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绝妙的七律之作。首联写巫山庙的环境。颔联承上,由巫山神话,引出《高唐赋》的作者宋玉。最后两句进一步将自己的慨叹和惋惜推向高潮。诗中虽然写有宋玉,也是在写作者自己。寄托了作者的无奈和感伤。作者采用了先赋后比的写作手法,借以表达出内心深处的情怀。
“乱猿啼处访高唐,路人烟霞草木香”,这一句是从近景来描写的,读来仿佛身临其境通真。有不住的猿声,有缥缈的烟雾,有醉人的芳香,以声、色、味来构成了整幅立体画面。随着诗人先是进入凄厉神秘的处所,后才渐入迷人的佳境。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犹是哭襄王”,山色与水声对仗工整,同时一静一动,恰似一幅山水画。这是诗人远远观望的结果,是远景的描写。宋玉与楚襄王同是楚国人,此处引用二人的典故,更增加了高唐观的历史韵味,同时也吸引着诗人继续探寻。
“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宋玉《高唐赋》中描写神女在离开楚襄王的时候告辞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诗人在这里化用这些史实与典故,暗含规劝之意。作为一个乐妓,诗人能有如此见识,在韦皋及当时众人看来是大为叹服了,这样诗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同时这一典故还有另一层寓示若君臣遇合之难。神女居于巫山之阳,中间有高丘阻隔,所以要想遇见知遇者,可谓难上加难。诗人在心中不断慨叹,自己空有文学诗才,而未遇到赏识者,是何其的不幸。
“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古人常用柳叶比喻女子的眉毛。诗人虽有满腹才华,但是在这样一个男权社会,她也不得不正视这一点,而为自己的不幸身世遭遇慨叹。这也许是对韦皋的一种故意试探,后来韦皋意欲授予其“女校书”职也正说明了诗人以退为进的聪明之举。
《解连环·孤雁》是宋亡后之作,是一篇著名的咏物词。它构思巧妙,体物较为细腻。在写其外相的同时,又寄寓了深微的含意。这首词可以透视出张炎词深厚的艺术功力。作者揉咏雁、怀人、自怜而为一,抒发了他的家国之痛,漂泊之苦,凄婉动人。词咏孤雁,实则借孤雁寄托作者宋亡后的伤感,也反映了宋遗民普遍生活体验及感触,具有典型意义。
上阕前三句写孤雁失群;接着写失群后的孤独。“楚江空晚。怅离群万里,恍然惊散。”以困顿惆怅的情怀起笔,伴孤雁一起飞来。起句境界暗淡、空旷、寂寥、肃杀。楚江,指湖南地方。衡阳有回雁峰,又雁多经潇湘。潇湘、衡阳皆楚地。作者把雁置于这空阔的空间,不惟反衬雁之“孤”“小”,且为全词定下低沉的基调。惟其“空”,才愈见离群雁之“孤”;惟其“晚”,才更显离群雁之“凄冷”:可谓景中含情。这特定的审美感受,却是通过自然而平常的四个字,由视觉贯通了读者的触觉来传达的,下笔不可谓不“空”。“怅离群万里,恍然惊散”。离群而“散”,已觉“恍然”,而“万里”,更足可悲,这怎能不使孤雁在“惊”悸之余感到“怅”然若失呢?仅一传神之“怅”字,写事更写情,它把“离”前之可恋,“离”时之痛苦,“离”后之茫然的复杂的感情,曲折婉转地表达出来了。
这三句写出了孤雁之遭际,使人意识到了作者心绪之凄惨。南宋末年,国势垂危,生于此时的词人,对于时局自己深感无能为力,不胜忧愤,只好借物抒怀以寄托一腔幽怨。
既离群万里,则渺渺天地间惟一孤雁而已,自顾其影则不免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感,故只有另寻栖身之所,“自顾影,欲下寒塘”正是这种孤栖自爱神态的写照。顾影,表示有深自珍惜。特别是一“欲”字,更是对这种想下未下、犹豫迟疑的神态的深刻把握和维妙维肖的刻划。“正沙净草枯,水平天远。”在惊魂未定之际,目光所到之处, 只有寒水暮天相接,漠漠荒沙、瑟瑟衰草,依然荒寥而已。来亦孤单,去也孤单,只好徘徊顾影,使人进一步体味它的孤独。
