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升这首小令,主要就因为结句见奇称隽,颇值得欣赏。但要领略结句之妙,又不能不从头说起。
词题《张园作》,意谓作于张园。作者非张姓,自非张园主人,或则客居小住,或则因故滞留;词中并无流连之意,却有闲愁哀感在于言外,想必因功名不遂而浪迹江湖,或不免于寄人篱下。胡德方序黄升所编《花庵词选》,说他“早弃科举,雅意读书,间以吟咏自适”,看来是不错的。我们读他这小令首,便知所谓“雅意”、“自适”,内涵甚深,即或真能自得其乐,内心也并不平静。
上片写景起,句中“芙蕖”为荷之别名。“雨过芙蕖叶叶凉”,若是正值盛夏酷暑,这景致自然是好的;无奈时已入秋,天气转凉,触目所见,又添出几分凉意,心境便未必佳。下句之横塘非用作地名,当指园中池塘,加一“横”字,以状池水充溢。道是“摩娑短发照横塘”,词人或不免于顾影自怜;似又有意引发联想,使人忆及杜甫诗名句:“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春望》)。则可见绝无欣慰之感,唯有惨恻之思。接下来写眼望空中“一行归鹭”,便觉不免拖带着秋色;耳闻园里“几照鸣蝉”,竟想到夕阳西下应有饯路以赠别。这就是王国维所谓“以我观物,物皆着我之色彩”(《人间词话》)。作者缘情写景,使景在含情,情景融汇而莫分,从而见出有志难申之苦。气度虽嫌狭小,但亦足以感人。
下片换头二句以依傍花柳隐括流寓张园的生活情景,暗喻侧身花柳繁华之地。跟上一句“微云淡月又昏黄”,补出夜景,不仅未见可喜,而且使人不禁有悲凉之感。写到这里,若再“著一实语”,或描绘景物,或抒述怀抱,或发为哀鸣,或感叹身世,均难以“见奇”、“称隽”。而作者却转为议论,道是“风流不在谈锋胜,袖手无言味最长”。(这也是本首诗最广为流传的两句)沉默是金,静默是美的,它让我们活得更有感情,更有理性,更充满着奋斗的乐趣。而此味之长,值得我们安安静静地用一生去回味和品尝。本来既有吟咏即非“无言”,既曰“无言”即不应有作;作词至卒篇而欲“无言”,象是自我否定,又象故弄玄虚,其实正属锐利精警的机锋之语。这里所谓“无言”,亦如老庄哲学之所谓“无为”,只是一种修辞手法,其中“无”字都不是训诂学上的空无所有之意。“无为”则无所限制,正可以为所欲为,故曰“无为而无不为”。“无言”则有含蓄不尽之意,最为耐人寻味,所以晚唐司空图就说过:“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诗品·含蓄》)。黄升翻用司空图诗话名言,纵然并无新意,但用作本篇结句,却用得巧妙。因为前面几句就颇象电影中的一个个“空镜头”,留给读者以驰骋想象的充分余地;最后由作者直接出面,但作为“补白”的又只是两句莫测高深的妙语玄言。于是所谓“花侧畔,柳旁相”,所谓“微云淡月又昏黄”,虽然空有花、柳、云、月之具象,而无一字涉及作者之情与事,读者也自然据以深尝其情其事无限酸楚苦涩之味。这样再返观词人于上片所流露的心情意绪,回味全篇,便觉无处不令人鼻酸。
黄升这首小令,主要就因为结句见奇称隽,颇值得欣赏。但要领略结句之妙,又不能不从头说起。
词题《张园作》,意谓作于张园。作者非张姓,自非张园主人,或则客居小住,或则因故滞留;词中并无流连之意,却有闲愁哀感在于言外,想必因功名不遂而浪迹江湖,或不免于寄人篱下。胡德方序黄升所编《花庵词选》,说他“早弃科举,雅意读书,间以吟咏自适”,看来是不错的。我们读他这小令首,便知所谓“雅意”、“自适”,内涵甚深,即或真能自得其乐,内心也并不平静。
上片写景起,句中“芙蕖”为荷之别名。“雨过芙蕖叶叶凉”,若是正值盛夏酷暑,这景致自然是好的;无奈时已入秋,天气转凉,触目所见,又添出几分凉意,心境便未必佳。下句之横塘非用作地名,当指园中池塘,加一“横”字,以状池水充溢。道是“摩娑短发照横塘”,词人或不免于顾影自怜;似又有意引发联想,使人忆及杜甫诗名句:“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春望》)。则可见绝无欣慰之感,唯有惨恻之思。接下来写眼望空中“一行归鹭”,便觉不免拖带着秋色;耳闻园里“几树鸣蝉”,竟想到夕阳西下应有饯路以赠别。这就是王国维所谓“以我观物,物皆着我之色彩”(《人间词话》)。作者缘情写景,使景在含情,情景融汇而莫分,从而见出有志难申之苦。气度虽嫌狭小,但亦足以感人。
