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是作者晚年故地重游,将身世之叹融进景色描写中,厚实沉重。上阕写景。楼前景色如画,由“东风紧送斜阳”逼出“顿老相如”。词人炼意炼句,用心精细。下阕第一句“伤春不在高楼上”,将忆旧伤别之情托出,跌宕起伏。“怕舣游船”句,实“怕”在水中见到自己清瘦的倒影!“飞红”三句伤春。“吹尽”、“泪满”一联凄凉萧瑟,触动词人无限哀情。这哀情,不仅是个人的,也是家国的。
起首“修竹凝妆,垂杨驻马,凭阑浅画成图。”三句写丰乐楼内外所见景色,由酒楼边的修竹,写到楼下的垂杨,再写登楼远眺,湖光山色如诗如画。这三句,如杨铁夫在《吴梦窗词笺释》中所分析,“‘凝妆’,远见;‘驻马’则是从近处观察;‘凭阑’,已登楼。层次井然。”“山色谁题?楼前有雁斜书”二句紧承第三句。凭阑一望,展现在眼底的湖山既宛如天开图画;而天际适有雁阵掠过。又恰似这幅画图上题写的诗句。到此,写足瞭望中所见之美景,也点出了分韵题之事。接下去,作者跳过了铺叙宴饮尽醉的一般写法在“东风紧送斜阳上,弄旧寒、晚酒醒馀”两句中,所写的已是酒醒之后。句中以“东风”点明季节,以“斜阳下”点明时间。其“旧寒”二字则暗示此次是旧地重游,从而引出过拍“自消凝,能几花前,顿老相如”三句。这时,酒已醒,日已暮,晚风送寒,一天的欢会已是场终人散。词人抚今思昔,楼犹是旧楼,景犹是故景,春花依然如前,而看花之人已老。其怅惘之情,近似苏轼《东阑梨花》诗所写的“惆怅东阑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这里,巧用“顿”老,以见岁月流逝之疾和人事变化之速。
下片换头三句,既紧承上片最后已流露出的花前“伤春”之感,而又把词意推开,另辟新境,可以说既达到了“藉断丝连”、又达到了“异军突起”的要求。上片,句句不离丰乐楼;下片却一开头就以“不在高楼上”五字撇开此楼,而把“伤春”之地由“楼上”自然而然地转移到“灯前”、“雨外”。可是,词笔刚转换,随即又推开。下面“怕舣游船,临流可奈清琱”两句,又把想象跳跃到游湖与“临流”。句中的“清琱二字是回应上片”顿老相如“句。接着,词人临湖展开想象,在”飞红若到西湖底,搅翠阑、总是愁鱼“两句中,在空间上把词思由湖面深入到”湖底“,并推已及物。寄情于景,想象湖底的游鱼也会为花落春去而顿生忧愁。结拍”莫重来,吹尽香绵,泪满平芜“三句,更把词思在时间上由现在跳越到未来,想象此次重来故地,点点落红已令人百感交集,异日重来,也许柳绵也将吹尽。那时如果只见一片平芜,就更令人难以为怀了。
吴文英生活于南宋末期,国势垂危,因而他后期的词句常为感时哀世之作。这首词写于酒楼会饮、即席分韵的场合,而词人竟悲从中来,从而以咽抑凝回的词语表达了这种深切的感慨。其所触发的花前“伤春”之情,近似杜甫在一首《登楼》诗中所说的“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词中的“斜阳下”、“飞红”、“吹尽香绵”,都不仅是描写景物,而是因物兴悲,托景寄意,所寄托的正是对当时暗淡衰落的国运的无限忧思。正因词人作此词之时,万念潮生,忧思丛集,因而其词情也是感触多端、百转千回的,其词笔就也是跳动变换、忽彼忽此的。词中既有空间的跳跃,也有时间的跳跃,特别是下片,步步换景,句句转意,每转愈深。但是,尽管词句的跳动大,转换多,而整首词又是浑然一体,脉络分明的。梦窗词的主要风格特征是深曲丽密,属于质实一派;而其成功之作又往往于密中见疏,实中见虚,重而不滞。这首词就是在丽密厚重中仍自具有空灵回荡之美的佳作。
仅从文本看,诗写深秋月夜景色,然不作静态描写,而借神话传说宛言月夜冷艳之美。首句以物候变化说明霜冷长天,深秋已至。次句言月华澄明,天穹高迥。三四句写超凡神女,争美竞妍。诗以想像为主,意境清幽空灵,冷艳绝俗。颇可说明义山诗之唯美倾向。
文学作品,特别是诗歌,它的特点在于即景寓情,因象寄兴。诗人不仅是写生的妙手,而应该是随物赋形的画工。最通常的题材,在杰出的诗人的笔底,往往能够创造出一种高超优美的意境。李商隐的这首《霜月》,就会有这样的特点。
这首诗写的是深秋季节,在一座临水高楼上观赏霜月交辉的夜景。它的意思只不过说,月白霜清,给人们带来了寒凉的秋意而已。这样的景色,会使人心旷神怡。然而这诗所给予读者美的享受,却大大超过了人们在类似的实际环境中所感受到的那些。诗的形象明朗单纯,它的内涵是饱满而丰富的。
“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霜月,说明时间在深秋。《礼记·月令》:“孟秋之月寒蝉鸣,仲秋之月鸿雁来,季秋之月霜始降。”所以诗中说,听到南飞大雁啼叫声时,已经听不到蝉儿的鸣叫。而霜降时已经是深秋。征雁,南飞的雁。“水接天”的水,一般认为指的是霜月之光。秋空明净,月色澄清,月光如水,和天边连成一片。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青女,主管霜雪的女神;素娥,嫦娥,月中仙女。婵娟,美好的姿容。诗人李商隐写霜月,不从霜月本身着笔,而写月中霜里的素娥和青衣。青女、素娥是霜和月的象征的,她们耐冷的精神就是霜月的精神。这精神是诗人从霜月里发掘出来的自然之美,同时也反映了诗人在混浊现实里追求美好、向往光明的深切愿望;是他性格中高标绝俗一面的自然流露。