“写不成书”两句,是写雁群飞行,排成一字或人,孤雁单飞排不成字,故说写不成书信,只能成一点,带回一点相思。从而巧妙地表达出前朝对遗民的思念。古人常以雁为传书使者。“只寄得、相思一点”,激起人们多少相思之苦与家国之苦,已无从分辨。如果说,“恍然”离散已使孤雁怅然若失因而无奈去别寻栖所的话;如果说,依然荒寥更足以使之凄怆伤神的话,那么,“写不”两句所表达的那种痛苦竟无人可告之情则转而化为某种程度的悲壮了:雁既失群于万里之外,不能和同伴共排雁字,只有向他们遥寄一片相思之情了,此其一;因此,违误了久困于胡地的“故人”的凝盼之情(“故人”殆指沦于北人之手切盼南归的故园父老),此其二;联系作为宋朝遗民的张炎当时朋友散失、家国破碎、孤身一人、满目凄凉的处境,可以想见,即使有书可传,那“故人”之愿又将告于何人?此其三。然而这种种复杂的思想感情,却是通过作者极疏淡自然之笔(两句用一事而又一气贯注)写出的。这正是“清空”特色的表现之一。
“料因循误了,残毡拥雪,故人心眼。”这是为雁立传,可以看到作者思想轮廓。表面上是说孤雁误了寄书,和苏武托雁寄书的心事。“残毡拥雪”,用苏武“武卧啮雪,与旃(毡)毛并咽之,数日不死”事表达心声。
从对上阕简单的分析中可以看到,作者无论写景还是状物,都能“不滞留于物”(《词源·咏物》),特别是对孤雁外部形象的描写和琐屑事件的叙述,即使是最简单的交代都省略了,而是摄神遗貌,紧紧抓住最能表现孤雁内心情感的神态(如“欲下”),把笔触伸向孤雁的内心世界(如“怅、惊、料”),栩栩如生地刻划出孤雁孤寂索漠的内心世界,给人一种艺术上的去芜存精的澄净感,而作者的思想感情也在此得到了曲折委婉的表达,即所谓“调感怆于融会之中”。
下阕更以化实为虚的方式体现了张炎词的“清空”本色。换头承前,叹息北去的南宋宫室艰难险恶的处境。而孤雁只能在夜雨中哀鸣,若是能在玉门关重新见到离失的伴侣,该是何等的惊喜!因“离群万里”,因而“谁怜旅愁荏苒”。“荏苒”表达迁延的意思。在形容时间光阴之绵长的“荏苒”前面冠以“旅愁”,其旅途之劳顿和愁之绵绵可知,且作者并不正面说此愁无人怜而以反问出之曰“谁怜”,除更觉情切动人外,已微透“怨”的消息,故下面紧接写道:“谩长门夜悄,锦筝弹怨。”说长门夜悄与锦筝弹怨。典出汉武帝陈皇后罢退长门宫故事。“长门”所“弹”者,昔陈皇后之“怨”;而筝柱斜列如雁行,故在此又是孤雁之“怨”。“谩”字,极度渲染孤雁的哀怨。作者以“浑化无迹”之笔,借陈皇后之事,将人、雁之“怨”一起写出,从而抒发了自己亡国之思家破之愁无人可告亦无人怜之的一片愁怨之情。
孤雁之哀愁既无人可告,那么雁之凝盼思归的急切心情是可以想见的。它多么盼望自己早一天飞到同伴身旁啊!可它不说自己身落寒塘之实境,却首先代同伴着想: “想伴侣、犹宿芦花。”不说眼前自己思念同伴之实情,却透过一层,言伙伴曾念自己在来年春前“去程应转”。伙伴们春天到来之前,应该回北方去了。这又是化实为虚,使虚中有实,虚实相生,既婉转又空灵,它比正面诉说更能见孤雁之一往之深情。
“暮雨相呼,怕蓦地、玉关重见”。随即是个飘渺的幸福的设想。玉关春雨,北地黄昏,却是将怎样和旅伴们重见呢?“怕”字含意深微。孤雁由“离群”之“怅”而生“谁怜”之“怨”,又由“怨”而生“暮雨”中之“呼”,从“呼”又生“怕”,于是读“暮雨”二句,读者脑海里会出现这样一幅动人的情景:瑟瑟秋风、潇潇暮雨中,望伴情切的空中孤雁,一声又一声呼叫,找寻着同伴,它要尽最后一丝力量飞到它们身边,倾诉离后之情。它坚信,同伴们就在不远的前方。然而,突然之间它又由“呼”而“怕”了:是怕见同伴于忽然之间,“怕”自己不胜那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喜悦和幸福潮流的冲击。一个 “怕”字,生动而逼真地刻划出雁经过长途跋涉,备尝离群之苦后幻想自己即将在“蓦然”间重见同伴时那种喜悦、激动而又有些不安、焦躁的复杂矛盾心理。