下片换头二句以依傍花柳隐括流寓张园的生活情景,暗喻侧身花柳繁华之地。跟上一句“微云淡月又昏黄”,补出夜景,不仅未见可喜,而且使人不禁有悲凉之感。写到这里,若再“著一实语”,或描绘景物,或抒述怀抱,或发为哀鸣,或感叹身世,均难以“见奇”、“称隽”。而作者却转为议论,道是“风流不在谈锋胜,袖手无言味最长”。(这也是本首诗最广为流传的两句)沉默是金,静默是美的,它让我们活得更有感情,更有理性,更充满着奋斗的乐趣。而此味之长,值得我们安安静静地用一生去回味和品尝。本来既有吟咏即非“无言”,既曰“无言”即不应有作;作词至卒篇而欲“无言”,象是自我否定,又象故弄玄虚,其实正属锐利精警的机锋之语。这里所谓“无言”,亦如老庄哲学之所谓“无为”,只是一种修辞手法,其中“无”字都不是训诂学上的空无所有之意。“无为”则无所限制,正可以为所欲为,故曰“无为而无不为”。“无言”则有含蓄不尽之意,最为耐人寻味,所以晚唐司空图就说过:“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诗品·含蓄》)。黄升翻用司空图诗话名言,纵然并无新意,但用作本篇结句,却用得巧妙。因为前面几句就颇象电影中的一个个“空镜头”,留给读者以驰骋想象的充分余地;最后由作者直接出面,但作为“补白”的又只是两句莫测高深的妙语玄言。于是所谓“花侧畔,柳旁相”,所谓“微云淡月又昏黄”,虽然空有花、柳、云、月之具象,而无一字涉及作者之情与事,读者也自然据以深尝其情其事无限酸楚苦涩之味。这样再返观词人于上片所流露的心情意绪,回味全篇,便觉无处不令人鼻酸。
满江红,双调九十三字,前阕四仄韵,后句五仄韵,前阕五六句,后阕七八句要对仗,例用入声韵脚。以岳飞词《满江红·怒发冲冠》最为有名。南宋姜夔始用平声韵,但用者不多。
题中“豫章”,今江西南昌市。“吴城山”地名。据《太平寰宇记》:“南昌县……吴城山在治东一百八十里,临大江。”船经常航行到这里风浪所阻。张孝祥《吴城阻风》诗中云:“吴城山头三日风,白浪如屋云埋空。”形象地展示了江涛汹涌的险恶景象。
此词开头“春水迷天”两句,点出天气骤变,风浪连天江面无比险恶。作者紧扣住词题“阻风”下笔,而写得气势雄伟。在旧历三月,春暖雪化,江水猛涨,此时正值桃花盛开的的季节,故称“桃花浪”。杜甫《春水》诗:“三月桃花浪,江流复旧痕。”词里“风浪”二字连用,便在烟水迷茫的景象中显示出了一股汹涌险恶的气势。“云乍起”二句承上实写舟行所遇的险境。一个“还”字,既写出江面恶劣的环境延续,又暗示了时间的推移。这样开头几句就把行舟为风雨所阻的情况充分表现出来。“云卷芳洲生杜若”二句,由远及近,写景如画。“杜若”,香草名。屈原《九歌·湘君》:“采芳洲兮杜若。”在长满一片嫩云芳草的水洲边上,舟泊烟渚,雨中落帆,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幅笔墨苍润的烟雨落帆图。
“傍向来沙嘴共停桡”二句,写停泊的情景。“向来”,即适来,“沙嘴”,即沙洲。晏几道《玉楼春》:“停桡共说江头路。”词人产生遇风浪而飘泊天涯的情怀,这就为下片的抒情作铺垫。
“寒犹在”以下四句,承上转下,由景及情,描写了寒夜停泊的情况。而“倚篷窗无寐”二句,更进一层,倚窗独酌,借酒浇愁愁更愁,这既表现出人物的孤独感,又是上文“愁肠”的进一步深化。“寒食清明都过却”二句,笔墨宕开,但与作者当时的心境相连结。词人想起清明节都已过去,自己早就误过归期,辜负了佳人相约的一片深情,心中充满了焦虑和痛苦。
结末“想小娄终日望归舟,人如削”,这句化用柳永《八声甘州》“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的词意。如果说柳永词中的“误几回”更觉灵动,那么这里的“人如削”就更能传神。唐代元稹《三月二十四日宿曾峰馆夜对桐花寄乐天》诗:“是夕远思君,思君瘦如削。”不过,词中不是写自己,而是从对方着笔。本来是自己思归心切,却说佳人在小楼里终日痴望希望自己归来。这是出于自己的想象,是虚写更展示了作者急切回去的心情,但运用了“终日望归舟,人如削”这样具体细致的情节描写,不仅显得真实,化虚为实,而且把埋藏内心的思归意蕴充分刻画出来。
