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曲子写隐居生活。曲中这位“烟满吟蓑,风漾闲钩”的渔翁,应该就是作者自己的写照。但他决不是只靠打鱼谋生的不识字的真渔夫。他游逸于山水之间,不再过问世事;读古史只为了消闲而不加评判,对现实则“缄口回头”,更不管其是是非非。一心只求醉赏明月,让水陶情,净化心灵,以花消愁,愉悦身心。从“玩青史低头袖手,问红尘缄口回头”及“水可陶情,花可融愁”数句中可以看出,他平静的漾表下,还藏着一颗士大夫的心。
全曲语言平易,淡入淡出。质朴澹泊的艺术风格,与所咏林泉生活的内容鱼水相谐,作者的艺术素养,正是从平淡中显露出来的。作者遣词造句的功力也不同一般。如“风漾闲钩”句中的一个“漾”字,把微风鼓荡之态及渔翁志不在鱼的神情点染得悠然如见,极为传神。几处对仗,也都工致自然,毫不费力。朱权《太和正音谱》谓“吴西逸之词,如空谷流泉”,可谓深得三昧。
此词描写思妇念远的愁情。上阕写思妇别后的孤凄苦闷和对远游人深切的怀念;下阕借景抒情,描写思妇秋夜难眠独伴孤灯的愁苦。全词突出一个“恨”字,层层递进,深沉婉约,把一个闺中独居的女子在爱人离别后的凄凉悲愁以及对杳无音讯的无情之人的怨恨,刻画得淋漓尽致;笔调细腻委婉,语言浅白,情感朴实;境界哀怨缠绵,清疏蕴藉,雅俗兼备;抒情与写景兼融,景中寓婉曲之情,情中带凄清之景,表现出特有的深曲婉丽的艺术风格。
此词深受五代花间词的影响,表现闺中思妇深沉凄绝的离愁别恨。全词以景寓情,情景交融,词境委婉曲折、深沉精细而又温柔敦厚。
发端句“别后不知君远近”是恨的缘由。因不知亲人行踪,故触景皆生出凄凉、郁闷,亦即无时无处不如此。“多少”,以模糊语言极状其多。三四两句再进一层,抒写了远别的情状与愁绪。
“渐行渐远渐无书”,一句之内重复了三个“渐”字,将思妇的想象意念从近处逐渐推向远处,仿佛去追寻爱人的足迹,然而雁绝鱼沉,天崖无处觅寻踪影。“无书”应首句的“不知”,且欲知无由,她只有沉浸在“水阔鱼沉何处问”的无穷哀怨之中了。“水阔”是“远”的象征,“鱼沉”是“无书”的象征。“何处问”三字,将思妇欲求无路、欲诉无门的那种不可名状的愁苦,抒写得极为痛切。在她与亲人相阻绝的浩浩水域与茫茫空间,似乎都充塞了触目凄凉的离别苦况。词的笔触既深沉又婉曲。
词篇从过片以下,深入细腻地刻画了思妇的内心世界,着力渲染了她秋夜不寐的愁苦之情。“自古伤心惟远别,登山临水迟留。暮尘衰草一番秋。寻常景物,到此尽成愁。”(张先《临江仙·自古伤心惟远别》)风竹秋韵,原是“寻常景物”,但在与亲人远别,空床独宿的思妇听来,万叶千声都是离恨悲鸣,一叶叶一声声都牵动着她无限愁苦之情。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思妇为了摆脱苦状的现实,急于入睡成梦,故特意斜靠着孤枕,幻想在梦中能寻觅到在现实中寻觅不到的亲人,可是“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韦庄《木兰花·独上小楼春欲暮》)连仅有的一点小小希望也成了泡影,不单是“愁极梦难成”(薛昭蕴《小重山·春到长门春草青》),最后连那一盏作伴的残灯也熄灭了。“灯又烬”一语双关,闺房里的灯花燃成了灰烬,自己与亲人的相会也不可能实现,思妇的命运变得和灯花一样凄迷、黯淡。词到结句,哀婉幽怨之情韵袅袅不断,具有深沉的艺术感染力。
前于欧阳修的花间派词人,往往喜欢对女性的外在体态服饰进行精心刻画,而对人物内心的思想感情则很少揭示。欧阳修显然比他们进了一大步,在这首词中,他没在使用一个字去描绘思妇的外貌形象,而是着力揭示思妇内心的思想感情,字字沉着,句句推进,如剥笋抽茧,逐层深入,由分别——远别——无音信——夜闻风竹——寻梦不成——灯又烬,将一层、一层、又一层的愁恨写得越来越深刻、凄绝。刘熙载云:“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艺概》)此语精辟地指出了欧词婉约深沉的特点。以此词而言,这种风格表现得极为明显。
