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首主要是写花,写诗人惜花之情。诗从花香写起。“楸树馨香”四个字,把诗人的喜花、爱花之意透写了出来,为后面写惜花之情先垫写一笔。次句写诗人的惜花之情就应从花香的消歇着笔,但是诗人并没有这样直接写,而是变了一个角度,转了一个弯子,从花开花落立意。从花的飘落来写诗人的惜花情。 “斩新花蕊未应飞”七个字,说明他早已看见楸花纷纷飘落了。眼下,他猜想只有那刚开的花,大概还没有飘落。诗人明明早已看见楸花飘落,可是又不直说;明明是写诗人由花落引起的惜花之情,可是诗中又不把它点破。这样写来,情思表达得极为婉转含蓄。
如果说诗的前两句只是含蓄地表达诗人的惜花之情,那么诗的后两句便是直抒这样感情: “不如醉里风吹尽,何未醒时雨打稀。”宁可自己在醉眠中不知不觉时,一阵狂风把花吹落,必然是不未心又亲眼看着一场暴雨将花打稀。人在落花时节本易伤情,再目睹花落,其情更难堪了。所以这两句中,一个“不如”,一个“何未”,将诗人在“醉里”与“醒时”对落花的感受进行对比,先退一步,后进一层,把诗人的惜花之情写细了,写深了,写活了。
花落而引人怜惜,这是古典诗歌中常见的主题之一。这首诗虽然也是这样的主题,但构思上却有它的特色。诗人本来是由早开的花被风吹雨打尽,而引发出对新开的花蕊前景的担心;再由这种担心,而引发出诗人的惜花之情。但诗中并没有写“先见有谢者”(《读杜心解》),而是从“斩新花蕊”立意,从虚处着笔,暗写落花情景。将诗人的惜花之情,由暗到明,先退后进,写得十分深切。
第二首主要是写鸟,写诗人爱鸟的深情。人世间夫妻、朋友分离,相思情切。常常以梦幻为真实,以假为真。而一旦相见,却又往往以真实为梦幻,将真作假。如宋代词人晏几道的《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一词就这样写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杜甫在《羌村三首》里,描写乱离中与亲人相聚也有这样的诗句:“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这首诗写的虽非尽为人世间情事,而是人与鸟的感情,但在构想上却与上举各句颇为相同。
门外沙滩上那鸬鹚走了许久,诗人无比思念。首句“去不来”三字,点出了这一背景,写出了诗人对久去的鸬鹚的思念情怀。也正因为诗人对鸬鹚思念情深,所以,诗的次句写他“沙头忽见”时,又不禁“眼相猜”,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错了。一种去久忽见的惊喜之状跃然纸上,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此时此刻,他的以真疑假,正可见出他平素想念鸬鹚鸟时,以假当真的情景。这一句真可谓将诗人的情写痴了,写传神了。
这时,诗人对鸬鹚的一片深情再也抑制不住了。面对去久乍见的鸬鹚,不能让它再次飞去。在诗人的心灵里,又怎能再次承受鸬鹚“去不来”的痛苦。所以在诗的后两句中,诗人这样叮嘱道: “自今已后知人意,一日须来一百回。”从今以后,你应了解我愿意与你为友,很想常常能够见到你的心情,你就天天到这沙滩上来吧。后两句凌空一笔,将诗人对鸬鹚的深情写透了。
中国古典诗歌中,不少诗人在描写物我关系时,常常采用移情于物的手法,给一些无情之物以人的感情。这首诗的后两句正是采用了这种表现手法。诗人的笔下,那大自然中的鸬鹚鸟仿佛会思想,感情似乎可与人通。所以他要对那鸬鹚如此叮嘱,诉说衷情。
这首诗从写诗人对鸬鹚“去不来”的思念,到“沙头忽见”时的“眼相猜”;从去久乍见的惊喜,到担心它日后再“去不来”,而殷勤叮咛“一日须来一百回”,将诗人的爱鸟之心步步写来,十分真切。将诗人由此而展开的种种心理活动写得很深很细。全诗读来,语虽平淡似口头话,却富有韵味,很有情趣。
第三首是写竹,写诗人的爱竹之意。“无数春笋满林生”,诗一开始从春笋满林写起,又是“无数”,又是“满林”,把春笋生长繁茂的情景写了出来,给人们展示出一幅充满活力,充满生机的画图字里行间洋溢着诗人对这自然景象的无比喜悦之情。
诗人知道,眼前这春笋,既不能让它们成为人们观赏的玩意儿,更不能让它们成为人们宴席桌上的美味佳肴。因为今日之春笋,正是他日之新竹;今日春笋满林,可知他日新竹万竿。此刻诗人必然是细心看护。所以,诗的次句这样写道: “柴门密掩断人行。”他要把柴门关得紧紧,谢绝一切客人。
