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上片写词人把白鹭招来,郑重其事地告诉它:溪里的鱼儿悠然自得,供人游赏,令人愉悦。我爱惜你白鹭,你白鹭也应爱惜游鱼,不要去吃它们,要欣然相处。表达了对游鱼的爱怜,抒发词人对自由自在生活的热爱。下片写词人对“虾”“鳅”之类的厌恶。全篇运用拟人化手法,通过与白鹭的对话,对鱼儿和虾鳅不同态度的对比,表现出词人爱憎分明的态度。
起句直呼溪边食鱼儿的白鹭,要它前来听自己的劝告。以下词人的劝告说服,藏有数个曲折。他先动之以情,说溪中的鱼儿已经寥寥可数了;再晓之以理,要它体谅主人的心意,推己及人,与溪中的鱼儿泯去物我,浑然相处。这种物我的浑然一处,正是词人在隐居生活中感悟到的理想生存境界。但是,他虽然强调物我浑然,却并没有泯灭美丑与善恶,不然,物我浑然就变成了和稀泥的庸夫哲学。下片他接着劝告白鹭,但在情意上有所转折:他由眼前溪边而想到远浦别渚,由清美的鱼儿想到泥沙中无数舞动的虾鳅,诱导白鹭去那里饱食美餐。值得注意的是,他在想象饱食归来的白鹭形象时,简直把它设想成了一个头上白羽飘飘的斗士,这充分反映了他对“虾鳅”的厌恶。这样的表达方式,使词中的鱼儿和虾鳅成了善类和恶类的象征。而他爱恨分明、疾恶如仇的样子,也很像写过“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的杜甫。这使得此词虽似随兴写成,但却有一定的寓意。
这是一篇对白鹭的箴言,其中抒写了词人对现实的感受和一腔无可诉说的幽愤,颇有深意。上片以祈使句作开场白,以下便是对白鹭的谆谆教诲:先指出“鱼儿堪数”的现实,然后提出超然物外的处世态度。词人以命令而强迫的语气说:“要物我、欣然一处”,既是他倔强不屈性格的表现,又是他无力抗争、姑且如此的想法的流露。下片意境拓宽,指出寄情自然的志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因而末两句看似放达,实则辛酸,满含一腔孤愤。词人表现出一副麻木不仁、超然世外的模样,对世事根本不理不睬,无知无觉,其实是理想破灭后,对现实彻底绝望后的心志灰冷。这种情感在词中表达得深沉蕴藉。
这首词构思荒诞,但其中藏有天真的生活趣味和深刻的人生体验。在结构上,以人劝鸟构筑全篇的基本骨架,形式上虽打破了词上下片分段的常态结构,但上下片在意思上实有所转折。全词语言通俗,口语化,毫不雕饰,一改辛词中大量用典之风。通篇运用拟人手法,读来大有深意。
《吊古战场文》是李华“极思研搉”的力作,以凭吊古战场起兴,中心是主张实行王道,以仁德礼义悦服远人,达到天下一统。在对待战争的观点上,主张兴仁义之师,有征无战,肯定反侵略战争,反对侵略战争。文中把战争描绘得十分残酷凄惨,旨在唤起各阶层人士的反战情绪,以求做到“守在四夷”,安定边防,具有强烈的针对性。虽用骈文形式,但文字流畅,情景交融,主题鲜明,寄意深切,不愧为古今传诵的名篇。