全词写愁恨由远到近,自外及内,从现实到幻想,又从幻想回到现实。且抒情写景两得,写景句寓含着婉曲之情,言情句挟带着凄凉之景,将闺中思妇深沉凄绝的别恨表现得深曲婉丽,淋漓尽致。
遗山词中,恋爱相思之作不多。但他本是至情至性的人,一旦涉笔于此,便不让前人,其中的少数佳构,可臻周、秦之妙境,俨然是当行本色的儿女情长之作。本篇即其一例。
全词曲折有致而又层次井然地写出了一对多情恋人分别时和分别后的无限幽恨,创造出赏心悦目的深婉清丽境界。作者并没有故作腾挪跌宕和穿插起伏,而只是按时间和空间的推移,顺序自然的描述情人离别的过程及其痛苦心态。这使得此词活像一部抒情性极强的小剧。它结构完整,由以下三个优美的场次组接而成:
第一场,分离前的夜晚:酒冷灯青的斗室之中,一对通宵不眠的缠绵情侣;
第二场,依依惜别的清晨:秋雨淅沥,秋风凄厉,鸳鸯分飞,残荷带泪,不胜其哀惋之情;
第三场,分离后的刻骨相思:见雁飞而伤心,睹明月而生怨,始而盼望,继而发愿,终而彷徨,独行独坐,独酬独卧,竟至不可终日……。
这三个部分,细节真实,场面典型,情态生动,脉络清晰,贯串为一个整体,叙事与抒情融合无间,足见作者利用短小凝炼的形式以寄寓丰富复杂情感的高超技能。
我们所说的第一场,即上片的开头三句:“酒冷灯青夜不眠,寸肠千万缕,两相牵。”作者精心择取最有代表性和富于暗示性的事物来烘托离别前夜的凄苦情状。“酒冷”意味着饯别的筵席已放置了大半夜,但因双方心事重重,不断叙离情,而无暇宴饮,因此炙冷羹残,杯中物也久久闲在一边;“灯青”更显出长夜耿耿,四周寂寞,而男女主人公心境之凄凉,愈发不言而喻了。“寸肠相牵”与“夜不眠”相呼应,痴男怨女通宵缱绻的种种衷曲,借此而展现于字里行间,使人感到语淡情浓、言简意丰。
“鸳鸯秋雨半池莲,分飞苦,红泪晓风前”三句,比兴兼到,为我们描绘出了全剧中那魂销魄夺的第二场——秋晓分袂。“鸳鸯分飞”,既写凌晨开门惊走池宿鸟的实景,更象征情侣不幸分散,天各一方。“莲”既是池中实物,亦谐“怜”字,表明二人相爱不舍。“红泪”既形容莲花瓣上撒满秋雨的景致,又与“分飞苦”呼应,暗喻二位情人悲泣泪下,甚至渗和着血! 这里由于全用比兴手法,显得含蓄哀婉,毫无沾滞与落套之感。周邦彦《蝶恋花·晓行》中“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与此处所写,是同类场面,但两者一实写,一虚写;一正面展现,一侧面烘托;一用白描,一用比兴;艺术境界各臻妙境。
下片展现全“剧”的第三场,也可以说是尾声。分手后,出远门北上的自然是男方,留下来独守空闺的不用说是女方。下片即专写女方相思之苦与怨恨之深。这又分为三个小层次。首先是遥望北雁南飞而引发联想,怨天意之不公与情人之远去。秋凉了,连大雁都纷纷自北而南,来寻找温暖的落脚处;而人却偏偏向北而去,这不是太违背情理了吗?女主人公想到这里,不觉怨情弥天。她遥望远天,不断想着“远如天”的情人,真不知如何来安排漫长的孤栖日子。但想也无益,怨也无益,她只有转而盼望一年以后的重逢。这就是下片的第二个层次:“安排心事待明年。”写到此,一般来说词情已尽,不料下文波澜又起:“无情月,看待几时圆。”这就是说,人事多错忤,预先双方约定的明年相会未必能成为现实。于是女主人公对月起兴,发出了这痛彻心肺的最后一声长叹。月本无情之物,词人却煞有介事地骂它无情。这一骂,无理而有情,充分表现了相思女子曲折复杂的恶劣心绪。这第三个层次,摇曳生姿,使全词产生了有余不尽的韵味。
秋色浓郁,远山连绵,一抹淡淡的云彩,笼罩在远山周围。秋气乍起,升起一阵阵凉意。远山、微云,似乎也冷溶溶如水。这般景致,与作者所思恋的那位女子在清早画眉相像。清晨微凉,一派凄美销魂,是那一豆残焰也令蜡烛顾影自怜,起了思念,不然它如何会流下殷红的泪水来,沾湿自己的全身。青色丝被任它不整,也不管它可否盖在身上,沉水香袅绕出浓浓的香烟。这般景致,却如何只我一人独自念想。猛地回头,仍旧独自在这野店茅屋中听得西风一阵紧、一阵严。
词的上阕借景物起兴,抒发离情。词人在旅途之中见到了那被一抹微云遮掩着的远山,恰似清晨闺中妻子梳妆时所描画出的蛾眉,不由得开始怀念家中的妻子。