写到这里,诗人的护笋之意已明。但是诗人觉得意犹未尽,于是在诗的后两句中进一步申说: “会须上番看成竹,客至从嗔不出迎。”
诗人一定要将这头批笋子看护好,使它长成新竹。宁可任客人责怪自己,也不对他的到来亲自出迎,诗的上句不仅点出了诗人细心护笋的原因,而且也写出了诗人对未来的憧憬。多么希望眼下这一根根春笋在不久的将来都能长成新竹。诗的下句“客至从嗔不出迎”,与“柴门密掩断人行”相照应。诗人在这里用“从嗔”二字贯于“不出迎”之前,深一层地写出了他那专心护笋的决心。
相传,晋代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很爱竹,他听说吴中有一家人有好竹,便驱车前往,直到那家院内竹下观赏,“讽啸良久”。主人洒扫请坐,他也不理睬。当他尽兴而去,主人才将门关上(见《晋书·王羲之传》)。因此,在唐诗中有“(竹何须问主人”的诗句)王维《春日与裴迪过新昌里访吕逸人不遇》)。杜甫在此却将主客关系颠倒过来,从“主不迎客”着笔,暗中反用了王徽之故事而又不露痕迹。巧妙的用意,写出了诗人对春笋,对新竹的一往情深。
全诗写竹,却从笋写起;写爱竹,却从爱笋着笔。由笋而竹,将诗人的爱竹之意写得不是浮泛,而是深沉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诗中写诗人的爱竹之意,不是用一些抽象的词语来表白,而是通过“柴门密掩断人行”,“客至从嗔不出迎”等具体行动来表现。这样写来,诗人的情怀显得格外实在,格外真切,也格外感人。
这样的小诗,风韵翩翩,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这首诗在当时就颇为流传,稍后于他的南宋诗人曾经称赞:“解道春江断桥句,旧时闻说徐师川。”诗人游湖,是早春天气。何以见得?有诗为证。燕子是一种候鸟。它来了,象征着春天的来临。诗人遇上了在田野中忙着含泥的燕子,马上产生了春天到来的喜悦,不禁突然一问:“双飞的燕子啊,你们是几时回来的?”这一问问得很好,从疑问的语气中表达了当时惊讶和喜悦的心情。
再放眼一看,果然春天来了,湖边的桃花盛开,鲜红似锦。但桃花不同于柳树,它的枝叶不是丝丝下垂的,怎能蘸水呢?因为春天多雨,湖水上升,距花枝更近了。桃花倒影映在水中,波光荡漾,岸上水中的花枝联成一片,远处望见,仿佛蘸水而开,这景色美极了!然而还没有写出“游”字,突破这个难关,得有巧妙的构思。诗句不能象记叙文那样直接表达,而是应该选出一个画面,用鲜明的形象,使读者理解到确实是春游湖边。诗人在漫长的湖堤上游春,许许多多动人的景色迎面而来,那么选用哪一处最好呢?最后选出来了:就在“春雨断桥”的地方。一条小溪上面,平常架着小木桥。雨后水涨,小桥被淹没,走到这里,就过不去了。“人不度”,就是游人不能度过。对称心快意的春游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挫折。可是凑巧得很,柳荫深处,悠悠撑出一只小船来,这就可以租船摆渡,继续游赏了。经过断桥的阻碍,这次春游更富有情趣了。断桥这块地方,集中了矛盾,是春游途中的关键。从前进中遇到阻碍,又在阻碍中得到前进。这个“游”字就在这样的行动中被表现出来了。
这首诗以清新的笔意写出江南水乡特有的风光,破除千篇一律的手法,让千百年以来的读者,仿佛也尝受到撑出的小船带来的喜悦。
这首诗后两句尤为著名。由桥断而见水涨,由舟小而见湖宽。充分体现了中国诗歌艺术的两个重要审美特点:一是写景在秀丽之外须有幽淡之致。桃花开、燕双飞,固然明媚,但无断桥,便少了逸趣;二是以实写虚,虚实相生。小舟撑出柳阴,满湖春色已全然托出。
这是一支小令,是一首寓意深刻的怀古之作。全曲内容共分三个层次。
开头三句为第一层,缅怀往昔。一般文人登临怀古,都是触景生情,面对江山发思古之幽情。这首小令一开始就将读者引入千年前的历史氛围中:“记当年六代豪夸,甚江令归来,玉树无花?”在金陵建过都城的六个朝代,都竞相夸耀自己奢侈豪华。这层曲的意思是,在这六朝竞相夸耀奢侈豪华的金陵,当年陈朝的江总,回来后为什么再也听不到《玉树后庭花》的歌曲了呢?这就是说,六代的最后一个王朝,已是繁华销歇,江河日下,并隐含有责备陈代君臣荒淫无度、误国害民的弦外之音。