《吊古战场文》名为“吊古”,实是讽今。全文以“古战场”为抒情的基点,以“伤心哉”为连缀全篇的感情主线,以远戍的苦况、两军厮杀的惨状、得人与否的对比、士卒家属吊祭的悲怆为结构层次,层层铺叙,愈转愈深,结末点出主旨。结构紧凑,一气呵成。开篇劈空描写古战场阴森悲凉的气象:沙漠空旷无边,杳无人迹,河水回环缠绕,群山交错杂列,天地昏暗,气象憔悴,飞蓬根断,野草枯死.飞鸟不肯落下,野兽离群而奔突,使人触目惊心,魂失魄散。接着文锋一转,借亭长之口点题,叙说古战场“常覆三军”的历史和天阴鬼哭的惨状,增强了文章的可信性与感染力。再以“伤心哉”的慨叹,倾吐深沉的吊古之情,给全篇笼罩上了一层愁惨黯淡的感情色彩。“秦欤?汉欤?将近代欤?”发问深婉,有力统领起全文。
第二段写士卒远戍的苦况和秦汉以来“多事四夷”的原因。作者以“吾闻夫”提领,展开了对历史的回溯,描述远戍士卒历尽行军、露营、夜渡、屯戍之苦。地阔天长,戍边日久,归途知在何处?寄身锋刃,性命难保,怨愤向谁倾诉?但是,戍卒的悲惨遭遇是怎样造成的?“秦汉而还”以下便指出其原因。认为自秦汉以来,为开边拓土,“多事四夷”,边境战事频仍,致使“文教失宣”,王道莫为。这就把罪责推到封建帝王及其所推行的政策上,极为尖锐深刻。作者行王道,反霸道,以“仁义”安抚“四夷”的观点是有进步意义的。
第三段描摹两军厮杀的激烈、悲惨的情状,是全篇的主体。作者以“吾想夫”驰骋其宏伟的想象,用铺排扬厉、踵事增华的笔法,描绘了两次两军交锋的战争场面,且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残酷。如是在北风掀动沙漠的地方,胡兵凭借地利进犯,中原主将骄慢轻敌,仓促应战,兵卒畏于严酷的军法,不得不拼命死战。两军相搏,厮杀声震撼山川,崩裂江河,攻势迅猛,如雷鸣闪电。如是在“穷阴凝闭,凛冽海隅”的“苦寒”季节,胡兵又凭借天时“径截辎重,横攻士卒”,中原将士被杀得“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惨不可言。行文至此,作者又以骚体句式抒写凄恻悲愤之情,深沉凭吊之意。两军交锋激战,鼓衰力尽,矢竭弦绝,白刃相交,宝刀断折,士卒浴血拼杀,场面悲壮而激烈。在此生死关头,士卒心情极为矛盾:“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骨暴沙砾。”真是字字悲痛,声声哀怨。这发自士卒肺腑的心声,是对扩边战争的血泪控诉。作者满怀沉痛心情,以凝重的笔墨,描写了全军覆没后战场上的沉寂、阴森、凄怆的景象,与前文两军厮杀时那种“势崩雷电”的声势形成了强烈的对照,也是对前文“往往鬼哭,天阴则闻”的呼应。面对这种惨相,作者那“伤心哉”的感情发展到了高潮,发出了“伤心惨目,有如是耶”的深沉浩叹,它撞击着历代读者的心扉!
