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樾已生昼寂,孤花尚表春余。象床筠簟燕堂虚。初过晚凉微雨。
珪璧新来北苑,鲈鱼未减东吴。捧觞红袖透香肤。不浥翔龙烟缕。
清樾已生昼寂,孤花尚表春余。象床筠簟燕堂虚。初过晚凉微雨。
珪璧新来北苑,鲈鱼未减东吴。捧觞红袖透香肤。不浥翔龙烟缕。
葛胜仲

葛胜仲

葛胜仲 (1072~1144) 宋代词人,字鲁卿,丹阳(今属江苏)人。绍圣四年(1097)进士。元符三年(1100),中宏词科。累迁国子司业,官至文华阁待制。卒谥文康。宣和间曾抵制征索花鸟玩物的弊政,气节甚伟,著名于时。与叶梦得友密,词风亦相近。有《丹阳词》。 ▶ 612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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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疏雨洒香堤,高楼帘幕垂。远山映水夕阳低,春愁压翠眉。
杏花疏雨洒香堤(dī),高楼帘幕垂(chuí)。远山映水夕阳低,春愁压翠眉¹
注释:¹翠眉:即翠黛。古代女子用螺黛(一种青黑色矿物颜料)画眉,故称眉为“翠黛”。
芳草句,碧云辞,低徊闲自思。流莺枝上不曾啼,知君肠断时。
芳草句,碧云辞,低徊闲自思。流莺枝上不曾啼,知君肠断时。
此词描写暮春季节,深闺思远的心情。上片以景衬情。杏花飘落,如疏雨洒在湖边的长堤上,散发着芳香。“高楼帘幕垂”,明写景物,暗写人物的思想、神态和感情。下片以联想古诗词的意境,写思妇的春愁。全词含蓄蕴藉,清新婉约。
上马人扶残醉,晓风吹未醒。映水曲、翠瓦朱檐,垂杨里、乍见津亭。当时曾题败壁,蛛丝罩、淡墨苔晕青。念去来、岁月如流,徘徊久、叹息愁思盈。
上马人扶残醉,晓风吹未醒。映水曲、翠瓦朱檐(yán),垂杨里、乍映津亭¹。当时曾题败壁,蛛丝罩(zhào)、淡墨苔晕青。念去来、岁月如流,徘(pái )(huái)久、叹息愁思盈。
译文:昨夜的酒力尚未消去,上马时尚需有人帮扶,清晨的凉风还没有把我吹醒。一路上但见碧瓦红檐,倒映在曲折的流水里,垂杨树掩映着渡口旁的驿亭。想当年曾在亭壁上题写诗句,如今墙上罩满了蛛网尘埃,墨色消淡,字迹已被青苔斑蚀得模糊不清。想过去未来的进退升沉,岁月如流水。我徘徊叹息,愁思如潮,久久难以平静。
注释:¹津亭:渡口边的亭子。
去去倦寻路程。江陵旧事,何曾再问杨琼。旧曲凄清。敛愁黛、与谁听。尊前故人如在,想念我、最关情。何须渭城。歌声未尽处,先泪零。
去去倦寻路程。江陵旧事,何曾再问杨琼¹。旧曲凄清。敛愁黛(dài)、与谁听。尊前故人如在,想念我、最关情。何须渭(wèi)²。歌声未尽处,先泪零。
译文:数年来宦游不止,已倦于打听前行的路程。江陵的风流韵事最难忘,自此后再没有能够重访歌妓杨琼。她唱着旧日的歌曲声韵凄清,她聚敛着愁眉,谁是知音与听?酒樽前的故友倘若健在,定会想念我,最是关怀动情。何必唱朋友送别的《渭城曲》,她那歌声尚未唱完,我的热泪先自飘零!
注释:¹杨琼:唐代江陵歌妓。²渭城:即唐王维《渭城曲》。多于离别的筵席歌唱。