接着三句为第二层,写作者似仍沉浸在历史的反思之中,耳边仍萦绕着歌女们《玉树后庭花》的靡靡之音。当登上台城纵情眺望之时,他眼前便展现出一片辽阔无垠的江淮原野。这就是:“商女歌声,台城畅望,淮水烟沙。”以上三句化用刘禹锡《台城》诗:“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
最后五句是曲子的第三层,作者面对如画的大好河山,生发无限感慨。这一层曲词的意思是,试问当年世代相传的大贵族世家哪里去了?只剩下夕阳、衰草、寒鸦,一派深秋的黄昏景象。在晚霞的映照下,大江之中,归帆点点,凄凉寥落,胡笳呜鸣,显然已是元代蒙古人的天下!故国之思尽在不言中。这几句写得情景交融。
综观这首词,含蓄凝练,工丽精巧,引用典故也顺应自然,显示了卢挚散曲创作明白如话、生动清丽的艺术风格。
作为一位天子而成为阶下囚,昔日的荣华富贵,转眼烟云,心中自然充满了感伤。这首诗写得凄切哀苦。从诗中“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这样破败不堪的场面,我们很容易理解他会回忆起千门万户,美轮美奂的皇宫,一呼百应,炊金馔玉的生活,眼前境地越是恶劣,越能令人体会到他的苦闷。后两句回首故国,恨无寄书人,包括了无数的对往事的困惑、迷恋及深切的悲慨。“三千里”极言其远,“目断天南”很具体地刻绘出自己满怀的愁怨。他想捎信说些什么呢?是希望故臣来解救,是向亲属们诉苦,还是对自己在位时荒淫无道酿成国变而忏悔,诗中没有明说,读者可以自己去揣测。
读赵佶这首绝句,很容易使人想到南唐后主李煜的两首词,都是皇帝被俘的悲叹。一首是《虞美人》,写于被俘后,寄托亡国之痛,今昔之悲,上片云:“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也是见景起兴,思念故国,与赵佶诗内容景物不同,中心意思完全一样。另一首是《浪淘沙》,写亡国后一夜听雨睡不着,愁思纷至沓来,因以词表示哀怨。词云:“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词以曲折的笔墨表达自己的痛苦,正可用来注释赵佶写这首绝句时的种种感受。
宋徽宗是著名的书画家,诗词也写得不错,可惜他治国的本领远远比不上他文学艺术的素养,在位时任用奸邪,坐失江山。这首诗写得低沉凄迷,令人感动,但他的处境实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人同情。无独有偶,大约过了一百五十年左右,南宋恭帝赵㬎(xiǎn)也步上了宋徽宗的老路,被元人俘到大都;他也作了一首诗,怀念故国,悲伤凄黯,诗说:“寄语林和靖,梅花几度开?黄金台下客,应是不归来。”借梅花写失国之恨。历史的巧合令人沉思,正合了杜牧《阿房宫赋》中的一句话:“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士与僧的交往,为禅林平添了不少风流。此诗记述了诗人向一代高僧问禅访道的逸事。此诗的诗眼在于“无馀说”与“啸一声”。大道无言,故无余说,既无馀说,便于月下长啸,让一个人的身、心、声与大自然的峰、云、月完全融合为一体。诗中的“云在青(霄)天水在瓶”乃一名播千秋的绝句,引发了不少后世学人与禅子的褒赞。极有气势的当推宋僧北海心的吟偈:“云在青天水在瓶,平生肝胆向人倾。黄金自有黄金价,终不和沙卖与人。”好一句“黄金自有黄金价”,其豪情干天,可谓深得禅趣。
披云月下,崇冈长啸,一直是前人悟证天地至理而无法言说时所钟爱的一种抒怀方式。无论禅者还是道家亦或儒子,均明晓天人合一之大道,并从中得到法悦。元人叶颐有首诗便深具禅韵。诗中有小记,云:“七月望夕,予曳杖步月,直造峰顶,高吟朗咏,豁然长啸,兴尽而返。 明日山下居人,咸言闻清啸,惊醒尘梦者数十家。予因赋诗以纪其事云。”下面便是其诗:“藜杖策风轻,芒鞋步月明。鹤翻青径影,猿度翠岩声。草露沾衣冷,松泉漱石清。崇冈发长啸,尘世梦惊醒。”无独有偶,不仅东土的智者,便是大洋彼岸的觉者也深谙其中醍醐灌顶之妙。美国禅宗诗人加里斯·奈德(1930~),深得东方禅趣,他的一首《面对群山》用现代诗句诠释了他对中国古代高僧们的禅趣的向往:“他爬到泛着泡沫的小河边。他攀着峭壁而上。他把一根手指头伸进水里,一直探到水池的深处;接着把双手全部没入水中。他把一只脚伸进池子。他扔石子儿进池。他双手在水面拍击。他起身,昂首高呼,面对急流、群山,双手上举,狂啸三声。”如此筒笔白描却如此细腻入神,真可谓三昧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