下阕以“红蜡泪”三句描绘想象中妻子孤独凄清的情景。妻子正独守空闺,对着红烛沉香,孤寂难眠;而此时的自己却停宿在这荒村野店中,耳畔西风猎猎,卧听西风,怎能不凄迟伤感,孤清寂寞?寥寥数笔,兼写了妻子和自己的孤寂之情,哀怨至极。
这首词意象选用亦颇为着力,词整体的意象“温度”有一番清凉微冷的感觉,情感上则营造了一种悲哀的秋氛。意象呈现方式也是素描与工笔结合。素描如:微云一抹,雾岚菲薄,山如眉黛,斯人独立,黄昏野店,秋叶西风;工笔如:红烛泣泪,青绫不整。意象上,觉出了它“温度”的冷,情思上,读之则感同身受,纳兰词的“真”,其感染力便是如此淋漓痛彻。
这是柳永早年写的一首中调词,描写一名被抛弃的年轻女子思念她的情人而不得见的怅怨心情。上片写她面对大好春色而深感寂寞的情景;下片写她想念情人而百无聊赖的心境。
上篇开头四句,犹如一组连续不断、由远而近、由大到小的静景镜头,把大好春景写得如诗如画:先展示出和暖美好的春光是那么明丽妩媚,渲染出一个迷人的全景;然后拉近镜头,现出轻淡的云气低低笼罩着花开树木的景象;再把镜头推进,照着芳树旁的一个池塘,那池塘中有一片好似轻浅地沾着水而生长的水气朦胧的青草;最后把镜头对着池塘边的小楼,只见遮蔽门窗的帘布静静地垂着,任凭杨花柳絮在帘外春风中飘舞。从结构上看,第一句是总写,下面三句是分写;分写的三句又句句相加,步步逼。这就使春光明媚的静景不断变化,最后使读者的眼光集中到闲垂帘幕的地方来了。
词人为什么要着力描绘这大好春景呢?这幅春景又是从什么角度来看的呢?这在“春困厌厌”以下四句中才点出了答案。原来这都是春困者眼中之所见;而她面对如此迷人景色,并未引起欢乐的快感,反倒越加困恼起来,久久不能消除。“厌厌”,好久。这种久久困恼的心情,使得她连赛百草的游戏也丢开了,使得她连到郊外散步游玩的情绪也冷淡下来了,一天到晚把朱红的大门紧闭。“斗草”,据《荆楚岁时记》云:“五月五日,有斗百草之戏。”踏青指在清明节前后郊游,“青”即青草。“工夫”,时间;“扃”关门。看来春光越美,春意越浓,越使她感到孤寂,心绪冷落,这种反常的情绪原因何在呢?从而勾起读者的悬念,词意也就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下片。
“远恨绵绵,淑景迟迟难度。”这个换头,承上启下,解开悬念。原来是她由于有着绵绵不断的悠长怨悔的心情,所以面对如此美好春景反倒感到时间缓慢,难以熬过。“远恨”,即长恨,长久的怨悔。“淑”,美好。意思虽然十分醒豁,而用词却颇为含蓄。它既揭示了大好春光反而使她困恼无绪的秘密,又卖了一个何为“远恨”的关子。这确如周济所说:“以一、二语勾勒提掇,有千钧之力。”
“年少傅粉,依前醉眠何处?”紧接上句,点明“远恨”的内容。说她想念的那个年轻人搽着脂粉,又像以前在她这儿喝醉共眠一样地到别处去寻欢作乐了吧?这里面包含了对“年少”的往日恩爱的回顾,更蕴藏着对“年少”的今日薄情的怨恨,而全由她想像的口吻出之,即使“远恨”的内容深化了一层,又照应了上片“终日扃朱户”的内心活动,从而把一个被抛弃的女子的一腔缠绵悱恻而又怨悔交集的心境描摹得淋漓尽致。
在这万般愁绪无可解脱的情况下,她只好想借着打打秋千来排遣愁绪。“深院无人”,是写她实际还在盼望“年少”能来,可幽深的院子里并没有人来,其间寂寞失望的心情可以想见。“黄昏乍拆秋千”,则把她对景难排、出于无奈的神态刻画出来。“黄昏”,与上片的“终日”遥相呼应,显见她在朱户独思之久;“乍拆”,暂忽打开,描摹出迷离恍惚、无可奈何之态。“空锁满庭花雨”之句,用在这儿正与她的被弃飘零的不幸遭遇相互映衬。其间一个“空”字,更把她荡秋千而不再有“年少”欣赏、只有满院落花与她一起空自关在这深院中冷落心境渲染出来,景中有情,意在言外,成为情景交融、词意含蓄的结笔。
此词首尾两处写景,起首以大好春色反衬内心的困扰寂寞;末尾以深院花雨映衬内心的远恨难排。在写法上,有如夏敬观所说:“层层铺叙,情景兼融,一笔到底,始终不懈。”其中词意之曲折含蓄,叙事之委婉有序,章法之绵密谨严,音律之和谐悦耳,也都显示了柳词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