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诗用“夜归”统摄全篇,应把握时令是“夜”和事件是“归”,因此要找出“夜”中的意象,和“归”中意境。既然已“夜深”了,还要归家,那么思家怀乡之切自不必说;“竹窗斜漏补衣灯”,这是游子(夜行人)快至家门时所见,夜已深了,家里还亮着“补衣灯”,家中亲人对游子的关切和思念之情,扑面而来。
一开篇“夜深归客”四字,点明了诗题“夜归”。为什么要连夜赶回去呢?诗中没有交代,但是联系以下几句,读者可以想象,大约是一位出门已久的游子,思家心切,到了归途的最后一段路程,便不愿在投宿多耽搁一夜,而宁愿日夜兼程,摸黑赶路,以致深夜到家。诗中撷取的正是将到未到的情景。“倚筇行”三字勾画出归客的形象。透过归客倚杖蹒跚而行的身影,可以想见深夜行路的艰难,也可以推知游子劳累的旅况和近乡情切的心理。
第二句看来是写走过村外野地的情景:田野里的土埂子上,影影绰绰的鬼火、星星点点的流萤。通过深夜荒径冷气森森、幽光闪烁的环境,烘托出归客孤身夜行的凄凉,也反衬出归客不顾一切、急切回家的心境。途中越是阴冷,就越是令人急于早点回到温暖的家中。
第三句写终于进村了,首先看到的村店。在昏暗的月色衬托下, 村店显得寂静而冷漠,但在归客的眼中,家乡的村店却给深夜的荒野带来了生机,一种家在咫尺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转过村店,不就快到家了?“泥径滑”三字,正是写归客脚下加快步伐,因而更感觉到路滑难行。他就在这一步一滑中,匆匆转过村店,越走越近盼望已久的家门。
随着画面的延伸,一幅充满亲情的图景展现在归客眼前——“竹窗斜漏补衣灯”。这是多么的出人意外!夜那么深了四周黑黝黝的,全村都人睡了,可是唯独自家竹窗还透出灯火,隐约可见灯下补衣的身影。啊,那不是他所思念、温暖的家吗?此刻那熟悉的身影强烈叩击着归客的心扉。
此首为思妇之词。开头两句,通摄全词,点明由春色引起春恨。上片主要写春色,下片主要写春恨。上下片仿佛两个相连的画面,全词情景交融。
开始两句十二字,内蕴丰富。“深闺”暗示抒情主人公是少妇,面对恼人春色,不禁情思绵绵。一个“劳”字透露出她那“为君憔悴尽,百花时”的隐痛。由“劳”瘁而怨“恨”,可见其爱之深切。“恨共春芜长”,佳在“春芜”一词含义双重面使全句意味隽永。以春草喻离别,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远如“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楚辞·招隐士》),又如“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李煜《清平乐》)。以上“春草”都是本义,没有引申之意。而“恨共春芜长”的“春芜”,除春草本义外,还隐寓行人之意,也就是说此句不仅有闺中人的怨恨随着春草不断增长之意,还含有“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的人越远、恨越长之意。这就深化了诗意,即前人所谓得“句外意”之妙。下面三句写景,以具体意象补充首句“春色”,选取深闺“琐窗前”的视角写思妇所见所闻。“黄鹂娇啭泥芳妍,杏枝如画倚轻烟”两句宛如五代花鸟画,用笔工细,着色鲜艳。前一句声色并茂,以声为主,富有动势。黄鹂的婉啭娇鸣,似与满园春色而共语。后一句写杏枝倚立于淡淡烟霭中,恬静如画。这春色以黄鹂、红杏为主,缀以群芳的姹紫嫣红,一片暖色,再加上黄鹂悦耳的娇啼,真是“红杏枝头春意闹”不足喻其美。少妇透过琐窗听见以上春光,当比“忽见陌头杨柳色”感触更为深婉了。上片如从思维顺序出发,触景而生情,则开头两句亦可算是逆笔。
从上结至过片,时空转换为另一个画面。张炎云:“最是过片,不要断了曲意。”(《词源·制曲》)“凭阑”句既自成画面,又未断意脉。原来闺中人被春色所吸引,不满足于隔窗观花,她轻移莲步,款款伫立于阑干旁,含愁凝眸。“双娥细”,以秀眉的细长以形容其青春貌美。“‘柳影斜摇砌”,是思妇凭阑所见,也是下片唯一景语,寥寥五字,一波三折,确是词的当行本色语。表层意思是柳条之影因风吹斜而摇曳于台阶,但其中还隐含摇落了杨花、杨花飘落于“砌”两层意思。这三层意思浓缩于五字句中,写得极密。五字中没有“杨花”字样,而于下文显现,是诗人匠心所在。下文思妇的内心独白,由上片的蓄势,直至此句才引发出来。从杨花的摇落,联想自己红颜将凋零,所以她痛苦地唱出了全词的最强音:“玉郎还是不还家,教人魂梦逐杨花,绕天涯。”和开头暗相呼应。她终日盼不回丈夫,怅恨之情悠然而生,于是嗔问道:“你倒是回来不回来?叫人家成天价象在梦魂中一看,跟着那漫天的柳絮,绕世界去神游寻觅!”这种奇思遐想,意味深长,倾吐出少妇的无限离愁和情思。“魂梦逐杨花”为思妇词开创了新的意境,对后代有所影响,如晏几道名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鹧鸪天》)似受此词启发,又如章楶的《水龙吟·杨花》以及苏轼的和词,咏杨花而和思妇情怀相联,也似乎受到此词的影响。
《花间》词温庭筠多丽藻,韦庄多质朴语。顾敻成就不及温、韦,此词却能熔丽藻与质朴于一炉,使之疏密相间,恰到好处。