  这首词流露的感情来说,应该是作者重回故地,在离开时突然看映过去自己与情人分别时的津口亭馆,所激起的对情人的深切的思念之情。

  “上马人扶残醉,晓风吹未醒”起句很是突兀。“上马人扶残醉”隐括李白《鲁中都东楼醉起作》诗:“阿谁扶上马,不省下楼时。”晓风即晨风。从“残醉”和“晓风”两句可以看出词人通宵饮酒,直到天亮。柳永有词“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晓风尤能吹去醉意。周词中词人不仅不知道谁人扶上马,而且吹不醒,可映词人醉酒的浓度和深度,不可破除。作者由酒醉不醒写起,却掩盖了酒醉的起因,这是词人写词的顿挫处,也为后面感情的抒发埋下了伏笔。

  “映水曲、翠瓦朱檐,垂杨里、乍映津亭。”这里要注意“乍”字,一个字透出很多惊讶来。猛然间看映了柳荫中的渡口亭馆,它坐落在水流曲折处,绿瓦红檐,特别醒目。“乍映津亭”惊醒了词人的醉意,也唤起了词人的记忆。“当时曾题败壁,蛛丝罩、淡墨苔晕青。”意为多年以前,曾在津亭的墙壁上题词,现在墙壁已经破败剥落,蛛丝笼罩,墨迹淡化,苔晕青青。这引起词人很大的伤感。“念去来、岁月如流,徘徊久、叹息愁思盈。”“去来”,指不停的奔波。岁月如流,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题诗八首》序文:“岁月如流,零落将尽。”是说时间好像流水一样飞逝而过。“徘徊久、叹息愁思盈”,暗用江淹《别赋》中的句子:“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是以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以上句意为年去岁来,时间好像流水一样过去,在此地徘徊留恋,叹息声声,有满怀的愁思。这是上半阙,写思情。先写自己通宵饮酒大醉,由乍映津亭念及败壁题词,勾起自己对往事的回忆,渐渐明白醉酒之因。但是还不是很明显,对往事的回忆只是由津亭,败笔题词带过,也没有明确怀念对象。留下感情线索,在下半阙展开。

  “去去倦寻路程”。“去去”在柳永的《雨霖铃》中有“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二者意义相同,即去了又去、走了又走,不停的奔波行役之意。“倦”字写出词人的倦怠之情。“江陵旧事,何事再问杨琼。”江陵,东晋时期荆州治所,在今湖北江陵,此代指荆州。这句隐括了元稹《和乐天示杨琼》和白居易的《问杨琼》。这里用杨琼代指自己的情人。江陵旧事,指他们过去的情事。“何曾再问杨琼”,何曾即不曾,暗示不映情人的踪影。自己不停的奔波行役,情人不映,只留下无穷的遗恨,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与情人一起回忆过去的情事了。“旧曲凄清,敛愁黛,与谁听?”回忆与现实交融在一起。旧曲,应该是词人与情人当时听到的歌曲,即是下文的“渭城曲”。凄清,悲怨。敛愁黛,因愁怨而皱起黛眉。昔日离别时,你我共听凄清的离别之曲,你听曲子时因愁怨而敛眉的样子还在眼前,但是现在我与谁共听?旧曲,是诗人徘徊所闻,也因之想起以前已情人分别时的场景。既展示现在又回忆过去,既再现了当日情人的感情,也展示了自己的苦苦相思。“尊前故人如在,想念我、最关情。”设想之辞。由自己设想对方的感情。如柳永的《八声甘州》:“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也是运用的这种写法。尊前故人,指上一次分别是黛眉敛起的情人。关情,动情。词人由自身设想对方的感情,自有词人的一份痴情在,也可画出情人对词人的深情,心心相印。但是这不过是词人的想象罢了,现在词人孤独一人在河边徘徊,旧曲萦绕,、挥不去情人当时的样子。“何须《渭城》,歌声未尽处,先泪零。”这最后一句,很是巧妙,使人分不出是今日离别还是昔日离别,水乳交融。当日离别之时,与佳人共听凄曲,不待曲终,即已泪零;今日离别,又闻旧曲,不堪其情,潸然泪下。渭城之曲,即是过去同听,又是现在独闻;泪零既是当日离别之泪,又是今日相思之泪。今昔不分,亦今亦昔,感人至深。歌声未尽先已泪零,在曾经离别之地,对一个“倦寻路程”的人来说有多少身世之感,直是催人泪下。

