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十六句,可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六句:“欲知垂尽岁,有似赴壑蛇。修鳞半已没,去意谁能遮?况欲鳞其尾,虽勤知奈何。”这里用生动的比喻说明守岁无益,从反面入题,跟前两首有所不同。这个比喻不但形象生动,而见辰龙巳蛇,以蛇比岁,不是泛泛设喻。这六句的前四句写岁已将近,后二句写虽欲尽力挽回,但徒劳无益。“鳞其尾”字面虽然用《晋书·贾后传》“鳞狗当鳞颈,今反鳞其尾”的话,但在行文中完全以“赴壑蛇”为喻:到了除夕,已经是末梢了,倒拔蛇已不大可能,何况只抓蛇尾巴梢,哪里能鳞得住呢?以这样六句开头,好像说这个风俗无道理。要写守岁,先写守不住,不必守,这是欲擒故纵,使文字多波澜的手法。
中间六句是第二个层次:“儿童强不睡,相守夜谌哗。晨鸡且勿唱,更鼓畏添挝。坐久灯烬落,起看北斗斜。”这个层次写守岁的情景。一个“强”字写出儿童过除夕的特点:明明想打磕睡,却还要勉强欢闹。这两句仍然是作者回味故乡的风俗,而不是他在凤翔时的情景。这一年苏轼才二十六岁(虚龄二十七岁),膝下只有一子苏迈,虚龄五岁,不可能有这两句所写的场景。“晨鸡”二句将守岁时的心理状态写得细腻入微,“坐久”两句将守岁时的情景写得很逼真。这两句主要是针对大人守岁所说的。纪昀很欣赏这十个字,说是“真景”。实际上这是人人守岁都有过的感受,他能不费力地写出来,增添不少亲切感。
最后四句是第三个层次:“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这个层次与开头第一个层次的欲擒故纵相对照,表明守岁有理,应该爱惜将逝的时光。正面交代应该守岁到除夕尽头。结尾两句化用白居易“犹有夸张少年处”,意在勉励苏辙。苏辙在京师侍奉父亲,苏轼希望两地守岁,共惜年华。这个结句含有积极奋发的意味,是点睛之笔,使全诗精神陡然振起。
苏轼的《守岁》,诗意明白易懂,旨在勉励自己惜时如金。作者用形象的蛇蜕皮喻时间不可留,暗示要自始至终抓紧时间做事,免得时间过半,虽勤也难补于事。努力应从今日始,不要让志向抱负付诸东流。
这首诗;《毛诗序》谓“美”,郝敬谓“讽”,二说视角不同,自然见解相反,然也有共同点,那就是皆着眼于此诗的言外之意,非诗中的基本内容。见仁见智,各有所取,此姑且不论,如果就诗说诗,当以朱熹说为胜。
此诗首章起句不凡。开头四句郑重提出“人性”这一命题,哲理意味甚浓。前人多认为这是最早的“性善论”,故孟子在《告子章》中引此四句与孔子的阐释作为论“性善”的理论依据。但从全诗考察,似乎诗人并不是倡导什么“性善论”,他只不过是借天赋予人以善性,为下文歌颂仲山甫张本。第一章颂扬仲山甫应天运而生,非一般人物可比,总领全诗。接下去二至六章便不遗余力赞美仲山甫的德才与政绩:首先说他有德,遵从古训,深得天子的信赖;其次说他能继承祖先事业,成为诸侯典范,是天子的忠实代言人;再次说他洞悉国事,明哲忠贞,勤政报效周王;继而说他个性刚直,不畏强暴,不欺弱者;进而回应前几章,说他德高望重,关键靠自己修养,不断积累,因而成了朝廷补衮之臣。诗人对仲山甫推崇备至,极意美化,塑造了一位德才兼备、身负重任、忠于职守、攸关国运的名臣形象。七、八两章才转到正题,写仲山甫奉王命赴东方督修齐城,尹吉甫临别作诗相赠,安慰行者,祝愿其功成早归。全诗基调虽是对仲山甫个人的颂扬与惜别,但透过诗中关于仲山甫行事与心理的叙述,从中大体能体察到处于西周衰世的贵族,对中兴事业艰难的认识与隐忧,以及对力挽狂澜的辅弼大臣的崇敬与呼唤。不难理解,此诗对仲山甫的种种赞美,是真实的、现实的,然而也不排除其中有某些理想化的成分,包含着诗人所代表的这一阶层的期盼。有人斥此篇为“谀词”,似乎过苛。
