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联“去岁山川缙云岭,今年雨雪白登台”,交代行踪,说自己并不是今朝不得归家,而是久在异地,漂泊至今。“山川”、“雨雪”暗示在外的艰辛,今年的情形尤其令人伤悲,雪花纷至,山中寒气逼人。“可怜日至长为客,何意天涯数举杯”直抒胸臆,可叹游子在佳节时分,众人团圆之际,只能登高饮酒排解忧愁。“长”、“数”字表明诗人在外做客之久及思乡之苦。颈联“城晚角声通雁塞,关寒马色上龙堆”,放开视角,由景人情,由眼前的萧瑟之景联想到塞外边地的荒冷,以此烘托孤寂凄冷的心境。尾联收束全篇,想起故乡的风物,聊解愁肠,但路途遥远,即便是决眦也不能如愿。这重重的阻隔,加上料想故园的梅花正是恣情怒放,尽展风姿的时候,禁不住伤痛万分,还不如勿提此物。这样的心境使得善于含蓄寄意的诗人也直说“愁”字了。
这首诗代表了朱彝尊诗歌的特色。全诗讲究对仗,除尾联外,三联全都对仗工整。尤其是首联、颈联含有四个地名,使用自然贴切。另外,尾联还借用了杜诗的诗意。如此使诗歌典雅深婉,意味颇深,可以见出诗人才华出众。
这是一首送别词。词的上片由景及情,以塞草烟光和渭水波声以铺叙远行者出发时的情景;下片进一步抒惜别之情,但加入了歌唱和别易聚难的感叹。全词仿佛由一组组镜头构成,由远及近,由景及人,一字铺陈二人的情谊究竟有多深,但分别时的浓郁不舍已经道出真相。
此词与王维的送别诗《渭城曲》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由于体裁的不同,此词更能把离人的复杂情绪,谱写成一曲回环曲折、抑扬顿挫的离歌。上片由景及情,融进王维诗前二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的含意。因诗与词本身有不同的表现方式,内容相近,又有所差异。此词的“塞草烟光阔,渭水波声咽。春朝雨霁轻尘歇,征鞍发”虽然也只是“渭城朝雨浥轻尘”,却加进塞草烟光和渭水波声以铺叙远行者出发时的情景,显得开阔而含情。而景中的“波声咽”则带有长行者和送行者的感情色彩。王维诗中的“客舍青青柳色新”于词中则是“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动黯然,知又后会甚时节?”王维诗是含而不发,此词则点出黯然情怀,在一片惜别环境气氛中,令人黯然伤怀。
下片进一步抒惜别之情。王维诗的后两句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而到词中,则成为下片的“更尽一杯酒,歌一阕。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加入歌唱和别易聚难的感叹。其中,“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是全词主调,“听取阳关彻”句暗含“无故人”之意。而以“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为词的收结则情意深长,含不尽之意。
全词仿佛由一组组镜头构成,由远及近,由景及人,音画共融,将静态诗词赋予了动态美感,无一字铺陈二人的情谊究竟有多深,但分别时的浓郁不舍已经道出真相。在状似洒脱的举杯对饮之后,也有离情让人动容,满腔情意尽在酒杯中。
该诗首句是说一只漂亮的画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上,表现的是一个“等”字。“亭亭”多用来形容姑娘之苗条、靓丽,作者却用来描写船,可见作者的构思不同一般。“系”的后面省略了宾语,与刘禹锡的“只有垂杨绾别离”手法相同,且暗切题意,手法不同凡响。“春潭”化用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用笔老道,布局精巧。该句中没有正面写柳,但“系”字和诗题相照应,已暗示了所系之处。古代有折柳赠别的风俗,因为“柳”谐“留”音,寓有惜别之意,因此,首联所展示的系舟杨柳岸的画面,恰是一幅春江送别图。
“直到行人酒半酣”以“直待”接续,回答了等的对象:行人,也就是将要离开家乡的人。在船将发未发之际,送行者和行人依依话别,做最后一刻的流连。珍重彼此的友谊,珍重这别离的时刻,送行的人殷勤劝酒,“直到行人酒半酣”,这里含有“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意思。同时也表明,行人所以喝得半醉,一来是朋友情重,二来是为了排遣离忧。作者在上一句“亭亭画舸”停在水中这一特写背景下,创立了似乎是游春的场面,而下句转入离别,出现心理的反差,离别的黯然销魂的意况隐现在句中。这两句语言很含蓄,意思却很明白。这里不说人有情而怨别,却怪画船无情,无理而妙。