  总之,这首词先写醉酒,然后由乍映津亭和败壁题词虚写离别,而后由思及离别而叹息徘徊,上片写及思念但是感情想对疏缓;下片写出思念对象,自己和双方的感情,以双双泪零作结,感情达到高潮。最后一句亦今亦昔,很是巧妙。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 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第133-134页

liáoyuàn ·shàngréncánzuì

zhōubāngyàn sòngdài 

shàngréncánzuì xiǎofēngchuīwèixǐng yìngshuǐ cuìzhūyán chuíyáng zhàjiànjīntíng dāngshícéngbài zhūzhào dàntáiyùnqīng niànlái suìyuèliú páihuáijiǔ tànchóuyíng 
juànxúnchéng jiānglíngjiùshì céngzàiwènyángqióng jiùqīng liǎnchóudài shuítīng zūnqiánrénzài xiǎngniàn zuìguānqíng wèichéng shēngwèijìnchù xiānlèilíng 
铜鼓赛神来,满庭幡盖裴回。水村江浦过风雷,楚山如画烟开。
铜鼓¹赛神²来,满庭幡(fān)³裴回。水村江浦(pǔ)过风雷,楚山如画烟开。
译文:敲响铜鼓赛神来,满庭都是幡旗,还有华盖徘徊。神来去时疾鼓如风雷,一阵阵卷过山村水寨,吹开如烟的浓雾,露出楚山如画的丰采。
注释:河渎神: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名。双调四十九字。¹铜鼓:古代南方少数民族的乐器。²赛神:谓设祭酬神,又称“赛会”。³幡盖:供神佛所用的幢幡伞盖之类。幡,一种窄长的旗子,垂直悬挂。盖,伞盖,指一种长柄圆顶、伞面外缘垂有流苏的仪仗物。⁴裴回:同“徘徊”。⁵浦:水滨。⁶风雷:形容迎神之车马声如风雷震荡。
离别艣声空萧索,玉容惆怅妆薄。青麦燕飞落落,卷帘愁对珠阁。
离别艣(lǔ)¹空萧索,玉容²惆怅妆薄³。青麦燕飞落落,卷帘愁对珠阁
译文:耳边还响着离别时的橹声欸乃,声声震颤着空寂的愁怀。姣美的容颜在惆怅里消瘦,淡淡的妆粉画出深深的怨哀。看青青麦田里春燕双双飞又落,卷起珠帘,空对楼阁,愁情满怀。
注释:¹艣声:离别时船桨击水的声音。艣:大船桨,用人摇动而拨水,使船前进。²玉容:如花似玉之容貌,借指美女。³妆薄:指容妆淡褪。⁴青麦:麦青时节,约夏历三月,已近暮春。⁵落落:形容燕子飞行悠然自在的样子。一说众多貌。⁶珠阁:华丽的楼阁。珠,一作“朱”。“卷帘愁对珠阁”应理解为在珠楼中卷帘愁对帘外春色。

  这首词抒写的是江南民间迎神赛舞的习俗与男女别离容易会面难的情思。上片初看是就题写赛神会的盛况:山村江浦,铜鼓声声,幡盖阵阵,车驰风雪,热闹非凡。赛会一过,烟开云散,楚山历历,霎时间热闹不再,留给人们的是空寂与清冷。这是缘题而写,以赛神会的两种场景,衬托别情离恨之凄楚。虽是缘题而写,却别有深意:以赛会的两个场面,喻神之来去自由,反衬出人别易会难,去而不归。

  如果说上片是从旁以横笔铺写的,下片则是中锋纵笔,抒写人情。“离别”句承上片末句情绪,追忆兰舟送别的苦况:艣声似也因惜别而萧索,衬托别情难耐;“玉容”句写女主人公因离别而内心惆怅,妆容消瘦。末二句写她深感聚首不易,后会难期,怀远之时,卷帘只有空阁相对。这里转而写景,离别时正是暮春三月,麦草青青,紫燕双飞,更使她触景伤怀,愁怨倍增。这是典型的以乐景写哀情,其情更哀。

  这首词最大的特色在于,分别营造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场景,热闹的赛神场面与冷落空寂的女子闺阁,两者造成大起大落的对比,更好地渲染离愁别苦,也给读者以强烈的心理冲击。