至此,孤雁之情已至深至切似乎无法再写,但作者意犹未尽,再次从虚处下笔,进一步替孤雁设想:“未羞他,双燕归来,画帘半卷。”长期的期待与渴望,一旦相见期近,反怕春期之骤至。虽能相见也无愧于寄身画栋珠帘双双紫燕了。从用意上看,此二句实承以上而来。即如上所述,孤雁之愁已至浓至厚,无法解脱,其望归思伴之情已至深至切,无以复加,但退一步说,即使雁之愿望无法实现,它也绝不愿像在春日融融中翩翩归来的“双燕”(暗指归附元朝者)一样,寄人檐下,以博主人一笑,从而表现出雁之孤高自傲的情怀,使其形象得到了升华。而在这空灵蕴藉中,作者不愿事奉新朝的心迹也得到含蓄而委婉的表露。这在情感上,表现为异军突起;在格调上,则表现为某种程度的峭拔。
由于作者在这首词里没有刻意于静态的摹写,而着重从孤雁内心情感的发展变化上——由“怅”而“怨”,由“怨”而“呼”而“怕”,写出了动感,因此,在意脉和情感节奏上,于自然流转之中包含着起伏跌宕,于空灵之中见出流动,从而给人以和谐的美的享受。
通观全篇,状物言情极尽精巧而不着雕饰痕迹,词人遣词炼意、体物抒情的精湛造诣淋漓尽现。全词多处用典,堪称咏雁佳句。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曰:“玉田《高阳台》,凄凉幽怨,郁之至,厚之至,与碧山如出一手,乐笑翁集中亦不多见。”张炎词善于咏物。从咏物词的整个方法、风格和寄意来说,这首咏孤雁的《解连环》更有代表性。词人刻画孤雁的形象妙肖传神,在咏物的方法上,紧扣一“孤”字展开描写,烘托渲染,以物喻人,将咏物与抒情合而为一,通过对孤雁的描绘,把家国之痛和身世之感尽蕴含在对孤雁这一形象的描绘中。
《在狱咏蝉》是唐代文学家骆宾王的代表诗作。此诗作于患难之中,作者歌咏蝉的高洁品行,以蝉比兴,以蝉寓己,寓情于物,寄托遥深,蝉人浑然一体,抒发了诗人品行高洁却“遭时徽纆”的哀怨悲伤之情,表达了辨明无辜、昭雪沉冤的愿望。
全诗情感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语意双关,达到了物我一体的境界,是咏物诗中的名作。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意思是,秋天蝉声不断,引起了身陷囹圄的诗人的无限愁思。诗人触景生情,情因景生。情感从何而来,是因闻见了蝉声。该诗用起兴对起开篇,将蝉声与愁思对举,两相映照,下笔自然,工稳端庄。即是咏物,物必在先。首句咏蝉,次句写己。咏物非本意,借物抒情才是目的。西陆:指秋天。《隋书·天文志》载:“日循黄道东行,一日一夜行一度,三百六十五日有奇而周天。行东陆谓之春,行南陆谓之夏,行西陆谓之秋,行北陆谓之冬。”南冠:楚国的帽子,指代囚犯。在此指诗人自己。《左传·成公九年》载:“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挚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因楚国在南方,南冠一词,便由此而生。后人借来用以指囚犯。首联两句诗衔接自然,浑然天成。写蝉时,抓住两点:时间是秋,动作是唱;写人时,抓住三点:身份是囚犯,心理活动是愁思,愁思的程度是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承接首联,是隔句相承。第三句承接第一句继续写蝉,第四句承接第二句继续写己。不堪:承受不了。玄鬓:指蝉。古代妇女将鬓发梳为蝉翼之状,称之蝉鬓。这里以玄鬓称蝉。白头吟:乐府曲名。据《西京杂记》说,西汉时著名文学家司马相如对才女卓文君的爱情发生危机,卓文君作《白头吟》诗:“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终使司马相如回心转意,两情重归于好。“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的字面意思是,蝉凄切的悲声仿佛是在一遍遍吟唱卓文君的《白头吟》“凄凄重凄凄”,这声音真难以让人忍受。深层意思是,蝉啊,你不该对着我这鬓发苍白的牢狱之人唱你凄凉的歌。你的吟唱正好刺痛了我的内伤,正好引起了我的愁思。骆宾王巧借“白头吟”用来一语双关,加深了原意。首联写听觉,由蝉及人,闻蝉声而动客思;这一联写视觉,由己及蝉,观玄鬓而自悲伤。