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词面所描绘的意境看,这是一首暮春游湖、即景抒怀之作。上阕写杭州西湖景色。起句“半堤花雨”,扣住西湖,写词人绕堤游览,但见堤上春花凋残、落红委地;次句“对芳辰”,点明了时令为暮春三月。这样的西湖景观,写得既概括,又形象。上阕的关键句是“消遣无奈情绪”。“无奈”者,空虚寥落、无可奈何之谓,词人心中本有愁绪,欲借游湖赏景以排遣,谁知所对芳辰,竟是春意阑珊,反而加重了内心的愁绪。下面数句铺写触目所见,则无不浸透了这种对景难排的惜春、伤春之情,而自然景物也自然染上了词人的主观心境色彩:“春色尚堪描画在,万紫千红尘土。”春色虽尚堪描画,但如锦如簇的春花已“零落成泥碾作尘”,好景不长,大势已去。至于春鸟的鸣叫,又令人黯然伤神:“鹃促归期,莺收佞舌,燕作留人语。”杜鹃哀啼“不如归去”,仿佛在送别残春;黄莺收起了巧啭悦人的歌喉,使春光更显寂寥;惟有紫燕的呢喃之声,似尚在作留人之语。歇拍两句,推出一景:“绕栏红药,韶华留此孤主。”红红的芍药花在栏杆边盛开,似乎仍在有意装点着春色,这大概即前面“春色尚堪描画在”之意;但那灼人眼目的红色,点缀在“万紫千红”已“尘土”的背景之上,未免寂寞,一点红,难为春,也有点惨然。“韶华留此孤主”一句,可谓情景双绘,它既是西湖景色的聚焦点,又是情感流露的突破口。面对着这一丛大自然留存的芍药花,也即春天的最后点缀,词人不禁从胸中发出“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叹息,我们从中可以感受到的,是种凄凉幽怨的万不得已之情。明眼人一看即知,惜春、伤春,只是词人的浅层情感,更深层的,乃是国危家亡的政治感慨,一个“孤”字,为上阕之眼,已经隐隐透露出其中消息了。
换头三句:“真个恨杀东风,几番过了,不似今番苦。”似结似起,既总揽上阕的伤春之意,又自然转入下阕的忧国之情。“真个”是恨极之语。东风过了,春意阑珊,年年如此,然惟有今昔分外令人可恨;显然,词人恨之所在,并不是自然界的节序更替、年光流逝,而是人事的沧桑变化。“乐事赏心磨灭尽,忽见飞书传羽”。两句直陈其事,前句说南宋君臣的宴安享乐如过眼云烟,顷刻磨灭,后句说军情紧急,北兵将至,使词意顿时醒豁。词人面对湖山胜景,念及危亡之祸,近在旦夕,大好河山,难免易主,于是触景伤情:“湖水湖烟,峰南峰北,总是堪伤处。”真乃字字凄咽,语语沉痛!至此,则上阕的“无奈情绪”云云,其政治内涵,更一目了然了。末结以景写情,由直而曲,倍见含蓄之致:“新塘杨柳,小腰犹自歌舞。”仍回到春景,“犹自”两字,用笔拙重,景中见情,意同“隔江犹唱后庭花”,词人的潜台词是:杨柳袅娜,如在东风中得意地舒腰曼舞,它何曾懂得世人优国伤时的苦痛呢。无限感慨,全在词人有意摄取的事物景象中曲曲传达了出来。
古人作诗词,常借景物以抒情怀,这首《百字令》所描绘的暮春之景,可以看成是作者以艺术形象来象征南宋小朝廷大势已去,旨在抒发其残山剩水之叹,家国危亡之哀。全篇比中有赋,尽管“乐事赏心磨灭尽,忽见飞书传羽”两句直陈其事,词境还是比较完整的。
这是一首怀念旧友旧事的诗作,抒写了对友人的忆念及独登江楼时的惆怅之情。前二句写诗人夜登江楼,所见只有江天月色。后二句由今思昔,写出风光依旧而人事已非的感慨。全诗语言淡雅,以景寄情,情感真挚,诗人运笔自如,写旧事则虚实相间,赋予全篇一种空灵神远的艺术美,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和隽永的韵味。
“独上江楼思渺然”,语同随口说出,但情致绵渺,引人遐思。而这一句至少可以体味到以下几层意思:首先是“独”字的运用,写诗人处境之寂寞,身边无人陪伴因而在这样一个月凉如水的夜晚独自出行;其次是“上江楼”,在古人的传统中,“登高”和愁思似乎不可分割,诗人此刻一定是有什么忧心之事;第三,“思茫然”,诗人的心境显然并不安宁。此句写诗人独自登上江边之楼的情形,“独上”写行动,“思渺然”写心理。叙事之中挟以情韵,使其独倚高楼、寂寞沉思的情态形象生动。