参考资料:
1、 邱美琼 胡建次.温庭筠词全集汇校汇注汇评.武汉:崇文书局,2015:70-72
曾作金陵烂漫游,北归尘土变衣裘。
曾作金陵烂漫¹游,北归尘土变衣裘(qiú)
译文:我曾经在金陵有过放浪形骸的一段生活,北归之后风尘仆仆,连衣裘也变旧了。
注释:¹烂漫:原意为色泽绚丽。这里有散漫、放浪之意。
芰荷声里孤舟雨,卧入江南第一州。
(jì)¹声里孤舟雨,卧入江南第一州。
译文:那时乘着扁舟在湖中游荡,听着雨打芰荷犹如美妙音乐的清脆声音,在舟中高卧欣赏,真的十分陶醉。
注释:¹芰荷:指菱叶与荷叶。《楚辞·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熙宁四年十一月,高邮孙莘老自广德移守吴兴。其明年二月,作墨妙亭于府第之北,逍遥堂之东,取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
熙宁四年十一月,高邮¹孙莘(shēn)²自广德移守吴兴³。其明年二月,作墨妙亭于府第之北,逍遥堂之东,取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
译文:熙宁四年十一月,高邮孙莘老从广德调任吴兴太守。第二年二月,在官邸的北面、逍遥堂的东面建造墨妙亭,把吴兴境内从汉以来的古文遗刻都收藏在亭内。
注释:¹高邮:今江苏高邮。²孙莘老:即苏轼之友孙觉,莘老乃其字,高邮人。³移守吴兴:调任湖州太守。吴兴:即湖州。吴兴为古郡名,隋开皇时废,唐天宝元年(742年)改湖州为吴兴郡,乾元元年(758年)复为湖州。这里是以古称吴兴称当时的湖州。⁴遗刻:遗留后世的碑刻。
吴兴自东晋为善地,号为山水清远。其民足于鱼稻蒲莲之利,寡求而不争。宾客非特有事于其地者不至焉。故凡郡守者,率以风流啸咏投壶饮酒为事。自莘老之至,而岁适大水,上田皆不登,湖人大饥,将相率亡去。莘老大振廪劝分,躬自抚循劳来,出于至诚。富有余者,皆争出谷以佐官,所活至不可胜计。当是时,朝廷方更化立法,使者旁午,以为莘老当日夜治文书,赴期会,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而莘老益喜宾客,赋诗饮酒为乐,又以其余暇,网罗遗逸,得前人赋咏数百篇,以为《吴兴新集》,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又皆集于此亭。是岁十二月,余以事至湖,周览叹息,而莘老求文为记。
吴兴自东晋为善地,号为山水清远。其民足于鱼稻蒲¹莲之利,寡求而不争。宾客非特有事于其地者不至焉。故凡郡守者,率以风流²啸咏³投壶饮酒为事。自莘老之至,而岁适大水,上田皆不登,湖人大饥,将相率亡去。莘老大振廪(lǐn)劝分,躬自抚循劳来,出于至诚。富有余者,皆争出谷以佐官,所活至不可胜计。当是时,朝廷方更化立法,使者旁午¹⁰,以为莘老当日夜治文书,赴期会¹¹,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而莘老益喜宾客,赋诗饮酒为乐,又以其余暇,网罗遗逸¹²,得前人赋咏数百篇,以为《吴兴新集》,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bēi)野草之间者¹³,又皆集于此亭。是岁十二月,余以事至湖¹⁴,周览叹息,而莘老求文为记。
译文:吴兴自从东晋以来就是一个好地方,号为山水清丽广远。吴兴百姓享受丰足的鱼稻蒲莲物产,他们少欲望不争斗。外地宾客不是有事非来不可一般很少到这里。所以历任郡守,都只是歌咏、酬唱、嬉戏、饮酒。莘老到任时,适逢大水,上等农田都没有收成,湖乡百姓大饥,准备一起出门逃荒。莘老大力开仓赈灾,亲自安抚慰劳灾民,一片至诚。家里富裕有余粮的家庭,都争着拿出自己的谷物来帮助官府赈灾,救活的灾民数不胜数。当时,朝廷正推行改革变法,负责实施新法的使者纷繁来往,人们认为莘老会日以继夜地治理各种文书,到处开会,不可能再有闲情,像往日那样雍容自得悠哉游哉。可是莘老更加喜欢交结宾客,赋诗饮酒。闲暇时,网罗遗闻逸事,得到前人赋咏数百篇,编为《吴兴新集》。那些古诗词文章还留存着但是却倒卧在荒土野草之中的刻石,又全都汇集在这个亭子里。这一年十二月,我因事到吴兴,周览叹息,莘老求我为墨妙亭写一篇文章。