这首思归的词作,以景起,以情终,全词情景交织,然而在抒写旅途停泊时的感情起伏动荡,尤擅长于勾勒铺叙。这与柳永擅长表现羁旅行役的题材而又尽情铺展的格调是一脉相承的。
《范增论》属于史论,是一篇翻案文章。苏轼善于读书,能从书缝中看出问题。一般人读史,见项羽与范增君臣不能善始善终,常为之叹息,认为这是楚失败的原因之一。苏轼却相反,独恨范增不早离开,认为项羽早有杀增之心,还认为义帝之存亡,关乎楚之盛衰,也关乎范增之祸福。全篇并没有贬低范增,篇末还高度肯定范增是人杰,只是惋惜项羽和范增的关系早有裂痕,范增不明“去就之分”。
全文围绕“去就之分”这一中心论旨,逐层展开:首先,简叙历史史实,提出论点:“增之去善矣。不去,羽必杀增。独恨其不早耳。”“增之去,当于羽杀卿子冠军时也。”其次,具体论证观点。文章反复分析了项羽杀掉宋义之后,势必要谋害义帝,而范增必然力谏,项羽肯定不从,最终必然疑忌范增等等情势,论证了范增应当在此时离开项羽的主张,批驳了那种认为陈平反间计离间项范二人的传统看法。然后,作者替范增设想,“合则留,不合则去”,“力能诛羽则诛之,不能则去之”,仍然不失为大丈夫作为;批评范增不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名,陋矣!”最后,又从另一侧面论述:“增不去,项羽不亡”,“增亦人杰也哉”。作者对范增的谋略、才干表示了肯定,实际上批评了项羽的不知人、不善任。
该文学《公羊传》《谷梁传》解《春秋》经文的表现手法,设为问答,层层推论。如由义帝之立,范增为谋主,推断义帝之兴废关乎范增之祸福,又进而推断项羽弑义帝,范增必反对。由义帝之明推测项羽之杀宋义,义帝必不能堪,又推测义帝必杀项羽,项羽故必杀义帝。一环套一环,有很强的逻辑性。作者征引史料不多,才识、才气胜过才学;在语言表达上多用反诘句,多用感叹句。全文共有七个反诘句、六个感叹句,冷静的理性思考与热烈深切的赞叹、惋惜相结合,使文章笔调变幻无端,抑扬顿挫之至。
此词上片写在游乐之地失去情侣以后,纵然娱乐也悲伤;下片先以蝶燕双双,兴起孤独之感,最后以景结情。词中运用反衬、比兴的手法,以乐写哀,用春花怒放之景反衬失却伴侣之悲,用笙歌反衬愁肠欲断之伤,用蝶燕双双反衬孤寂之感,具有民歌格调。全词情景相渗,构思新颖,风流蕴藉,雅淡自然,体现了冯词的特色。
上片写“失却游春侣”、 “独自寻芳”之悲。“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花前月下”,原为游春男女的聚会之地;而偏偏在这游乐之处,失却了游春之侣;花前诚然可乐,但独自一人,徘徊觅侣,则触景生情,适足添愁,甚而至于举目四顾,一片凄凉,大好春光,亦黯然失色。
“纵有笙亦断肠。”笙歌在游乐时最受欢迎,但无人相伴,则笙歌之声,适足令人生悲。“纵有”两字,从反面衬托失去之痛:笙歌散尽,固然使人因孤寂而断肠,但他却感到即使笙歌满耳,也仍然是愁肠欲断。
下片写因见蝶燕双双,兴起孤独之感。“林间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自己失却游春之侣而影单形只,但闲步四望,只见彩蝶双双,飞舞林间;蒸儿对对,出入帘幕。
“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彩蝶、燕儿都成双做对,使他怎能再耐得住自己的孤独之感!“绿树青苔半夕阳”一句,以景结情,夕阳斜照在绿树青苔之上的静景,正与上片的“满目悲凉”之句相拍合。
冯延巳词具有民歌格调者不少,且善于运用比喻、起兴,如《蝶恋花》词:“几日行云何处去?”是以“行云”暗喻浪子,浪子行踪如浮云飘荡,竟然“忘却归来”。由此兴起思妇春怨:“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而这首《采桑子》词,则是以描写蝶燕双飞之乐兴起自身孑然无侣的孤独之感,这种写法在民歌中是经常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