“月光如水水如天”,这一句故意将笔移开去从容写景,进一层点染“思渺然”的环境气氛。登上江楼,放眼望去,但见清澈如水的月光,倾泻在波光荡漾的江面上,因为江水是流动的,月光就更显得在熠熠闪动。“月光如水”,波柔色浅,宛若有声,静中见动,动愈衬静。诗人由月而望到水,只见月影倒映,恍惚觉得幽深的苍穹在脚下浮涌,意境显得格外幽美恬静。整个世界连同诗人的心,好像都溶化在无边的迷茫恬静的月色水光之中。这一句,诗人巧妙地运用了叠字回环的技巧,一笔包蕴了天地间景物,将江楼夜景写得那么清丽绝俗。这样迷人的景色,一定使人尽情陶醉了。
然而,诗人却道出了一声声低沉的感喟:“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同来”与第一句“独上”相应,巧妙地暗示了今昔不同的情怀。原来诗人是旧地重游。去年也是这样的良夜,诗人结侣来游,凭栏倚肩,共赏江天明月,那是非常欢快的。曾几何时,人事蹉跎,昔日伴侣不知已经飘泊何方,而诗人却又辗转只身来到江楼。面对依稀可辨的风物,缕缕怀念和怅惘之情,正无声地啃啮着诗人孤独的心。写到这里,诗意豁然开朗,篇首“思渺然”的深远意蕴得到充分展示,诗人江楼感旧的旨意也就十分清楚了。
短小的绝句律诗,一般不宜写得太实,而应“实则虚之”,这才会有余情余味。这首诗,诗人运笔自如,赋予全篇一种空灵神远的艺术美,促使读者产生无穷的联想。诗中没有确指登楼的时间是春天还是秋天,去年的另一“望月人”是男还是女,是家人、情人还是朋友,“同来”是指点江山还是互诉情衷,离散是因为世乱飘荡还是情有所阻,这一切都隐藏在诗的背后。只有充分发挥想象,才能充分领略这首小诗的幽韵和醇美。
这首诗将一个宴饮歌舞的场面写的缤纷绚烂,有声有色,形神兼备,兴会淋漓,并且以精湛的艺术技巧表现了诗人对人生的深切体验。
这首诗的前五句描写一幅奇丽熏人的酒宴图,场面绚丽斑斓,有声有色,给读者极强烈的感官刺激。作者似乎不遗余力地搬出华艳词藻、精美名物,目不暇接:“琉璃钟”、“琥珀浓”、“真珠红”、“烹龙炮凤”、“罗帏绣幕”,作者用这样密集的华丽字眼描绘了一场华贵丰盛的筵宴。其物象之华美,色泽之瑰丽,简直无以复加。
诸物象之间没有动词连接,就像一组蒙太奇镜头,将画面与画面按照内在逻辑顺序一一呈现出来。杯、酒、滴酒的槽床……这些具体意象的相继出现,给读者酒宴进行着的意念。这种省略叙写语言的手法,不但大大增加了形象的密度,同时也能启迪读者活跃的联想,使之主动地去填补、丰富那物象之间的空白。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四句写宴乐的鼓点愈来愈急,连串三字句法衬得歌繁舞急,仅十二字,就将音乐歌舞之美妙写得尽态极妍。不仅让读者目不暇视,甚至耳不暇接。这似乎已不是普通宴饮,而是抵死的狂欢。下面的诗句作者开始解释这炊金馔玉,浩歌狂舞的原因。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春光正美,太阳却冷酷地移向地平线;青春正美,白发却已在悄悄滋长。曾在繁茂的桃花园中,看花瓣随风如雨而落,那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但每一秒的美丽,都是以死亡为代价的。何等奢侈的美丽。人们伸出手想挽留残春,但最终留下的,只是那空荡荡的枝头和指间的几片残红。在这凄艳的花雨中,在这渐渐拉长的日影下,愈转愈急的歌弦舞步是想追上时间的脚步,在时间鼓点均匀而无情的敲击声中,入唇的玉液琼浆己变得苦涩。