注释:¹蒲:水生植物名,其叶可编织席包,嫩芽可食。²风流:谓行事风雅。³啸咏:长啸歌咏、吟咏,古时名士洒脱不羁的表现。⁴投壶:古代宴会时的游戏。设特制之壶,宾主以次将箭投入壶口,中多者为胜,负者饮。⁵劝分:劝说人们互相救济。⁶躬自:亲自。躬:身体,引申为亲自。⁷抚循:安抚,抚慰。⁸劳来:劝勉,慰劳。⁹使者:指朝廷派到各地监督新法之执行的提举官。¹⁰旁午:交错,纷繁。¹¹赴期会:到处奔走,推行各项政令。期会:泛指政令的施行。¹²遗逸:同“遗佚”,遗失,指佚文、佚诗。《后汉书·儒林传序》:“网罗遗逸,博存众家。”¹³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指已经被折断遗弃在荒田野草中的石碑。¹⁴余以事至湖:苏轼通判杭州时,曾于此年被派往湖州去检查堤岸利害。
或以谓余,凡有物必归于尽,而恃形以为固者,尤不可长,虽金石之坚,俄而变坏,至于功名文章,其传世垂后,乃为差久;今乃以此托于彼,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此即昔人之惑,而莘老又将深檐大屋以锢留之,推是意也,其无乃几于不知命也夫。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憾。物之有成必有坏,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国之有兴必有亡也。虽知其然,而君子之养身也,凡可以久生而缓死者无不用;其治国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至于不可奈何而后已。此之谓知命。是亭之作否,无可争者,而其理则不可不辨。故具载其说,而列其名物于左云。
或以谓余,凡有物必归于尽,而恃形以为固者,尤不可长,虽金石之坚,俄而变坏,至于功名文章,其传世垂后,乃为差久;今乃以此托于彼,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此即昔人之惑,而莘老又将深檐大屋以锢()留之,推是意也,其无乃几于不知命也夫。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憾。物之有成必有坏,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国之有兴必有亡也。虽知其然,而君子之养身也,凡可以久生而缓死者无不用;其治国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至于不可奈何而后已。此之谓知命。是亭之作否,无可争者,而其理则不可不辨。故具载其说,而列其名物于左云。
译文:有人对我说,一切事物最终都会消失,依靠外形牢固的东西,尤其不可能长久,即使坚如金石,也会很快变坏。至于功名文章,流传后世,还算能保存得久远一些。现在孙莘老竟然把这些古文遗刻等文物托给一座亭子来保存,这是保存久长的反而向坏得快的寻求帮助。这早已是昔人的困惑,莘老用深檐大屋来保存文物,推断他的用意,难道不是有点不知天命吗?我认为了解事物发展规律的人,一定能够知晓自己从事的工作、事业,这以后就懂得道理而没有遗憾了。事情有成功必有失败,譬如人有生必有死,国家有兴盛必有衰亡。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君子保养身体,凡是可以使生命长久延缓衰老的法子没有不尽力去做的。他们治理国家,凡是可以保存国家免于破亡的法子没有不尽力去做的,一直到无能为力了才罢休。这就叫知天命。这座亭子该不该建造,不值得争论,但是其中的道理不能不辨别清楚。所以我将这些情况记载下来,并且把墨妙亭里的各种文物记录如下。
 