七言绝句《霜月》也能看出李商隐诗歌的唯美风格。诗的形象是幻想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而构成的完美的整体。深秋时节,已经听不到蝉鸣,万里长空时时传来大雁寒冷中凄切的叫声。百尺高楼,月光如水,和天边连成一片。这是现实的景色,澄澈空灵。而现实的环境是美妙离奇想象的摇篮,会唤起诗人脱离尘俗的意念。青女和素娥两位仙女不怕寒冷,在霜月中争比彼此的美好姿容,是诗人的幻想,也寄托了诗人不惧寒冷和高标绝俗的情怀。诗人运用想象与神话典故,创造出清幽而又瑰丽的意境。
这首诗在艺术手法上有一点值得注意:诗人的笔触完全在空际点染盘旋,诗境如海市蜃楼,弹指即逝;诗的形象是幻想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而构成的完美的整体。秋深了,树枝上已听不到聒耳的蝉鸣,辽阔的长空里,时时传来雁阵惊寒之声。在月白霜清的宵夜,高楼独倚,水光接天,望去一片澄澈空明。“初闻征雁已无蝉”二句,是实写环境背景。这环境是美妙想象的摇篮,它会唤起人们脱俗离尘的意念。正是在这个摇篮里,诗人的灵府飞进月地云阶的神话世界中去了。后两句想象中的意境,是从前两句生发出来的。
这首词是柳永年轻时在长安为与其相知的汴京妓女所作,代歌妓抒写被遗弃的痛苦,表现词人对歌妓命运的同情。全词运用直接抒情的手法,语言明白如话。
开端两句是说:又是一个无眠的夜,主人公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想起自己的风尘生涯,不由得暗暗伤心,潸然泪下。感慨自己的一生似乎总在歌舞欢笑中度过,可最终只落得凄凉满怀。接着她想起过去与意中人一起度过的无数良宵,风清月朗的好景良天,深闺中的温情蜜意,不能一下子就忘记。可是自己的意中人,他也许早就忘了,而是和另一位佳人去欢度良宵了。
过拍两句是说:自己的意中人往往一去就音信皆无,几年都不回来一次,但自己仍这样苦恋着他。现在想来,只有自己安慰自己,这样苦苦地迷恋着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结末,但她仍然摆脱不了对情人的思念和猜测,反复思量他的万千柔情,猜测他也许遇到了什么事情,暂时不能回到自己身边,也许他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心转意,最终能和自己长相守呢。
这首词所写的多情歌妓,如同柳永《斗百花·煦色韶光明媚》等词中的形象,她对情人思念到不管对方感情如何也不改变自己思情的程度。此词没有用任何景物来烘托歌妓的痛苦心情,而是直接抒情,语言也明白如话,但把歌妓的心理活动描摹得很细腻。特别是结尾三句,生动地揭示了歌女的内心世界。那位“动是经年去”的王孙,对她的感情未必真的有多深厚,说不定只是一般的逢场作戏,但在这位歌妓看来,那却是万种千般的情分,值得她牵肠挂肚,反复回味。这种现象,与其说她多么多情,不如说她不由自主的不幸命运。沦落风尘的女子与仕途失意的文人,本来就有相通之处,最容易产生惺惺惜惺惺之感。这首词可以看作词人对歌妓的理解和同情,但也可以看作他自己的心声。“一生赢得是凄凉”,不止是歌女的感叹,也是柳永的心声,将这首词理解为男性词人的口气,也未尝不可。
这首词是言志之作,表达了作者匡国济世的凌云志向。1903年中秋节,秋瑾与丈夫王子芳发生冲突,从家出走,寓居北京阜城门外泰顺客栈,后由吴芝瑛出面调解,而秋瑾下决心冲破家庭牢笼,投身革命。不久即东渡日本留学。
词的上片写与王廷均结婚八年,表面上过着富贵人的生活,实际上是“奴仆不如”的生活,如今与其决裂,突破家庭束缚,实现了“求自立”的愿望。“苦将侬,强派作蛾眉”进一步说明表面上过着贵妇人的生活,实则奴仆不如的“八年风味”。“殊未屑”表明作者对贵妇人的生活,并不留恋,相反加以蔑视。上片主要表达了作者自己初离家庭时的矛盾心情,别具匠心。
词的下片写词人虽有凌云壮志,但知音难觅,不觉泪湿衣襟。作者平日虽以肝胆相照,真诚恳切,但不为世俗所了解,因此生活中常受折磨。离家以后,在大千世界中,不知去何处去寻找知音。找不到知音,又将会受折磨。想到这一点,作者不觉伤心落泪,也是很自然的。这种担心和忧虑,真实地反映了一个革命者刚踏上革命征途的思想状况。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这四句是深入浅出的鉴湖女侠的自我写照,她运用“身与心、列与烈”两句四字谐音和意义不同的显著变化,来表达她的抱负、志向和思想感情的转变,正是上接“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这两句进一步的思想发展。紧接着表明她是一个“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的富有感情的人,但不幸偏遇着这么一个庸夫俗子的丈夫,因她穿着男装独自去看了一次戏,竟遭丈夫的辱打,不由她不发出“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这样的浩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