”,作翻案文章。“似卷如流”是承上句“一换一番”,极言其快——谁说是“迟迟”呢?这就满含伤春之情了。接着具体描写:“一片野风吹草,草背白烟飞。”把江南的春天的田野风光,点染得十分真切、生动,表现新颖、独特。再下来就象是电影的特写镜头转移到“颓墙左侧”的一树小桃。她开了,开得美,开得寂寞,“没个人知”。知道的,只有那“日日登楼”的多情的词人。以上一路写来,景中有情,景中有事,比起一般伤春之作更富艺术魅力。
下片是写花?是写人?是写春?有点难以分解。也许是见花思人、借花惜春。词人在沉思,在回忆。他抚今追昔,象是幻觉,又象是“意识流”。他“徘徊花下”,这“花”显然就是那株“小桃”;“分明记得”就是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三五年时”,就是十五岁的时候(辛弃疾《粉蝶儿》:“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这里把春比作十五岁的女孩子也是可以的)。那时,她(词人所热恋的一个姑娘)和他(词人)曾一起在花下徘徊。这是“有诗为证”的。词人曾在他的《绮怀》诗中写道:“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三五年时三五夜,可怜杯酒不曾消。”这是他的一次初恋,也是一场不幸的、难忘的爱情悲剧。“是何人、挑将竹泪,粘上空枝?”这是虚写,用象征手法。“竹泪”象征生死不渝的、深沉而痛苦的爱情(李白诗《远别离》:“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空枝”则暗示那小桃开了又谢了。这里不用“泪洒空枝”,而用一个“挑”字,一个“粘”字,极为新警,富有想象力和暗示性,就是说取来一掬千秋不灭的竹上之泪,滴上而且紧贴在那花朵凋零的小桃枝上。足见悲痛之深,相思之永。“何人”是谁?不言自喻。痛苦之极,不禁产生幻觉:低头一看,在那清莹的春池中不是映着——“浸”着她(那小桃,那姑娘,一而二,二而一)憔悴的影儿吗?这种描写,有些近于现代的电影手法,可称新颖、巧妙。最后三句,写春也归了,花也谢了,人也去了,别再勾起无穷无尽的相思了!这是异常沉痛的话,余味极为深长。“此间深处”是水中?是花外?是天上?是人间?可以不必深究。“伊”字指人,也指花,也指春。“莫惹相思”,一本作“莫学相思”,但以“惹”字为好。因为词人的相思之情,正是由登楼览景而被春色惹起的。这样就首尾呼应,一气呵成了。说不要相思,而相思之意倒更是绵绵无绝,感人至深。
黄景仁词集中有词二百余阕,风格比较多样。有伉爽悲凉的,也有俊秀婉丽的。《丑奴儿慢·春日》近于后一类。卢前借“咽露秋虫,舞风病鹤”这两句形容黄景仁 诗风的话来评论他的“词才”,这还只是一个方面。如若要形容《春日》这一类的词,则似可用他的名句“晚霞一抹影池塘,那有者般颜色作衣裳”,略改说是“晚霞一抹,影照春池”,其词境仿佛似之。
这首咏物诗热情赞颂了松树不畏严寒,不惧满雪淫威,刚劲挺拔,四季葱翠的高尚品格,对艳丽一时花开易谢的桃李给予辛辣的讽刺,寄寓了诗人高远的政治抱负,表达了对社会上庸俗浅薄之徒的鄙视。此诗虽非上乘,但仍清新隽永,颇有韵味。
诗人同情小松的“寂寞”:在阳春三月桃李争艳的季节,它孤独地挺立在庭院中,被人冷落。诗人又赞赏它的无私:在盛夏炎日中,它默默地以“细叶轻荫”给人们带来满座的清风。诗人更欣赏的是在那满雪凛冽的严冬,它非但没有枯黄,倒愈显得郁都葱葱。
开篇这四句,通过对小松四时遭际的描绘,写出了它坚贞挺拔、不随流俗、傲满斗雪的风姿。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咏的不是繁叶如云盖,老枝似盘虬的老松,而是一株枝叶未茂的小松,因此诗人很精心地用一“秀”字来形容它,令人想到其枝干的纤细,柔韧,犹如一位英俊少年亭亭玉立于庭院之中。同样,以“细”状其叶,以“轻”状其荫,都是抓住了小松不同于老松的特征而加以刻画的。从“秀”、“细”、“轻”这几个字眼中,不难体会到诗人的爱怜之情。
后面的四句写诗人对小松的殷切期待:百花虽盛,但好景不长。花开花落,“一年几变枯荣事”。而小松独耐寂寞,不管春风秋雨、夏炎冬寒,锤炼其坚贞之性。待到它长成百尺苍松之时,即可成就其栋梁之功了。百花本是“一岁一枯荣”(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而诗人在这里却说“一年几变”。这是夸大百花“枯荣”之易来强调小松成材之难,以百花之“变”来反衬小松之坚定。
最后,诗人对那些不知“怜”松、只会赏花的“西园车马客”说:“等到雪飞满落的季节,百花纷纷凋零,你们将感到悲哀失望了。”语气间充满了对小松必定成材的信心,“怜”松之情溢于言表。
在表现手法上,此诗有一个显著特点,即对比手法的运用。诗中以桃李春日之盛来衬托小松的“孤秀”,以桃李冬日之“摇落”来衬托小松的“青葱”,以桃李的“枯荣事”来衬托小松的“柱石功”,使小松的刚劲挺拔、生动勃勃表现得格外鲜明,给人以深刻印象。
清代王士祯说:“咏物之作,须如禅家所谓不粘不脱,不即不离,乃为上乘”(《带经堂诗话》)。此诗全篇八句,未着一“松”字,却句句写松,不仅写小松的形貌,还写了小松的品格、精神,更妙的是还通过写松来写人。反复吟诵,字里行间仿佛挺立着一个抱志守节,傲岸不屈的正人君子的身影,在他的周围是一群趋炎附势的西园赏花客。“怜”松即怜人也。似彼似此,不即不离,正是此诗艺术表现的高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