该篇是王安国游庐山夜宿栖贤寺感怀所作。庐山佛寺颇多,有五大丛林,栖贤寺是其中之一,为南齐参军张希之首建,屡经兴废,遗址在今三峡涧玉渊潭北。当时诗人踯躅庐山,独宿佛寺,古屋萧索,四顾寥落,顿起遗世独立之想。这首诗就抒写了作者登览庐山的洒脱襟怀和情趣。
首联紧扣“宿栖贤寺”,以直叙入题,由于寺殿年久失修,故山风吹入,萧萧作响,而卧寝不得周严,寒气就会侵入。“弊裘”句由上文生出。因寝卧不宁,故而“弊裘起坐”,由“古屋萧萧”,而生“绸缪牖户”之想。“绸缪牖户”出自《诗经·豳风·鸱鸮》,意思是缠绕柴木,修补门窗。这一联切题叙事,且渲染出一种夜宿深山古寺的萧索阒静气氛。
由于中夜不眠,得以目睹深山夜景。次联集中笔力摹写庐山之夜。层峦叠嶂中,皓月当空,皎洁的清光,把整个大千世界变成了朗朗白昼;山谷间,泉水淙淙,仿佛为寂净的人间带来了风雨交加的萧瑟秋声。一句写山中月色,主要诉诸视觉;一句写山谷泉声,主要诉诸听觉。这里静景和动景互相配合,出色地构造了一个明净、透彻、幽寂、清寒的尘外世界,为人排解尘念、唤起遐思,布设了一种适宜的氛围。方虚谷说王安国诗“佳者不可胜算,而富于风月,此诗三四壮浪而清洒”(《瀛奎律髓》卷一),正指出这两句的独特气韵。
沉浸于如此境界中,诗人忘却俗念,烦恼顿消,于是脱口咏出“迹入尘中惭有累,心期物外欲何求”两句。“尘中”,犹言尘世、尘网,包括世俗社会和市井闹区。踪迹进入尘世,则会有俗务牵累、世事羁绊,着一“惭”字,表示了对世俗桎梏的不甘和不满。由此生出了“期”字,只消“心期物外”,就会无求无欲,身心恬然。物外即世外,《唐书·元德秀传》记载,元德秀“陶然遗身物外”,元氏以置身物外,求得精神超拔。诗人则是虽“迹入尘中”,却能“心期物外”,而达到泊然无求的境界,显得更为通达。两句一写形迹,一写心神,结构相对,内容相反,而意义上又有递进,连贯而下,对仗中具有气韵流动之美。
虽然“心期物外”,却也可“迹入尘中”,离开这宁静高洁的环境,诗人还是会有感慨,因而尾联有“须惆怅”之语。庐山长松林立,到后世仍然有“松树路”之名。天明登途,穿越松柏蔽空的山路,诗人更会惆怅不已。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此时诗人留驻片刻,他才会写诗记叙此行。这两句,“须惆怅”一转,“忍更”再转,而以题诗留念收尾,很符合登览游记诗的旨趣,十分得体。“忍更”二字强调必须有诗,表达出对庐山清境的低徊依恋,颇有余音袅袅之致。
这首词借青春和爱情的消失,感慨美好生活的无常,细腻含蓄而婉转地表达了作者的复杂情感。这是一首优美动人而有寓有深意的词作,为晏殊词的另类作品。
起句“燕鸿过后莺归去”写春光消逝:燕子春天自南方来,鸿雁春天往北方飞,黄莺逢春而鸣,这些禽鸟按季节该来的来了,该去的也去了,那春光也来过又走了。这里写的是莺语燕飞的春归时候,恰逢莺燕都稀,更觉怅惘。“莺燕”,兼以喻人,春光易逝,美人相继散去,美好的年华与美好的爱情都不能长保,怎不让人感慨万千。“细算浮生千万绪”一句从客观转到主观,说对着上述现象,千头万绪,细细盘算,使人不能不正视的,正是人生若水面浮萍之暂起,这两句前后相承,又很自然地引出下面两句:“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这两句改用白居易《花非花》词句“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但旨意不同。作者此处写的是对于整个人生问题的思考,他把美好的年华、爱情与春梦的短长相比较,把亲爱的人的聚难散易与秋云的留、逝相对照,内涵广阔,感慨深沉。
下片“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两句写失去美好爱情的旧事,是对上片感慨的具体申述,又是产生上片感慨的主要因素,这样使上下片的关系交互钩连,自然过渡。“闻琴”,指汉代的卓文君,她闻司马相如弹琴而爱慕他:“解佩”,指传说中的神女,曾解玉佩赠给情人。这两句是说象卓文君、神女这样的神仙伴侣要离开,挽断她们的罗衣也无法留住。随后作者激动地呼出:“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意思是劝人要趁好花尚开的时候,花间痛饮消愁。这是受到重大刺激的反应,是对失去美与爱的更大的痛心。联系晏殊的生平来看,他写这件事,应该是别有寄托,非真写男女诀别。公元1043年(宋仁宗庆历三年),晏殊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兼枢密使,握军政大权。其时,范仲淹为参知政事(副宰相),韩琦、富弼为枢密副使,欧阳修、蔡襄为谏官,人才济济,盛极一时。可惜宋仁宗不能果断明察,又听信反对派的攻击之言,则韩琦先被放出为外官,范仲淹、富弼、欧阳修也相继外放,晏殊则罢相。对于贤才相继离开朝廷,晏殊不能不痛心,他把他们的被贬,比作“挽断罗衣”而留不住的“神仙侣”。不宜“独醒”、只宜“烂醉”,当是一种愤慨之声。
此词化用前人的诗句,信手拈来,自然贴切。词中的复杂的思想,反映了作者的人生态度和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