此诗主要以赋叙事,开篇以说理领起;中间夹叙夹议,突出仲山甫之德才与政绩;最后偏重描写与抒情,以热烈的送别场面作结,点出赠别的主题。全诗章法整饬,表达灵活,为后世送别诗之祖。在《诗经》中此篇说理成分比较浓厚,在诗歌发展史上留下重要的一笔,后世“以理为诗”当溯源于此。此诗语言也很有特色,尽管多用说理、议论,却不迂腐呆滞,这除了诗人的激情之外,还在于语言运用独具匠心,诗人多以民间俗语入诗,如表现仲山甫扶弱锄强的性格特征、赞美仲山甫重视修身立德,都是反用俗语来衬托,这比直说简洁、形象,又有理趣,说理中注进了诗味,故姚际恒称此为“奇语”(《诗经通论》)。诗中一些形象生动、富有哲理的语言,有的经后人使用或提炼,至今仍活在人们口头,如“小心翼翼”、“明哲保身”、“爱莫能助”、“穆如清风”等。善用虚词与叠字词本是《诗经》的语言特点,此篇独特之处是“之”字的运用,全诗十二个“之”字,用于句尾的有九个,其中第六章连用五个“之”字收句,娓娓道来,委婉有致,起到了特有的抒情效果,姚际恒指出“多用‘之’字,见缠绵之态”(《诗经通论》)。第十、八两章连用“业业”、“捷捷”、“锵锵”、“彭彭”、“骙骙”、“喈喈”等叠字词,铺叙送行场面的壮观和行动的迅捷,绘声绘色,增强了诗的形象性与节奏感。此诗押韵复杂,除五、六两章用一韵外,其余各章皆用两韵,韵脚也变化不定,如第一章则、德为韵,下、甫为韵;而第二章德、则、色、翼、式、力为韵,若、赋为韵;第三章考、保为韵,舌、发为韵;几乎无规则可循,后五章也是如此。
其一
开头两句,第一句说了“当年”,第二句便含“至今”之意。“只自”是唐人口语,作“独自”讲,句中含有甘心情愿的意味。意思是:当年自己就立下心愿,与妻离别后,甘自独守空帷;几年来,常常是“梦里关山”——历尽千山万水,和妻子相会,但醒来却发觉两人仍分隔两地,处在别离之中。上句写宿志兼点处境,下句写梦幻兼诉情思,表现出诗人思念妻子的深情。相传王涯对妻子情笃,虽做高官而“不蓄妓妾”(《唐才子传》),这首诗更表现出其情真意切。
后两句,上句说“不见乡书”,下句道“唯觉新月”,从这对举成文的语气里,显示了诗人对家书的时时渴盼:他多么想望能像古代传说那样,突见雁足之上,系着妻子的信件啊!乡书不见,唯见新月,一个“唯”字,透露出诗人无可奈何的怅惘。诗人对月怀人,浮想联翩,仿佛那弯弯新月就像娇妻的蛾眉。
短短四句诗,却写得情真意真,末句以景结情,更给人以语近情遥,含吐不露的无穷美感。
其二
古人送别,常常折柳相赠,因此,杨柳便成了伤别的象征。诗开头说,“厌攀杨柳临清阁”,“厌”字一贯全句,“杨柳”触起离思,自然厌之有理;官署中的“清阁”,有似送别时的长亭,因此临清阁也惹人伤情。诗人极力想逃避这离思之苦,可是不能够。他避开了清阁杨柳而游清池,那明艳动人的芙蕖却又冲他娇笑。“闲采芙蕖傍碧潭”,一个“闲”字,描摹出了诗人那种情不自禁的动作。芙蓉如面,莲步生春,诗人芙蕖在手,但仿佛跳入诗人眼帘的却是螓首蛾眉,美目盼兮的娇妻。这离愁真是既苦且甜,既甜且苦,懊恼缠人啊。但诗人转念一想,既有王命在身,自当以国事为重,于是笔锋一转,写道:“走马台边人不见,拂云堆畔战初酣。”“走马台”用汉时张敞“走马章台街”之典。这两句说:娇妻既在千里之外,想效张敞画眉之事已不可能,而现在边关多事,作为运筹帷幄的边关统帅,应以国事为重,个人儿女私情暂且放一放吧!诗人极力要从思恋中解脱出来,恰是更深一层地表现了怀念妻子的缠绵之情;也是对久别的妻子的解释,完满地表达了“秋思赠远”的题意。
这首诗是情思缠绵与健美风格的有机结合。前两句诗人将思远之情写得深情款款,卒章处却是开阔雄放。缠绵与雄放,统一在诗人的妙笔下,表现出了诗人既富有感情又能正确对待儿女情长的大将风度。诗的个性就在于此,作品的可贵也在于此。
这首诗的头两句,先用东山表明故人隐居的事实和山居对他的意义,再写山壑之美和故人的喜好。这样交代一句,下面就不再写景了。
中间四句刻画故人的形象,还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故人就高卧山林,太阳老高了,还不起床,这是一个疏懒的人的形象。古人所谓的高士就是这样的,他们鄙弃功名利禄,追求闲云野鹤般的人生境界。“松风清襟袖,石潭洗心耳”两句运用古典故事来刻画这个形象的精神风貌,将故人比作古代隐士高人,意境深远;松涛阵阵,伫立在风中的听者心有会意;石潭清清,住在它旁边的观者心耳早已清净。其人格之高洁,尽在不言之中。前两句是画肉,这两句是画骨,这样,诗人笔下的形象不但有形态,而且有精神,于是就具有了人格魅力,具有了诗人仰慕的人格魅力。其实,这也是诗人是在刻画他心目中的理想的形象,追求功成身退,隐居山林的生活。