 

  本文起始既紧扣作亭之缘起,而后宕开笔墨写孙莘老泽惠百姓的政绩,然后才归入正题,发挥议论,推衍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憾”的道理,并进而言及养生与治国之道。 文章从小题目引出大议论,立意高远,富于哲理。

  这篇记文一共分为三段。

  第一段点题,记孙莘老建墨妙亭的时间、地点和用意,“取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也就是诗中所写的“吴兴太守真好古,购买断缺挥缣缯”。孙莘老喜好书画金石,所以不惜花大钱购买古代碑刻,以藏于墨妙亭中。

  第二段记述孙莘老搜罗碑刻用力之勤,但不是平铺直叙,而是层层转折,跌宕起伏。第一层写已往的吴兴太守向来政务悠闲。因为其地“山水清远”,其民“寡求而不争”,外地客人“非特有事于其地不至焉”。社会安定,民事不多,宾客少有,清静无为,“故凡守郡者,率以风流啸咏、投壶饮酒为事”。真是悠悠岁月,其乐无穷。如此悠闲之地,孙莘老自然有充余时间去搜罗碑刻了。

  第二层,忽然宕开一笔,写孙莘老勤政爱民、抗洪救灾: “自莘老之至,而岁适大水,上田皆不登,湖人大饥,将相率亡去。莘老大振廪劝分,躬自抚循劳来,出于至诚。”奔波以救灾民,无暇而顾碑刻。又加之朝中正推行新法,使者频繁往来“以为莘老当日夜治文书,赴期会,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这一层转折使文章顿起波澜,跌宕多姿。这是以退求进、欲擒故纵的写法,起到了有力的衬托作用。

  第三层,又一转折,归到正题:“而莘老益喜宾客,赋诗饮酒作乐,又以其余暇,网罗遗逸,得前人赋咏数百篇,以为《吴兴新集》,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又皆集于此亭。”莘老在政事之余,尽力搜罗前人诗赋、碑刻。凡是尚存文字的碑刻,即使被抛在荒坡野草之间、僵仆的、断缺的均一概收罗无遗,“皆集于此亭”,照应前文“取凡境内自汉以来故遗刻以实之”的记述中心,写出孙莘老好古之心切,搜罗之勤奋。苏轼至湖州,见到这些碑刻“周览叹息”,坚硬之碑刻尚且断缺,令人叹息。这句承上启下,由断缺的碑刻引出第三段的议论。

  “或以谓余,凡有物必归于尽,而恃形以为固者,尤不可长,虽金石之坚,俄而变坏,至于功名文章,其传世垂后,乃为差久,今乃以此托于彼,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物必归于尽”一句,画龙点睛,是全文的主旨。一切事物都要归于消亡,依靠自己形体坚固的物体,更是不能长久。即使是坚硬的石碑,很快也会毁坏。相比之下,功名文章流传后世,倒是长久的。把文章刻在石碑上,想长久流传,乃适得其反,“是存者反求助于速坏”。这已经是前人的胡涂,孙莘老建亭以藏碑刻,“其无乃几于不知命也夫”。作者认为莘老的作法是“不知命”。孙莘老不知命,指他不知天命,即不知道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规律。“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无憾。物之有成必有败,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国之有兴必有亡也。”这几句进一步具体阐明“物必归于尽”的论点,用相反相成的观点论述了成与败、生与死、兴与亡的辩证关系。

  作者深受道家思想影响,对老子的辩证法有着深刻的理解,他总是抓住事物对立统一的矛盾双方关系来阐明自己的主张,确实是一个真正的“知命”者。以其知命,故能乐天。以其乐天,故能置生死、穷达、得失、祸福于度外,看穿忧患,顺应自然,超脱利害,旷达乐观。但作者毕竟又是一个通三教之变,成一家之言的文人,他“奉儒家而出入佛老,谈世事而颇作玄思”,本于儒而不囿于儒,谈佛老也不囿于佛老。所以文章接着又写道:“虽知其然,而君子之养身也,凡可以久生而缓死者无不用;其治国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至于无可奈何而后已。”以道养身,以儒治国,儒道互补,相互为用。

  通观全文,第一、二段记叙,第三段议论。记叙为议论作铺垫,议论是记叙的升华。记叙层层转折,跌宕多姿;议论精辟警策,纵横开阖,汪洋恣肆,一唱三叹,特别是辩证法的运用,熟练而深刻,提高了文章的思想水平,发人深思,耐人寻味。

参考资料:
1、 吕晴飞主编.唐宋八大家散文鉴赏辞典 第十一卷 (重排版):中国妇女出版社,2004年07月第1版:第263-2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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