三四句作者直写离别。第三句在首句“点染的画船上做文章,说不管烟波浩渺,不管风风雨雨,行人终将离去,画船带走的只是离愁别恨。包含了送行者相留不住的怨情,也表现了行人欲留不能,不得不走的无奈,像是友人对行者的埋怨,又像是行者的自怨自艾,写得情意盎然。
最后一句“载将离恨过江南”将抽象的离恨,化为有形体、有重量的东西,使人分外感到离恨的深刻沉重,意象非常新奇。作者不写船带走行人,也不写行人的离恨,而是说船带走的是离恨,多了一层转折,加深了意境。同时把离愁悲恨这一抽象的情态想象成实在的物质,可以放在船上运走,就更为奇妙。此诗在新巧上做文章。作者把离愁别恨变成有分量的东西,可用船来载,在“愁”的分量上做文章,更加深切地表现了心中的凄苦,为人所称道。这一手法为后代诗人借鉴。好的比喻,好的意境,是不怕重复的。
《柳枝词》这一题目是后人加的。古代有折柳赠别的风俗,所以写柳也多与叙别相联系。诗第一句中的“系”字,就包涵着杨柳。其实此诗中心不在咏柳,而在咏别。
如何把无形的别情直观可感地写出来,这首诗的构思有三点值得称道的地方:
一是第四句中的“载”字,把抽象的别情化为有形的,可以被运载的东西,同时也显示出别情的沉重。
二是移情于物。清人吴乔说此诗,“人自离别,却怨画舸”,似乎是这无情的画舸,在经过一段沉默难耐的等待之后,只等行人上了船,便毫不迟疑地把人载向江南。人情无奈,迁怨于物,如此言情,深婉蕴藉。
三是“此诗首句一顿,下三句连作一气说,体格独别”。七绝诗通常分为两节,前两句与后两句间有一个转折,而此诗一气而下,使我们直觉得相别之干脆、舟行之飞速,不容人有丝毫的缠绵悱恻,有力地烘托出浓重的怨别之意。
该篇是王安国游庐山夜宿栖贤寺感怀所作。庐山佛寺颇多,有五大丛林,栖贤寺是其中之一,为南齐参军张希之首建,屡经兴废,遗址在今三峡涧玉渊潭北。当时诗人踯躅庐山,独宿佛寺,古屋萧索,四顾寥落,顿起遗世独立之想。这首诗就抒写了作者登览庐山的洒脱襟怀和情趣。
首联紧扣“宿栖贤寺”,以直叙入题,由于寺殿年久失修,故山风吹入,萧萧作响,而卧寝不得周严,寒气就会侵入。“弊裘”句由上文生出。因寝卧不宁,故而“弊裘起坐”,由“古屋萧萧”,而生“绸缪牖户”之想。“绸缪牖户”出自《诗经·豳风·鸱鸮》,意思是缠绕柴木,修补门窗。这一联切题叙事,且渲染出一种夜宿深山古寺的萧索阒静气氛。
由于中夜不眠,得以目睹深山夜景。次联集中笔力摹写庐山之夜。层峦叠嶂中,皓月当空,皎洁的清光,把整个大千世界变成了朗朗白昼;山谷间,泉水淙淙,仿佛为寂净的人间带来了风雨交加的萧瑟秋声。一句写山中月色,主要诉诸视觉;一句写山谷泉声,主要诉诸听觉。这里静景和动景互相配合,出色地构造了一个明净、透彻、幽寂、清寒的尘外世界,为人排解尘念、唤起遐思,布设了一种适宜的氛围。方虚谷说王安国诗“佳者不可胜算,而富于风月,此诗三四壮浪而清洒”(《瀛奎律髓》卷一),正指出这两句的独特气韵。
沉浸于如此境界中,诗人忘却俗念,烦恼顿消,于是脱口咏出“迹入尘中惭有累,心期物外欲何求”两句。“尘中”,犹言尘世、尘网,包括世俗社会和市井闹区。踪迹进入尘世,则会有俗务牵累、世事羁绊,着一“惭”字,表示了对世俗桎梏的不甘和不满。由此生出了“期”字,只消“心期物外”,就会无求无欲,身心恬然。物外即世外,《唐书·元德秀传》记载,元德秀“陶然遗身物外”,元氏以置身物外,求得精神超拔。诗人则是虽“迹入尘中”,却能“心期物外”,而达到泊然无求的境界,显得更为通达。两句一写形迹,一写心神,结构相对,内容相反,而意义上又有递进,连贯而下,对仗中具有气韵流动之美。
虽然“心期物外”,却也可“迹入尘中”,离开这宁静高洁的环境,诗人还是会有感慨,因而尾联有“须惆怅”之语。庐山长松林立,到后世仍然有“松树路”之名。天明登途,穿越松柏蔽空的山路,诗人更会惆怅不已。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此时诗人留驻片刻,他才会写诗记叙此行。这两句,“须惆怅”一转,“忍更”再转,而以题诗留念收尾,很符合登览游记诗的旨趣,十分得体。“忍更”二字强调必须有诗,表达出对庐山清境的低徊依恋,颇有余音袅袅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