第四段以“吾闻之”领起,采用历代战争对比的方法,说明战争胜败的关键。先用“牧用赵卒”和“汉倾天下”相比,一个“大破林胡,开地千里”,一个搞得“财殚力痛”,从而得出“任人而已,其在多乎”的结论,说明解决边患问题关键是选用良将,而不在于用兵多少。再以“周逐猃狁”与“秦起长城”、“汉击匈奴”对比:有的“全师而还”,君臣和乐安闲,雍容娴雅;有的“荼毒生灵,万里朱殷”;有的“虽得阴山”,“功不补患”。说明解决边患的办法是以“仁义”、“王道”安抚四夷,而不是黩武开边。引古是为证今,作者用历史事实揭露了唐代开边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也讽刺了唐玄宗用人不当。
第五段通过“吊祭”的场面,进一步对造成“蒸民”骨肉离散的战争作了血泪控诉。“苍苍蒸民,谁无父母”几句,作者从人道主义出发,用铺排的句式,反诘的语气,气盛言宜地对“开边意未已”的统治者发出了“苍苍蒸民”“杀之何咎”的质问。接着又袭用汉代贾捐之《议罢珠崖疏》“父战死于前,子斗伤于后,老母、寡妻饮泣巷哭,遥设虚祭,想魂乎万里之外”的文义,点化出“布奠倾觞,哭望天涯”,悲怆凄凉的吊祭场面。面对着这“天地为愁,草木凄悲”的惨状,联想到“从古如斯”的一幕幕悲剧,提出了“守在四夷”的主张。结尾点明全文的主旨,与上文相呼应,极为巧妙有力。
《吊古战场文》虽以骈体为宗,但与六朝以来流行的讲求偶辞俪句,铺陈事典,注重形式美,内容空洞贫乏的骈文有很大的不同。作者李华是唐代古文运动的先驱者之一。
李华提倡古文,力求克服齐梁靡丽之习,于骈俪之中寓古文之气,以散驭俳,崇雅去浮,使文章显示了清新质朴和刚劲有力的格调,充分表现了盛唐新体文赋的特色。
谢榛说:“熟读所作,有雄浑如大海奔涛,秀拔如孤峰峭壁。”(《四溟诗话》)《吊古战场文》在构思和表现手法上富有创造性。过去的吊文多以抒情为主,而《吊古战场文》则以议论为主。这些“带情韵以行”的议论,高屋建瓴,一泻直下,气势甚壮。中间用感叹句、反诘句调节节奏,使音调铿锵,参差成趣。运用夸张、对偶、排比、拟人等多种修辞手法,造成了一唱三叹的韵致,增强了文章的感染力。段与段之间又以“吾闻夫”、“吾想夫”、“吾闻之”等散文性质的词语连接,使全篇始终保持着像“大海奔涛”一样“沛然莫之能御”的磅礴气势,一扫历来骈文那种绮丽柔弱的文风。这对后世的文赋有着颇大的影响。
首联“不作封侯念,悠然远世纷”,写出薛师石不求利禄,超乎世俗的情怀。“悠然”,超远之貌,在这里似乎兼有“心远”与“地偏”两重意思在内。结庐之境远隔嚣尘,这是“地偏”;胸襟之中不慕功名,这是“心远”,索居于会昌湖西的薛师石是做到了这两点的。
颔联“惟应种瓜事,犹被读书分”,是写这位隐士所从事的事情。看了这一联,会使读者想起陶渊明《读山海经》中的两句:“既耕且已种,时还读我书”。隐逸之士,其劳动并非为了糊口,其读书并非为了功名,而都不过是精神寄托而已。试想,耕种累了就读读书,“半耕半读”,这是一种应么充实、自在而又富于情趣的生活。不过诗人这两句与陶渊明的诗句情旨虽同,在句法上却有一点区别。陶渊明的诗句字面本身就透出一种从容、闲适之意。诗人的两句是说:每曰只顾忙着应付种瓜的事还不算,而且要抽出一半儿时间来读书。这“惟应……犹被……”的句式,透着忙上加忙的意思。其实,这里是通过“忙”来写闲的。诗人这里通过种瓜、读书的“忙”,来把薛师石超然遗世的闲适之情巧妙地映带出来了。
颈联“野水应于地,春山半是云”化用姚合《送宋慎言》:“驿路应连水,州城半在云”两句,写的是薛氏瓜庐四周的景色,前一句写湖沼的景象非常贴切,后一句写远处的云山也很传神,为读者展现出一幅生动的画图。这是一种洋溢着“野趣”的、不带人工痕迹的自然美景,与隐士的情怀是那样的合拍。可以说,此外境本身就是隐士心境的反照。
尾联“吾生嫌已老,学圃未如君”,直接抒发诗人对于薛氏瓜庐的感触。““圃”本指种蔬菜,这里指薛师石以种瓜隐居而言。这一联惋惜的慨叹,在诗中起的是“卒章显志”的作用,从而把诗人自己对隐居生活的羡慕与向往正面传达出来。
全诗用典贴切,章法布置有序,读来颇为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