蝉是玄鬓,我却白头;我身陷囹圄,它来往自由;它倚树高唱,我独自哀愁。它如今的玄鬓,我过去也曾拥有,别看我现在白发满头!它如今的吟唱,我过去也曾练就,别看现在用铁锁锁紧了我的歌喉!蝉啊,你就是我的从前,你就是我的化身,我何时能脱去囚服像你一样蜕皮羽化,获取自由?这两句诗沉郁深婉,感人至深,令人叹惋。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两句,诗人字字咏蝉,字字借蝉自况。“露重”、“风多”言环境险恶;“飞难进”言难以进取;“响易沉”言声音难以发出。蝉如此,我和它还会有什么两样?这两句诗至少有两层意思。表层意思是在咏蝉,深层意思是在借物抒怀。在这里,蝉即我,我即蝉。“露重”、“风多”又特指政治环境险恶;“飞难进”又特指诗人在人生仕途方面难以进取;“响易沉”更特指自己的言论难以发出。诗人结合自己的身世和处境,在选取意象方面十分精当,用露和风两种自然现象既适用于蝉,又适用于人。这里的露和风,一旦入诗,就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而是注入了诗人的情感,由物象转化成了意象。所以,“露重”、“风多”就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同是咏蝉,处在不同环境的人所选的角度和立意皆不相同。初唐虞世南也有一首诗咏蝉:“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虞世南身居高位,诗的字里行间迸发出的都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难见半缕愁绪。因冤狱而被投入大牢的骆宾王岂可跟虞世南同日而语。同是写露,在虞诗中用来供蝉饮,在骆诗中则因“露重”而“飞难进”;同是写风,在虞诗中不用借,因蝉已身居高位;在骆诗中则嫌“风多”,自己的声音难以发出。所以二人同咏一物,题材相同,时节相同,则立意迥异。
诗人在写这首诗时,由于感情充沛,功力深至,故虽在将近结束之时,还是力有余劲。第七句再接再厉,仍用比体。秋蝉高居树上,餐风饮露,没有人相信它不食人间烟火。这句诗人喻高洁的品性,不为时人所了解,相反地还被诬陷入狱,“无人信高洁”之语,也是对坐赃的辩白。然而正如战国时楚屈原《离骚》中所说:“世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来替诗人雪冤。“卿须怜我我怜卿”,意谓:只有蝉能为我而高唱,也只有我能为蝉而长吟。末句用问句的方式,蝉与诗人又浑然一体了。
好诗,不但要有诗眼,以放“灵光”,而且有时须作“龙吟”,以发“仙声”。对照杨炯的《从军行》与杜甫《蜀相》,两诗若无“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样的“龙吟”句殿后,直抒胸臆,剖献“诗心”,则全篇就木然无光了。此诗亦然,尾联诗人愤情冲天,勃发“龙吟”,喷出蕴蓄许久的真情:“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遂脱去了前三联罩裹诗句的“蝉身”,使人看到了作者洁纯无瑕的报国诚心,这颗诚心恰如其《序》所说,乃“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不以世俗更易秉性,宁饮坠露也要保持“韵姿”。正是这裂帛一问,才使《在狱咏蝉》成为唐诗的卓荦名篇,超然于初唐诸宫体艳诗之上。
第一首诗是词人在郊外饮宴时的即兴之作,字里行间涌动着一股洒脱不羁的豪情,而豪情之中又隐藏着一种忧国忧民的深沉感慨。