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诗的前一部分是大段关于人间乐事瑰丽夸张的描写:美酒佳肴,欢歌曼舞,人生之乐似乎莫过于此。但结尾笔锋倏转,出人意料地出现了死的意念和“坟上土”的惨淡形象,透露出一片苦涩幽怨的意绪。时光难逗留,诗人遂道,罢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既是壶中日月长,就多喝几杯,终日酩酊吧,无知无觉也就没有困扰了。何况哪怕好酒如刘伶,死后想喝酒亦不可得。可酒并不是真的就能令人忘忧。刘伶“一醉一石,五斗解醒”也未必真的逃避了痛苦。狂呼痛饮,及时行乐固然痛快,但是,即使秉烛夜游,人生又有几何,再回首已百年身,酒闲人寂之后,留下的只有深沉的孤独和空虚之感。况且生时的辉煌更加衬托出死后的悲凉,正是前后这种极度的反差和不协调给读者带来极大的震撼。人间乐事极力地反衬出死的可悲,终日醉酒和暮春之愁思又回过来表露出生的无聊,这就是诗人内心深处所隐藏的死既可悲而生亦无聊的最大的矛盾和苦闷。人生总难免面对差别,在差别面前,庄子喜欢否定它,以求心灵的宽慰和淡泊;作者李贺则喜欢确认它、甚至放大它,以强化主体对生命、生活的敏感和执著。他为此宁愿悲愤伤感,宁愿陷入感性的深渊而不愿自拔。
这首诗以幽遽朦胧、瑰艳凄冷的意境,生动灵澈、神奇超常的意象,构设意与境浑的美学特质,充分表达诗人身处病态社会的烦闷、压抑、凄凉与愤激心绪,给读者以深刻的精神启示和审美感受。
这首词分六层,先写游沿途的自然美景,再写路途上悠然心态、艰辛、喜悦与旷达胸怀,最后表达回朝无望的意愿。全词富含浪漫主义情怀,是词人纪游的得意之作。
开头写出游沿途的自然美景。先写路线:“出临皋”——“历黄泥之长坂”——“走雪堂”;再写景色:“大江”“左缭”,“云涛”“舒卷”,“草历层累”,“柯丘”“葱蓓”。可谓草历含情,江山多娇。
第二层,写路途上“徙倚”“盘桓”的悠然心态。“旦往”“夕还”,时而徘徊,时而不前,景色虽美,不可停息,“娱余于一眄”就算满足。可谓无拘无束,悠哉游哉。
第三层,写此次游时的潇洒风姿。“幼好”“奇服”,“老更变”“自哂”,“惊俗”“来患”;“释宝璐”而“被缯絮”,与“杂市人”“无辨”。可谓奇装异服,一道独特风景。
第四层,以双关语写路途上的艰辛、喜悦与旷达胸怀。路远“莫往来”,守一席之地“而穷年”,我只好随意迈步“而远览”。走啊走啊,路走到了尽头而“旋反”。值得欣慰的是: “朝嬉黄泥”“白云”,“暮宿雪堂”“青烟”;鱼鸟不惊,樵夫倨傲。可谓天人合一,物我相忘。
第五层,写黄泥坂上狂醉及其超然的浪漫情调。词人在进退维艰之际,只好歇脚黄泥坂,对酒当歌。初饮时,“被酒”所醉,边走边唱;继而烂醉, “放杖”仰卧;再则身不由己,便以“草为茵”,“块为枕”,进入梦乡,享受“华堂”“清宴”之清净美;进而“坠露”“湿衣”,映衬着“团团”“素月”。待到乡亲父老唤醒,险些被牛羊践踏。可谓一醉忘百忧,非常浪漫。
最后一层,抒发游黄泥坂之幽情,表达自己回朝无望的意愿。东坡精神一振,起而高歌:月明星稀,迎余饯归。年岁已终,草历枯萎。归来归来啊,“黄泥不可以久嬉”。言外之意,怀古伤今:昔日孟德,雄风何存?归来渊明,是我前生。
这首词系词人出游高峰年的纪游的得意之作,充满了悠然、潇洒、旷达、超然的浪漫主义情调。
这首诗是对红豆表相思的叹赏。
上首诗已表明,即使红豆本无知觉,但它既然被当作相思的象征,有意抛却已不可能。于是本首自然过渡到对手头红豆的把玩赞赏上来。“争相似”,怎么那样相似,表难以分辨。“不厌痴”,不怕他人笑自己心痴。诗人亦知红豆本无所谓思与不思,但自已数起恋人相赠的红豆来,竟那样认真,那样痴迷,早已把其他事物置于脑后,真把它看成了相思泪水的结晶。诗人对相思的一往情深,对红豆意象的缠绵思绪,正是“赤子之心”的生动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