“楼观青红倚快晴”,劈头一句便勾画出南国风光的绮丽景色:雕梁画栋,朱楼翠影,倚立在晴明爽朗的丽日和风之中。“快”是词人心境的外射,即“怡红快绿”所引起的那种欢快之情。“惊看陆地涌蓬瀛”,是词人在饮宴时所产生的一种幻觉。传说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词人在酣饮的醉眼朦胧中忽然觉得陆地的平野间涌出座座令人神往的仙山,不禁惊喜莫名。“南国花影笙歌地,东岭松风鼓角声”则是词人醉意中清醒意识的极其酣畅的表达:南国花影,笙歌阵阵,仿佛是一片升平气氛,然而随着东岭的松风传来军中的鼓角之声,却使人的心境如此忐忑不宁。词人在这两句词中十分准确地表现了当时的时代氛围:北国金人大军压境,南国朝野歌舞升平,作为军中主帅,词人范成大的心中该感到多么不安,他一方面在良心的谴责中作着灵魂的自我审判,一方面也以他的笔锋直刺“笙歌醉梦间”的赵宋小朝廷。这里我们不由想到范成大的同代诗人林升所写“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晚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名篇。这首小令虽然写得比较含蓄,但也有异曲同工的弦外之音。
下阕对饮宴环境作进一步描画,同时更深刻地表现词人这种忧思伤世的愤激之情。“山绕水,水萦城”,江山如此多娇!在“柳边河外”饮宴的词人,面对岌岌可危的国势,令人产生古往今来仁人志士所共有的忧国忧民之情。“柳边河外”也是效命疆场的爱国将士所在环境的暗射,它与“楼观青红”是一个象征性的对立,让那些“楼外楼”中的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娇妻美妾去歌舞升平去吧,而“柳边河外”的将士们却要保卫这“山绕水、水萦城”的锦绣河山去呢。最后一句是词人自谓,他提笔挥毫而画不成一段风流,乃是因为他胸有块垒而无心于此道,这“画不成”三字包含着词人壮志难申的苦衷,也影射着朝廷的掣肘,使他“画不成”自己理想的宏图。
诗的首联是大难之后的感喟之词。“十载江南事已非,与君辛苦各生归。”古人感叹世事变迁,常以物是人非相称。而在这清初的十年中,经历了生死交关的艰难历程不仅人非、物非,事事皆非,诗人和朱四辅都是经过了曲折艰辛的“辛苦”归程,九死一生,才得以“生归”活着过来。回首往事,自心中升起一种沉痛悲凉的沧桑感。更尤有盛者,明清易代之际的历史,尤其在江南一带,是比任何改朝换代都更加惨绝人寰的。
颔联是对历史的沉痛回顾。“愁看京口三军溃,痛说扬州十日围。”明崇祯十七年(1644)三月,北京城破。五月,福王朱由崧称帝,命史可法督师于扬州。由于南明朝廷昏庸,内讧不断,致使清兵长驱南下。顺治二年(1645)四月,清兵制造了“扬州十日”历史事件。五月,南明弘光帝被俘,次年死。顾炎武这里只是指出了当时历史最沉痛的一刻。“愁”是愁南明旧朝的昏聩,“痛”是痛满清新朝的暴酷,一“愁”一“痛”之间,蕴含了历史的悲感。
颈联写时光如水逝,历史犹在目。“碧血未消今战垒,白头相见旧征衣”。据史料记载,明末清初,各地反清武装斗争连绵起伏,一直延续了四十年, “碧血末消”既表现了反清斗争的激烈、烈士们的血洒疆场,又表现了仁人志士坚强不屈的意志。诗人写诗时是四十岁,不当以老人自称的,这里的“白头相见”显然流露出了一种人生短暂功业未就恢复大计遥遥无期的惆怅与感慨,然而顾炎武虽然是艰难困苦,他还是念念不忘那为之奋斗的理想,于是与友人相见,自然而然地叙起了从前的战争生涯。这一联看似平淡,然而平淡之处自有心胸的流露,与友人相对,他想到的不仅是旧日的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为之奋斗的是未来他那复明的理想境界。
尾联诗人与友人互勉,寄希望于来者。诗人为了理想的未来,他告诫友人不要叹息,要像古代的英雄那样去奋斗:“东京朱祜年犹少,莫向尊前叹式微”。这两句,诗人是以朱祜比朱四辅。“式微”这里代指哀叹,是鼓励朱四辅不要意志消沉,不要只是哀怨悲叹,而要像东汉的朱祜那样建功立业,为恢复故国而努力。这里不仅是鼓励友人,实际上也是在表现自己那不屈服的坚强意志。
这首诗悲叹往事凄楚动人,但格调并不仅仅流于低沉凄婉,在哀伤悲凉之中同样也洋溢着慷慨激昂积极向上的热情,这热情是顾炎武其诗的热情,也是其人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